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穀子(42)

42.

既然主人不在，周隻能扭著脖子往後倒車，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鴿子卻看見屋子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孩兒伸出頭來，長發馬馬虎虎地挽在腦後。
“原來她在家啊”，周帶領鴿子跳下車來，上前去打招呼。

說是女孩兒，鴿子覺得她其實年紀不小了，似乎比金牌師姐還大好些，眼角隱隱約約的有些細小的皺紋，眼裏也沒什麽光澤，但是臉上卻還保持著“記得當年年紀小”的表情，看見他們走過來，立刻掛上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我剛才在樓上睡覺，聽見門鈴聲趕快爬起來了，不好意思啊！”她自我介紹叫Jenny，熱情地帶著鴿子去看她的房間。

這個小樓是Jenny和從前的室友一起租下來的，樓上兩間臥室，樓下是客廳加廚房。室友兩個月前搬到別州去，Jenny 一時找不到人合租，一個人負擔了兩個月租金，正覺得心慌，所以即使沒見到鴿子本人，也答應了周讓她來先住了再說。

房子裏麵不象外麵看起來那麽幹淨可喜。裝修簡陋，東一件西一件的擺著幾個好像完全互不相幹的家具。看起來也疏於打掃，廚房的地麵爐頭都油膩膩的，地毯也很陳舊，顏色髒乎乎的。分給鴿子的是樓上小一點的那間臥室，地上丟著一個舊床墊，另外有張很窄小的小桌子 ---- 小到鴿子覺得自己從來沒見到過，大概隻能稱之為條案了，岌岌可危的站在牆角。不過牆裏卻有一個很大的衣櫃，裏麵也很幹淨，還訂著許多隔層，比起鴿子在北京用的那個塑料簡易衣櫃來真是有天壤之別 ---- 光憑這個衣櫃，鴿子就喜歡上了這間房間。

周已經把兩個大行李拖進來了，累得臉紅氣喘地站在客廳中間。看見鴿子跟Jenny下樓來，問要不要幫她把箱子搬到樓上去。鴿子趕快謝了他，說不用了，反正也到家了，自己一點點慢慢收拾上去就可以了。周明顯的鬆了口氣，就要告辭，讓鴿子好好休息一下，他明天下午下了課來帶她去係裏報道，如果時間來得及，還可以帶她去買點日用品和吃的。Jenny 在一旁插嘴說：“明天你們去哪裏買東西？如果去Kmart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看著好心的周把車倒出車道，慢慢開走，鴿子好像又一次跟親人道別似的，隱隱約約有點柔腸百結的感覺。這個感覺提醒了她要趕快跟老爸老媽打個電話報平安。於是她問Jenny應該怎麽打國際長途回去。Jenny 正在油膩膩的廚房裏做早飯，建議她明天跟周去買菜的時候買張電話卡，說那樣打長途比較便宜。“另外，你先付給我三百塊押金吧，租金月底再說。我們水電和電話費用都一人一半兒啊，等賬單來了我們分著付就行了。”鴿子正思鄉情濃，聽著這些話覺得有點突然，不過，她告訴自己，這不是美國嗎，團哥不都說了，這是紙醉金迷的資本主義社會，人情味兒比不上銅錢味兒濃。

鴿子打不成電話，隻好動手拆行李，她覺得自己困得隨時都要倒下去似的，隻掏出幾條床單被褥，匆匆忙忙鋪在床墊上，又扯出幾件衣服，跑到洗手間，想趕快洗個澡去睡一覺。沒想到在洗手間門口和一個人差點撞上，鴿子定睛一看，是個比自己還矮半頭的男人，黑瘦黑瘦的，身上散發著一股什麽味兒，怪別扭的。Jenny在樓下膩著嗓子喊：“Tony,下來吃飯了！”這個叫Tony的男人衝鴿子點了下頭，跑下樓去。

鴿子一邊洗澡，一邊想這資本主義社會就是不一樣啊，好好的一個女孩兒房間裏就會竄出這麽個人，兩個人真不般配啊，Jenny看著年齡大些，但好歹也是個知識分子的模樣和氣質，那個Tony看著卻像一個在北京開理發店的廣東仔。他身上那是股什麽味兒？好象很熟悉，卻怎麽都想不起來，直到她躺在床墊上，才恍然大悟那是洋蔥味兒。找到答案後，鴿子翻個身，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