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事先劇透而又未完成的旅行——跨省喝茶記》
文/馬青
“喂,馬青哇?”
“嗯,陳警官!”
“聽說,你在貴陽,你們好像不受歡迎。你還是自己回來算了,免得,他們出手趕你們,那樣的話,弄得大家都不舒服!”
“那樣的話,弄得大家都不舒服”是陳警官的口頭禪。這之前,我曾經前後兩次麵對麵地聽他說過這句話。一次是2016年6月21號,在成都玉林派出所,那天,我剛從看守所取保候審出來。一次是2017年3月31號,在潮音路成都武侯區人民法院外,那天,自稱“馴獸師”——戲耍中共——的成都維權人士陳雲飛開庭。
陳警官打來電話之前,我正和重慶的劉兄、貴陽的廖兄,以及,貴陽的一位畫家,在貴陽某個中檔餐廳共進晚餐。這天,是2017年8月8日,對,就是四川九寨溝發生7.0級地震那天。我們吃飯的地方,是樓梯口類似加座的地方。不停地,有人在我們周圍晃來晃去,不是從包間走出來抽煙,就是裝模作樣地打電話。劉兄說,這些走進走出的人不像,那邊房間裏坐著的三個人,倒是有點像,因為,眼神和坐相不對勁。廖兄反對他的說法,說都不太像。他們所謂的“像”與“不像”指啥?看到後麵,你就明白了。
吃飯前,我們去了一趟這位畫家的畫室。為啥要見畫家?我的行程裏,沒這項目。是廖兄在我們見麵後臨時想起,並且,建議我去見的。他還說,一個嫁給外國人的中國女人帶著她的女兒去那個畫家的畫室學畫,也可以一同見見。一個嫁給外國人的中國女人帶著她的女兒去畫室學畫,和我有啥關係?幹嘛見這個女人和她的女兒?我被搞得一頭霧水。不過,客隨主便,見就見吧。
“這位畫家,你應該見見,他有一幅畫,畫上畫了五個毛澤東,還有馬克思、列寧,還有我,還有陳西。”
陳西?我馬上在大腦裏搜索陳西。搜索結果:陳西,貴州異議人士,三次入獄。目前,還在坐牢,罪名: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
“看嘛,就這個畫。這個人是哪個?看出來沒?”廖兄點開他的手機照片庫,找到那個畫家畫的那幅畫,一邊用手放大畫作,一邊問我。
“莫言?”
“嗯,就是,你還看出來了,不錯。這個,看見沒,這個是陳西,不過,他畫得不是很像。要是畫得太像,會惹麻煩”。廖兄攪動著他麵前的水果冰說。
莫言,匍匐於畫作左上方,臉部朝左扭動側向左邊,背部是耗子一樣的灰色。他的下方,有一行中文字:免於恐懼的自由。鄧小平站在畫作中間,其後是五星紅旗,他的灰色中山裝前麵寫著:開創新時期。鄧小平的左肩斜上方,寫有“貓論”,一隻貓叼了一隻老鼠。老鼠下方,一架戰機從航母上起飛。鄧的上方,是穿軍裝做揮手狀的毛澤東。毛的右肩上方,寫著:共產奴役運動。這六個字下麵,是麵朝同一個方向的豪情滿懷的工人、農民、礦工和解放軍。毛揮動著的左手下方,寫著:為德國人俄國人帶路。
我們坐下來聊天的地方叫冰城雪緣冷飲店,地處貴陽雲岩區瑞金中路與飛山街口交界處。
我問廖兄,可不可以記錄一下我們的談話,他麵露難色,說:“你要記啊?我怕他們一會兒把你的本子沒收了。”
二十多年前,我剖腹產。那以後,可能因為全麻過深,我的記憶力垮方式下降。光憑記憶力,很難記住想要記住的東西。廖兄接連兩次婉拒我拿本子記錄,但當他說起鍾鳴時,我不得不拿筆和本子記了。
雖然,貴陽比成都涼快,氣溫低上幾度,但眼下,8月8號,還是三伏天,可廖卻戴了頂看著很厚實的帽子。半個小時前,我在瑞金北路21號凱悅公寓門前,首次見到他。當時,我吃了一驚。一般來說,異見人士都穿著樸實,甚至寒酸。而他,黑色T恤、黑色長褲、白色絲襪、白色涼鞋,左手戴表,脖子上掛一串玉石串珠,右手拿一把紙扇,頭戴卡其色西部牛仔帽。我站在瑞金北路路邊,看見他給我打招呼時,簡直不相信我的眼睛。這副打扮,像個附庸風雅的小生意人,完全和異見人士不搭界。
8月7號,我從成都東站坐火車到貴陽。到貴陽時,六點半不到。事前,我在微信上問Y兄,從火車站搭幾路公交去凱悅公寓,他說,2路公交。
下了火車,我提著一個箱子、背著一個雙肩背和一個斜挎包出站。出站時,沒有電梯,得先下二十級梯石梯、再上二十幾梯石梯,才能走出車站。我前麵有個白化病老年男人,他無法提起他的箱子,隻能拖著拉杆箱,任拉杆箱的輪子突突突地在石梯上跳著往前挪動。為何不修一個斜坡,方便行李箱過重的旅客?
