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初戀

           明娃是我們村柳婆婆的外孫，家在附近的色湖農場總場部，是場部農機修配廠的學徒，他的母親是農場職工，父親則是農場的普通幹部。柳婆婆沾了女兒的光，是村裏最早蓋起引人矚目的二層樓的農戶。

          當我第一次在村口看到明娃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亮，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身材修長，明眸皓齒，像陽光般耀眼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少年特有的朝氣，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感覺。我被明娃吸引住了目光，不禁暗自在心裏讚歎不已，他要是穿上古代長衫，頭發用簪子挽起來，手裏再拿著一把折羽，活脫脫的好似從年畫裏走出來一樣。

          明娃發現我在看他，靦腆地笑了一下，刹那間就像一朵花似的開在我的心裏，同時羞得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快步走開，心卻從此掛在明娃的身上。

          明娃不僅長得讓我驚歎，更讓我動心的是：媽媽無意中說明娃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天哪！這不就是天生的一對嗎？我不久前剛滿十六歲，也單身了十六年，朦朦朧朧地開始想入非非了。那些梁山泊的好漢們結義的時候求都求不到，隻好退而求其次，但願後半生同年同月同日永遠在一起哩。

          閑話少說。明娃每次來柳婆婆家都帶著錄音機，音量開到最大的播放流行歌曲，印象最深的是一首叫康定情歌：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喲

          月亮彎彎，康定溜溜的城喲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喲

         張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喲

         月亮彎彎，看上溜溜的她喲

         ……

          明娃每次來他外婆家，經常放這首歌，一遍又一遍，全村的男女老少被迫聽了無數遍，都聽膩了。而我卻是百聽不厭，跟著音樂哼唱，心心念念地將明娃當成張家溜溜的情哥，還歡歡喜喜地大聲地唱出來。讓我煩惱的是：我的父母親卻聽不出這首歌的含義，對明娃總在我家院子門口晃悠也視而不見，看樣子是他們根本不把明娃放在眼裏。我有一肚子的心裏話想向明娃傾訴，卻總是壯不起膽，也羞於啟齒，寄希望於未來有一天明娃會心領神會的。

           每次迎麵遇到彼此時，我們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一眼萬年的癡迷樣子，相視一笑，欲言又止，然後各自紅著臉轉過身走開，真是走一步歎三聲，心已經隨對方一起飛走了。我沒有談過戀愛，之前雖然喜歡過數學老師，現在覺得他根本沒法同明娃比。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麽神經了？一心隻想著明娃，一意隻想著什麽時候再見他一麵。

           沒事的時候我還故意的從明娃外婆家門口走過，老人家門前的一草一木都讓我感到無比的親切，也許明娃的目光曾像陽光那樣曬在它們的身上，也許柳婆婆門前的這棵老柳樹被明娃的手碰過，就連她家周圍的空氣都讓我感到美好無比。

           每當明娃幫他外婆在門前幹活，我有空就躲在無人的角落裏瞅著他，而且使勁地瞅著，兩個眼珠子就像是長在人家的身上了。心裏知道這麽做很丟人，但又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

          小河在靜靜地流淌，花兒在風中自由自在地綻放，鳥兒在樹上放聲歌唱，雲朵在天上漫悠悠地飄動，多麽美好的少年時光啊。

          我一心牽掛在明娃身上，隻要是他來了心裏就萬分的高興，莫名其妙地對眼前看到的所有事物都充滿了好感，覺得天闊地大，覺得人間美好，連幹農活也不覺得累了。要是明娃有幾天沒來村裏，我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提不起精神來，感到天都要塌下來了。真正是：野花不種年年有，煩惱無根日日生。

          日落西山後倦鳥歸巢，我扛著鋤頭從地裏收工回來。從村外老遠就聽見康定情歌那優美的旋律，禁不住喜上眉梢，感覺呼吸到的空氣都是香甜的。我踩著音樂輕快的節奏，一邊望著西邊天際滿天的晚霞，還有家家戶戶屋頂上冒出來的炊煙，一邊幸福地回憶著和明娃每次見麵時他那燦爛的笑容，以及分別時他那可愛的模樣。我暗自下定決心，下次見麵時一定要和明娃說話。

          當機會來了之後，我又是害羞又是害怕說話不得體，就給自己的嘴巴貼上封條了。同時還擔心自己厚著臉皮上前勾搭人家，會不會是熱水澆花，把他給嚇跑啦？就這樣忐忑不安地錯過很多次機會，過後我又罵自己真沒出息，害羞得連話都不敢說。

          多麽美好的青春年少的日子啊！甜蜜又苦澀。

          天黑後，柳婆婆家的大門敞開著，雪亮的燈光將她家門前的打穀場照耀得如同白晝，那優美動聽的康定情歌還在村裏的上空回蕩著，仿佛像是明娃在向我訴說著思戀之情。

          我和明娃之間隻隔了一層薄薄的窗紙，終究還是沒膽量也不好意思去戳破它。明娃好像也不敢碰，我們雖然無數次的眉目傳情，他不開口求愛，我也羞於表達，都是色大膽小怕狗咬，各自空相思著。遺憾的是，村裏那麽多眼尖的好管閑事的婦女，竟然也沒有一個人看出我倆眉來眼去的，更可惜的是這麽令我動心的好景不長久。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層窗紙後來就化成了天河，將明娃和我今生今世永遠地隔開了，轉身就是一輩子了。我本以為和明娃是天生的一對兒，結果卻是鏡中花和水中月，如同做了一場春夢。最後我們都被時光衝散了，背道而行且是越走越遠，再也無緣見過彼此，不休也得休了。

          當麵遇之又當麵失之，真是千古恨事。唉一

          如今想起年少時的那些青春的夢想，是那麽遠，又是那麽的近。唉！人生就是這麽殘酷：當你遇到一個人，覺得對方很不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再也遇不到彼此。太遺憾了。

           我因此吸起教訓並暗下決心，今後要是再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不要羞羞答答地掩麵看著對方，而是要壯著膽子表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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