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草

飛落雪花一片,捧於手中,待欲細看時,早化為瑩瑩水珠一滴......
正文

房事(40)

(2006-06-16 22:27:59) 下一個

四十
  
  永豐陶瓷廠威望最高的便是廠長了。
  
  廠長姓郝,老工人都叫他郝師。郝廠長十五歲進廠。那年月陝北鬧饑荒,家裏餓死了人,他邊乞討邊往南走,就來到了永安。當時的陶瓷廠隻做粗瓷大缸,都是些重體力的活,待遇也很低。郝廠長說隻要給我一口飯就行,我不要工錢。就那樣他便被留了下來,在廠裏一幹就是四十年。潤生進廠的時候郝廠長當廠長已經五年了,由於是工人出身,他什麽工藝都懂,因此一般工人不敢在他跟前拿捏。郝廠長愛罵人,日娘帶老子的誰都敢罵,隻要看見不順眼的就開始了,工人們都怕他。郝廠長的兒子叫郝帥,從小不學無術,整天就知道追女孩子,女娃見了他都躲。
  
  郝廠長一生節儉,對生活要求不高,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女人和土豆。愛好女人是因為陶瓷廠的女工太多,給他提供了這樣的溝通平台;喜歡土豆是因為他從小就吃不飽,連土豆也吃不上,發跡後就天天吃土豆,怎麽也吃不膩。廠裏的人都知道他的這一嗜好,在飯館吃飯的時候有兩樣菜是必點的:土豆絲、土豆片或土豆燒牛肉。這個愛好不是弄什麽高姿態故意表現出來的,郝廠長喜歡土豆是發自己內心的,心甘情願的,徹頭徹尾的。潤生什麽時候去他家,主食都是土豆:燒土豆、煮土豆、蒸土豆、炸土豆,土豆煎豆腐、土豆和酸菜、土豆炒豆角等等,簡直都可以辦一桌土豆宴了!——你還別說,有一年潤生跟廠長出差到杭州,在西湖畔上的一家酒店就推出了以土豆為主料的全素席,每桌要一百多元,郝廠長毫不猶豫就訂了一桌。——一百元一桌飯,一個人兩個月的工資呀!潤生吃得目瞪口呆,也感覺不出有什麽好。
  
  一年四季吃土豆,一家人都吃膩了,就他沒個夠。過年的時候大家要給廠長拜年,一般人都拿煙拿酒,郝廠長不抽煙,不沾酒,因此這些東西都成了兒子的心愛之物。郝帥嘴上叼著煙,耳根上別著煙,口袋裏裝著煙,全是一包一元錢以上的好煙,酒不是西鳳就是汾酒,每瓶都價格不菲。
  
  廠長的大公子郝帥動員了他的狐朋狗黨,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東倒西歪,幾次都從腦畔上栽了下去。有一次他把酒搬到廠裏,跟幾個哥們喝得爛醉如泥,躺在地上不起來,大家都懶得去理。老牛知道了,火速趕到現場讓年輕人把郝帥背上去,沒有人理他。大家說牛卜佬你咋不背?老牛於是親自把他背了上去。郝廠長家在山上,路很不好走,老牛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跌跌撞撞才算把人弄了回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老牛不敢進去了。因為郝廠長家有一條很厲害的狗,那條狗的名字叫“麥當娜”,是條純種的狼狗,把幾個人都咬傷了。老牛抱著郝帥坐在門口,直到有人回來才發現,他的身上已經被吐得不像樣子了!
  
  老牛對廠長公子的殷勤引起了人們更大的反感,大家於是都說他是郝帥的幹兒子,應該喊廠長爺爺才對。老牛氣得眼裏冒煙,除了一番謾罵,沒別的辦法。
  
  因為廠長的嗜好大家都知道,過年的時候有的老工人於是就扛了一袋子土豆送給他,郝廠長也不惱,很高興的地就收下了。當然送土豆的畢竟是少數,因為一斤土豆才幾分錢,一袋子也值不了多少錢,廠長不可能買不起。有時去外地出差,郝廠長幾天吃不上土豆,會茶不思飯不香,回來後讓老婆煮了一鍋帶到廠裏,出差的每人一個,廠長很高興,以為大家都想吃了,這一天的心情就會很好。
  
  郝廠長的另一大愛好是女人。別人藏郵藏畫,郝廠長藏女人。藏女人一般要有一定的本錢,得有錢有勢才行,否則即使你生有潘安之貌也枉然。除非你晚生二十年,讓現今的富婆來包你。
  
