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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我們已經見過此生的最後一麵了(7)
明月清涼地,佳茗在握時。 淡淡微風起,停杯欲語遲。
引發我寫這個話題,是那天的微雨闌珊,讓我想起了那個憂鬱而薄命的女孩兒。
然而,寫下題目以後,第一個想到的,卻是老韓。
今天是他的日子。
老韓,大約是我寫過最多的一個人。
我從來沒有為了一個人,寫過那麽多文字。
當然,年輕時的情書除外。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處。
男兒有語不輕言,隻緣未遇知心人。
後來,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很難過。
就想著,以後每年的那一天,我都要為他寫一點兒什麽。
其實,也沒想著一定能做到。
畢竟,人力有時而窮,而幾年以後的心境心態,天知道。
很多年輕時的想法和誌向,在歲月的侵蝕和磨礪下,都會變得越來越不合時宜甚至可笑,被慢慢的放棄和淡忘。
連我們父母的樣子,很多年以後,都會變得模糊不清。
或許,在夢裏會更清楚一些。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居然堅持了下來。
也算是沒有愧對天國的他吧。
每年他的忌日或者生日,我都會發一下那首詩。
偶爾會倒一杯酒,一邊喝,一邊聽聽那些他喜歡的歌,緬懷一下那些與他共度的時光。
我在生活中,其實是一個不太擅長表達的人,人情世故對我來說是很困難的事。
我搞不清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也搞不清楚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什麽時候不該說什麽話。
尤其是重感情的話,很難說的出口,難為情。
我總是困擾於那些話與真實情感之間的距離。
他不是。
他愛酒,基本上每喝必醉,醉了以後,就會說很多很多話,唱很多很多歌。
認識他的時候,我已經很少聽歌唱歌了。
因為他,我才再次過上了夜夜笙歌的日子。
現在還耳熟能詳的很多歌,都是拜他所賜,才又熟悉起來的。
或許,我喜歡他,是因為他代表了我的另一麵。
我未曾達成的另一麵。
有一段時間,基本上天天泡在一起。
每天晚上,他都打電話來,告訴我地方,我就過去跟他花天酒地,醉生夢死。
其實,我並不喜歡那樣的生活。
剛剛工作的時候,我過的就是那樣的日子。
沒在體製內待過的人,永遠不會想象出體製內有些權利的人,過的什麽樣的日子——所以,指望掌握權力的人主動放棄權力,隻能是癡心妄想。
我在那樣的環境裏泡了幾年,雖然由於人性的弱點,也沉溺其中悠哉樂哉,但是內心深處,實在還是受不了那樣的自己,受不了年紀輕輕就醉生夢死度過餘生。
於是在眾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脫離了那個可以令人衣食無憂做人上人的體製。
後來就到了國外,人生重新來過。
剛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的邀約,十次裏我會推掉八次,還有兩次,我會回請一次。
因為,一則不想走的太近,二則是不想再回到酒色財氣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半夜給我來了電話:我站在樓頂,在猶豫要不要跳下去。
我被他嚇的魂飛魄散,因為我知道他是認真的。趕緊說:你別胡思亂想,就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就到。
從那以後,他的每次邀約,我每請必到。
畢竟,我的時間隻是時間,比起他的生命,這點兒付出算不了什麽。
他的精神狀況我自然是清楚的。
與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曆有關吧。
他聰明絕頂,才智過人,目光如炬,洞察人性。
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同時存在的另一麵,就是脆弱,敏感,多疑,情緒化。
我本來希望,我和其他朋友對他的陪伴,能慢慢起作用,再慢慢的引導他修道啊,建立信仰啊,之類的,使他的身心慢慢好起來。
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不取決於外在,而取決於他自己的內在。
本來其實也不錯,一切按部就班,他的狀態,一直維持著。
可惜,越聰明的人,越是受不了自己的缺憾,受不了對自己的否定,麵對自己未知的世界,那種心理的排斥與反彈,強大之極,我幾次因勢利導,都遭遇了強烈的抵抗。
沒辦法,隻能先將就著,其餘隻能隨緣。
本來呢,就這樣潛移默化,等他慢慢的年紀大了,荷爾蒙分泌弱了,也許就挨過去了。
可惜的是,我們沒有等到那一天,他就遇到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生性驕傲的他,無論如何忍受不了自己的失敗,也忍受不了原來高高在上的自己,眾星捧月的自己,變成泯然眾人矣,變成需要朋友救濟的人,選擇了決絕離開。
其實,人有悲歡離合,生活有跌宕起伏,堅持幾年,就會有一番新天地了。
尤其是他們天龍人,哪裏會有爬不起來的可能。
他隻是太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完美了。
又是一個熟悉的夜晚,又是一個熟悉的電話,隻不過內容迥異:“微風啊,來陪我喝酒吧。”
我說“好啊。”
“這次你請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那一夜,又是不醉不歸。
那一夜,我們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說了很多話。
直到筋疲力盡,他盡興而歸。
我把他送到家,交給了他的夫人,才放心回家。
我以為,那不過是我們無數次喝酒唱歌的平常生活中的最新一次。
我以為,以後的漫漫歲月裏,這樣的場景,還會重複無數次,直到我們慢慢老去,直到他沒有力氣再喝那麽多酒,唱那麽多歌,泡那麽多妞。
我以為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又打我的電話,找我喝酒。
畢竟,能放下手邊的一切,陪他喝到下半夜的朋友,也沒幾個。
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沒有那麽多時間精力陪他。
能抽出時間精力的,輪著來,沒幾天也就轉一圈兒了。
沒想到,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再找我。
我也沒覺得怎麽樣。
因為,他時不時的就會失蹤一陣子,他們搞金融的,就是這樣。
直到接到我們一位共同朋友的電話:“最近他找你了嗎?”
我說:“沒有啊,怎麽了?”
“他是不是出事兒了?”
“嗯?”
“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跟我說好要來拿畫,也沒有來。後來居然是他老婆來找我拿走的,太奇怪了。再後來,就沒消息了。他老婆的電話也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那我試試。”
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電話關機,短信不回。他夫人電話倒是打的通,但是一概不接,短信不回。
後來我們又試了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我們不得要領,隻能在狐疑中等待,期間把跟他有聯係的朋友都找了一圈兒,還是一樣的結果,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寄希望於他僅僅是因為躲債,才采取了人間蒸發的方式,等風聲小了,重新出山。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將近一年。
直到接到另外一個朋友的電話,這位朋友是我們共同的朋友,職業是警察。
他在事情之初,就利用職權之便,查了他的情況,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也就放下了。
我們那時候,隻能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來安慰自己。
直到這一次,他告訴我,他那天靈機一動,換了個思路,查了非正常死亡名單。
很遺憾,這一次看到了他的名字。
這個結果,雖然早有預感,但還是令我們非常難過。
很多事,不身臨其境是體會不到的。
人類的喜怒哀樂並不相通。
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天晚上陪他唱歌喝酒,竟然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還好,那天的他,喝的很痛快,唱的也很痛快。
這是我唯一可以告慰自己的事了。
隻不過,我實在沒想到,那是我們此生相見的最後一麵了。
真的沒想到。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鹹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faf999 發表評論於
前幾天看到一個精神科大夫的短視頻,說是抑鬱症患者多是聰明+善良的人
淡淡微風 發表評論於
回複 '矽穀工匠' 的評論 : 是啊,每年絮叨一次:)))
矽穀工匠 發表評論於
已經幾百次看你發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