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兩天後,老團再次把鴿子送上去長沙的火車.臨走前老團把鴿子從大使館門前斂的一遝兒機票代理的廣告和鴿子的護照留下了,倆人商量好,老團負責幫鴿子定機票,原則當然是越快越好.鴿子決定回家跟二老告個別,處理一些雜事,然後再返回北京.鴿子還是想從北京走,她告訴自己從北京去美國的學生多,路上有個照應.
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回到家裏,父母和姑姑早已經忙成一團了,從被子褥子到鍋碗瓢盆兒,甚至連媽媽自己做的臘肉都串了一串兒,東西多得象搬家一樣.就這樣鴿子媽還說:'這能和搬家比嗎?搬家缺什麽再回來拿,這一下子就轉地球背麵兒去了,想拿什麽也不方便呀...當初誰出的這損主意非要出國...'
爸爸注意到正收拾箱子的姑姑不自然地頓了一下,趕緊把話岔開:'出國是好事,長長見識嘛,將來好回來大有作為...'
'回來?'媽媽依然沒好氣兒:'你見出去的哪個回來了?'
爸爸提高了嗓門兒:'別人我不管,我閨女必須回來!'
鴿子趕緊答話:'回來回來,我當然回來,我還回來吃你做的麻婆豆腐尖椒土豆絲呢...'
爸爸打了個愣神兒:'這是一個菜還是倆菜?我做過嗎?'
姑姑在一邊兒笑出了聲兒.
沒兩天,鴿子接到老團的電話,機票搞定了,時間合適不說,價錢也便宜得驚人,嚇得鴿子一個勁兒追問老團是不是往裏搭錢了.
其實老團真沒往裏搭錢,機票便宜是因為碰見朋友了----連老團都沒想到,大和尚不賣保險,改賣機票了.
鴿子回長沙的第二天老團就打了十幾個機票代理的電話,不是時間太晚就是價錢太高,老團把價兒高的留在一邊,剩下的扔進紙簍----錢不是問題,時間是關鍵.
手裏攥著五六張廣告,老團隨手抽出一張,就他了:
'喂...'
'喂,你好.'----怎麽是個男的?無聊...
'嗯,我問一下你們有沒有近期內北京飛波士頓的機票,單程.'
'稍等我幫您查一下...有,月底的,票價是...'----嘿,比上午的報價便宜二十.
'不對呀,我從你們廣告上看可不是這價兒.'
'哦?您哪兒看的廣告?'
'我從美國大使館前麵遛彎兒一抱孩子的大姐塞給我的啊.'
'抱孩子的大姐?'
'對啊,長得跟打官司的秋菊似的.'
'不會吧...甭管誰給你的吧,但那是上個月的報價,這個月價錢不一樣...'
'噢...我外行了,一聽您就是管事兒的,說話肯定管用...您再給回回價兒?'
'別介呀,您別拿牟們開涮了,我這可是可著北京城最低的價兒了,別家兒別說這個價兒,再多個兩三百的他也不一定能拿著票.'
'哦...是這麽個茬啊...要不我再跟別家兒問問?'----老團實在是沒心思跟一個大老爺們兒廢吐沫,誰不想有空兒逗逗小姑娘啊...
'別呀...要不我再給您讓五十?'
'嘿,您還真夠意思...可我聽您這意思我連這五十都拿不起?怎麽您不得讓個三百兩百的呀,五十就值得我這麽跟您磨牙?'
'您您您您這可是難為我...要不這麽著吧,八十...您總得讓我掙點兒吧.'
'得,我也不難為您了,我再打聽打聽,如果沒更好的價兒,我一準兒回來找您.'
'那說準了啊,還是這電話,我叫孫仲蒲,您叫我小孫就成...'
'操得勒,什麽TMD小孫,你丫不兒大和尚嗎?'
'您哪位?'
...
坐在鴿子曾經坐過的沙發上,老團打量著對麵的大和尚.嗯,丫胖了,細皮兒白嫩肉的象個大閨女,再也找不到當年上學時候虎虎生風的威猛了.
大和尚往嘴裏扔了粒兒花生米:'下午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覺著那聲兒特親切,可死活沒想到是你...要說這地球真是小啊...'
'關地球P事兒,是北京小,咱倆不是都在北京呢嘛.'
'對,對,我錯了...喝酒...'
'你嚐嚐這烤羊肉,樓底下那新疆館子烤的,味兒不錯.'
'嗯,味兒還成,就是有的嚼不爛.'
'土吧你,那叫肉筋,比肉還貴呢.是男人都吃肉筋...'
不知道為什麽,大和尚突然沉默了...
老團隱隱覺得氣氛不對,可又不知道自己哪兒說錯了,隻能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你什麽時候不賣保險改賣機票了?'
'自打去年出了那檔子事兒我就不再賣保險了.'
頓了一下,大和尚滿了兩杯酒:'小蔫兒,當時沒你就沒我了...我...'
老團聽著眼睛發澀,趕緊端起杯子:'哎,說這幹嘛,咱幹了這杯...對了,慧兒怎麽樣了?'
'嫁到美國去了.'
'啊?什麽時候淪陷的?'
'什麽叫淪陷啊?人家是同學,交了好幾年了,去年那男的去了美國,這不慧兒也F2去了.'
'什麽F2?'
'F2不懂?美國簽證兒啊.留學的是F1,配偶探親陪讀的就叫F2.'
'哦...F2...我還當是轟炸機呢.哎,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去探探慧兒啊?'
'這好象不行吧,好象非得是兩口子才成呢.'
'那你就娶個留學的,叫什麽來著?F1?'
大和尚又沒聲兒了.
...
這頓重逢酒喝到半夜,老團發現,大和尚的眼神兒有些朦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