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旅遊雜憶之十—洛斯阿拉莫斯

學物理的大概都知道理查德·費曼。這個相貌俊朗身材修長的物理學家不僅是課堂上的明星，還經常在大眾媒體上露麵。大學時讀過《費曼物理學講義》。他能從普實常識中演繹闡述整套物理。很是感歎他深邃的理解和洞察力。他另有一本名叫《別逗了，費曼先生》的自傳，反應他風趣狡智的一麵。但很少人知道他的《你管別人怎麽想呢》的小冊子。費曼用平實的語言回憶他和妻子相識相知相戀的故事，能讓八十年代幾乎所有的愛情片暗然失色。

費曼和阿琳相識在爛漫花季的少年。阿琳是個活潑漂亮的女孩。但兩人緣來並非一見鍾情，直到費曼離家去麻省理工上學之前才確定戀人關係。四年後阿琳身體健康發生異常。幾經周折後被確診為淋巴結核。



四十年代結核病是不治之症，而且傳染。但費曼不顧家人的反對，決意和阿琳結婚。他把她接到普林斯頓附近的醫院就醫。在市政廳由兩位會計見證了婚禮。作為儀式，費曼“很害臊地輕輕吻了新娘的臉頰”。費曼每周都去醫院看望虛弱的阿琳。有次到得太晚。醫院樓已關門。費曼隻能在樓外的垃圾箱邊呆了一整晚。



不久費曼參與曼哈頓計劃，搬到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阿琳也被安置在阿爾伯克基市療養。除了書信往來相互調侃，費曼依舊每周搭便車去探望。單程就有一百五十公裏。

費曼擔心的那天還是來了。他借了朋友的車，載兩個搭車人急忙上路。一路上車子爆胎三次。換換補補趕到醫院。阿琳已神智恍惚呼吸漸弱。幾小時後便去世了。費曼最後一次親吻了他的妻子。



我在2015年夏天重走了費曼的路。從聖達菲到洛斯阿拉莫斯還有六十公裏。沿路的風景不亞於科羅拉多大峽穀。車輛先是在峽穀底部穿行，然後在岩崖邊修築的公路爬出峽穀。七十年前的路自然不如現在。可以想像當年費曼每周路途跋涉的艱險。



洛斯阿拉莫斯原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正因如此，曼哈頓計劃才選在這兒。現在原子彈製造和實驗的地方都被封閉起來，不對遊人開放。隻有一些棚房留著作為曆史的見證。多少有些讓我失望。





同時在小鎮邊興建的現代化的阿拉莫斯實驗室，有幾千研究員，是全美學曆比例最高的地方。鎮上有一個小博物館。陳列著那兩個扔在日本廣島長崎的叫著小男孩和胖子的原子彈的原物模型。



費曼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阿琳說出他在洛斯阿拉莫斯工作的秘密。留下一生的遺憾。阿琳去世一個月後，原子彈試驗成功。其間費曼好多次夢見阿琳。他甚至覺得阿琳還活著。直到一天費曼路過百貨店，看到櫥窗裏的一套洋裝，想著阿琳一定會喜歡，忍不住哭了。

【後記】1986年挑戰者航空飛機爆炸後費曼作為局外人身份加入事故調查小組。並不像傳說那樣，他找出事故原因。費曼而是用一個簡單的實驗在聽證會上說服無知的國會議員。1988年費曼因病去世。我在他任教的加州理工找不到他留下的任何影子。卻看到密立根的銅像。密立根為測量電子電荷得到諾貝爾物理獎。但現代人懷疑按他當時的技術是測不來的。1997年我做助教帶學生重複油滴實驗。結果如何？我已經忘了。

—寫於2016年10月22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