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文化差異的例子 (2)

mungji (2025-11-19 13:08:16) 評論 (0)

這次說的是俗稱“小販”,卻僅是小販中的分類,因為在小販有固定及流動兩種。“沿街叫賣”是“流動小販”的分支,這僅是在屬性來分,所販的卻形形色色,既有“七十二行”中的看相﹑卜卦﹑風水﹑刀具﹑理發等等,這些都是有祖師爺的,以單幹為主,沿街吆喝或靜默無聲;也有組隊成群的行當,也有祖師爺的賣武﹑販藥之類。故而“小販”的祖師爺是誰說不清楚,卻古已有之。

“七十二行”, “行行出狀元”。 固定小販中賣棋藝的佳話是“小道人一著饒天下,女棋童兩局注終身”(見明代淩蒙初所著的“二刻拍案驚奇”第二回),流動小販則有“賣油郎獨占花魁”(見明代淩蒙初所著的“醒世恒言” 第三卷)。淩蒙初有沒有個人偏好,不很清楚,兩個故事說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卻又偏偏吃到了。後者流傳較廣,講述了才貌雙全、名噪京城、稱為“花魁娘子”的名妓莘瑤琴,最終嫁給了作小本生意的賣油郎秦重的故事。這篇小說後來被多次改編為話本以及多種劇本、電影等。

上述的是國內的民間故事,而雪梨“沿街叫賣”卻有官方獎賞的例子。一下子找不到原報章的報導,大概內容是某年賣花籌款,數百年輕女子或女學生手提鮮花及籌款箱,隻要往籌款箱內捐款則回贈鮮花一朵,大獲成功。次年繼續舉行,紐省總督特製金牌一個而獎勵籌款最多的女孩。這種公益性籌款一直延續至上世紀90年代初,多分成兩類,一類是某醫院或某團體需要經費,經批準後沿街或火車站前舉行義捐,回贈是花一朵或胸襟貼紙一張;籌款的人每看到這些往往不再求捐,大概是他們內部的一種共識。另一類是如救世軍,除沿街求捐外還會上門的。無論是那一種方式,死纏爛打絕少見到,反而是捐款2元以上給回收條,在報稅時可作公益捐款的支出項目中的。這類型的籌款在近30年已很少出現,大概是籌款成本高收效比例不高,而改變了方式,一是向企業求捐,一些具規模的醫院或團體專設籌款專員來負責與企業溝通;另一種是直接付函給有可能的捐款者,款項經銀行轉賬。當然,每項捐款都會有收條作報稅時的扣稅證明。

對“沿街叫賣”的小販,澳洲在100多年前就有法例規範,

“小販牌照國例錄列。 今將一千八百九十六年十月二十九號禮拜四日。鳥修威省第八百七十五號國家憲報,接續附張所錄之國例,轉譯華字以便眾觀。 為曉喻事。照得一千八百七十九年本鳥修威省議政局並 督憲大人所批準一例。各行小販生意,務須領牌,方得準行。凡有販賣魚蝦菜蔬、菓子等物為生者,務須遵例令有一千八百八十年三月十三號並一千八百八十八年十月二十號新例加添,俱將此事,嚴推依行。今將其例書所載此事錄列: 第一款 凡有諸色人等販賣對象上街發賣者,無論雞鴨魚蝦瓜菜、園中各種土產、鳥獸牛肚、煙肉知時、雞蛋鴨蛋、菓子餅食、埃士忌廉、馬糧馬草、糖菓,並別款散碎食物、大小洋貨對象、衣裳鞋襪首飾、女衣女帽、汗巾麵巾、文房紙筆、玩耍器皿、刀叉利器並一切各樣對象,俱要先領牌照。該牌照務由皇家發牌之官員親筆簽名,登入冊部,另將號數批明於牌照之上,且將牌照之例款刻明,於牌照由某日起至某日止,如逾期則為廢紙。 第二款 例凡有小販賣貨者,務須將牌照,早夜夾帶身上。無論何時,查牌照人員或差人討取觀看,則立即將牌照顯出,否則幹犯此例。 第三款 凡有領牌上街賣貨者。當賣貨之時,務必用紙板或銅板或鐵板或木板,用英字書明板上。每個字以英尺一寸大,以大不以小。其英字寫明經領牌照小販生意LICENSED HAWKER。務將此字釘在馬車上、手車上、籮笠上、托盤上。如用布包賣貨者,則安在布包麵上。其字必要寫得明白,不得胡塗。否則作為幹犯此款國例。 第四款 凡有牌照,務須用銀,由牌照官所取。今將其價銀錄列。凡用籮笠、托盤包頭上街賣貨者,每年稅牌照十元,半年五元,每個禮拜銀六毫。如用手車上街賣貨者,則每年稅牌照銀一鎊,半年銀十元,每禮拜銀一元。凡用車以馬或別樣畜生拖而行之,每年稅牌照銀兩鎊,半年一鎊,每禮拜銀二元。 第五款 例凡有幹犯以上四款國例者,每次罰銀不過十鎊。各宜遵守,毋違特示。 英一千八百九十六年十月廿九日 府伊官 埃夫士、刑明官 占士車、牌照官 巔呢士 令架 同示”。 (廣益華報1897年1月8日 第3頁 “鳥修威省皇家告示”)

