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空間

自嗟名利客,擾擾在人間
正文

內陸的土(二):攝影記者的故事

(2006-09-13 19:05:16) 下一個

你從哪裏來的啊?
“日本”
“日本是山的那一邊?
“是啊,中間還隔著一道海”
“海是什麽?”
“海就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思熱衣比,但是海水是鹹的。
“海水是鹹的?你在撒謊!” 

內陸的土 

                                            一個攝影記者的故事 

  在(一)裏,我介紹了他的2張相片。從他的那麽多我喜歡的照片裏選擇2張,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難。這篇文章我打算寫寫關於穀口本人的事兒。

  再見他又是相隔一年。皮膚曬得黝黑黝黑的,黑色襯衫,肩上依舊扛著他的那一堆黑色攝影器材,和我大學畢業第二天見到的他完全一樣。我不假思索地拖他去我最喜歡的一家原汁原味的家鄉菜菜館,小店雖小但人坐的滿滿的,周圍都是漢語,親切的讓你感覺不出這裏是東京,就像國內任何一個街頭的普通小酒館一樣。 

 “今年去了好幾個地方,先是從北京坐了4個小時的飛機去了一次新疆。又去福建永定縣去看了看福建土樓(福建省共25000多土樓,其中有20000間在永定縣)。還去了一次元陽,從昆明坐汽車6-7小時,元陽梯田看上去是很漂亮,但每天晚上都是和蟑螂大戰,哈哈。印象最深的是緬甸邊境的福貢傈僳族,怒江從村中穿過,村中有座鐵索橋 

  我佩服他是因為他去拍中國都是自己的興趣而不是他的工作。他每次去拍攝大概都是2周左右,很偏遠的地方,不通汽車的地方隻好自己包一台吉普。他跟我說,知道半個月不洗澡不洗頭的感覺嗎?嘿,你要當攝影記者,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7年前我和他一起去過一次內蒙,看到他內蒙的相片我就會準確地回想起那個時候感受到的草原,甚至連草的味道都感覺得到。這是出乎我意料外的。翻看內蒙以外的相片,偶爾會有那種心痛的感覺。用語言不能準確的表達自己的感情,看相片的一瞬,自己的心一下子就突然凝固,突然間覺得自己像變成被照的主人公,時間也突然停止。僅僅是一張相片啊,竟然能讓自己去想這麽多,以前的事情,現在的,將來的。我相信這些相片提醒了自己一些差一點被自己忘卻的寶貴的東西,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神經。我從心底產生一種強烈的欲望,我想親自去看看他所拍的那個世界。世界上會有這樣貧窮的地方嗎?我有點不相信。我自己就是出生在鄉下的,但穀口說的那個鄉下對我來說簡直像天方夜譚一樣。 

你從哪裏來的啊?
“日本”
“日本是山的那一邊?
“是啊,中間還隔著一道海”
“海是什麽?”
“海就是一個一眼望不到邊的思熱衣比,但是海水是鹹的。
(注:
福貢縣的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上,分布著數十個高山湖泊,其中最美的要算達樸洛的高山湖,當地人稱為“思熱衣比”它位於碧羅雪山3200米的峰巒之間。
“海水是鹹的?你在撒謊!”
 
這段對話是真實的,穀口告訴我這是他去福貢時和留宿他的當地老大媽的一段對話。她們真的是和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星球的地球人嗎?內陸的土,穀口給他們起得名字多麽貼切。內陸的土拍的都是最普通人,超越學問超越國籍,就是拍人類本來的生存的力量的美,美得真實。

人的心就和計算機硬盤差不多,容量很快就會超負荷,普通人一般都會留下方便的東西,而丟棄生命純粹的東西。為這,穀口說了一句讓我終生難忘的話:人類如果能拋棄不必要的身外之物,那剩下的隻有純淨得不能再純淨的質樸的東西。我從什麽時候開時變得不單純了呢。我拍內陸的土,借此機會“我宣布返璞歸真!”。 

日本要買一支圓珠筆,不管你在哪裏,有30分鍾就足夠了。但是在內陸,花個一天兩天是很平常的事兒。一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因為國家地區的不同就會變得不平常。或者不是因為別人太貧乏而是日本物質生活太豐富罷。穀口告訴我,他盡量不去和所拍出來的內陸的土中的人去比較。拍他們的時候從來沒有意識到過他們是中國人。就是想要拍這種人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也一直不停的朝這個方向努力。  “我要拍給人心粘上油點的相片。比方說吃咖喱飯時不小心會把咖喱濺到白襯衫上,我希望我的相片就像濺到白襯衫上的咖喱,不經意不小心的時候觸動你的心。” 他說這些時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容。我真的想告訴他,你是成功的,因為我的白襯衫上現在好像就濺上了幾滴咖喱。 

  穀口說,他們眼裏的我也許不過就是一個有錢的日本人。但是作為我,我總想能在他們心裏留下一點我和其他日本人不同的東西。我跟他說在他們眼睛裏你一定不是什麽有錢的日本人。日本人是什麽,什麽是有錢人呢?他們恐怕連這個也不知道吧。在這個陌生的村子裏,這個攝影師一直笑,不停的笑。不時地加上他的手勢動作表情,總之運用各種方法和大家溝通,這樣過了一周,這一家人都認識了穀口。僅僅作為一個個體的人。是否是日本人以及有沒有錢根本沒有關係。日本在哪裏,日本的文化曆史對他們來說是那麽的遙遠…。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直都笑著端著他的相機,和500年前來訪日本的Dominus Franciscus de Xabier最早在日本傳揚基督教的人)一樣,他們也在不知不覺中被穀口影響,改變著生活方式。我想,和那個傳教士不同,穀口不但讓他們認識了自己,而且又通過自己所拍的相片讓世界認識了他們。 

已經適應都市繁華和便利的我通過穀口的相片在看我們同胞生存的故事。一個中國人通過外國人的像片看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故事。我真的想踏入他們的生活,他們中會有人歡迎我嗎?哪怕是能給一個人帶來快樂那我也心甘情願。特別是我聽穀口這樣跟我說,“(我臨走時在一個老鄉家裏吃飯)村裏的人都哭了,誰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反正他們隻是勸我多吃,拚命給我夾菜...
人,說到底,就一個字:心。
我寫這些的時候,莫名的心情很沉重。我什麽時候也能和穀口一樣跟自己宣誓“返璞歸真”呢。

(下一篇我打算寫一下相片裏的主人公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