  八十年代的中期,中國的富豪們還在醞釀之中,貪官們玩得很大,但沒有顯山露水,引不起人們的注意,有資格收藏女人的大多是一些國有企業的廠長或政府機構的官員。政府由於機構的特殊性,當官的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露骨,多少有些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麵。而廠礦企業就不同了。他們雄霸一方,借著手中的權力大施淫威,很多年輕漂亮的女人都難逃魔掌。這已不是什麽個例,就像七十年代人民公社時期的生產隊長,他為刀殂,全村的女人都是魚肉!在那個紅色年代,女人為了一家人的肚子而犧牲自己已經不是什麽稀罕的事了。
  
  郝廠長藏女人很沒品位,據說什麽樣的女人他都要。潤生開始進廠的時候就聽說了這些事,他不屑一顧,以為是別人對廠長的中傷。郝廠長業務精通,辦事幹練,熱愛事業,一身正氣,男人味十足,怎麽會是那種人?後來說得人多了,他就將信將疑了。直至有一天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在午睡,濃烈的陽光下廠區靜謐、安詳,突然一聲女人的呼叫驚醒了大家,就看見郝廠長光著身子一路狂奔出了廠區,後麵有一個男人手拿棍棒正在追趕。聲音是從財務室發出來的,財務室的女會計利用中午的時候跟郝廠長做愛,丈夫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回來了。門被踹開後女人大喊了一聲就鑽進床下,郝廠長顧不得穿衣服就奪路而逃,丈夫拿起棍棒邊追邊罵……
  
  那次事後郝廠長有一個星期沒來廠裏,幹部有什麽事情就到家裏匯報。郝廠長的家就在廠區的上麵,站在院子便可以俯瞰整個廠區,誰在幹什麽他其實都很清楚。
  
  老牛在車間氣咻咻地說女會計的丈夫做事有些過分,讓郝廠長受驚了。柳誠明於是就說:“要是把你老婆弄了你認為過不過分?”


  老牛說:“柳誠明我操你先人,你小子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柳誠明說:“找不到就把你女子嫁給我,我會對她好的。”


  老牛說:“去你媽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先撒泡尿照照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柳誠明說:“你把女子白給我老子還沒時間弄呢!就你那倆貨色,驢都能嚇驚,何況是人哩!——老子看見她都陽萎,誰要她?!”
  
  老牛的女兒年齡也不小了,就是沒人看上,老婆整天都在愁這事,被柳誠明說到疼處,摸起一根板條就扔了過去。柳誠明把頭一偏,順手拿起一把鐵鍁就輪了過來。車間裏的工人都停了手中的活,等待一場較量的開始。一些人就高聲喊:“牛卜佬加油,把柳誠明幹倒!”也有給柳誠明加油的,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正在這時,隻聽得一聲斷喝:“——幹什麽?給老子都把家具放下!——狗日的不想活了?!”大家把舌頭一吐,趕緊都摸起了家夥,車間裏霎時靜了下來。
  
  原來是郝廠長來了。
  
  隻有他才能鎮住柳誠明。
  
  郝廠長把老牛叫到一邊,詢問了最近幾天廠裏的情況。老牛說一切都好著哩,請廠長放心。老牛見了廠長滿臉是笑,說話那個殷勤勁讓大家返胃。老牛說這幫小子都欠收拾,罷了我會好好地教訓他們的。廠長的臉上露出了眯眯的笑,背著手在車間轉了一圈,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晚上的時候柳誠明和蔣路都不在,牛霞來了。宿舍的門大開著,牛霞站在門口輕輕地敲門。潤生說你有事嗎?牛霞說我可以進來嗎?潤生說當然可以呀,牛大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進吧!
  
  牛霞進來後仰起頭看牆上的畫,邊看邊問:這些都是你畫的嗎?潤生說是的。牛霞說你畫得這麽好,能不能也給我教教?潤生說畫畫要有天賦,不是誰想畫都能學會的。牛霞說我不管,反正人家要跟你學畫畫嘛!說完把身子一扭,兩隻不一樣大的眼睛含情脈脈地向他暗示著什麽,怕得潤生往後退了一步,渾身起雞皮疙瘩。牛霞把身子往前靠了靠,緊挨著潤生坐下,潤生趕快站了起來,渾身不自在。牛霞說潤生你知道嗎?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了,你不會讓我失望吧?潤生說你千萬不要這麽說,我已經有對象了。牛霞說你們結婚了嗎?潤生說還沒有。牛霞說既然沒結婚我就有追求的權利,你們的關係不受法律保護。如果你喜歡我,我會讓我爸把你的戶口解決了,然後正式招工,把你調到廠辦去工作,那裏更適合你的發展。潤生說牛霞你不要說了,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可是我不能答應你。牛霞說為什麽?是不是嫌我長得醜?“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你沒聽過這首歌嗎?——我就是那樣的人呀!說完又靠前走了一步,緊挨著潤生站著。燈光下,黑黑的胎記閃閃發亮,扭曲的嘴巴向上翹著,讓人感到恐怖。潤生說牛霞我還有事需要出去,你先回去吧,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不可能的。牛霞說你去哪裏,我跟你一塊走。潤生說我去廁所,你也去嗎?牛霞笑了,說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原來是上廁所呀。——你去吧,我在宿舍等你!
  