當細心看法律條文,會發現一個漏洞,就是不能擾民,於是乎便有了下麵者一幅圖片,甚而至今仍有人將它作為種族歧視的一種現象。



要留意的是這張圖片出現的年份是1881年。這段時間在澳洲除了少數地方仍可在淺地層淘金外,大多數仍未能獲得較為滿意金錢的華人麵臨的隻有幾個選擇,有相對關係的轉型去當店員,或者合伴做菜園﹑雜貨店,手頭沒有幾個錢的則選擇擔菜籮“沿街叫賣”,甚而“先賒隨還”地艱難度日。

擔菜籮沿街叫賣可供的地方並不多,早去了買家還沒有空閑,遲到了也有人捷足先登。為了將菜籮的菜不砸在手中,隻能敲門叫賣,於是乎出現圖中的景象。一天數次或天天如是,即使脾氣極好也有失控的時候。

洋人固然不樂,華人也有看不過眼,華人報紙是如此奉勸:

 “澳洲六省以雪梨為最大之商埠,旅澳華僑亦以雪梨為最多數。雪梨埠中之華人商務﹑園務﹑工務亦較他埠之華人為優勝,雪梨雖為華人寄居者之地,然而政治之公平﹑風俗之美好﹑氣候之適宜﹑地利之豐富,多可與西人共享其益,華人之居留者,何幸而得此。雖然吾為華人幸,吾不得不為華人擔菜籮者一勸告也。夫中國風俗,牽車﹑扛轎﹑背負﹑肩擔,以人類為牛馬,擔菜籮本平常事。蓋中國人口稠密,生計艱難;且道路不修,車馬不便,此何怪其然。今之雪梨埠人口﹑生計﹑道路﹑車馬種種便利,我華人何一不可與西人共享受之,又何必捱此擔負,受此痛楚呻吟耶﹗吾亦知菓菜生意華人有利益在,決不能放棄之。惟是擔籮者盡可改良而用車馬,即不然用手車亦勝於擔籮萬萬也。今先將擔籮者之種種不宜,試為我華人一述之。雪梨風俗繁華,文物衣冠,有目共睹;而我華人不識不知,動將菜籮橫梗於通衢大道之間。士女掩後笑之,或加以侮辱怒罵之。雖笑罵由他笑罵,生意我自為之,其如人格何也﹖且菜籮非輕,道路亦遠,兩肩之勢力有限,一日之時候無多,任重道遠,各方顧客能招接者幾何﹖凡此皆不及馬車之快捷致遠也。或有為之說者曰,肩挑則盡人可為之,若購車馬,則資本何出﹖此說誠然。夫初到雪梨,資本輕薄,欲購車馬而無能,此亦不怪。惟見有華人積月而年﹑而數年﹑而十年廿年,此兩籮亦依然不舍,豈真數年十餘年,尚不能積資,以購一車馬乎﹖又有為之說者曰,西人家室多處於山之濱﹑水之涯,山溪靜僻,往往車馬不能到此者,而人力可以達之。執是說也,其西人小販凡賣麵包﹑牛奶﹑雜貨等等,必如我華人之肩挑以達之乎﹖要之我華人之負擔者,實因習慣成性,不思改良故耳。又閑常考察之,雪梨埠上之擔菜籮者有等勤儉人,作小販一二年或三四年,當其積資有一二百磅時,並無振作思想,即回中國散之,而又來複來時,又執故業,迨獲利時資時亦如前。所以終其身除擔菜籮外,無所求也。又有等在雪梨十餘廿年,日日以擔菜為生活者,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賭,日中所得除口腹所需外,則盡散於煙賭之場。日而月﹑月而年,所以終其身除擔菜籮外,而並不思為之振作也。觀乎此可以知我華人之擔菜籮者,非無資也,實不思改良耳。居中國內地而創為此說,勸一般苦力人勿擔負,為改良﹑講衛生﹑談人格,中國內雖百年而辦不到。且必有以吾言,為狂吠者。今我華人在澳洲,其工價之貴重,生計之較易,且政治﹑風俗﹑天時﹑地利俱可與白人共享之。白種為人,黃種亦人也。白種人講衛生論人格也,我華人亦可講衛生講人格也。旅澳洲之華人,又與中國內及南洋群島之華人,大有貴賤之別。我華人何幸到此澳洲貴重之地,我華人又何必自暴自棄,而不思與白種人一爭人格耶﹖又何必沿此中國無可奈何之弊俗以行之於澳洲大陸耶﹖此篇之意,對中國內人言之,謂之強人以所難。若對澳洲內華人言之,各人盡可辦到。我華僑不思人格二字,則亦已矣;如其然也,何不從此試為之改良乎﹖再有進者,吾料擔菜人多有不識字或不閱報。雖有文字意見,必不能盡達之於擔菜者之心思耳目中。是又在閱報諸君,為之互相勸告。如民國元年之剪辮事,然有為之先必有為之後。擔菜之陋習,其或可免乎﹖” (民國報1916年12月16日第5頁“為擔菜籮者勸告”)

