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裏的孫鳳 (89)心戰

南瓜蘇 (2024-11-10 17:21:24) 評論 (50)

齊嘯回到火車站,康嶽永迎了上來,“調度室人多眼雜,我把人弄小休息室去了,有哥們兒看著呢。這是證件。”

齊嘯接過證件,一個身份證,一個學生證。他打開學生證,看到裏麵寫著:李唐,江市一中高三四班。

看他鬼鬼祟祟跟著孫鳳,果然有問題,原來這就是李唐。當時何琪說這小子可能喜歡鳳兒,看來是真的。

齊嘯心裏有些泛酸起火,但轉念一想,鳳肯定跟他沒啥瓜葛,否則他也不會這麽偷偷摸摸的。

康嶽永甩了支煙給齊嘯,“你跟這小子有過節?”

齊嘯沒有回答,把手裏的煙又甩了回去,“不能抽了,媳婦兒回來了。”

“這麽怕媳婦兒?。”

齊嘯笑笑,沒搭腔,抬腳往休息室走去。進了門,屋裏的另外一個熟人拍拍他肩膀,走了出去。

小屋裏就隻剩下齊李二人。

齊嘯在李唐對麵坐下來,隔著一張油漬麻花的木頭桌子,看著那張比女人還清秀的臉,暗自琢磨,孫鳳肯定不會喜歡這種娘們兒一樣的男人。

李唐麵無表情,靜靜地看著齊嘯,心道:原來這就是孫鳳的訂婚對象。剛才見他們親熱地摟抱在一起,關係親密,不像是孫鳳說的那樣淡漠,看來,她沒有對自己說實話。不過,到底是地頭蛇,哪兒都有他的嘍囉。自己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麽樣的人,更要探探他和孫鳳的真實關係。

兩人互相對視,仿佛看鏡子裏的自己,誰也不先開口說話,誰也不移開目光。

好一會兒,還是齊嘯先沉不住氣,開了口,“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

兩個字便擊中齊嘯要害。他登時怔住,這小子竟然知道自己是誰,這說明了什麽?他感覺突然掉入冰窟,渾身冰涼。

齊嘯的時間暫停了,可李唐的卻沒有。他看著對手失魂落魄的樣子,眼角漾起一絲笑意。

但齊嘯很快就振作起來,內裏再垮,架子不能垮。他的眼神重新犀利起來,無論如何,得先解決外敵。

“看到了?”齊嘯問道。

“看到了。”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既然看清楚了,就回去吧,下午四點和晚上七點五十各有一趟車,誤了車你今天就回不去了。”

李唐頓了頓,問:“什麽條件你可以答應退婚?”

一聲汽笛炸裂在耳邊,不知是東來的火車,還是西來的火車。

齊嘯楞了一愣,隨即噗哧笑了,順手把李唐的學生證高高拋起,然後伸手接住,再拋起,再接住,反反複複,最後把證件陀螺一樣在手裏轉,才微笑著問道:“你能出什麽條件?”

“隻要你肯放手,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齊嘯大聲笑了起來,笑得非常放肆,“是嗎?我要你在孫鳳麵前消失,你也答應嗎?”

李唐感覺被看低,有些薄怒,但他立刻穩住心緒,警告自己萬不可亂了陣腳。“既然你們的訂婚是場交易,那我也可以跟你做個交易。”

齊嘯的心重重地往下沉去,交易?這兩個字就是她對自己一片真情的注釋?

他五髒六腑亂糟糟起來,兩人到了什麽地步?竟連訂婚的原委也都告訴了這娘炮?

“哼!跟我做交易?那看來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孫鳳是我千方百計娶進來的,而不是交易出去的,懂嗎?小子!”

許是小屋裏的溫度有些高,李唐把大衣扣子全解開,他扯了扯毛衣領口,“我可以出更高的籌碼,比你當時出的高得多,隻要你放手。”

齊嘯抬了抬眉毛,陰惻側地笑了,“把你的命給我,你同意麽?”

李唐嘴角翹了翹,繞開對方無聊的問題,淡淡地笑了,轉守為攻,“你叫什麽?”

“齊嘯!”

“你愛孫鳳嗎?”

“這不廢話嗎?我費這麽大勁會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那你知道孫鳳是否愛你嗎?”

齊嘯再次把李唐的學生證扔上去,塑料的外殼砰的一聲碰到棚頂,接著急速下落,他伸出兩指夾住空中的學生證,慢悠悠地說道:“我媳婦愛不愛我,犯得著跟你一個外人說嗎?”

李唐微微一笑,“你不自信,因為你知道她不愛你。可她,卻親口說她喜歡我。”李唐說完,半眯著眼,挑釁地盯著齊嘯。

齊嘯的心被劈了一刀,痛得幾乎就要失態,但須臾間還是穩住了自己,奚落道:“喜歡你?她還說喜歡我家鄰居老李頭呢,說他特別風趣,特別可愛。”

李唐笑笑,“你知道她說的不是一回事。”

齊嘯當然知道不是一回事,他心裏已經開始焦躁,焦躁地起了火星兒,隨即便劈劈啪啪燒了起來,燒得他想砸東西,想打人。他不想再陪李唐耗下去了,他要快刀斬亂麻,“那你和孫鳳什麽時候開始的?”

