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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穀子(45)

(2008-05-08 06:25:01) 下一個
45

說是要歡送周的室友小陳去外州工作,一眾男女光棍兒們卻沒顧得上跟小陳惆悵惜別,胡亂吃了點東西就開始拖拉機大戰。

鴿子讀大學前從來沒有打過撲克,連JQK誰最大都分不太清楚,後來大學宿舍裏總是三缺一,鴿子就被強化訓練了一下,成了一個勉強合格的候補隊員。今天那點可憐的牌技又一次派上了用場。她和周打對家,牌運好得一塌糊塗,比分遙遙領先於Jenny和周的另一個室友羅明。Jenny打牌很投入,指點扣底,激揚吊主。也許象她自己說的,好長時間沒痛痛快快玩了,跟她的大廚大概隻能打打“爭上遊”吧。因為鴿子的牌實在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看不出周的牌技到底如何,他隻是笑咪咪地該添分添分,該跑副跑副,一副奉陪到底的安詳表情,還不時起身照顧一下各桌牌友,添水倒茶,鞠躬盡瘁。羅明是個高個子的江南人,玩得也有點心不在焉,對於比分落後完全不在意,卻不停嘴地說著笑話,常常把滿屋子人都逗得哈哈大笑。鴿子覺得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如果不是第二天有課,大家都有打個通宵的勁頭。周把鴿子和Jenny送回家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上樓前Jenny 不無深意地對鴿子說:“真看不出,周還真會把握機會呢,去機場接個人就從此接來送去無窮盡啊,不過他肯定會是個好男人,照顧起人來真是體貼入微,沒得說。”鴿子基本上沒聽清她在說什麽,恍恍惚惚地上了樓。

剛才打牌的空檔裏,不知誰說起來某某人曾經墊底牌把大王墊下去的英勇事跡,大家哄堂大笑。鴿子嗑多了瓜子兒有點口幹舌燥,四下觀望找水,不知怎麽望到旁邊的羅明那裏,羅明好象也在找什麽,恰好也望到鴿子這裏來,兩雙眼睛碰到一起,突然莫名其妙地膠著住了,象是在眼光裏塗上了強力的膠水,定在那裏,需要鴿子用力擺頭才能拔出來。現在鴿子滿腦子都是那漫長的一瞬,回想起來,仿佛時光都在那一個鏡頭中靜止了,心中滿是話語,卻沒有一句能成形,背景音樂中還有人們遠遠的笑聲。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鴿子開始忙碌起來,漸漸進入實驗室裏小打雜的角色。她發現自己考試考來的英語遠遠不夠用,每天花在英語上的時間居然比花在專業課上的還要多。除了平時給師姐、家裏和團哥打幾個電話,周末跟Jenny或者周去買點食物和日用品,她又回到了從前的兩點一線的生活中。但是每晚睡下的時候她仍舊能清楚地回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眼,她很想往深裏想想,到底為什麽會有這麽回味無窮的一眼,可惜毫無線索,羅明對她來說,實在是陌生得很。如果團哥在,沒準兒能給她分析分析 – 不過團哥大概也不樂意給她分析這種事兒吧。鴿子想到這裏常常就會笑起來。

又一個星期天,周又主動提出來帶鴿子去買菜。這些日子Jenny總是拿周來跟鴿子開玩笑,鴿子也覺得周大概有點動機不純,而且是越來越不純。鴿子當然也很想大大方方地談場戀愛,可是一聽到周大舌頭地講普通“娃”就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很累,想想還是算了吧,真跟他天天泡在一起,天天這麽憋著,還不憋出內傷啊。

沒想到今天羅明也跟周一起來了。羅明來美國的第一個月就拿一整個月的獎學金買了輛破車,沒過三個月換了一輛更破的,之後就倒買倒賣,樂此不疲。昨天剛把第十輛車賣了,正等著交接第十一輛,今天正好青黃不接,聽說周去買菜,也來搭順風車。

說起他的換車曆史,羅明又開始滔滔不絕,他對鴿子說:“人家換女朋友換得勤,我沒有女朋友,隻好換車玩。”鴿子聽著這話似乎有點深意,象是表白他正available似的,但是又覺得是自己多心。周接過話頭說:“羅‘門’你挑女朋友眼光太高,挑車又眼光太低了啦,那麽破的車,開起來好驚,不如存錢買一部好一點的,麻煩少少。”羅明笑起來:“這你就不懂了,買破車我才能換來換去,才有機會把各種型號的車都試一遍,找出最順心的那一輛。花一大筆錢買輛車,萬一不滿意,丟又不舍得丟,賣又賣不出好價錢,何必呢。”

鴿子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就向羅明打聽買舊車的事。羅明聽了拍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還不忘打廣告:“買舊車,找羅明”。他問了鴿子許多問題,什麽預算啊,喜歡什麽顏色啊,有什麽偏愛的車型啊,最後問到駕照上。當他得知鴿子還沒有考駕照時,又大包大攬地說他可以教她,就用他的第十一輛車,“這就是破車的好處”,他笑嘻嘻地說:“用來給新手學車也不心疼。”

他果然說到做到,吃完晚飯常常跑過來帶鴿子去學車。兩個人都是嘻嘻哈哈的性格,很快就混得很熟。鴿子學車也學得很快,在他給她找到一輛半舊不新的“烤肉啦”之後一星期就順利拿到了駕照。打電話回去報告,爸爸媽媽怎麽都想象不出來他們的小鴿子是怎麽當上司機的,一個勁兒叮囑她小心駕駛,“寧停一分,不掄一秒”。團哥為她高興,可也有點不放心,跟她說“甭管遇著啥情況,自己小命第一,別人幸福第二”。

聖誕節假期說到就到,實驗室裏三下兩下都走空了,鴿子天天還去那兒耗著,不過反正老板這個時候也不催活兒,她也就偷偷懶,每天隻是在電腦上消磨時光。大廚Tony難得一年一次的休假,Jenny決定跟他一塊兒開車去紐約玩。周去加拿大跟家人團聚。羅明半開玩笑地說:“看來整個世界就我們倆形影相吊,幹脆一塊兒過節吧?”鴿子猶豫著不知該怎麽回答。她覺得自己心裏的什麽東西正在以美妙的姿勢、驚人的速度迅速坍塌,可是另一個力量在奮起抵抗,拚命地要力挽狂瀾。這段時間她常常想起小時候的那段傷心事,總是傷感地提醒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萬千萬,不能又自作多情了。

聖誕前一天的早上,鴿子賴在床上不想起來。Jenny已經走了,房子裏靜悄悄的。窗外一陣緊一陣慢地飄著雪花,街上也是一點人聲都沒有。鴿子翻來翻去,又把和羅明對視的那一眼拿出來回味一陣。雖然最近跟羅明混得很熟,鴿子還是對那一眼念念不忘。又想到國內這時候正是平安夜,想起床給家裏和團哥打個電話,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心裏不知怎麽隱隱約約地有點急躁。

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鴿子正百無聊賴地打開衣櫥,打算把裏麵的衣服逐一試一遍玩兒。羅明在電話那頭興高采烈:“鴿子,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去一個好玩兒的地方。”鴿子一下子也來了精神,但又有點半信半疑:“哪兒啊?”“說了就沒勁了,保準你喜歡。趕快收拾一下啊,我過半個小時來接你。”雖然鴿子很懷疑這冰天雪地有什麽好玩的,但她還是高高興興地去洗漱打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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