從我家的流水帳,看加拿大普通消費者的生活
作為勞動人民,我從結婚起就記流水帳。十幾年來,賬本由物質變為電子表格,分門別類記滿大小收入花銷,從人民幣時代一毛錢的香菜,到現實期四萬加元的首期房款,掛萬漏一。移民加拿大七年,初來乍到時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吃飯租房公共車票電話費,消費水平限於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到如今,平庸的我和平凡的我丈夫,由簡入奢,拖家帶口,掙的和花的加元同步增長。我家既過著加拿大勞動者的生活,又改不了中國人的勤儉習慣。看去年的流水帳,我用理工人員的頭腦,加上電腦,總結一下:一所房子,兩部車子,三個孩子,都養“活”了。
以下是我家2006年平均到每月的收支明細,以加元為單位,先枯燥列出,再加以文字色彩的所謂分析:
支出:
食品(民以食為天,從成家第一天起,食品就列為首要項目):$650
日常品消耗品(化妝品,孩子尿布,牙膏牙刷,針頭線腦):$120
服裝鞋帽:$60
還住房貸款:$650
房屋保險:$42
房產稅:$188
燃氣(冬天取暖,夏天洗澡熱水):$100
用電(電爐,各種電器):$37
用水(各類給水排水):$44
當地電話費:$33
長途電話費:$47
手機話費:$20
有線電視:$37
上網(先撥號,後改高速):$27
房屋小修小補(水泥油漆,螺釘木板,種子土之類):$27
大小倆車汽油:共$310
大小倆車保險:共$305
外出停車費,車消耗品(零件,修車工具,潤滑油,冷卻液之類):$80
二女兒托兒費,夏令營:$300
大女兒學小提琴和長笛,訂報,夏令營,交給學校的外出旅遊費用,偶爾吃批雜熱狗,等等雞零狗碎:$110
家具電器(加濕器去濕器之類,如果車庫電動門也算的話):$55
讀物(主要是各種sale場合買進的二手書報音像係列):$5
遠近旅遊(主要是旅館和景點門票,因為都是自己駕車,汽油費已另算在汽油一項裏):$70
買藥,看牙醫費自掏腰包部分:$60
人情送禮:$34
會員費(包括我申請汽車協會CAA會員,丈夫申請工程師費,考試費):$30
以上小計:$3440
大花銷平均到月(多還房屋貸款,母親探親雙程機票,我買的養老保險RRSP):$1150
共計:$4590
收入:不是對外號稱的年薪幾萬幾萬,而是減去了和死亡一樣不能逃脫的東西:稅(或者叫:加拿大福利的源頭):
我(半年工作,半年不勞而獲的產假金):$1850
丈夫(包括少許分紅獎金,及更少許的出差汽油補助):$2150
2005年退稅平均到月:$450
仨孩子“牛奶金”,及保守黨上台後兌現的六歲以下兒童補貼: $230
灰色黑色收入:$0
共計:$4680
以上的數字翻譯成人話,就是,2006年掙的還是不多(沒有人覺得自己掙得足夠多吧?),花的一分都不能少,每月有仨瓜倆棗結餘90加元,夠全家一次長途旅遊的汽油錢。
2005年我曾寫過一篇每月收支情況的文章,一年之後再做對比,經濟狀況有的有些變化,有的卻與去年驚人地相似。
2006年我家最大的變化,是兒子的出生,中國老話叫多了一口吃飯的人,那就先從吃說起。
食品花費中包含所有吃到嘴裏的東西,包括孩子的奶粉,全家旅遊吃飯,非常偶爾的下館子,及與同事的AA製搓一頓。2006竟和2005年基本相同。看來,多了的這一張嘴,並沒有太影響食品的花銷。算那著名的恩格爾係數,食品占總支出的14%,不知道這叫不叫小康。
吃得飽,穿得也算暖和。服裝上的花費比去年高點有限,除了給長得飛快的嬰兒不斷買衣服外,其餘人口的衣服,我非打折的不買,換季打折的時候買一大堆。多數實惠,少數雞肋。讓我能從夢裏笑醒的是,我買過一元錢的褲子,五十分的上衣。找到的與二十幾元的唯一區別是:沒有商標。
衣食之後的住:每月還貸款,是未來幾年忘不了的固定數字。我的房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原本負擔並不重,是自己覺得欠債心裏不安,使得攢下的大錢大多還住房貸款了。
行:以車代步是生存方式。加拿大零下十幾度的冰天雪地裏,我帶著仨孩子,去三公裏外買一袋10公斤的麵粉,和一堆東西。我想不出,別的哪種交通工具可行。而由汽車帶來的旅遊係列,又使我活出了資本主義生活方式的自由。我們駕車遊過千裏之外的紐約,華盛頓,芝加哥,聖路易斯,像鄉下人一樣長了見識。讓九歲的大女兒自豪的是:她從首都渥太華議會大廈裏帶回的宣傳冊子,成了老師在“社會研究”課上的講課資料。而2006年我們有了新生兒,旅遊這一奢侈花銷大幅縮減了。
