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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穀子(30)

(2007-12-07 20:53:35) 下一個

30.
這是老團第一次在醫院陪夜.
觀察室沒床,老團搭了三把椅子,好在他有身高優勢,三把椅子並不顯得短多少,又有一身肉墊著,也不覺得硌.
老團想,這麽湊和一夜也沒什麽大問題.
可他忘了,這是醫院.
'咣噹'一聲,門被撞開,一個女人瘋瘋火火撞進來:'大夫呢?大夫在哪兒?'
老團有些不滿,到不是因為自己被吵了覺,再怎麽說這也是觀察室,有病人在休息呀.
沒等老團坐起來,那女人已經從另一扇門衝出去了----到不是那女人多敏捷,而是老團行動比較遲緩.
老團索性從椅子上出溜下來,走到老爺子床邊,摸摸褥子,掖掖被子,又看看點滴的瓶子,然後伸個懶腰,又向那三張椅子迂回過去.
'咣噹',門又開了,幾個護士推進個病床,後麵跟著剛剛闖進來的那個女人.
一陣忙活,有人在屋子中間拉了個布簾,有人推進不知名的儀器,有人俯身在病床上忙著...
老團伸手拉住一個看著比較和藹的護士:'這...這怎麽個意思?'
'喝敵敵喂了.'
'為什麽呀,這是?'
老團的問話換來一個白眼兒:'你問她去,我哪兒知道?'
老團腦子多快,馬上在臉上拚出一副笑臉:'我沒問她為什麽喝敵敵喂,我是問咱能不能換個地方搗股她,你看,母們這兒還有病人要休息不是...'
小護士歉意地笑了笑:'沒辦法,今兒晚上熱鬧都趕一塊兒了,就這屋還有空地兒,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老團還想再說說,小護士已經甩開他走了.
老團往病床上掃了一眼,看見一張年輕的臉,嘴角淌著白沫,一隻手無力地抓著大夫的白大褂兒,吐出幾個字:'救救我...'
老團覺得心裏堵得慌,側身出了屋子.
走廊裏燈光昏暗,長椅上或坐或躺都是人,有的是陪著病人的家屬,有的是舉著點滴瓶子的當事人.
空氣中彌漫的醫院特有的氣味兒熏的老團喘不過氣,他想到外麵去抽根煙.
剛到門口的老團就被一群人七手八腳地扒拉到了一邊,幾個人抬著副擔架,上麵躺著個年輕人,右手緊緊地捂在右腹部,那裏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老團知道,那不會是水,一定是血.
...
等老團回到屋裏,椅子隻剩下一把了,另兩把擺在新推進來的病床旁邊,上麵坐著一對中年男女,女的就是闖進來的那位.
後半夜,老團就沒怎麽睡,從那對男女和大夫的對話中知道了個大概:
女孩和家人吵嘴,自己喝了敵敵喂,粗心的家長直到叫孩子吃飯時候才發現...
早晨四點左右,女孩被推進手術室,據說因為發現較晚,洗胃和導尿效果不大,要手術...

早晨,精神煥發的鴿子來到觀察室的時候,正看見老團側身站在兩個病床中間,一個小護士要從他身後蹭過去給老爺子量體溫:
'...收腹...哎...提氣,收腹...哎我說妹妹,你別老是傻笑啊,你想過去就得收腹,這倆床中間就這麽大空兒,象我這度量再怎麽收也沒戲,所以關鍵在你...收腹...你看你,就不能嚴肅點兒,你老笑什麽呀...乙迷了?'
小護士忍住笑退了出來:'你還是先出來吧,你看你自己就把空兒填滿了,我就是收成相片兒我也進不去啊.'
'小丫頭說話還真損,你這擺明了是歧視我們啊...'
看見鴿子,老團滿麵春風地迎上來:'這麽早,吃了嗎?'
鴿子不由自主地朝那小護士多瞄了兩眼,然後轉向老團:'啊,吃了,你也回去吧...對了,今天晚上你不用來了,我沒課,我可以呆一晚上...'
老團咧了咧嘴:'你可不能在醫院呆時間長了.'
'怎麽了?'
'醫院這地方兒真不是正常人呆的...'老團不顧正忙著給老爺子量體溫的小護士奉送的白眼,繼續感慨:'在這兒呆時間長了,好人也得弄出點兒毛病.'
小護士的白眼變成了感動.
鴿子有點兒不明白:'啊?怎麽了?'
'你知道嗎?昨晚上有個喝敵敵喂的,那味兒...後來推來個被刀捅了的,那血...後半夜走進來一位,這回還成,是自己走進來的,而且還自己用手絹兒包著仨手指頭...今兒早上...'
'真的假的?前天晚上我怎麽沒遇到那麽多事兒?'
'你那是百年不遇...醫院的工作最辛苦了,而醫院的急診室又是醫院裏最辛苦的地界兒,不信你問問護士.'
小護士忙不迭地點著頭.
鴿子似信非信地看著老團:'真那麽血腥?'
'絕對少兒不宜.'
鴿子聽得胃裏一陣翻騰...
鴿子從小怕血,從骨子裏怕,怕得邪呼...
二人很快達成協議,鴿子值白班,老團盯夜班.遇上鴿子有課的一三五,老團則下午就早早來醫院報道.
一周後,老爺子順利轉入病房,老團在醫院裏找了個專業護理,倆人這才暫時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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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海岸風霜 回複 悄悄話 也就是從那次陪床開始,我對醫護工作有了認識,開始敬佩他們.
安靜 回複 悄悄話 這集看得我心裏很難受,想起來家父生前的幾次住院, 老團見過的這些情形我都見過, 那個時候就會想人真的挺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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