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日子

淡淡的日子 名博

和假北京人爭說北京話

淡淡的日子 (2025-06-20 07:40:18) 評論 (55)
     自從我跟先生在大學認識的那一天起,我們就一直在兩個事情上各不相讓,爭論不休。一個是誰上的高中好,另一個是誰說的北京話地道。


     至於爭論高中的好壞,純屬於是吃飽了撐的,閑得無聊的調侃,因為我們倆一個上西城的高中,一個上海澱的高中,哪有什麽可比性。但每次爭論北京話誰說得標準,確實有點兒讓人上頭,有的時候甚至要動用“第三者”來仲裁。

     我總說先生作為一個北京人,底子太潮了。他父親是沈陽人,母親是上海人,即便他本人生在北京、長在北京,但家庭環境裏的北京話濃度太低。我的父親雖然是上海人,但媽媽是滿族人,所以身邊圍繞的“七大姑八大姨”說的都是地道的北京話。可先生卻時常嘲笑我說:“你一個連鹵煮都不吃的人,就別自詡為北京人了吧。”每當他這麽跟我叫板的時候,我都即刻原地反擊,說他是假北京人。

     上周六的早上我們去一家中國餐廳吃早點,我指著菜單上的圖片跟服務生說:“我來一碗兒豆腐腦兒。”

     先生在服務生離開後說:“我來一碗豆腐腦兒?哪有北京人說‘我來一碗兒豆腐腦兒’的。”他說的時候還特別把重音放在“碗”後邊的那個“兒”字上。

     我說:“當然是‘一碗兒豆腐腦兒’,沒有北京人會把‘碗’那個字咬清楚。”

     先生據理力爭:“不是哪裏都加上‘兒’字就是北京話了。該加的地方加,不該加的地方不能加。”

     “你說的沒錯,但北京人加兒化音的關鍵在於是不是說著省勁兒。如果加了反而繞口,肯定不會加,但這裏‘腦兒’說著更省力氣。”我對先生諄諄教導。

     “沒聽說過,你這就跟台灣人說‘我們去操場兒打球兒吧!’是一樣的效果。”先生在否定我的同時,還讓台灣同胞躺了槍。

     “就是一碗兒豆腐腦兒。”我梗著脖子道。

     “一碗豆腐腦兒。”先生再次聲明。

     “要不問問你的高中群?那都是北京人。”我建議道。

     “好。”先生麻利兒地在高中群裏發了問題。

     很快,七八個回複彈出了窗口:“一碗兒豆腐腦兒”、“一碗豆腐腦兒”、“一碗兒豆腐腦”,居然還有一個人回複:“一碗豆腐腦”的。

     “你這都是什麽同學呀?當年上學的時候肯定報的是假戶口。”我調侃道。

     “要不問問 ChatGPT?”先生說。

     “好主意,你問。”我說。

     先生打開 ChatGPT 的語音輸入功能,剛按鍵說了三個字:“北京話……”就聽到一個非常溫柔的女聲說:“你想讓我說北京話嗎?”

     “我想問你這句北京話怎麽說。”先生抓緊時間插了一句。

     “你說的北京話很地道呀!”那個溫柔的女人讚美道。

     “不是這句,我是說我要說的這句……”先生很耐心地解釋道。

     “我聽得很清楚,你是想讓我多說幾句北京話嗎?”那個女人非常積極主動。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先生有點兒著急了。

     “好的好的,我先不說話,但我隨時都在這裏。”這句話像一隻溫柔的小手,立刻把先生的情緒撫平了。

     “‘一碗豆腐腦兒’北京話怎麽說?”先生問。

     “你說的這句話很有北京話的味道了。北京話裏經常會有兒化音,不過不加兒化音,大家也都能聽懂的。”這個女人情商很高,但智商有點兒讓人擔心。

     “我是問你,用北京話說,‘一碗豆腐腦兒’怎麽說?”先生拿出了鍥而不舍的精神繼續追問。

     “哈哈哈,你的這個問題很有意思。”那個女人輕飄飄地點評了一下之後就不出聲兒了。

     “那你說呀,用北京話怎麽說?”先生還不死心。

     “其實慢慢聽、多練習,就能越來越熟悉北京話的感覺啦!有什麽想練習的都可以隨時跟我說哦!”那女人答非所問。

     “我說,‘一碗豆腐腦兒’北京話……”先生把手機舉到嘴邊兒,惡狠狠地說道。

     “聽起來很地道呢!如果你還有其他的北京話想要交流或者練習,隨時告訴我哦!”那個女人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

     “你根本不會說北京話。”先生已經被氣笑了。

     “哈哈,明白了,你是開玩笑地說我不會說北京話呢!沒關係,我們就當是輕鬆地聊天,如果有任何別的話題或者問題,也都可以告訴我哦!”那個女人聽到先生的笑聲後,居然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就下來了。

     “哈哈哈哈……”聽到這裏,我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了。

     跟 ChatGPT 鬥智鬥勇了一頓早飯的功夫,仍然沒搞清楚這句北京話到底應該怎麽說。不過我倒是收獲頗豐,跟 ChatGPT 學會了高情商對話的精髓:那就是不必費心去解決問題,隻要提供正麵的情緒價值即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