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讀過一本書,(但有溫情在世間),是由豐子愷先生的女兒記述他父親一生經曆的回憶錄。在書裏,有好幾處情形令我羨慕嫉妒恨啊!下麵小小說一說。
豐女士的書挺厚,按時間順序分成六章:一,緣緣堂;二,沙坪小屋,三湖畔小屋,四日月樓上,五日月樓下,六重回緣緣堂。記述了她從1933~1975年作為小女兒伴隨豐先生的經曆感受,及1975~2008年間她整理豐先生遺存及遺稿和豐先生與諸友人來往書信,及見諸報章的記述豐先生文革間遭遇的文字等等。
我讀後頗多感慨。
一。羨慕加嫉妒:Why?
豐女士幼時少時,真是過著“鍾鳴鼎食”的生活啊。豐子愷先生家境甚好,有畫藝精湛,很早就成了名士。故而他家裏也是衣食優渥。如抗戰爆發時,他一家逃往萍鄉一帶,他家女兒抱怨急急離開上海時忘了拿他女兒的這衣那衫,所述都是貴氣好衣物。
二。豐女士自述她陪同父親在江南各地包括台灣遊曆的經曆,特別是湖畔小屋時期(1945~1949年間,及日月樓上(1949~1966)期間,非常見多識廣。如1961年時,父親偕家眷上黃山的經曆照片,讓人眼熱。Why?那時的中國大陸人,基本遭受三年自然災害,根本沒有可能旅遊,這那的。。。1961年,我母親在幹嘛?上大學,經常吃不飽(因參加學校籃球隊另有一點營養補助才比別的女生稍好一點。她同宿舍女生還有偷吃同宿舍別的女生存在床下的幹饃的被抓住受批判進而退學的-那存饃女生自己少吃,省下饅頭月末回家接濟家人)。我母親說過幾次,她周末從位於近如今西安大南郊電視塔的大學宿舍,步行一個多小時,到大北郊他哥哥家(幾次都遇到舅舅家闔家出行,門上一把大鎖頭),進不去哥家,於是忍著饑餓失望,再步行一個多小時回到位於城南的大學。
即除了1966年大串聯,我母親跟學生從榆林去過北京。直到1975年我家舉家遷回西安前,基本沒旅遊過。
我早幾年在文城看見“舊遊記”,記述某廣東出身的學子,在1978年前後,用500元人民幣,一路從廣州遊到北京。當時很驚訝,因我在那以前極少看見別人旅遊照片(如1978年一少年在杭州西湖三潭映月邊的留影。
豐女士是名士之後,經曆見識帶著不一樣的光輝啊(他家杭州蘇州常去-藝術家需要五湖四海去采風)。有名士父親,估計跟蔣經國都有差不多的成長經曆吧(故豐先生的後人無不是職業文人或科學工作者,家學淵源啊這在中國都不說Top1%,估計萬萬分之一的幾率吧。建國時四萬萬人口,隻一個豐子愷先生啊。跟他同樣顯赫聲譽的藝術家,不超過200位吧)
三。我羨慕地看著,豐女士講她自家客廳,無數學者與她父親交遊長談的情形。她大約是在講“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文人理想化圖景。這是很多人向往的情形,也是我向往的境界。但居紐約,講英文多,能碰上稍微有些文化的中國人都少見。或者說,我已接受“洋插隊”的現實,努力融入各級工農群眾中,勇於接受“思想改造”,成為一個“跟誰都能聊”的一介平民。
而讀這本書時,我也意識到,豐先生一生是名士性格,名士風範。他的經曆境遇是不可複製的。且隻對少數人有借鑒意義。如他在解放後擔任上海書畫院院長,也可長期不坐班,甚至可以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畫夢境畫/佛係畫”。他在文革期間,最先被批判的是他一篇散文(阿咪),記述他家的貓的趣事,被人批判不深入工農群眾雲雲。
先不說對錯,就我從豐先生的格律詩中品評,也是感覺先生似居於世外桃源,詩詞屬舊文人間唱答的正常水準文字,也有欠格局氣度,似受佛教影響很大。故“文革”中,豐先生一家有受衝擊,豐先生有受些磨難,這是大形勢之下。“覆巢之下,無有完卵”。豐先生因不聞政治,幾無言論,其所受衝擊算是小的。
總之,開卷有益。我都沒想到,看豐女士的回憶文章居然激起我許多羨慕嫉妒恨。原來我也是一個平常之人,看到一位女性細細記述她成長年月他父親給予她的“小公主”一般的愛,很是驚訝,也很是羨慕。但我也知,豐女士沒吃什麽苦,也是平凡之人,見證了其父親的不平凡的見證人。
僅以此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