  潤生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秀蘭來信了。
  
  信很短,除了家裏的一切事情讓他放心外,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種卿卿我我。信的末尾,她不知從什麽地方抄了一段話,送給潤生:
  
  “恩格斯指出:‘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就是男女雙方締結婚姻完全排除金錢、物質條件、權利地位等因素的考慮,雙方除了相互愛慕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動機了。’衡量婚姻道德的唯一標準就是雙方有無愛情,是否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明確愛的含義。
  
  感情是手足相依、肝膽相照的產物,是雙方互愛、互助、互尊、互敬培育成的。隻要雙方一脈相通,同呼吸共命運,才能釀出芬芳的感情之酒!”
  
  這段話無疑是秀蘭的思想寫照,也是她心甘情願被愛情焚毀的精神源泉。
  
  潤喜又有一段時間沒來信了,潤生的心象被什麽攝了去,整天懸在半空晃悠。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可愛的弟弟音容笑貌時時在他眼前浮現,令他惶惶不安,恍恍惚惚,工作也不能集中注意力。一連三封信了,怎麽一封也收不到?——潤生的心裏於是又在做各種可怕的猜想……
  
  每天都在盼,每天都在等!每天都要去門房轉幾圈,每天都要在報紙上和同事們的嘴裏打探消息……親愛的弟弟呀,你為什麽不給我回信?!
  
  牛霞自從那天晚上表明了心跡以後,上班的時候明顯對潤生不一樣了,處處跟著他,弄得潤生很尷尬。潤生說我真的訂婚了,對象很愛我,我也喜歡她。我們說不定馬上就會結婚,咱倆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吧!牛霞不以為然。她說潤生你也不能太霸道了!追求一個人是公民的基本權利,明星整天都有那麽多人追求,誰能剝奪他們的權利?——你不愛我是你的事,但你不能剝奪我追求你的權利。你喜歡你現在的對象是因為你們認識得早,慢慢地你就會了解我的。我相信自己能夠打敗她。
  
  潤生被她弄得很煩躁,情緒很壞。
  
  後來每天中午的時候,牛霞都會從家裏帶了飯過來,要潤生跟她一起吃。潤生不理她,她也不生氣。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廠裏的人都在竊竊議論著這件事,不相信潤生能看上她。這件事情的發展帶給潤生的除了煩躁還是煩躁,看見牛霞就頭疼,後來跟她說話也毫不客氣。牛霞很委屈,實驗室的另一個姑娘白梅幾次都看見她偷偷地哭了。
  
  說實話,潤生對牛霞不感冒,可是她帶來的那些飯食對他的誘惑力卻是致命的。剛到陶瓷廠的那幾個月,是潤生生活最艱難的時期。因為要給家裏寄錢,留給他的生活費少得可憐,甚至還不到有些人一天的費用。家裏因為烤煙拉煤需要一百元錢,潤生隻好向喬師借,喬師很爽快就答應了。喬師每個月的工資正好是一百元,比廠長的工資還高,由此引起了柳誠明等人的強烈不滿。喬師每天坐在實驗室搞設計,憑什麽拿那麽高的報酬?那時工人對技術人員的待遇並不了解,張工參加工作二十多年了,工資待遇比潤生多不了多少;老牛工作也很長時間了,每月工資比潤生才多二十元錢,因此廠裏給自己的待遇潤生是非常滿意的。下班的時候碰見廠長,他還問潤生有沒有困難?潤生忙說沒有。但就是這樣的高工資他還是貧困潦倒,經常不名一文。家裏要寄錢,借的錢要還,潤生就咬緊牙關一點點地省。
  
