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親愛的讀者:謝謝你,陪我走過校長、王嚴、孫行、文彬彬——以及那些被曆史抹去、卻從未真正沉默的靈魂。這並非一場輕鬆的閱讀。你或許以為,這是一塊為烈士豎立的墓碑,是政治文獻,是極端痛苦的寓言,是暴行的過度展演,是對往昔的懷舊吟唱,是對理想的哀歌,抑或隻是血淋淋的恐怖圖景。
謝謝你,沒有轉身離開。
因為唯有凝視深淵的人,才能讓光,重新照進曆史的裂縫。
作為一位初次執筆的寫作者,我曾日夜棲身於他們的痛苦、恐懼、愛與瘋狂之中,仿佛被他們的記憶附體,無法掙脫。每一次落筆,都像撕開一道未曾愈合的舊傷;每一頁翻過,都聽見風中未散盡的哭聲。
我沒有選擇美化,也沒有選擇遺忘。
我隻是試圖——用文字,把一個被抹去的人,重新站回大地之上。
我寫下這些,並不是為了指責任何一個人。
我無意開啟關於文化大革命的政治辯論,
我不分析動機,不爭論路線,不為誰開脫,也不為誰加冕。
我隻記錄:一個相信黨、相信學生、相信革命的女人,如何在八月的烈日下,被她親手教出的孩子們,活活打死。
人類不隻為衣食奔波。
我們渴望愛,渴望真理,渴望自由——
這些最柔軟、最珍貴的欲望,往往最先被犧牲。
那時的人們,用激情代替思考,用權力替代良知,用依附取代尊嚴,
最終,親手把自己推向了深淵。
那場運動裏,沒有絕對的“旁觀者”。
事實上,這部小說中還藏著第五個角色——作為集體的紅衛兵。
紅衛兵是孩子,教師是祭品,而沉默的群眾,是共謀。
那份狂熱,那份盲從,那種借群體之名釋放暴力的衝動——
它不在遠方,它就在我們每個人心裏。
如果缺少自省,缺少對權力的警惕,缺少對沉默的警覺,
我們,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施暴者,或下一個被推上台的人。
校長的死,不是個案。
她曾有理想,有愛,有尊嚴。
她在一夜之間被摧毀,不是因為她罪該萬死,
而是因為,在極端的時代,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黑幫”。
半個世紀過去,操場上的塑像已被推倒,花樹重開,新樓林立。但真正的墳,不在土裏,而在人心。
請叩問自己:
- 你有沒有,在某個深夜,轉發過一條未經核實的謠言?
- 你有沒有,在網絡圍攻中,敲下過一句讓他人流淚的評論?
- 為了取悅上司或迎合群體,你是否轉發過一篇汙蔑他人的文章?
- 你有沒有,在群體壓力下,選擇過沉默?
- 當目睹不公,你是否選擇了“事不關己”,悄然轉身?
- 是否在歧視麵前,既當過受害者,也無意間,成了加害者?
——哪怕你本身,就是被汙名化的移民、LGBTQ+、殘障人士……
這些微小的選擇,看似無害,卻是暴力蔓延的土壤。當沉默成為共識,當轉發代替思考,當群體狂熱壓倒理性——我們,就不再是旁觀者。我們,就是曆史的一部分。
隻有當我們承認:我們既是犧牲者,也是加害者——我們才真正理解了“紅八月”。真正的救贖,不在紀念碑上,而在每一個拒絕成為加害者,也拒絕成為沉默旁觀者的——普通人的心裏。
從當年的大字報到今日的網絡狂潮,暴力從未遠去——它隻是換了麵孔。屏幕後的每一次轉發,每一句未經核實的辱罵,是否也在重演那場操場上的審判?
當我們沉溺於群體的狂熱,點讚代替思考,沉默代替良知,我們是否也成了當年的紅衛兵,抑或那沉默的共謀者?
半個世紀前的操場上,大字報用墨汁和仇恨塗抹人性;如今,鍵盤敲下的每一個字眼,屏幕上滾動的每一條評論,是否也成了新的‘大字報’,在虛擬的廣場上,將無辜者的尊嚴碾成碎片?
在網絡的狂潮中,我們是否也曾選擇沉默,任由謠言如野火蔓延?當點讚和轉發代替了思考,我們是否也成了那片操場上,靜靜注視的群眾?
從操場的墨汁到網絡的謾罵,形式變了,暴力卻未曾遠去。每一個未經證實便脫口而出的‘蕩婦’或‘叛徒’,是否仍在用另一種方式,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被審判的符號?
當年的紅衛兵用口號掩蓋良知,匿於人群的狂熱;今天的我們,藏在屏幕後的匿名ID裏,是否也曾用一句未經核實的轉發,將他人推向無形的批鬥台?
網絡暴力的狂風席卷時,我們是否願意停下手指,叩問內心:我是否正成為另一個紅衛兵,用鍵盤代替木棍,用流量代替口號?真正的救贖,始於拒絕成為暴力的幫凶,始於每一次選擇說‘不’的勇氣。
這本書,不是為了重提仇恨,
是為了提醒:反思,是唯一的救贖。
唯有在反思中,我們才不至於成為下一個紅衛兵,
或下一個校長。
麵對不受約束的權力、無節製的毀滅欲、被刻意遮蔽的真相,
以及由此滋生的惡性循環——
我們唯有以真理為基石,以理性為準則,以自由為呼吸,以愛為歸宿,
才能築起一道溫暖而堅固的堤壩。
當社會如此運轉:
暴力便失去土壤,
狂熱便無處紮根,
謊言終將在光明中崩解,
沉默,終將化為覺醒的回響。
如果我們忘了愛、真理與自由的價值,
曆史,就會一次次重演。
唯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埋葬“紅八月”的幽靈,
讓“文化大革命”這樣的悲劇,
永不再來。
因為真正的救贖,
不在紀念碑上,
而在每一個
拒絕成為加害者,
也拒絕成為沉默旁觀者的——
普通人的心裏。
唯有在記憶中,我們才能守住人性;
願我們記得:
樹,不會飛天。
但隻要根還在,
春天,總會回來。
——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