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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拿大,感覺租的公寓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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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5年09月19日,來源:本網征文
—拿衣食住行說事兒—之(四)
在加拿大這幾年,要說住,平心而論我還是幸運的,租過半地下室,租過高樓大廈,現在在自己的房子裏,越住越寬敞。從沒和別人家合住過,但我能理解初來乍到時住在老鼠蟑螂橫行的老街區裏的心情。住得不舒暢,直接影響著向正麵因素奮鬥的意誌。
關於住,我越想越多,越寫越抓不住重點,隻有主題不變:經曆過客居和漂泊,才能有翻身做主人的驕傲;經曆過不容易的事,才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先和大家分享我住公寓時的故事。和住在地下室裏共用廚房廁所的人比起來,我真不能算不容易過,但這挫傷過我的自尊。好在,我已遠離了那所高樓大廈。
對物業管理人員的偏見,始於他技術欠佳,又牛皮哄哄
搬進B城BPT公寓409房間後不久,我發現壁櫥的折疊門不大好用,拆下一看,安門軸的木槽早已破損,把門180度調個個,那一麵的破損程度更甚,這門不定用了多少年了。去管理處,辦公室分裏外間,外間有個櫃台,把住戶和工作人員隔開。管事的熱那塔小姐目無表情地告訴我,洗衣房裏有報修表格,填好後塞到管理處門上的投信口就行了。我照辦,特意強調門的槽子已經太舊,最好能更換之類,等啊等,終於收到一紙表格,通知我何日何時,將有物業人員打開我家的門進入維修,無需留門,隻請關注,雲雲。我隻覺得物業人員拿著我家的鑰匙,合法也讓人不放心。
來修那天我在家。一個自稱叫壯的人像我一樣把門翻過來調過去,還是沒能把新的零件裝結實,急得滿頭大汗。我告訴他,裝零件的槽爛了,需要換一個木門。這家夥可能是心裏著急,不耐煩地說:“我隻想自己一個人幹活,請讓我一個人在這。”我心裏頗不悅:這家夥,夠牛的。他鼓搗了半天,終於說:“你隻能先湊合幾天了,等維修處來了新的零件後我再給你裝上。” 我說就是來了金子我也用不上,我需要的是換個門。他囁囁地說門可比零件貴多了,我再想辦法吧。自找台階,然後黃鶴一去不還。
對住戶不禮貌,技術還不怎麽地。我對這所大樓的物業管理人員開始有了偏見。
他不願意換門,我老公隻好自己鼓搗了幾下,門就這麽湊合著了。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又有兩次維修,不是貿然闖入我家,就是不守約該來不來,正常人都會生氣
很久後我懷孕待產在家裏,帶著放暑假的女兒,天天步行去遊泳。老舊的公寓裏,廁所洗臉池的水龍頭關不嚴,洗澡噴頭因老化而開裂,也在涓涓細流地漏著水,浴缸旁牆上的瓷磚在片片剝落。又要維修了。我填了表格,想著這文件來文件去的,不定又得等多久。不料,第二天就有人敲門,我還未來得及去開,壯這家夥就自己嘩啦打開了門,晃晃悠悠地進來了,驚得我一愣:進住戶的家,就可以這樣如入無人之境?他見了我,說剛才敲門,沒人應,以為沒人呢,這兩天活不多,收到我的報修單後就來了。
