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衣食住行說事兒—之(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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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5年09月15日,來源:本網征文——拿衣食住行說事兒—之(一)
在加拿大吃點東西就轉變了我的世界觀?這幾年的確咂摩出食後麵的一點事兒。
中國古語說“民以食為天”,英語說“food, food, glorious food”,不謀而合的意思。
以前把吃頓好的稱作改善生活,現在把找到工作稱為生活上能過得去了。英語把養家糊口的人叫作“bread earner”,不盡相同的表達。
世界各地的古今文明,食物品種烹調方法千帆駛過百家爭鳴,但追根溯源,大都是穀物蔬菜動物肉蛋奶,營養學家眼裏的蛋白質碳水化合物和礦物質。又是個九九歸一。
You are what you eat,對食物的偏好體驗性格,性格決定命運。牙好胃口就好,心寬者體胖。
英語兒歌裏說milk & honey 是要為之奮鬥的好東西;稱自己愛的人為sweetheart;讚美小女孩說cutie pie 。漢語的境界也許更高:秀色可餐。
拽這些廢話,是想說:吃這個話題其實大得嚇死人。
就事論事,有幾個人的胃口,和“觀念”,是隨著身體“移民”了的?
許多加拿大的新移民,不論哪個民族,覺得“生活”方便的,大多住在離母國超市不遠的地方。我落腳在小城,遠離中國人社區,去趟中國店近似於穿越千山萬水。因為“生活”不方便,也因為好奇,胃口不得不半推半就地變動了一下。
剛工作時,我不會做“外國”飯,每日午飯隻有中式。大家喜歡在自己的“豬圈”裏邊吃邊上網,中午的辦公室裏五味雜陳。有一天我帶了韭菜豬肉餃子,好像大家的鼻子一下機靈起來,這個說誰的垃圾筐打翻了,那個說聞著像魚味兒。我反應半天才明白他們從未聞過韭菜,就像我第一次聞奶酪時一樣敏感。不好,以後不能帶韭菜了。過了幾天,例會裏領導委婉地說,飯廳是個寬敞的地方,大家為什麽不到飯廳吃午飯呢,還可以聊天放鬆。不知和我的韭菜事件有無幹係。
到飯廳吃飯後,大家自發形成一個個小團體。也許同是“外鄉人”的原因,我和兩個波蘭女人兩個烏克蘭女人總攙和在一起,後來又加進了個本地女人。話題離不開吃,現成飯盒裏的擺著,能看出誰愛吃什麽,誰的烹調手藝好。相互切磋借鑒,我見到了其他國家的家常便飯,道聽途說知道了一些所謂recipe。自認為從燦爛的食文化裏來的人, 這點新做法哪能叫菜譜,小菜一碟而已。
我速成學會了烤批雜,做雞蛋三明治,做土豆泥,攪和雜燴蘸醬。以後在家裏懶得做飯時,就宣布“今天吃西餐”。
漸漸地我認識了pirogi, lasagne等本地大眾飯,知道了奶酪的幾種叫法,明白了市場裏的各種沙拉醬。大眾調料背得我昏頭脹腦,到現在有時還分不清哪是rosemary哪是basil。即使寫出中文名字“迷迭香”和“羅勒”,也犯糊塗。用得少唄。
曾見商店裏有花椒大料放在像框裏當藝術品賣的,都是少見惹的多怪啊。
有趣的是,有同一種東西,成了“南為橘北為枳”的典型。中國北方通常用來燉肉的桂皮,在加拿大被研成細末放到點心裏,成了香甜的cinnamon roll。
有一次我認錯了水果,把grapefruit說成orange了,烏克蘭大姐邊吃邊不無藐視地說:“白提(我的英語名)啊白提,你還得在加拿大多學啊!”我飯盒裏的海帶也讓她們問長問短,有心帶個鬆花蛋嚇唬她們一下,最終沒敢。吃餃子時,說這是中國的pirogi。這回餃子可是豬肉白菜餡的了。
我還沒敢說豬頭肉和血豆腐的美味呢。
吃午飯時觀察他人,有個身材健美的女人,我從沒見她吃過熟菜,就連豆角茄子都是哢嚓哢嚓生吃,麵包總是“糠渣”混雜的“有色品種”。我又開了眼界:健康人生=吃糠咽菜。有次我誘惑她嚐嚐我的炒土豆絲,她直說鹹。由儉入奢看來還不太容易。但如果她再吃幾次我的飯,還會那樣清教徒似地吃菜嗎?我懷疑。
