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空間

自嗟名利客,擾擾在人間
正文

那些舊時光

(2007-02-14 00:20:56) 下一個


革命軍人個個愛老婆,一個兩個不算多。這是當時我們寢室裏流行的口號。那時大學2年級,有能耐的都找到了好幾個老婆。沒能耐的像我,隻能光眼饞別人的花前月下。心理不忿,於是把革命軍人和老婆卿卿我我的時間都用來翻譯資料,策劃著我的哈廣貫穿中國南北行(哈爾濱至廣州)。出發前做好了一切周密的準備。問外地的幾個同學借來了學生證,經過一番精雕細琢,我的幾個全國各地學生證的贗品就出爐了(別罵我哦,要感謝打工的那個國際經濟合作交流中心,他們為我提供了各種作案的必備工具。)
沒有坐過大船,計劃是這樣,從哈爾濱坐到大連,然後大連坐船到上海,然後繼續火車到廣州。很順利的到達大連以後,我迫不及待的拿著自己的新學生證跑到大連港售票處。發現自己心理素質還是鍛煉的不夠,船票跟找的零錢都被甩出來以後還心有餘悸。仔細的撫摸著這張來之不易的船票,半價就是便宜,才50塊!!我不由得親了學生證一口。

我記得特別清楚。我是臘月二十九晚上十點的長柳船。因為是過年,船上的客人稀稀疏疏的。一個麵孔極其清秀的年輕船員在門口檢票。他指示你應該去哪一個房間。臨到我時,他說,你先一邊站著去。我一直擔心自己的假學生證會出什麽問題,難道暴露了?心怦怦的跳。他還是在檢票。我忍不住怯生生地問,我應該去哪個房間啊?他突然抬頭看了看我,沒有表情的清秀麵孔上突然擠出了一絲笑容,你第一次坐船?你的學生票是散席,除了房間不能進以外這甲板上隨處都可以啊。最後還做了一個很誇張的手勢,到-處!

老天!!散席原來是這麽回事兒!我這才回過頭發現甲板上真的躺了一些人,好幾個正在大張旗鼓的鋪報紙占地方,我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木訥的站在原地。過了一些時間,那個船員檢完票,說,你別站在正中間啊,怪礙事的,來,靠邊兒點兒。不由分說地把我的旅行袋提起來給我拖到牆角。啊?什麽人啊!!我心裏的怨氣不由得大了起來。索性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反正帶的衣服足夠多,困難是可以克服的。他就站在牆角,我坐在牆角,那邊一群已經開始打撲克的旅客。我們有一句無一句的閑聊了起來。不知不覺間,隨著2聲嗚-嗚的長長的汽笛聲,開船了。我的怨氣已經消了大半,隻是覺得,40個小時的甲板生活可怎麽過。穿了羽絨服還是很冷。

迷迷糊糊中,突然間我覺得我的小說好像要掉地,一下子驚醒。眼前竟然是那個漂亮的船員,他要拿我手中的小說。見我醒了他突然說,“跟我一起過年吧。”老實說,我沒有見過這麽清秀的男孩子。皮膚很光滑很白淨,讓我想起瓊瑤阿姨的話,冰肌如雪纖手香凝。我跟他賣起了關子,我去有什麽好處啊?他呼的站起身,“不睬你了”。嗬嗬,不睬你了,太小姑娘氣了吧。我站起身。左轉右轉,迷宮一樣的穿了幾個走廊以後,他把我帶到了一個房間。嗬,果然都是上等佳肴,有酒有肉。他跟我介紹,這兩個是我的前輩,都是我們組的。我很含蓄典雅(肉麻)的笑了一下。4個人就算認識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阿良。剩下的那兩個叫李俊和萬鑫。

素不相識的人的見麵是很有意思的。真的是有什麽說什麽。我隻要不說漏嘴學生證是假的什麽都行。我跟他們神侃哈爾濱的冰雕鬆花江的冬泳吉林的霧凇長春的長影製片廠沈陽的老邊餃子熏肉大餅。。他們跟我侃長柳長鬆長生(當時大連和上海之間的3隻滾裝輪)的故事,沿途青島天津大連的一些趣事。我的漂亮船員更能侃,我更相信一句話,一個原本簡單的大腦,生活在上海,也會變得機巧叢生謀略滔滔。歌舞升平的巨鹿路,早上10點就營業的897號的Badlands。。他有著上海男人自開埠以來最初衷的細膩美德,不時地跟我說,下飯嘸交(讀如高)飯吃飽。李俊幫我翻譯說,是自己人,如果菜不夠,白飯是要吃飽的。我第一次知道船員很忌諱吃魚的時候翻魚,說是翻船的兆頭不好。我在翻魚的時候被阿良用筷子打了手。