  第一個月的時候他拿著鄉親們給的三十斤糧票買了三十斤掛麵,因為是在喬師的糧本上買的,總共才花了不到十元錢。這幾十斤掛麵潤生吃了整整一個月,天天開水煮掛麵,沒油沒菜,他吃得津津有味。大家都問他為什麽不吃菜?潤生說他不喜歡吃,心中酸楚隻有自己知道。天天吃一樣東西,加之沒有菜湯調料,十多天後他一吃掛麵就惡心,沒辦法,隻好閉著眼睛硬往下咽——不咽肚子不依呀!牛霞帶來的東西都放壞了,但是他不能吃,再餓也不能吃,這一點潤生比誰都明白。第二個月的時候潤生沒有還債,扣過國庫券後還有50元錢,買郵票、信紙、信封、墨水用去67元之多;買書4元;盆3元;肥皂1元,狠狠心給自己買了個半衫6•7元,糧票7•25元,飯票7元,夥食平均每天僅4角,一天一斤糧,1•5角錢的菜,一點也不敢多花!早上、中午2分錢,下午1角。中午菜貴,每份都在1•5角到2•5角,他便隻好閉了鳥嘴!就這樣每月也得5元錢!來了一個同學請吃飯花去4元,來人招待的煙不能太差,1元錢一盒……所餘4元錢,兜裏卻隻剩了3元錢,可見零花去1元錢,真不應該呀!這3元錢要堅持一個月,怎麽能湊合下來? !
  
  寒酸麽?寒酸!奢侈麽?奢侈!——除過生活必需品,隻不過多買了一件半袖,就狼狽到這般地步!而沒有半衫,潤生實在熱得要命,那件白汗衫確實不能再穿了!
  
  新到了一個環境,潤生同自己約法三章:
  
  其一,要能控製自己。“一個能夠控製自己的人,就是一個偉大的人”。這種控製是包括多方麵的內容:說話、做事、花錢、製怒、抑製各種不該表露出來的感情等等。他對自己的要求很苛刻;
  
  其二,凡事三思而後行,不可莽撞。話到嘴邊留三分,不要在背後議論別人,不要在公眾場合發泄自己的憤懣;不要感情用事,容易激動。不要對別人感興趣的事情表現出毫無興致的樣子,或跟別人談話時表現出一種厭煩的情緒;
  
  其三,要勤奮。包括學習、生活和工作中的三個方麵。吃虧是福,但也不要讓人當成傻子愚弄,要維護自己的人格尊嚴,做到不卑不亢,保持男子漢的氣節。堅持自己的事業不要輕易地放棄,違背原則的事情堅決不做,不能委曲求全,助紂為虐。人無完人,被別人誤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千萬不要自暴自棄。
  
  “豈能盡如人意?無求無愧我心!”
  
  這句話被潤生看作自己的座右銘。
  
  親愛的讀者看到這裏一定會笑,笑那個時代的人迂腐,可是現實就是那個樣子,八十年代的年輕人都很單純,思想遠沒有現在的人複雜。


  潤生盡管在家裏受盡了苦,但是還沒有受過那種長期饑餓帶來的磨難。小時候盡管沒有糧食,母親總會想辦法讓自己的肚子填飽。參加工作了,每月拿幾十元的工資,他卻要經常地餓著肚子。
  
  離發工資還有二十多天,潤生隻有六斤細糧,三元錢了。他要嚴格地控製自己,度過這不可思議的二十天!
  
  一天四兩糧,兩角錢,早上可以不吃——他對自己說:一定餓不死的,放心!
  
  這一切,都要看他的意誌如何了。
  
  天氣越來越熱,簡直讓人受不了。小小的宿舍裏擠了三個人,柳誠明整天發牢糟,動不動就跟潤生找事。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一直沒有對潤生說粗話。陶瓷廠人的文化素質都比較低,說話隨便,動不動就日娘帶老子,但沒有一個人在潤生跟前這樣粗野——畢竟,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文人,多少給他留點麵子。
  
  蔣路最近談了個女朋友,有時候晚上就不回來了,宿舍還能寬敞一些。白天下了點雨,晚上感覺涼快多了。潤生的心情跟天氣一樣變化無常,一會是家裏的事情,一會是牛霞的窮追不舍,一會是潤喜的事情,攪得他心神不寧,上班的時候沒精打采。白梅說潤生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嘛!你這樣大家心裏都不好受。喬師說潤生有什麽事你就說出來,大家都可以給你幫忙的。潤生也覺得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大家,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他於是強迫自己調整心態,盡量表現出高高興興的樣子。潤生的情緒一好,整個實驗室都活躍了起來。兩個女孩嘴裏哼著曲子,要潤生給她們唱歌。潤生拗不過,就唱了一首《血染的風采》:
  
  也許我的眼睛再不能睜開,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也許我長眠再不能醒來,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脈?
  ……
  
  潤生唱著唱著眼淚就流了下來,空氣在一瞬間又開始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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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灣 回複 悄悄話 是篇好文章,把生活的房事和心理的房事寫的很精彩!看了2天,總算趕上了,等著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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