壯三下兩下就換下了新的噴頭,水龍頭也換了墊圈,立刻止住了漏水。幹完這活,他說:“以後如果漏水,你應該早些通知我們。”我明白了,他更關心的是老板財產裏的跑冒滴漏。難怪來得那麽快。可是對於瓷磚他卻說:“我拿錯尺寸了,下次給你拿幾片正確尺寸的來。”
那天壯特愛說話,瞥了一眼廁所的地麵,說:“誰鋪的地板革,愚蠢,藏汙納垢,我給你撕下去吧,但我要用一種化學品把地板革上的膠溶解了,這東西味大,對孕婦不好,我和你約個時間,到時候你離開家兩個小時怎麽樣?”我半信半疑地說:“我可以給你更多時間,你別忘了同時給我換瓷磚。”口頭預約了後天下午兩點,壯連說後天見。
後天,我如約帶著孩子外出,那個時間遊泳池不公共開放,我們坐在遊泳池的大廳裏,孩子不斷地問我為什麽我們不進去遊泳。
正如我的另一半不良預感 ,幾個小時回家一看,根本沒有人來過的跡象。壯這家夥,說這個愚蠢那個愚蠢的,他自己的記性也不怎麽好。看著貧民窟一樣的廁所牆壁,我立即領著孩子去管理處。
見到熱那塔,我問我能見壯嗎,她一如既往陰沉著臉,手朝隔壁的維修室一指,話都不說一句。我懶得和她計較,敲了隔壁的門。壯正坐在那裏,我沒說“你今天好嗎”之類的開場白,劈頭問他你是不是忘了去我家?他沒有恍然大悟,卻說:“我有一百五十多住戶要管理,我記不住你是誰了。” 我耐著性子說:“行,我再寫一遍報修單,我希望不久再見到你。” 他卻突然情緒激動:“你寫什麽,或者報告給管理處,我都不在乎。” 我的偏見和火氣一起上升,情緒也開始激動,但隻想起了說:“壯,你會有麻煩的!你會有麻煩的!”
他不通知就闖入民宅,又不守約,且態度惡劣,影響了我的平靜生活。較起真來,他不會多麽占理。可我又一想,去哪說理呢?告訴他的領導?熱那塔小姐能站在我這一邊?我有些退縮了。這兩年在加拿大,看到的笑臉太多了,對不好的態度有點敏感。先忍一下再說吧。
回到家,我一邊運氣,一邊寫著報修單,把瓷磚尺寸數量寫得清清楚楚,權當重新一輪文山會海。
第二天收到一紙“公文”,潦草地寫著何日何時有人將來你家貼瓷磚撕地板革,沒有一句諸如上次未到,對不起等字眼。
壯喝酒誤事,我家水淹七軍,熱那塔涉嫌種族歧視,我的“罵人英語”平靜地說了出來
如約,壯來敲我的門,我故意先不應,聽著他在外麵工具碰撞的聲音,他可能知道我在家,禮貌了些,沒有再次闖入。我開了門說:“我剛才在廁所,你今天來,是要換瓷磚和去掉地板革對吧?”他說:“對對對,我有數,東西都帶來了。你和你的女兒,還是外出一下?”
我和女兒遊泳回來,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我家樓層電梯的門一開,就聽見煙霧報警器在刺耳地響,一會兒另一台電梯門打開,一個物業人員衝出電梯,拿著滅火器向我家的方向跑去,我大腹便便領著女兒,慢慢走到家門口,門剛剛被打開,煙霧警報正出自我家。
我狐疑地一進家門,就感覺進了蒸籠一般,四處霧氣彌漫,腳上溫熱溫熱的。低頭一看,地上已是一片汪洋。我順著嘩嘩大作的水聲走到廁所,隻見洗臉池的熱水管大開著,水不斷地溢出,蒸汽的熱度引發了報警器,地上攤著一堆修理工具。
