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原籍河北望都,是家中的長女,下麵還有三個弟弟,三個妹妹。十四歲喪父,為了幫襯時年38歲,之後守寡一生的姥姥拉扯六個弟弟妹妹補貼家用,媽媽毅然跟從當時在北京工作的她的大伯父來到北京打拚,起先寄宿在大伯父家,不久就開始了她的北漂生涯的第一份臨時工,在天壇公園裏澆花兒,春天裏采擷玉蘭花苞據說可以入藥。這些都是我結婚遠嫁前聽媽媽說的,每當回憶起在天壇公園裏當小花匠的短暫經曆,媽媽總會露出小姑娘般的天真笑嫣,好像那段日子真的有多開心似的,對小小年紀便不得不寄人籬下,遠離娘親家人,無依無靠的生活沒有絲毫抱怨。
每當我問起當時她小小年紀闖蕩京城什麽感覺,媽媽總是笑說沒啥感覺,就覺的在天壇公園澆水摘花很好玩兒。雖然她的工資是要上交給嬸娘的,平時還要幫嬸娘看孩子做家務,媽媽對大伯父和嬸娘一家總是心存感激,離開北京多年後還會時不時去北京探望她的嬸娘和當年一起長大的表兄弟姐妹們。我也跟著媽媽去過幾次北京這位姥姥家,探望這位隨和開朗的老人。她的兒孫輩也都在京城開枝散葉,生活富足。
在天壇公園做了大半年的臨時工,媽媽應該是憑借大伯父打通的關係招工進入北京調節器廠,簡稱北調,當起了小工人,並順利落戶北京,當時應該隻有十六歲左右。長大後再聽媽媽講起這段往事,不禁驚呼媽媽當年可是妥妥的童工呀,這麽小年紀就可以當工人嗎?!媽媽說當時沒人管那麽多事,十幾歲就工作好像她也不是第一人。聽媽媽講北調應該是在北京八達嶺一帶建廠的,簡稱八大處,建廠不久就西遷援建大西北,媽媽隨廠和其他工人一起遷至西北的一座古都,支援當時一個國營大廠建廠。
大廠建成後,應該是趕上大躍進之類的運動,城市裏糧食不夠吃,所有援建的人馬按政策都要返回原籍戶口所在地,農村戶口的回原籍繼續當農民;媽媽雖然是北京戶口,但北調彼時已經解散,因為是城市戶口,媽媽有兩種選擇,要麽返回北京,重新就業,要麽留在古都,轉為本地城市戶口。這麽多年過去了,媽媽當時是否有過何種糾結都已經無從查證了,反正她最後是留在了古都,並在六,七年後和同期由湖南西上援建的爸爸喜結連理,開始了他們二人相濡以沫互愛互助的一生。
我曾經開玩笑埋怨媽媽不該放棄北京戶口,北京多好呀,要是您留在北京,沒準兒我們三姐妹都能上北大清華呢。媽媽也笑說,都是命,當年也沒覺得北京戶口有啥金貴的,要是回了北京,哪還會有你們仨?!說著,總會意味深長的瞟一眼在旁邊佯裝練字實則是為偷聽我們母女嘮嗑兒的爸爸。爸爸也總會頭也不抬的附和道,就是,說的什麽話,這個傻丫頭,臉上溢滿說不出的滿足和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