貴陽火車站的站廣場很小,不像成都火車站,停滿了警車。但貴陽火車站絕對政治正確。未及出站,就看見關於“中國夢”的大幅廣告。廣告上,一位穿綠色軍便的老頭高舉五星紅旗,他的身邊站著一位滿臉幸福感的老婦,老婦腳下是一艘巨輪,老婦身後寫著:中國前進!
一出站,就看見寫在人行天橋上的下列大幅標語:講文明禮貌 創文明環境 建文明城市。
何為文明?普世價值語係裏的文明,中共國黨文化語係裏的文明,完全是兩碼事。在普世價值語係裏,文明是意識形態多元化、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組黨自由、三權分立、軍隊國家化、多黨輪流執政。而在中共國黨文化語係裏,所謂文明,就是閉嘴當吃貨,不抱怨,不對一黨專政指手畫腳,安心做黨奴,並且,教育自己的孩子、孫子安心做黨奴。
“妹妹的真名不是馬青吧?”
“我就叫馬青,麻煩別妹妹。”
很煩哪個叫我“妹妹”、“美女”之類的,我就五十出頭的大媽一枚,膩歪個鏟啊!
此前兩天,我和廖兄在微信上的聊天,不太順利,但他表現得很大度,沒和我計較下去,轉而說:“我那幾年常去成都,見過許多名人。”
一聽名人,我就煩。
“名人與我無關。”我甩給他一句。
對我的稱呼,他繼續落實:“好的,就叫馬青女士吧。”
“不必客氣,叫馬青就是了。”對糾纏於稱呼、住址、工作單位的人,多半都聊不出個所以然,我把這類聊歸納為“大媽聊”,所以,一直反感。對廖兄,也不例外。
他繼續不和我計較,繼續在微信上說:“我是貴陽的,是私人法律顧問,在網上發評論。”
見他一路往下說,我也不好不友好一下。就問,見過哪些名人?
