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這段時間老團挺煩.
上個月大姨走了,走得不遺憾,因為老人終於在閉眼前看見了她的閨女.
十來年沒見了,當這個表姐站在門口的時候,老團還真沒認出來,直到她叫了聲'建國...'
本來老團是個挺隨和的人,就算對跟中國有世仇的日本也是抱著寬容的態度.
老團常說:'想想小日本也挺不容易,不象咱,地大物博的,丫就那麽幾個小島,除了點兒鹹帶魚沒別的特產了,就這日子過得還提心吊膽的,保不齊哪天一個地震或是海嘯就把丫顛覆了.所以丫搗騰點兒電器,換倆錢兒花,咱能幫也就幫了,'喜盈門'裏那老爺子說得好,'咱當老人的,還能抓著小輩兒的不是進棺材?'...'
可那天,老團一見表姐的那樣兒,一股邪火兒一下就撞到腦門子上了.
也難怪老團生氣,表姐從中國走的時候是個二十來歲的水靈靈的大閨女,現在小日本兒給發回來的是個奔四張兒的小黃臉婆,還找不出半點兒風韻尤存的跡象.
如果這時候老團要是還能理智地想起'歲月'這個詞,也就不是老團了---要知道,表姐可是老團少年時期心目中的第一美人啊.
看著眼前這被日本人培訓得低眉耷拉眼兒的表姐,老團咬著後槽牙心裏說:幸虧那小日本兒沒跟你回來,不然我非一屁股坐死他...
其實,小日本根本也不回來了,表姐是讓人家給辭了...
這個消息是表姐婉轉地告訴老團的,然後更婉轉地告訴老團,她要住在自己家,問老團能不能自己在外麵租間房...
想想曾經給自己擦完鼻涕再帶著自己到處瘋跑了幾年的那個小丫頭,老團就納了悶兒了:明明挺好的個姐姐,怎麽跟日本呆了十來年兒,就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呢?
怎麽說也是自己姐姐,老團能說什麽?好在和平街北口兒有不少的平房,老團就和朋友說,圖個道兒近,也便宜...
其實一個大老爺們兒,生活中的坎坷算不了什麽,誰還沒蹉跎過幾年歲月呀.關鍵是老團的工作也不順.
來這家公司也有兩年多了,當初是按部門經理招進來的,現在還是這個職務,手底下的人可一個個見少.上個月最後一個手下也展翅翱翔了,剩下他一個人耍光棍兒.
老板到是沒難為他,答應給他找個幫手.
這不,今兒來了...
鮮亮的小秘進來打了個招呼:'老團,你的人現在正和老板砍價兒呢,一會兒就到,你收拾收拾啊...'
'嗯...'老團看了看堆得亂糟糟的桌子和更亂糟糟的工作台,猶豫了一下,就把最亂糟糟的自己扔沙發裏了----我收拾收拾?我要能收拾收拾還要新人幹嘛?
雖然早就聽小秘打過招呼,說新來的是個美女,可當倆人並排站在門口的時候,老團還是咽了口吐沫---這妞兒長得還真脫俗...
男人的毛病,隻要看見倆女孩並排站著,總要比一比哪個嫩,哪個俊,哪個大...何況站在老團麵前的是公司公認的第一美和迄今為止唯一可以對她提出挑戰的另一人...
一秒鍾,老團重新定義了兩個美女:新來的算是鮮亮,小秘則是鮮豔...
小秘燕語鸚聲地介紹了一下大致情況,老團就記住一點,女孩叫鴿子...
還有,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喲...
不得不承認,'欺生'這種惡習在國內還是比較盛行的,
祖國的心髒也不例外,
老團的公司更甚,
老團就變本加厲了:
'鴿子,你先把那桌子收拾收拾,那些表格按日期排一下...'
'鴿子,那工作台上的那些元件整理一下...'
'鴿子,這兒有張單子你給秘書送去...就是剛帶你來的那小丫頭...'
'鴿子,你幫我沏杯茶...那什麽,還是我自己去吧...'
老團也懂得適可而止...
'沏茶?你拿我當使喚丫頭啦?'鴿子想著,衝老團的後背狠狠地拋了個白眼兒.要不是老團及時地吐出後半句,鴿子很可能摔門就走了---姑奶奶不伺候了.
難怪鴿子脾氣大,從私下了說,鴿子從小嬌生慣養,在家連碗水都沒自己倒過;往官麵兒上說,人家怎麽說也是名牌兒大學在讀研究生,正規軍,能讓你個小胖子呼來喝去的?憑什麽?就因為你胖?
還好老團適可而止了,鴿子喘了口氣,也覺著自己剛才有點兒小題大作.
來之前一個師姐就告誡過她:'社會上的人和學校裏不一樣,環境更加複雜.初入社會,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現在的中國還遠不是憑本事吃飯的理想社會...'
鴿子知道這師姐是有感而發,她曾經是導師的招牌弟子,學術上就不用說了,人長得也漂亮,可至今還在導師手底下讀博士,兩年前也曾拽著鴿子轉過一回招聘會,可簡曆沒發出去幾份,麵試更是一個沒有,偶爾有個把單位有興趣,可往深了一談,師姐明顯感到人家對她臉蛋兒的興趣遠在學術之上.一氣之下,師姐徹底放棄了找工作的想法,一心一意地做起學問來了...
想到才高八鬥的師姐所受的待遇,鴿子還有什麽說的?
一句話,受著吧...
時間不長,鴿子對公司的規模也有了些了解:
招聘的時候,公司打的招牌是合資企業,其實隻是深圳一家大公司在北京設的一個辦事處,一個台灣老板領著十來個人七八條槍.
台灣老板叫Don,是理所當然的'總',還有個'副總'兼著財務主管,姓餘.再往下就是技術部的姓姚的主管和業務部的主管李姐,然後才輪到自己的頂頭上司劉建國,官稱'團哥'.
這樣一看,團哥也就是個一人之上眾人之下的角色.
鴿子有點兒可憐團哥了----老大不小的了,真不知道是怎麽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