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足浴城--回國見聞之四

以前回國俺謝絕過多次去足浴城的盛情邀請。一來，俺實在不大習慣洗腳這樣私人的事卻要別人來服務；二來，印象裏隻要跟洗浴有關的場所，似乎多少都含點風月的意味在裏麵。

後來，喜歡上了中醫，熟悉了足部反射區，故對足底按摩的治療作用不再抱懷疑態度。因此，這次朋友再邀，俺就踐行了。毛主席就說過，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嚐嚐。

晚飯之後，俺隨朋友來到了一家足浴城。俺不辨東西，分不清身在何處，隻見"xx足浴城"的紅色霓虹燈在夜空裏發出耀眼的光芒，殊為醒目。

由於沒有地方停車，朋友就把車停在機動車道上。俺心中納悶，心想他的車會不會給警察拖走。

進到大廳，並沒有人來人往的景象，好像了無生氣一般。可這裏為什麽連停車位都沒有呢？

大廳的裝潢，又是千遍一律的大理石。尤其是地麵，渲染著華麗，卻不免透著股冰涼之氣。俺抬眼望去，服務台後立著一排如真人一般大小的西洋女子的裸體雕塑，在暗談的燈光映襯下，多少透出些曖昧的味道——不過是足底按摩，幹嘛弄些裸女在這？還讓人不遠萬裏來到中國？這不免讓人平生出些寬衣解帶的聯想。

不過，俺也不懂室內設計，不知道足浴城該用什麽來畫龍點睛，總不至於堂而皇之地把一個大腳丫子懸在半空中吧？那還不如把一尊盤腿坐在蓮花上的彌陀佛放在大廳裏呢，至少會顯得比較含蓄，雖談不上“戒、定、慧”，但多少帶點“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寓意。

一位年輕的男領班領著俺們在長長的過道中穿行，一扇扇厚重的門不斷地往兩旁退隱下去。我心中嘀咕，不知道每扇門的後麵是否有人，也許是空的吧，要不然整個走廊為什麽顯得這麽寂靜？不會俺今天誤入黑店，一會就要被人剝的一絲不掛回不了家吧？趕緊摸摸兜，裏麵好像還有點買路錢。

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裏，迎麵而來的就是撲鼻的煙味。隻聽朋友對領班說，“十號，二十五號”——俺想這大概就是來服務的人的號碼了。

過了一會，門開了。是一位男士，俺立刻以為今晚的按摩師就是一個男同胞了。嗯，這倒好了，免得俺胡思亂想。

誰知道，他進來就說：“要不要加水？”手裏還提著個大茶壺。俺沒聽明白，正在琢磨呢，朋友接話了：“水都還沒倒，加什麽水？”。“對不起，對不起。”原來他是來倒白開水的。

又過了一會，終於進來兩位姑娘。一位俊的，一位醜的。俺一想，天，俺的朋友太有良心了，肯定給俺點了一位俊的，自己留一位醜的。可還沒等俺回過神來，那位醜的姑娘，就提了一個大木桶一聲不響地放在我的麵前，再動手往裏麵加上一個塑料袋，接著倒熱水。俺瞥了一眼俺朋友，見他正端坐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站著的那位俊俏的姑娘，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俺捫心自問，天，俺今天又得罪他了？ 他竟然這樣對待國際友人？　

哀莫大於心死。俺想都沒想就把雙腳塞進了麵前的水桶裏。可是，才剛剛泡進去，就疼得立刻抽了出來，“哇，這麽燙？”當時心想，這是泡腳呢，還是豬蹄拔毛呢？幸虧俺躲得快，要不然，再有幾秒鍾，就差不多熟透了，估計就可以白切了。要再準備點醬油 ……，哦，對了，不能瞎激動，這可是俺自個的腳。

俺忽然想起這個水溫到底是怎麽控製的？到底有沒有一個標準的工作程序，比如說，水溫都是統一的多少多少度什麽的。用溫度計一測不就一目了然了嗎？莫非這個醜姑娘是俺的朋友暗中派來收拾俺的？不僅要在精神上摧垮俺的意誌，還要在肉體上消滅俺的雙腳？

俺偷眼看了一眼身邊的他，一雙腳泡在水中，麵不改色，心不跳，氣定神閑的樣子，俺就越發懷疑，這水溫肯定有問題。俺看著這個醜姑娘，心說，接下來，她該不會再賣給俺什麽燙傷藥膏、石膏加拐杖什麽的吧？

俺強烈要求加涼水，然後才敢慢慢的把腳伸進去。第一關就算是過了。如果說這頭一關是考驗的話，那麽後麵的足底按摩就和上刑差不多了。

她說要輕按的還是重按？我當然說要重的，否則，顯得俺特別貪生怕死似的。再說，一個姑娘家的，還能重到哪去？可話一說完，俺就後悔了。她怎麽那麽大的勁？莫非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該不然是渣滓洞那幫國民黨的後代吧？

俺一聲不吭，盡管疼得全身發抖。俺招誰惹誰了？當時滿腦子都是江姐的形象。 好在腳底上刑的時間不長，要不然俺肯定就直接告訴她，坐俺旁邊的這個家夥，就是共產黨的地下黨。

後來，她在腳背和腿脖子處的按摩，基本上就是瞎掰了。別看她在那又捏又捶的，基本上都是騙騙外行的。因為中醫按摩至少要做到離穴不離經。如果不知道經絡的走向，那按摩就可以免談了。

接下來，她又在背上按摩了一會。她讓俺把臉埋在一個洞洞裏麵，俺盡管對這個黑乎乎的洞洞心生恐懼，可是至少俺不用再看著她。

看來是同樣的問題，她可能連背部的督脈和膀胱經的走向都不知道，所以指望著她給俺舒筋活血的念頭就戛然而止了。不過話要說回來，她們來這，不過就是為了討生活而已，隻要學會一些簡單的按摩，能夠對付就可以了。

一小時的工作，很快就過去了，她在俺的背上留了一包熱乎乎的東西，說裏麵是熱鹽。俺一看外麵包的毛巾有點黑乎乎的，就趕緊拿了下來，不敢再接著受用了。她跟俊姑娘一塊，也收拾了收拾，就離去了。
 
俺也趕緊拾搗拾搗，把那雙半生不熟的腳丫子，包上襪子，塞到鞋子裏，就跟著朋友去前台付費了。一看還好，明碼標價，一人一百。會員還打點折。俺暗自慶幸，多虧俺不是會員。

就這麽著，俺算是對足浴有了一點切身的體會。不過，俺來的時候，覺得步履輕盈。現在，俺要走了，卻覺得腳步沉重，再沒有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和輕盈。同時，腳底疼痛的感覺開始往上竄。

人們常說，沒有痛苦，就沒有收獲。看來，洗過腳的人一定會有切身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