他說:周漁樵,黃琦,譚作人,冉雲飛,陳雲飛,盧鋼,丁矛,胡明君,佘萬寶,張明,黃曉敏,鄧永亮,陳兵,幸清泉,蒲飛等。
“幸清賢?”我問。
“嗯,我寫錯了,他是我們貴州的。”
“沒見過丁矛、鄧永亮,和蒲飛。”我老打老實地說。
“常聯係,我暫有些小事要去處理。”他回答。
同一個省的同道,會寫錯?寫錯的字,還不是諧音字。想試試水深?不過,他提及的這些人,全是和中共對著幹的異議人士。
2009年2月23日,成都十名訪民以鐵鏈鎖手在成都中院維權抗議後,被捕,其中,包括幸清賢。2010年9月28日,他被樂山中級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2015年10月6日,幸清賢、唐誌順、包卓軒(王宇、包龍軍之子)在緬甸境內被中共跨境抓捕。當時,包卓軒16歲,幸清賢和唐誌順營救他出境。
在去畫室的路上,廖兄接到五個追蹤電話。到了畫室後,又接到一個追蹤電話。這六個電話分別來自三個人。一個是分管他的國保,一個是派出所教導員,一個是……
十天前,8月1號,在網上加他為好友、寒暄完畢後,我第一句話就問他,對貴州啟蒙社熟悉不熟悉。他說:“非常熟悉,主要負責名叫黃翔,我曾與他合過影,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認識廖兄之前,先認識貴州Y兄。
2017年6月16日,Y兄邀請我加入貴州聊友群。當時,我的手機儲存空間隻有264.5MB了,我當即給他發了個我的儲存空間截圖過去,他發回兩個笑臉。
我說:“不好意思。”
他說:“理解萬歲。”
7月20號,他再次邀請我進貴州聊友群,我不知啥原因,沒理睬他。也許,因為他反複邀請,把我整煩了。
7月30號,我買了去貴州的K9454火車票後,猛然想起他給我發的數次邀請,就點擊他7月20號發給我的加群邀請,嘿,這邀請竟然沒過期!竟然,順利進去。
為啥想到去貴州?因為,我在一所民辦大學的圖書館工作。放暑假,總得到哪兒去逛逛吧?正沒主意時,看見央視播貴州六盤水的廣告片。貴州?嗯,就去貴州。一直,就想去貴州,因為,那兒有個城市叫畢節,從2012年開始。那年,五個畢節男童悶死於垃圾桶。有個叫李元龍的公民記者,報道了此事,然後,該位仁兄失蹤了一段時間。
決定去貴州後,開始在微信上找貴州朋友。首先,如上所說,找到Y兄。經由他,找到廖兄和李元龍。
李元龍在微信上說,不見得能見到他。畢節事件,不是都過去四年多了麽?他咋還這麽敏感?
1978年~1979年,黃翔、楊在行、方家華、李家華、莫建剛……等,在全國人民一片愚時,竟然在貴州這樣的偏遠地區成立了中共建政以來第一個民間社團,他們在北京、貴陽兩地的自由、民主、人權啟蒙行動,拉開了中國“民主牆”運動的序幕。這段時間,貴陽盧順祥、盧勇祥兄弟辦起了《使命》刊物;廖雙元、李任科等人也成立了《百花》、《柴草》民刊協會。這次去貴陽,除了想采訪幸清賢、李元龍,就是想請Y兄和廖兄講講貴州啟蒙社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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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坐火車去貴陽。
可以先去地鐵,坐一號線,再在天府廣場轉二號線到火車東站。東西準備好後,提了下箱子,有點沉。大熱天,一個箱子,一個雙肩背,一個斜挎包,實在惱火,還是滴滴算了。打開滴滴,查價,拚車的話,15元;不拚,22元。如果不拚車,可以和司機多聊聊;如果拚車,少出7元。猶豫片刻,還是拚車。
15:51,滴滴開到華西醫科大學一側的簧門街,兩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上車,其中一人穿翠綠綿綢長褲 ,另外一人齊肩短發。
一上車,兩人就開說某種牌子的桶裝水。綠褲子說,她煮飯、泡茶都用這種水。嗯,這兩位不是將就過的人。
滴滴開到合江亭處,向左拐。綠褲子說,今天,她從資陽到成都,進成都時,每個人都被警察要求出示身份證。
“有個姐,怕曬太陽,戴個墨鏡,紗巾把臉蒙得嚴嚴實實的,被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可能,以為她是新疆人。哈哈!”
“疆獨,有可能!”