本來開船就是晚上十點了。酒過三巡,估計天都快亮了。萬鑫說有很多空床,讓阿良隨便帶我去一個三等艙。我說要看海上日出。這是我此行的一個最期待的節目之一,執意的又回到了甲板上。大年三十清晨。甲板上。我裹著厚厚的船員大衣,用圍巾把臉捂得嚴嚴實實的。阿良站在我旁邊。海天一界,名副其實的汪洋大海裏的一條船。置身於大自然中才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不過是浩淼的沙漠的一粒塵埃罷了。等的時間很長,我們兩個默默的站著聽著轟隆隆的馬達聲,看著船劃過大海留下的那條粗壯的白色痕跡。天空開始變亮,漸漸透出紅色,像女人臉上塗的胭脂,愈來愈濃。整個東方那一片海天交界的地方仿佛畫家的調色板,散布著各種不同顏色程度的紅和黃。太陽終於升起,就是一塊胭脂,圓圓的,一點兒也不刺眼。我看了一眼阿良,他的頭發上灑著一抹金黃。眼睫毛上還凝著一層白霜,被太陽光照的閃閃發光。我突然間有些想要吻他的衝動。陽光突然變得開始刺眼起來,波光粼粼,海天一色,那一刻的美凝固在我的腦海裏化為了永恒。幸好阿良沒有發現我的失態。

阿良給我帶到一個有4個人的房間,幾日的連續旅行,再加上昨夜一夜沒睡,我已經很困倦了,很快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裏的講話聲音給我吵醒。看看表,已經大年三十下午了。窗外還是一成不變的海水和天。我也湊過去和他們聊天,他們是浙江金華在東北做生意的一對夫婦,現在回家過年。突然,我覺得房間裏的空氣有點兒不對,怎麽像有人尿床了一樣。我們三個麵麵相覷,那個大姐突然說,對麵床上躺得那個人從上床就一直在睡覺。我說我過去看看。我開始輕輕推他,沒有反應。推得時候挪動了一點被子,我看到了濕濕的一片,心中有一種不祥之感,就開始用力推,他還是沒有反應。大姐開始著急了,這可怎麽辦啊。我立刻開始跑去工作室找阿良。

幸好,船上有醫生,慌慌亂亂之中他被推出了房間。我看著那濕濕的空蕩蕩的床,腦袋裏一片空白。不知何時,阿良又回來了,他說,那個人吞了好多安眠藥,幸虧你發現了,醫生正在搶救,正在給他洗胃。你在這裏我也不放心,還是到我們船員工作室吧。大年三十的海上日出和這個不相識的人的自殺,弄得我分不清夢裏還是現實。生和死都是一瞬間的事情。如果,我不去報案,他就真的睡過去了。但這對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我的心開始莫名的變的沉重起來。整個船上的氣氛也變得很低沉。

大年初一早上9點多,隨著汽笛的長鳴,終於抵達上海。頭還是暈得很,和坐在船上差不多。平靜的黃浦江水,蒙蒙細雨江南。船停在黃浦江邊時,我看到了東方明珠。第一次看到夢中的城市。繁華擁擠無序。到處都是人。想找個打電話給家裏報個平安都不容易。那時候北方用的是磁卡,上海已經是IC卡了。

上海之行就像一張撕過去的日曆,記載了曾經走過的歲月,往昔不再來。阿良,別了,我的夢中情人,沒有電話,沒有地址,也想不起那天的聲音,甚至連那清秀的臉也模糊了。我很遺憾,那麽好的一種意境卻用我笨拙的筆無論如何也寫不出。
夢中的情人啊,你說,看著我睡,然後你走。果然清晨醒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如同窗外呼嘯著2列相向疾馳而行的列車。相遇的一刹那相接,短暫的一瞬後就風馳電掣地失之交臂。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但作為一種人生的經曆你也許會偶爾記起那段時光,不一定什麽觸發你的某一個神經,就像現在這樣。活著需要靈感。
我記得那之後不久,開始鋪天蓋地地上映《泰坦尼克號》。傑克的那種勇敢,機智,敏銳的頭腦還有清秀的麵龐都讓我想起他。還有那句話,那個漂亮的船員跟我說:一起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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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盼望

           席慕容

其實 我盼望的
也不過就隻是那一瞬
我從沒有要求過 你給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開滿梔子花的山坡上
與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

那麽 再長久的一生
不也就隻是 不就隻是
回首時
那短短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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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9)
評論
rerre 回複 悄悄話 人生如夢。。。誰說的來著?
Adobe 回複 悄悄話 你們女孩子就是細膩,我怎麽就記不起有女孩對俺好過.可能太久遠了.
煙花三月下揚州 回複 悄悄話 得不到的,遺憾才會如此美的觸目驚心!
redtruck 回複 悄悄話 好 浪 漫 噢
天寺 回複 悄悄話 沙發、板凳、地板和貴賓席都被占了,偶就站在門口看看也好。繼續哦……
楊子 回複 悄悄話
這故事是真的假的?

有此經曆,有此豔遇,
晚熟啊,
錯過了,
後悔嗎?
40hutu 回複 悄悄話
雲林一個一個寫。。。
六脈神劍 回複 悄悄話 看了這篇文章很喜歡,尤其是第一句.
lanlanmao77 回複 悄悄話 剛放下行李,正趕上第一個。
東京迎接我的是冬雨和你這篇文章。
才想起來,原來,今天是東京時間的情人節晚上啊……

體己話等會兒慢慢說啊!我害怕寫得太長,還沒貼就又被誰占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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