我急忙關上了水龍頭,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物業人員責備地問我:“是不是你出門忘關水龍頭了?”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大聲說:“你為什麽責怪我?你看地上的工具,這是你的哥們壯幹的!我要照下照片來!”我撇下他徑直去拿了數碼相機,顫抖著手拍下了一張張被水泡濕的地毯,旅行箱,漂在地麵水上的塑料玩具,霧氣蒸騰的屋頂。然後拉著孩子直奔管理處。
管理處除了熱那塔,大頭目弗蘭克也在。我對弗蘭克語無倫次地說:“我很氣憤,我剛才外出,你的夥計壯在我家幹活,大開著廁所洗臉池的熱水龍頭,現在不知他在哪裏,熱水溢了出來,把我家的地麵,還有我的地毯和箱子泡濕了,還觸發了煙霧報警器。你請看照片。”
其實,我當時說的英語哪有上麵寫的中文那麽利索。到了北京知道官小,到了加拿大才知道,我那以前和“外籍技術人員”打過交道的英語,用來抱怨,用來罵人時,還差得遠呢。弗蘭克聽我說完,看了一眼照相機上小小的監視器,張口先問水關上了沒有,再拿起了對講機,呼喊著他的那個愚蠢夥計。
等壯來管理處的功夫,熱那塔居然用她那濃重的東歐口音對我說:“這裏是物業管理處的地盤,你最好出去等著。”我氣得恨不能一口啐在她的臉上,像個潑婦似地說:“這裏是你的地盤,我的家也是你的財產,可是我的家被水泡了,我回不去,我隻能在這,我要聽你們對用戶作解釋…….”我突然哽咽起來:“我懷孕九個月了,我不想我的沮喪情緒影響我的孩子。” 一時間覺得,這個我一直默認為家的409公寓,根本就不是我的家。我失控般地淚如雨下。
可能熱那塔見過的真正無賴太多了吧,轉身回裏間,遠遠地躲在了計算機後麵。一會兒壯急急忙忙地進來,弗蘭克一見他就喊怎麽回事,他吞吞吐吐,一會說忘了,一會又說309的廁所漏水,他去試驗一下,弗蘭克拍著桌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那你為什麽把水龍頭開那麽大!”,又叫來另一個夥計魯克,帶上能吸水用的吸塵器,和壯一道直奔我家。
我步履沉重地領著女兒跟隨其後。回到家,拿出批雜放到烤箱裏,烤完了,一麵吃,一麵冷眼看著他們忙活。地上的水吸完了,魯克把那塊泡濕的小地毯拿到陽台上曬,壯對我說了聲對不起,我隻是說:“這沒有完”。臨走,魯克小聲對我說:“他可能又喝酒了,所以有點……,請原諒他。”
即使我能原諒壯,我也原諒不了熱那塔,正應了一句話,明目張膽歧視新移民的,大多是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老移民。
我在電腦上敲了洋洋千言,曆數壯的所有所作所為,要求賠償被泡濕的地毯和箱子,價錢共計40元。拿著打印好的紙,領著孩子又奔管理處。
熱那塔一個人坐在裏間,我先說:“我能和你說話嗎?”把她叫到櫃台前。我把寫好的紙交給她,然後平靜地口齒清晰地說:“這是一封我的抱怨信,請你轉交給弗蘭克。信裏寫著壯的工作失職和我要求的賠償。我保存著所有的證據能證實我所寫的。同時,我要給你一個警告:請你不要對我,或其他住戶剛才那樣的態度。你說的把我趕出辦公室的話,包括你以前的一些行為,不僅很粗魯,而且是種族歧視的表現。如果我能抓住些證據的話,我想我會在某個說理的地方見你一次。我的房租,包括停車位,從來沒欠過你一分錢,還介紹我的朋友來租房。請你想想,什麽是對待顧客的正確態度?”