卷發女人說,十多年前,根本瞧不起九眼橋這段的房子,前年,放開二胎,她預測房子絕對要漲,但隻是想,沒有動手買,要是當時買了,就好了。綠褲子說,她在北京買的那個房子,漲了一百多萬,漲到五百多萬,要是一漲就賣,就好了。結果,北京調控商住房,又一火跌了下來。綠褲子的房子在北京五環,樓下是地鐵站。
“北京,有個房子,就站得住腳了。”卷發說。
“看嘛,就這個”,綠褲子翻動手機裏的照片,對卷發說:“全是玻璃幕牆,很規範,好多電視劇都在這兒拍……早上起來照的,冬日暖陽的味道……這個地方,是北京的經濟技術開發區。”
滴滴沿著一環路開過嬌子音樂廳,走到水碾河路上。雙橋子街道辦事處的巨大紅底黃字標語——“學黨章 強黨性 聽黨話 跟黨走”,立於路邊。
“小區裏麵有咖啡廳,多安逸的,我喜歡有咖啡廳的小區。”不知為啥,卷發女人想起了咖啡廳。
“自己開一個撒。”綠褲子建議。
卷發女沒接綠褲子話頭,轉而說:“小葉榕灰不攏聳的,氣根吊在樹上,很難看,不像落葉樹,一年四季都有變化。銀杏,之所以好看,就是因為,一下黃,一下又綠。芙蓉花其實多好看的,葉落了,也好看。一棵芙蓉樹上,有幾種顏色的花,安逸得很。芙蓉花,相當於樹上的牡丹。要是把小葉榕全砍了,通通栽成芙蓉,就巴適了。梧桐也好看,梧桐要發新芽。北京的柳樹、白楊,不錯。”
“北京,最好看的,還是洋槐。先頭,我不曉得那是啥,後來曉得是洋槐。真的,枝形特別好看。”
車到成都汽車總站,兩女人一同下車。看來,這兩人都是有閑階層,不為生存而奔波。
從汽車總站到火車東站,隻有十來分鍾車程。趕緊和師傅聊。
師傅說,他開滴滴前,在南寧當兵,2016年複員。
“複員,有複員津貼吧?”
“嗯,部隊給33萬,地方上再給8萬。說實話,當時,多猶豫的,不曉得要錢,還是要工作。”
“要工作的話,一般分到哪些單位?”
“一般都是事業單位。我走之前兩年,我有一個老鄉離開部隊,他要的是工作,分到自貢水務局。他老婆在自貢下麵一個區還是鎮教書教書,看上去多完美的。哪曉得,後來,他又被分到沱江,在一條船上工作,一個月才兩千多。與其這樣,還不如,留在部隊。”
“你是自貢人?”
“嗯。”
“你在部隊時,拿好多呢?”
“六千多。”
“六千多?你的職務是啥?”
“士官。”
“士官都這麽高啊?!”
“漲了幾次,漲到六千的。2014年,3600。2015年,漲到5000多。2016年,漲到6000多。”
16:28,在檢票口等著檢票時,幾個身穿“小紅帽”衣服、手推小推車的中年男人晃過來。
“運到站台哈,有沒有需要的?”
“好多錢呢?”我問。
“30元!”
“那麽貴!”我連忙擺頭,表示不需要。
“以前10元。”我身邊的女人告訴我。
貴州,2015年時,GDP超萬億。經濟增速,連續五年居全國前三。貴陽,貴州省省會。 這次,想去赤水、六盤水、石門坎、茅台鎮。還有哪些地方值得去?要是你去貴州,你會去哪些地方?
曾經,煤炭產業是貴州的支柱產業。據說,黔煤技窮了。
最近一周,有wifi時,才能上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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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這段文字,是2017年8月7日,19:55 ,我發在我的微信朋友圈的,寫於成都開往貴陽的火車上。當時,不知騰訊微信24小時監控用戶的所有信息。隻要安裝了微信,手機就成了中共的移動跟蹤器。在微信上說話,等於和派出所民警說話。我去貴州的目的,被貴州警方和成都警方同時獲知。雖然,僅僅是想了解五個悶死於垃圾桶的畢節男童的情況和貴州啟蒙社的情況。
再來說2017年8月8號,和廖兄、劉兄、畫家X兄吃完飯後,回到我下榻的織金賓館。剛一進房間,三個警察就衝進來。他們朝我吼的第一句話是:“手機拿來!”沒等我回過神來,其中一人就一把奪走我的手機。還有這種整法?警官證和傳喚證都沒出示。
“走,去趟派出所!”丟下這句話後,他們將我帶到當地派出所做筆錄,問我此行目的,見了哪些人,還要見哪些人,和這些人的認識和將往過程。筆錄做完,他們叫我自己在網上買車票回成都,此時,已是深夜十二點過。他們三個不嫌累,領著我,去了附近的織金賓館。進房間時,看見劉兄,他在我隔壁,哈,他也被專政機器瞄準了。他的隔壁,是另外一位重慶公民圈的朋友H。
劉兄是重慶公民圈的異議人士。這次,劉兄、我和H原本想在貴陽停留一兩天,再到貴陽附近一個涼快的小鎮小住幾天。哪曉得,隻在貴陽喝了一杯飲料、吃了一頓飯、看了一幅畫,就被逮進派出所。貴陽,滿街都是“核心價值觀”,“和諧”、“文明”、“ 自由”、“法治”,抬頭不見、低頭見。文明何在?自由如何體現?自由進出貴州都不行,何談自由?提著權力這個籠子,到處抓人,是法治?堵住耳朵、捂上嘴巴、拴住腳之下的和諧?
