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古城，北碚

《昌州古城，北碚》

文/馬青

下午5點，同行者中有人驚叫：“昌州古城！走，去看看！反正有的是時間！”

順著路標，拐進大足區。漫長且路燈矯揉造作的迎賓路路邊，中共大足區區委在路牌廣告上向中共中央變態：“深入學習貫徹黨的十八屆六中全會精神，推動全麵從嚴治黨，營造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

找昌州古城時，路經特殊教育學校，學校門口，學校黨委向中共中央表態：“貫徹執行黨的教育方針。”黨的教育方針最重要的是啥？培養一輩子既害怕吸血鬼又熱愛吸血鬼的鸚鵡、木頭人、盆栽植物。

特殊教育學校旁邊，是個建築工地，牆裙上寫著標語：“熱烈祝賀中國共產黨重慶市大足區第二次代表大會召開”，以及，“認真貫徹學習……”。

在中共國，不是“深入學習貫徹”，就是“貫徹執行”，或者，“認真貫徹學習”，總之，按紅頭文件辦事，上頭說一就是一，絕不犯上，無論個人還是集體。

“這麽新的磚，咋可能是古城？哈哈，又上當了！一看就是假的！人造景點，相當於成都的錦裏！”站在“昌州古城”城樓外，我說。

見幾個孩子在用遊戲槍打氣球，我們開玩笑說：“敢打槍？快，舉報！”正在瞄準的男孩兒，害羞地放下槍，一臉通紅。

2016年10月12日，趙春華及其他八家一同在天津大悲院碼頭擺射擊攤的商販13人，一並被抓到河北區鴻順裏派出所。趙春華攤位上的9支槍形物中的6支被鑒定為槍支，12月27日，河北區法院一審以非法持有槍支罪，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既然黨大於法，黨說是槍，就是槍，即便是遊戲槍。

“昌州古城”山寨城樓對麵，是三個牌匾：大足石刻世界文化遺產旅遊開發管理委員會、中共大足石刻世界文化遺產旅遊開發工作委員會、重慶大足石刻國際旅遊集團有限公司。不知各位注意沒，凡是寫有“中共”字樣的都是紅字，所以，“中共大足石刻世界文化遺產旅遊開發工作委員會”也是紅字。中共獨霸紅色，和皇家獨霸黃色，意義一樣：老子天下第一！

山寨古城裏，功能區應有盡有，昌州府衙、菩提樹、繡樓、戲樓、烽火台、遊船碼頭、香菲橋、特色餐飲街疏落有致。一切都是鋪墊，主題是餐飲，目的是把你包裏的錢勾引出來。

我們一行五人，有一人消費，老賴晃悠來晃悠去，買了把菜刀。我正在尋找一把小刀，出門時，削水果用。家裏倒是有把瑞士小刀，但不知放哪兒去了。眼前，出現一把小刀，大小合適，就問老板好多錢一把，老板回答25元。

“不會吧？！他那把菜刀50元，那麽大，這把小刀這麽小！”

老板笑了笑：“你要看鋼火嘛！不能光看大小！”

買又重又沉的菜刀的人多？還是，買小刀的人多？肯定，買小刀的人多。菜刀吸引眼球還是小刀吸引眼球？肯定菜刀吸引眼球。好了，用相對廉價的菜刀吸引顧客進門，再讓你在不知不覺間買把小刀，而小刀的利潤就大了去。

大木看中一根木棍後，揮舞在手中，說可以防身。木棍很沉，打磨得很光滑，六十元一根。

所謂遊船碼頭，不過是鋪了幾塊條石，豎了幾個石墩，石墩與石墩之間拉了條鐵鏈。

特色餐飲也不特色，無非是每個人造景點都有的油炸土豆、燒烤、紅糖糍粑之類。不過，轉了一圈，倒是看見一個特色景點。一戴黑色塑料眼鏡的高個帥氣男生牽了一個嬌小玲瓏女生，女生金棕色長發披肩，下穿半身短裙，身披男士西裝，光溜溜的腳下提拉著一雙毛絨拖鞋。耶，這風度！

仿冒城樓外，擺了幾個攤子，上演所有旅遊點都有的千篇一律的弱智節目：套圈、射擊、塗色畫。

出大足時，中共重慶市大足區委和重慶市大足區人民政府在路牌廣告上喊：“深入落實重慶五大功能區域發展戰略，加快建設美麗大足幸福大足”。

“貫徹”換成了“落實”，不過，意思一樣。

到重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天完全黑下來。街心花園上，霓虹燈顯示：北碚區委區政府向全區人民拜年。

人民需要黨拜年嗎？黃鼠狼總是給雞拜年。各級政府身邊的黨組織是趴在各級政府頸項上吸血的僵屍。各級政府的財政收入經由各級政府身邊的黨組織流進黨的荷包， 政府收入變成黨產。

第一眼，看見七天連鎖，進去一問，非會員的話，標間（隻剩商務間）219元。前台櫃台上有個提示：根據國家治安管理條例，所有入住客人和來訪客人請攜帶有效證件到前台來登記。同時，為了保障其他客人休息，來訪客人請在23:00之前離開客房休息區。

路上，大木說，有次打牌，茶坊老板給他們抱怨，說，按照規定（可能是治安管理條例），過了晚上一點，茶坊就要登記客人身份證號，如果不登記，被臨時搜查查到，就會挨起。挨啥？挨刀！啥刀？殺豬刀。有次，片警來檢查，茶坊老板想，反正都是挨，不如先把脖子伸進刀下，就封了個3000元的紅包給警察。警察扭捏一番，收下。此茶坊在成都高新區天府一街，管那個茶坊那片區域的那個片警開寶馬。

扯遠了。

7V說，去年，他來重慶，住區委旁邊一個旅館，房價是80至100元。據他回憶，那地方就在附近。好吧，再繼續找。第二家，在電話裏說，標間180元。我們覺得還是貴了，再找，第三間，海鵬賓館，標間110元。這下，差不多了，拎包下車，住下。

收拾停當後，出門吃飯。找了一大圈，看見路邊有個“陳記江湖菜館”。菜館名字是霓虹燈做的，在黑咕隆咚的晚上醒目而溫暖。大家都感覺這家不錯，不是雞毛小店，又不是剛才看見那家“私房菜”那般高貴。於是，魚貫而入。一進去，老賴就看中前一撥客人吃完後剩在桌上的牛肉麻辣豆腐。滿滿一大盆豆腐，紅油辣椒淋在豆腐上，看上去很有賣相。

“一個那個桌子上的豆腐！”一落座，老賴就對服務員說。

吃完飯，結賬，113元。我們五個人，不貴。問題是，味道太一般。麻辣牛肉裏麵，肉倒是一大坨、一大坨的，但缺鹽寡味。老賴讓服務員端進去，放點豆瓣。轉眼，男服務員又原樣端回，說，廚師說，加了豆瓣就鹹了。我一下反應過來，既然旁邊剩了那麽多，肯定不好吃撒！

大木認為，多半廚師和老板回家過年了，這些菜都是小工自己折騰出來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小工些掙點。”

“有這麽好的老板？不可能！”7V反對大木的說法。

他們爭論時，我仔細品味那牛肉到底是牛肉還是豬肉。牛肉？豬肉？豬肉？牛肉？最終，沒想明白。

我坐的那輛車後備箱裏裝滿了書，大木要把這些書送給書的的主人劉爾目，他在這次我們要去的目的地之一：酉陽。

2017年1月3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