她終於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對不起,非常對不起。”也許是想把我打發了,也許是不想惹事。我也沒指望她能真正道歉。
可惜,我沒有針尖對麥芒的精力了,無產者也沒能團結起來,惹不起的都躲了
過了幾天我就分娩了,所有的精力統統轉移。孩子嗷嗷待哺,自顧不暇,再沒心思管賠償不賠償的事。偽善的“他們”自此從未理過我。
後來我認識了這大樓裏的幾個中國人,才知道,我可以去“安大略省租房仲裁法庭” (Ontario Rental House Tribunal)去討個“說法”。不過,在法製社會的加拿大,壞人“幹了”就“幹了”,好人卻要循規蹈矩,耐心地按程序等著公正。
住久了才知道,這個樓裏的本地人,大多是體力勞動者,有欠房租的,有酗酒的,可能還有吸毒的。樓裏也住著許多各族新移民,因為語言文化障礙,大都安安靜靜忍氣吞聲。不少人都有一筆大大小小與物業人員打交道的“血淚史”。
難怪有一陣子,大樓電梯的門上總是寫著些蚯蚓般的阿拉伯文,刷過新油漆不久後就又被寫上。我雖然隻認識驚歎號,卻能體會那文字裏的憤怒和無奈。盡管這種做法不妥。
一年一度,公寓租金要漲。按照租戶保護法(Tenant Protection Act),那年租金漲幅不得超過3.9%。有一天收到管理處的信,說大樓由於供熱係統,水係統等運營成本增長過高,管理處向租房仲裁法庭申請房租增長8%,正在聆訊,請大家提意見。第二天又收到一張複印過的手寫紙條,上寫:“運營成本增高,是因為物業人員管理不善,不應該轉嫁到用戶頭上,你如果和我有同樣看法,請寫出文字交到508房間,我會替大家一起上交仲裁法庭。”
伸張正義的好人終於出現了,我拖著尚在恢複的身體寫了一點我的意見,再打印出那封抱怨信,老公把這些塞進了508門上的投信口裏。
不幸的是,表達出反對意見的住戶,最終沒有超過規定的百分比,房租還是漲了8%。
怨聲載道的人可能早就搬走了吧。
一家墨西哥移民在洗衣房貼出廣告,變賣他的幾乎所有家當,並且寫著:加國就業環境不好,加國物業管理人員不好,他要“海歸” 了。
認識一家敘利亞人,平時也就“嗨”一聲什麽的。有一天見他們搬家,問了聲“你們要搬了?”女人喜氣洋洋地和我說:“ 我們買房子了,這是我們在加拿大的第一所房子。告訴你,這公寓裏的人很壞,還是有自己的房子好。”
中國同胞小孫也買房子要搬家了,按照那“不平等條約”,物業人員有權最後察看房子使用情況。小孫要求進屋看房的熱那塔脫鞋,熱那塔居然說“你覺得你家的地麵幹淨麽。”
“我一天都不想在這呆下去了,好像她是施舍給我們房子住似的。” 小孫憤憤地和我說。
“說法”最終沒討。有了自己的房子,才揚眉吐氣了
哺育嬰兒,使我衝淡了想要“打架”的心。合理合法地去打個昏天黑地,可能會達到我要的目的,但這一過程中的等待盼望,文案工作,時間精力,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不如,我也搬走了吧。
我最終沒有糾纏下去,產假快結束時,我們在我工作的S市買了房子。終於有了一塊無人敢打擾的“自己的土地”。
搬家前最後一天,熱那塔來敲門驗房,我笑嘻嘻地說:“請你脫鞋進屋,這是我們的宗教。”她脫了鞋,見我一家人都穿著拖鞋走來走去的,欲言又止。
中國某地,確實有條“媽媽例兒”:你不喜歡的人穿鞋進了你的房子,是要帶來壞運氣的。原話我忘了,誰說這不算是一種宗教前身呢?
搬家前,摸一下壯換過的瓷磚,整麵牆都有搖搖欲墜的感覺。
後來我重回B市那所公寓裏看朋友,她說,壯早就被解雇了。
有人討論過買房和租房哪個劃算,要是你有過我的上述經曆,你就根本不會有這個疑問了。自己的房子,是自尊自信,是安居樂業,就像是自己孩子的感覺。
與人鬥,我隻覺得滿肚子氣;在自己的房子裏與天地鬥,才體會到其樂無窮。以後再和大家分享我真正的家的故事。
(雅駿)
所有時間均為加東時間[夏季時間],現在時間是[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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