至於供熱、水電、電視、電話等費用,幾年來一直擠不出太多油水。節水節電少洗澡,很難做到,冬天屋裏調成18度凍得瑟瑟發抖,有那必要嗎?當然也沒有浪費到“一手拿紅糖,一手拿白糖,想吃啥吃啥”的程度,花費幾乎固定。這就是正常家庭的運營情況吧。
我作為加拿大老百姓,依然時常和在中國做老百姓時比較。我們一直不喜煙酒,應酬花費漸長,主要是給孩子過生日的同學買禮物,是在中國難以想象的低。缺少朋友,使我覺得又清靜又鬱悶。
求醫抓藥比2005年多了些,不是因為2006年生了孩子,看各婦科兒科醫生多,打針吃藥多了,而是因為牙醫看多了。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注重吃飯武器及其他身體零件的保養,這在我看來,既基本又奢侈。而我那探親的母親卻驚訝不已,直呼:“加拿大,大家拿”。她怎知,“大家拿”之前,是要先“拿大家”的:醫藥花費超低,是丈夫每月工資裏扣掉數百元的保險費換來的,也是我們疾病還少的結果。
說起母親,讓我聯想起加拿大的人工費用。母親探親期間必問,這月又吃了多少錢。我說,您就放心吃吧。母親給我們來看孩子,每月大大省下的托兒費,夠她吃大半年的了。但是,這是指買回原材料自己做的費用。超市裏什麽食品最貴?龍蝦吧,買回來自己做,如果願意,頓頓這樣吃,吃得起;但總去飯店裏吃龍蝦,就不是勞動人民的事兒了。
人工的昂貴,使我家依然沒有請人裝修地下室,沒有安裝中央空調,很少去車行保養弄車。這是我心中的結。等想要賣房賣車時,再大肆搞搞表麵光工程吧。
我不覺得自己為社會作了多大貢獻,而工作期間的工資,價格“性能”比還是很高的。歇產假後又拿到了政府產假金的最高上限,每周稅後389加元,可謂坐收漁利。但前提是:不勞而獲前,要工作足夠的小時數,上繳給政府的失業保險,一個子兒都不能少。這使我忘掉懷孕的各種不適,每日一路狂奔80公裏,為老板幹活,一小時一小時地積攢自己的福利。而且,好花不常開。孩子一周歲後,政府的產假金發完,我又需咬牙出去工作,又需把年邁的父母接來看孩子。勞動人民,誰也不容易。
而作為消費者,我覺得還是在加拿大舒服些。是撿到便宜貨的舒服,不是覺著高人一等的舒服。
像在中國一樣,我愛不厭其煩地逛便宜貨商店,二手店,破產店,一元店,各種賤賣,yard sale。昂貴的商店也去過,那裏世界一體化地人煙稀少店員熱情,讓我找到了舊時感覺:極不自在。
而再昂貴的地方,也寫著大減價30%或50%之類,讓人覺得好像淘到了寶,而不是“盡顯至尊”,或什麽的。
在中國時,我拿到幾千元年終獎後,買過2000元人民幣的皮大衣,70元一個的枕頭,60元一小瓶的食用橄欖油,自以為富有和高貴過。現在看周圍,無論張三李四同胞,還是皮特森史密司異族,大家的日常生活,似乎都是那樣的枕頭或橄欖油。穿皮大衣的常見,卻沒見過一臉眾山小,闊太太模樣的人。
我工作期間的老板,是比較正常的資本家,以剝削員工剩餘價值獲取利潤。老板娘是名副其實的闊太太。她說,她曾經在夜裏穿著黑衣服,撿回鄰居家扔掉的小桌子,然後煥然一新。她說看上了那桌子的尺寸。老板娘也說,她喜歡一元店。
原以為二手店是隻為下層勞動人民服務的,逛久了發現,除了生活必需品,也有裝飾用的盤子,娛樂體育用具,和各種“不能當飯吃”的東西。我理解的劫富濟貧世界大同,就是你用六百元的新高爾夫球杆,我用十幾元舊的,也能偶爾玩得起。
階級,在這個“拿大家” ,“大家拿” 的國家,變得模糊不清。 在偽善而平和的加拿大,窮人較有尊嚴,富人不夠跋扈。
其實,同樣質量的東西,一元錢買到兩元的貨,不論窮人富人,誰不快樂呢。
我說的是過日子的人們,不包括哪兒哪兒都有的暴發戶,和不求最好隻求最貴的冤大頭們。
以上就是我家的消費情況,婆婆媽媽夾敘夾議,不像故事更像評論。我每年初都把去年的帳盤點一下,表麵上吸取經驗教訓,美其名曰:科學管理柴米油鹽。丈夫說,開源節流,該花則花。我說:今年我就等著你老人家奮鬥到工程師那一天,你的名聲好聽了,工錢漲了,咱們也許就能換大房子了。
丈夫說,我倒想著攢足了假期,帶孩子們去歐洲玩玩。
我說,做夢吧。
好在,這些夢想指日可待了。
(雅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