2017年8月9日,我被貴陽警方驅離貴陽。回程火車票,勒令我自掏腰包購買。
“送”我離開貴陽的三位男性,一位是派出所的,兩位是巡邏大隊的。8月8號中午十二點一過,這三人帶我離開織金賓館。此前,我被軟禁十六個小時。這三人一直把我“送”上車,對我上車經過錄像,直到,火車開動,才從我眼前消失。上火車前,這三人帶我去貴陽二七路“小吃街”吃午飯。小吃街上人來人往,吃貨們各自大快朵頤。要是你是從台灣或國外來的遊客,一準會被貴陽的美食和美景打動,不由自主地點讚中共國。但事實上,你們看見的僅僅是虛假繁榮,言論控製、人身控製、泡沫經濟、地方債務危機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
曾經,看了個台灣某電視台的訪談節目視頻。畫麵中,一中年女人亢奮地宣稱大陸的進步令她瞠目結舌。她說,大陸現在,移動支付普及到生活中的方方麵麵。比如,打滴滴,一下車, 就可用微信付款,並且,手機APP會立即征求她對司機的意見。她說,這個東西太先進了,如此這般,哪個司機敢隨便敲詐和粗暴對待顧客?台灣簡直望塵莫及!然後,她從這點說開,說大陸完全不是以前那個大陸了,大陸科技生猛得很!不知此女是何背景,我隻是奇怪,為啥,她從一個手機APP的普及度推論到大陸科技發達。她不曉得這邊是山寨國?飛機發動力造不出來不說,圓珠筆芯也靠進口。再說,微信根本就是個跟蹤器,微信上的一言一行,都盡收中共眼底。
愛國,曾經是大陸民眾的唯一選擇。嘿,現如今,香港人、澳門人、台灣人、海外華僑也愛起國來。不對,是愛中共。大外宣,白花花的銀子沒白花。
有朋友說,台灣人雖然可以到處免簽,但他們沒有祖國,他們的漂泊感深入骨髓。我想說的是,如果在自己的國家,有如下非法,非法集會,非法結社、非法發帖、非法抗議示威、非法出版、非法參加讀書會、非法議論中央、非法維權、非法上訪、非法組黨、非法遷徙、非法生育、非法信教、非法代理人權案、非法寫詩、非法畫畫、非法嫖娼、非法集資、非法祭奠,那,這樣的祖國拿來幹嘛?!沒有民主自由的祖國,不過是人間地獄。沒有民主自由的祖國,律師的人身安全無法保障,所有跪民的人身安全也無法保障,包括你我他。
檢票時,三人累得滿頭大汗,因為,怕我離開他們的視線。當時,我一下怒了:“太蠢了!這樣跟,還整三大三個來!民脂民膏就這樣花嗦!有啥必要嘛!納稅人的錢硬是花不完了?!” 其中一人說,我們歡迎你以後來貴陽旅遊。言下之意,不歡迎我來拜見異見人士。
這次,之所以對我和重慶兩位公民圈朋友大動幹戈,我想,有如下幾個因素:
1、客居成都的異議人士子肅於2017年4月,發了一封給中共的公開信,呼籲公開民主直選總書記,並推舉已故中共總書記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參選。2017年5月11日,被刑事拘留。此前,他還參與“中國班加西工程”,意圖以武力推翻中共。這次,我到貴陽,是2017年8月8日,離子肅被刑拘僅僅兩個多月,子肅成超級敏感人物後,子肅客居的成都市的異議人士也順帶成了敏感人物。
2、2016年5月28日,我因“八酒六四”酒案被刑拘,此時,剛結束取保候審不久。
3、川渝異議人士之間,素有來往。其一,微信上,有“川渝一家”群;其二,2017年5月1日,成都民運圈的朋友和成都羅伯特議事規則倡導者去重慶拜訪了重慶民運圈朋友。演練羅伯特議事規則之餘,重慶朋友詳細講解了他們在觀音橋等地演說人權法治的過程。時隔三個月,我和重慶異議人士再度碰頭不說,貴州異議人士也加入進來。有司緊張,自不必說。