“菜籮一擔,步步艱難,此種生涯惟華人能受之,亦惟雪梨埠之華人作此生涯者為最多。試執一擔籮之人而問之曰,何以擔此﹖他必曰,有利可圖。又問之曰,既然有利可圖,何以不置一車馬,則生意更多獲利更多。他必曰,終日營營,除衣食住三樣之外所剩無幾,何以有資本以置牛馬﹖應之曰,既然日日勞苦,除此兩籮之外,並無餘資,人生亦何苦而為此﹖山上各埠之斬樹﹑掘力樹等工,每日作工八點鍾,每禮拜作工五日半,每禮拜除夥食之外,可有工資二磅餘,亦勝過擔菜籮多矣。或又曰,即有資本置車馬,而車馬不如菜籮之便。蓋西人居家多在山岩石角之上,車馬不能到者,而擔籮可以達之。此說似乎近理,惟試觀西人之牛奶麵包生意,曾亦用兩籮擔乎﹖山岩石角之上,凡牛奶﹑麵包可以派到者,即菜車亦能效之。我華人為求財計﹑為衛生計﹑為文明計﹑為國體計,均不宜擔此兩籮也”。(廣益華報1918年10月5日第10頁“擔菜蘿”)

再看擔菜籮沿街叫賣者生活的另一麵:

“雪梨埠有一華人,平日在衿步街四十四號居寓者。英八月十七號被潔淨局人員到臨查察,見其屋內甚多爛菓菜等,有礙衛生之道,控之於案。昨在縣衙審訊,並告該華人前曾犯法一次,今乃再犯。官判罰銀五磅,堂費六員,否則困監兩個月”。(廣益華報1907年9月7日第2頁“屋內不潔被罰”)

“雪梨沙昔街三益號之廚房內器具食物不合潔淨之例,且樓上睡房以吐孖打箱作床,兼之六人同房,於衛生大有妨礙。拾月五日巡警員將案投告於中央小衙,官判三益罰金五磅。又沙昔街亞財,向來販賣菓菜為業,其主屋內殘果菜葉,隨處棄滿,樓下堆積殘箱,亦不合潔淨之例,罰金十磅。又沙昔街張芳住屋不潔,亦罰金貳磅。仝日亦有白人餐館主人因館內方麵不潔,亦罰金拾磅”。(民國報1921年10月8日第5頁“不潔者被罰”)

在當年的雪梨,Wexford Street域士佛街和Surry Hill沙厘希是擔菜籮沿街叫賣者聚居生活的地方,其餘則散居在唐人街附近,原因是鄰近政府指定的菜蔬批發及零售市場。

國格與文明對他們來說是過份的高調,生存才是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