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966年七月一日,一個偉大的日子,一個偉大的人物誕生在一個偉大的城市...'
這是小蔫兒輩兒心中構思已久的回憶錄裏的第一句話.
現在看來,拋去年份不說,七月一日,夠偉大了吧,而北京也可以說是一個偉大的城市,可小蔫兒輩兒要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不是一句'任重而道遠'能攔得住的...
一想到這些,小蔫兒輩兒就埋怨那些給他起外號的人---你見過哪個偉人小名兒叫小蔫兒輩兒呀.
小蔫兒輩兒其實有個倍兒響亮的名字,叫劉建國,這是個響亮得一呼百應的名字,可惜小蔫兒輩兒無福消受.在小學校的時候,學校裏一提'劉建國',別人都知道:'是那個體育老師吧?''你是說三班那個踢前鋒的?''你找那蹲班生?''我們院兒有個傻子叫劉建國.'---瞧瞧,連他們院兒的傻子都想起來了,可就是沒人提這個瘦小,蒼白,秀氣,沉默的小男孩兒---好歹咱也是同學呀.
上了初中,都初三了,一天語文課,人高馬大的於老師踱到小蔫兒輩兒旁邊兒,親切地彎下腰:'同學,新轉來的吧?能跟上嗎?'
我靠,老子跟你混了兩個學期了,你還不認識老子,你怎麽當老大的?
小蔫兒輩兒臉憋得通紅,可別說出聲兒,連個P也沒放出來.
還是'同桌的你'跟老師說:'他叫劉建國,從初一就在我們班...'
於老師同樣的大紅臉,同樣地P也沒放一個就踱走了...
還是這個於老師,放著好好兒的課不上,淨玩兒花花兒腸子,想出個主意要搞課前講話,就是每堂課前讓同學輪流上台講三分鍾,內容自選,說是要培養同學口頭表達能力.那些半大的丫頭小子們自是樂得不行,講什麽的都有,自我介紹的,唱歌的,背詩的...
小蔫兒輩兒也著實地準備了一個晚上.別的不行,死記硬背對一個學生來說還不是太難:
'...我們共產黨人區別於其他任何政黨的又一個顯著的標誌,就是和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取得最密切的聯係.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出發;向人民負責和向黨的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點...'
頭天晚上,小蔫兒輩兒背了十幾遍,掐了三次表,確定時間合適,才安安穩穩地睡了.
第二天,從於老師一進門兒小蔫兒輩兒就開始嘴裏發幹,心跳過速,手心出汗.老師一句:'今天該誰講話了?'然後習慣性地低頭看名單兒.按說小蔫兒輩兒應該等老師點名兒後答到然後上台,可鬼使神差小蔫兒輩兒自己蔫兒蔫兒地悄無聲息地上去了.
'劉建國.'老師一抬頭,立馬兒嚇一跳---一個瘦小的男孩定定地站在身邊,臉上似笑非笑,眼角兒的肌肉還有節奏地抖著...
'啊?啊,劉建國是吧,開始吧.'老師穩了穩神兒,退到一邊兒.
小蔫兒輩兒木然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麵向大夥兒,繼續抖動著眼角兒的肌肉,努力想在臉上畫出一點微笑,結果是這個微笑帶動了整個兒臉的抖動,無窮動...
台下有的同學開始笑起來,那些燦爛的,開心的,無所顧忌的笑把小蔫兒輩兒苦心經營的台詞全衝走了,小蔫兒輩兒腦子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堅持地抖動臉上的肌肉.
台下幾十個歡暢的笑和台上孤獨尷尬的笑在空中激烈地碰撞著...
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別笑了,聽人家說...'
小蔫兒輩兒很感激說話的同學,可緊張的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是誰企圖救自己於水火.他還在努力地在腦子裏找那篇發言稿兒.
片刻的平靜,同學們還是被小蔫兒輩兒執著的抖動戰勝了,台下再次笑了起來.
於老師也笑了:'沒見過象你這麽蔫兒的男生,先回去吧.'
小蔫兒輩兒的優點就是不抬杠,你讓回去就回去.可他心裏已經為下一次的講話擔心了.
也就是這次講話,成就了小蔫兒輩兒的英名,'小蔫兒輩兒'的名號也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