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花

春天是一年四季中讓我最為感動的季節。就像一根沉寂了一冬的心弦，忽然之間被一陣和煦的春風撩撥了一下，冷不丁地發出一聲清幽的顫音，於是，睡夢中的我，仿佛一下子就驚醒了。

一睜開惺忪的睡眼，便開始貪婪地捕捉眼前飄然而至的春色。滿懷欣喜地發現，那原本光禿禿的枝丫上，忽然掛滿了含苞待放的花蕾、和看起來顯得羞羞答答的，嫩嫩的綠芽。就連那一片片曾經是那樣枯黃的草地，也在幾場淅瀝的春雨之後，立刻就竄出了層層的翠綠。不一會，接二連三開放的蒲公英，就把綠茵茵的草地，塗抹得片片金黃。

漫步在林蔭道上，我貪婪地聞著春天泥土中所散發出的陣陣芳香，仰望著藍天白雲，靜靜地聹聽著林間鳥兒的歡唱，仿佛覺得自己與周圍的世界融為了一體。撲麵而來的微風，就像嬰兒輕柔的小手，摩挲在臉上，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忘掉了所有的煩憂。路邊樹枝上和草叢中搖曳的花朵，就像一個個美目流盼的少婦，大膽地迎接著我凝視的目光。它們的美豔，讓人情不自禁地心跳。我不得不停下腳步，以便更加仔細地端詳它們，再忍不住地輕輕觸摸一下它們嬌柔的花瓣、聞聞它們沁人心脾的芬芳。

麵對色彩如此斑斕的花卉，我不由得會問：是誰把它們造得如此的美豔又如此的不可思議？它們生存的目的又是什麽？每當我置身於大自然中，心中總會充滿了類似的疑問：

花兒，你們到底為誰而開放？——是為了空中翩然翻飛的蝴蝶麽？是為了不期而至的蜜蜂麽？是為了匆匆忙忙在那低頭捉蟲的小鳥麽？是為了像我這樣偶然經過的路人麽？是為了身邊相伴的小草麽？是為了陪村的綠葉麽？是為了報答蒼天大地，陽光和雨露的哺育麽？是為了懂得自己、欣賞自己的賞花人麽？是為了眷顧自己，為自己施肥澆水、精心裝扮的園丁麽？

你們如此的美豔，是為了別人的欣賞和垂憐麽？是為了別人的認可以及隨之而來的采摘與嗬護麽？你們的命運如此倏忽，迅疾如閃電一般，隻是為了給廣袤的原野增添一抹又一抹的亮麗麽？即便是如蘭花一樣的高雅，如牡丹一樣的雍容，如映山紅一樣的隨和，如蒲公英一樣的謙卑，你們最終的命運，又有什麽不同呢？——“入土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那麽人呢？聖經不是說：“源於塵土，歸於塵土”麽？個體的永恒難道隻有永遠地寄寓在泥土的親吻之中嗎？

那麽，請告訴我，你們的綻放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難道是孤芳自賞終老一生麽？難道是無怨無悔的等待麽？難道是為了驚鴻一瞥的堅持麽？——“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

我忽然有點明白了：它們什麽也不為。花開也好，花落也罷，都是生命的自由表達。如果非要說出花兒為什麽開放，那麽似乎隻有一個目的：為了春天而開放——為了春的呼喚、為了春的和煦、為了春的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