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上小學時,我最好的發小和同學,他父母都是人大畢業的,都是下放的右派。上小學時,常去他家玩,因為他家裏養了幾十隻兔子,黑的、白的、花的都有。白兔子是紅眼睛,非常好看、可愛。
剛剛出窩的小兔子是世上最機靈最可愛的小動物。身長隻有人手指頭那麽長,亮亮的絨毛,非常膽怯怕人。我喜歡有空就去同學家看小兔子。我和同學經常一起去農科院的實驗果園拔草,喂兔子。
同學的父母很不幸,我們上小學時,他父母一直在一個車隊的鍋爐房燒鍋爐。直到後來為右派平反並落實政策後,他父親才被安排到當地一家專科院校教書。發小從小有報複社會的想法。終於在九十年代中期犯了事,拿了單位二十萬,逃了。當時是大罪,有可能判死刑。
雖然他犯了事。但他永遠是我的朋友。發小出事後,一直為他祈禱,願他平安。發小從此從人間消失,再未出現。我相信他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過著自己平靜的生活。祝他一切安好!
(二)
高中語文老師是北師大畢業的,早年是右派身份來到邊疆,一直在當地教書。我上中學時,所有右派都平反了,老師是學校中學部語文教研室主任。中學裏的的許多老師,帶著濃重的家鄉口音。一些老師帶著四川口音,一些老師帶著陝西口音,個別老師帶著上海話口音。我的高中語文老師,無論在課堂上還是在課下,都講一口純正的標準普通話,完全無法根據口音判斷成長地域。我和老師住在一個大院。那時候,住宅區大院和我們的學校都有高音喇叭。師母是大院的義務播音員,有時候播報一些重要通知。老師和師母的嗓音非常專業,都是新聞聯播水平。
老師身板筆直,劍眉濃重,樸素的衣著,也難掩英氣和強大的氣場,很像電影中,年青時的周恩來。氣宇軒昂這個詞用在老師身上再合適不過。
每當開講一篇新課文的時候,老師喜歡在教室裏一邊隨意踱步,一邊自己先朗讀一遍課文,幫助大家熟悉生字、糾正發音。老師洪亮而又富有感情的朗讀課文的聲音,非常感人,那聲音永久地留在學生們的記憶裏:
“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老師對學生隻有表揚,沒有批評。記憶中,老師沒有批評過任何學生。我小時候自由散漫慣了,直到上中學還不知道遵守課堂紀律和尊重老師。我最丟人的一件事是,有一次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在講解課文,我卻在剪指甲。老師聽到了,就停了下來。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隻聽得到“噠!噠!噠”我的剪指甲聲。聲音挺大的。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但是老師並沒有批評我,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講解課文。
老師和我的許多同學住在一個大院裏。大院有一個標準足球場。老師喜歡踢足球。高中畢業後的那個暑假,每個周末早上八點(相當於內地的早上六點),老師和我們一起踢足球。因為白天天氣太熱,傍晚操場上散步乘涼的人太多,隻好大家一起起大早踢球。我大學畢業返鄉時,老師已經是市教育局局長。後來回國的時候,他退休了。
(三)
參加工作後,單位幾個領導都是五十年代自願援疆大學生。中層領導是一批工農兵大學生。也有幾位留下來的北京知青。我因為經常要用單位資料室的電腦打字,和單位的資料室管理員比較熟。她是北京來支邊的知青,遊泳非常棒,進過北京少年泳隊。她老公也是留下來的知青,後來當了領導幹部。幾年前,有家鄉的朋友來,一起聊天時,聽朋友講她老公犯事入獄了。那時他們唯一的孩子正值高考,非常不幸。願他們一家能渡過難關,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