還有一個印度人,他的午飯我隻見過咖哩“炒”綠豆,我曾經好奇地問這好吃嗎?他一麵請我品嚐一麵說肯定比你們的豬肉牛肉好吃。我淺嚐輒止,不敢苟同。他的信仰不允許他吃動物蛋白,隻有在豆類中得到補充。綠豆解毒敗火,在濕熱的南亞次大陸想必很起作用,但在幹燥寒冷的加拿大,恐怕隻剩下口味了。我去老公的山西老家時,比山西人還愛吃醋,這和當地飲水偏堿性肯定有關。到了加拿大,我卻再也不想醋了。
有次公司組織大家去打高爾夫球,玩後吃飯。看著油滋滋的烤排骨,想著記憶中紅燒排骨的美味,我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搶來一嚐,寡淡無味,感覺受騙上當。偷看別人蘸著醬吃,也灰溜溜地盛來點兒,果然增味不少。不懂啊。最讓我震驚的,是見印度人站在等烤排骨的長長隊伍裏。不知是他背叛了信仰,還是站錯隊了。我沒敢“戳穿”他。
有一次,一個胖老頭問我:“我很少見到亞洲人體形超重的,是不是你們都特愛吃豆腐?”我差點笑噴飯,可我那時不知道“占人便宜”英語的對應說法,隻好說:“吃豆腐在中國話裏可不是個好詞兒,它有時指某人想強行和別人約會”。他對我的誇張笑容和拙劣表達顯得一臉茫然。
有個英國人,口音像布萊爾一樣的硬。因為去過中國,有時和我聊兩句。他說他不能理解中國人為什麽要吃雞爪子,那裏有什麽肉可言。他隻吃所謂“白肉”,即質地均勻,骨頭極少的雞胸,“西排”之類。我笑說“白肉”是我從小就覺得最沒味道的部分。心裏暗想,是中國人口味吃得太“刁”,還是英國人胃口還沒開化呢?反正,英語“烹調”一詞是借於法語cuisine。
公司裏還有個台灣女人,來加拿大三十多年了,她見了我竟有幾分老鄉見老鄉的親切。她的飯盒裏居然經常是我能認出來的中餐。她說越老越想吃以前的東西。請我品嚐她包的餃子,味道比我做的還地道。
我學會了些新的飯菜做法後,經常來個中加合璧,中不中洋不洋的吃法。蔥油烙餅裏加點奶酪,或者生菜沙拉裏撒點豆腐幹。這些飯菜就像一個個混血兒,不怎麽漂亮,但也別有風味。
其實,你能說加拿大的中餐館就是原汁原味?恐怕早就本土化了吧。不適應本地人的口味的,可能早就淡出市場了。
我在中國時沒去過西餐館,那些地方是價格和國際“接軌”最甚的地方。就我的柴米油鹽經驗而言,卡夫(Kraft)這個北美常規牌子的沙拉醬早在93年就在中國上市了,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卡夫奇妙醬。但銷量一直並不看好。對不怎麽敢生吃生菜的國人,不僅是口味,更是習慣問題。而麥當勞在中國市場的全麵開花,恐怕就不是飲食上的事兒了。我對它的營銷策略隻能說:高,實在是高。
有一陣子愛看電視節目《恐懼因素》(《Fear Factor》),六個驕健男女為爭奪五萬美元,除了要做各種危險動作,還要過“吃”這一關:吃牛眼珠,吃蟲子,吃動物內髒,吃“毛蛋”。說實話,這些東西都是高蛋白,大多是熟的,營養上佳,但是口味質地可能劇差。看著一個個帥哥美女為了金錢極其難受地吃著咽著,我居然和我母親有了共同語言:吃飽了撐的,他們就沒見過三年自然災害。我也沒見過,也不會再見到了。
偶爾矯情,講究一下盤子的和諧碗的情調,想到理論上再不用操心毒大米瘦肉精缺斤短兩什麽的,覺得自己在這個新國家裏很幸運。
在加拿大這幾年,無論怎麽變,內心裏我仍頑固地懷念著中國的街頭小吃。開始不理解,那些除了衛生,色香味營養俱佳的盒飯,為什麽是市容部門打擊的重點對象,為什麽不能管理組織好,而要一律封殺呢?我也理解了為什麽老華僑回國,吃到久違的家鄉飯時會激動得老淚縱橫。我如果有機會回祖國,也許會在第一時間直奔魂係夢繞的看起來幹淨的煎餅果子攤。
胃的固執還好辦,性格上如果像共產黨員那樣,死守自己原來的那一套,即使移到天堂裏,想必也不會說天堂的好吧。
不能改皮膚眼睛的顏色,也很難改變從小養成的飲食和母語習慣。不過,加一點新方式,多一種新做法,像聖誕節時,把聖誕樹和‘福’字擱一塊兒,又吃火雞又吃餃子,我看沒什麽不對勁兒的。
我到現在對食物廣告裏吮手指的性感美女仍不感冒,對“呼嚕呼嚕”的吃麵條聲也開始敏感。
好的,試著接受;壞的,試著擯棄。人是遺傳變異適應環境改變環境的動物,顛撲不破。這就是我通篇閑白想要說的。
(雅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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