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有十幾年沒回國了,頗有些思鄉。乘著暮春三月的暖風,我們跨越太平洋,回到了中土大陸。
這麽多年過去了,家鄉的變化真的是翻天覆地。飛機快要降落的時候,我們注意到機場附近那一片片密密麻麻高聳入雲的樓盤,還有交錯密布縱橫排列的高速公路,比起我們所居住的大農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倆這些年來經常出國旅遊,我自己更是每年都要出去好幾回開會或是給報告,對各個國家城市的機場那是門兒清。不過,這次回國和我預想的有所不同,國內機場裏的人並不多,空蕩蕩的候機樓幹淨且有序。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這裏領取行李的效率極高,不到二十分鍾,我們就推著兩個大箱子出了機場。
依著這些年走南闖北的經驗,我們很快就找到出租車的上車點。一上車,好家夥,車裏的煙味兒那叫一個重,熏得我眼睛都有點兒睜不開。不過既然上來了,也不好意思再換車了,反正不到半個時辰也就到家了。
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主動和出租車司機聊天,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這次回到了自己久違的家鄉,當然更不例外。司機朋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人也挺健談的,和我聊了一路。首先,我用家鄉話和他搭訕,聽他的口音不大像是我們本地人。果然,後來聊起來,他說自己是從別的省份來這裏討生活的,不過,在這裏也生活了小二十年了。很好玩兒的是,他竟然評判起我的口音,說我的家鄉話不正宗。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這麽反應,頗有點兒意外,都說鄉音無改鬢毛衰,俺這鬢毛還沒衰呢,咋鄉音就改了 :)
聊了一會兒城市的生活和最近國內外的新聞,他感歎起生活的不易,說像他這樣開了多年出租車的老司機,現在每天要跑上十幾個小時,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還房貸,一家人的吃穿,供兩個孩子上學,都需要有銀子呀。他估計知道自己車裏的味道比較重,一個勁兒地向我解釋像他這樣長時間開車,必須要靠抽煙來提神,要不然很容易出事故。他這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後來在國內親眼目睹了一起惡性交通事故,就是因為開出租車的司機疲勞駕駛,一邊開車一邊睡著了,結果一頭撞上了高架橋的橋墩。這是後話,以後有空了再寫。
我接著問他最近國內的經濟環境怎麽樣,他說還不錯呀,也沒什麽大變化,就是一天一天的過生活,太平淡了,需要有點兒刺激。我問他是啥刺激,他說,應該像俄羅斯和烏克蘭那樣,打上一仗。我聽了大吃一驚,隨口就說:“這打仗可是要死人的哦。”
“那可不!所以現在打仗,要到國外去打。”
“你是說我們中國人到國外去打仗?”
“是啊,比如說,去打台灣,打日本,打緬甸,打越南。我們現在國家強大了,到國外去打仗,不僅可以報以前的血海深仇,還可以收複國土,改變國運。”
“哎,不對呀,這台灣不是屬於我們中國的嗎?”
他有些語塞,不過,馬上就換了一個角度:“你知道嗎,台灣人都是雜種,他們大部分都有日本人的血統。打他們我們不心疼。”
我知道這個問題,沒法再和他探討下去了。於是就換了個話題,問他現在在中國,什麽樣的人過得最幸福?
“什麽樣的人過得最幸福,這個還真不好說。不過呢,我覺得像我這樣的,每天開車掙錢,下了班喝點兒小酒,和朋友打打麻將,我覺得我們就挺幸福的。”
他這話還真有點兒讓我意外,問他為什麽有這樣的想法。他說:
“現在生意不好做,當老板的急得焦頭爛額。當官的還不好過,搞不好就會被雙規,蹲班房。反而是像我們這樣的老百姓,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到了地兒,他幫我把行李搬下了車,我另外給了他五十元小費。他有些意外,接過去以後道了聲謝,說在中國沒人給小費的,而且這五十元的票子,有年頭沒見了。
我笑了笑,和他說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