李唐微笑著,眼神有些遠,仿佛遠處有一個屏幕,上麵有他要找的答案。他似乎找到了,於是他說:“高二上學期剛開學,我們就在一起了。”

齊嘯真切地記得,在高二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問過何琪,當時何琪提到李唐可能喜歡孫鳳,但卻言之鑿鑿地說孫鳳肯定沒有談戀愛,也就是說,李唐剛才的話是在誑自己。實際上他跟孫鳳之間並沒有什麽,是他一廂情願。他把暗戀說的跟真的似的。

人最願意接受自己最期望的答案。齊嘯也是如此,他接受了這個判斷,並把它作為終極版本,因此內心穩了不少 。他嘴角斜挑,雙目如兩眼深井,懶洋洋地問道:“你們處得怎麽樣?”

“當然很好,甜甜蜜蜜,你儂我儂。”李唐配了一臉的甜蜜,心裏卻苦澀不堪。

齊嘯嗤地一笑,“哦?處得很好,那為什麽不一起走,還偷偷摸摸地跟著?”

李唐一楞,隨即說:“我想給孫鳳一個驚喜,沒想到被你的人給攔了下來。”被戳中要害,心瞬間亂了,邏輯也亂了。

就這?齊嘯心裏更加了然,不想再做糾纏,決定快刀斬亂麻,斷了他的幻想,“小子你聽著,自從我和鳳訂婚後,她每個假期回來都是住我家,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殺傷力最大的不是拳腳刀槍等暴力手段,而是語言。李唐被一擊致命,腦子嗡的一聲,心裏立刻翻江倒海,再也裝不下去,一直強撐著的架子嘩地塌了。曲終人散,鑼鼓收場,他猶如下了台的皮影,再無生氣,隻剩薄薄的一片紙。

齊嘯瞭一眼丟了魂的李唐,心底竟泛起些許同情。他推門出去,拿著學生證,買了一張下午回江市的火車票,拜托康嶽永到時候把人送上火車。

康嶽永小聲問道:“到底咋回事?他招惹你媳婦兒啦?”

齊嘯臉色刷地冷了下來,斜睨著對方,小聲說道:“別他媽胡說八道!跟我媳婦有毛關係?再胡咧咧我削你。”

康嶽永尷尬地陪笑,小聲道歉,“看我這張嘴,記吃不記打。嘯子你放心,我給你把人送走,絕對不出一丁點兒岔子。”

到了家門口,齊嘯並不下車,而是坐在裏麵發怔。李唐的那句話:她親口說她喜歡我,象鍾擺一樣來來回回敲打在齊嘯的心上。他不斷地警告自己,別去判斷,也別分析這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意義呢?但就是靜不下來。

坐了好一會兒,總算一顆心略微平穩了一些,才下車進了家門。

孫鳳已經吃過飯,正躺在自己房間裏發愁,不知道一會兒該如何跟齊嘯解釋鐲表的事。

一見齊嘯進門,她皮球似的彈坐起來,受了驚嚇一般。

見孫鳳如此反應,齊嘯納悶,難道她知道李唐來了?不可能啊。

他坐在炕沿上,把人摟在懷裏,低頭問她:“鳳,你怎麽了?”

孫鳳心裏蛙鳴一片,亂的如夏日的爛泥塘。應該怎麽說呢?他一定會發脾氣的,他會不會告訴孫家?他會不會找何叔叔麻煩?他會不會打人?唉!算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還是坦白從寬吧,“齊嘯,有件事你可能會生氣,你會不會生氣?”

齊嘯心想,壞了,八成她是知道了,但她不可能知道啊,於是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你還沒說呢,我怎麽知道會不會生氣,隻要別碰我的底線,其他事我都讓著你,寵著你。說吧,什麽事?”齊嘯心說,千萬別告訴我你愛上那個李唐了,千萬別跟我說你要離開我,否則我保不齊會幹什麽。

孫鳳扭了半天,用手指把一縷頭發從發梢一直卷到頭皮,才張開嘴,“有兩個事:一個是全國物理競賽我拿了個全省第四名,”

剛說到這裏,立刻被齊嘯打斷,“小傻瓜,這是好事啊,我生哪門子氣?”

孫鳳心說,別高興的太早,一會兒你就不這樣講了。她看著齊嘯,盡量讓快樂的情緒在他那裏多停留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就因為這個,何叔叔又送我禮物了。”

齊嘯的笑意潮水般褪去,楞了幾秒,他問:“什麽禮物?”

“一隻做成手表樣子的手鐲。”

齊嘯壓著火,“摘下來我看看。”

孫鳳沒動,齊嘯奇怪地看她一眼,拉起她的手腕,撩開毛衣袖子,隨即便愣住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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