Y兄後來說,本來,他已安排好我去貴陽的行程,哪知,我一到貴陽,就聯係上廖兄,而廖兄一貫做事高調,我們自然“難逃法網”。廖兄的電話常年被監聽,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依然用他的電話和我聯係,沒法,高調慣了的人,一時無法低調。他家,不光他被監控,他妻子也一同被監控。他和他妻子同為異議人士,相互支撐、並肩前行,讓長時間單身的我很是羨慕。
回成都後,得知那位畫家被提進派出所訓誡,那幅占據整整一堵牆的大型畫作,被沒收。唉,實在是對不起他。
貴州省,麵積略小於英國,人口3500萬。“酒、茶、藥、煙、食品”,是貴州的五張名片。除了這五張名片,“雲上貴州”也是貴州一大景觀。雲上貴州,全稱雲上貴州大數據產業發展有限公司,是位於貴陽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的國有企業,成立於2014年11月。蘋果公司1月10日發布公告稱,從2018年2月28日起,中國內地的iCloud服務將轉由雲上貴州大數據產業發展有限公司(簡稱“雲上貴州”)負責運營。從2018年2月28號開始,蘋果用戶在中共警方麵前,裸奔。
中國,是在前進,往大監獄方向加速前進。為中共國的城市化建設讚不絕口的台灣人和海外華僑,這樣一個看上去花團錦簇的大監獄,是不是你們向往的?
我媽,從某軍工廠衛生科的婦科醫生崗位上退休,她說:“舊社會,一家人吃糠,全家人都拉不出屎,住又住得小,八九個娃娃睡在一個床上。那才不是味道。中國地廣物博,經濟發達,科技發達,軍事強大。我們不侵擾別國,我們自己獨立。不像美國,美國就想把中國整垮,整中國,整俄國。最壞就是美國!除了美國,就是以色列!壞得很!中國太可愛了!真的!”
九十年代,去過一次貴陽,從飛機場進市區的高速公路邊,有家花溪牛肉粉,湯濃、肉鮮,令我懷念多年。用牛肉膏製作假牛肉,用罌粟殼熬牛肉湯,諸如此類的新聞層出不窮。在毒食品遍地的今天,那家花溪牛肉粉能出汙泥而不染麽?
關於貴州,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裏有常年被逼迫的活石家庭教會,有因言獲罪的貴州貴大學教授楊紹政。2018年,楊紹政在網上發文公開批評中共每年以20萬億人民幣供養2000萬黨務人員。事後,他被貴州大學開除,被以"煽顛罪"判刑四年半。
一黨專政,不能自由寫作,沒有言論自由、遷徙自由和信仰自由,批評政府就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原子化社會,去鄰省旅行都要被遣返,這樣的流氓政權,我媽卻覺得可愛得不得了,為何?她常年看新聞聯播,一到晚上七點,都端坐在電視機前,認真學習領會中宣部通過單一渠道強行灌輸的單一信息。腦殘,不是一點半點。被洗腦,洗得徹徹底底。其實,她所謂的“科技發達”,比如,令她倍感自豪的華為、航母、北鬥、高鐵等等,全是中共用來為自己貼金的監控工具或山寨貨。“軍事強大”,不過是自吹自擂,同時,用來保衛獨裁專製。
全過程民主是假,全過程監控是真。
貴州,何時才能再去?今生,能否完成這次沒能完成的旅行?
2017年8月10日 初稿 於四川成都
2025年1月8日 修改 於美國馬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