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出遊8

音來小提琴 (2025-08-13 13:08:05) 評論 (2)

       一退休就衝向澳洲,其實旅遊為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急於去見朋友。

    四十三年來,我已經失去了很多老一代的忘年交和師長們。我必須抓緊時間去看望還建在的朋友。這次澳洲行,終於見到了幾位當年對我幫助最大,勝似親人的朋友。

 波騰利太太 

     離開澳洲之後,我與波騰利太太通了至少十年信,在數年沒獲得她回信後,我斷定她不是重病就是離世。算來已有三十年多年沒她的任何消息了。

      但就在去澳洲的前幾天,我找到了她女兒的凱西,她告訴我母親還在,剛剛過了一百歲生日,住養老院,隻是癡呆不認人了。

    凱西就是我在博文“退休出遊6”中說到的,當年邀請我去她父母家居住的朋友。她的提議獲得父母爽快的讚同。她的母親波騰利太太把我從墨爾本機場接到家後,就如同家裏突然多出一個需要特別照顧的大孩子。那會兒我的英語還不好,我滿以為自己已經熟背了很多單詞,語法也都學過了,應該能對付一般場景,但到了澳洲後,聽他們說話我隻能抓住單詞,內容基本都在騰雲駕霧,他們與我交談要有很大的耐心,要使用簡單的句子和詞匯,我才能懂。最開始那兩周,辦任何事都需要有人幫助,波騰利太太為我著實忙乎了一陣。教我認路,乘公交火車,帶我去見該見的人,幫我搞清學校的課是怎麽回事,還有數不清的生活所需。她的退休生活因我的出現被攪得很不安寧。幸而她對我在學校的一切都很感興趣,她的三個女兒一個兒子都學了樂器,兩個從事音樂職業,小女兒凱西還在學習,她對墨爾本的音樂圈子熟悉之極,很高興聽我每天回來跟她敘述在學校發生的事,遇到的人。每天與她大量的對話,讓我的英語從結結巴巴很快變得流利了起來。

      令我很不安的是她一直堅持不要我付房租和夥食費,並且隻要一起外出,任何場合都為我買單,我感到非常過意不去,每次我掏出錢包都被擋住,她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Save your money!

    有天我聽見他們夫婦吵架,隱約聽到吵架原因是波騰利太太抱怨丈夫給家裏的錢少了,我本不想多聽,但波騰利太太那一句“為音來花的錢都是從我賬上出的”鑽進了我的耳中。頓時心裏很難過。雖然這是他們夫婦間的矛盾,但我住在他們家還是增加了一定的開支。吵架那天正好凱西也在家,她讓我不要在意,吵架與我無關。主要是她父親太不顧家隻顧工作,讓她母親不滿,時不時會找機會發泄。

   此事發生不久,我在波騰利太太要外出旅遊時,趁機搬離了他們家。

       得知波騰利太太還在世,我驚喜萬分。到後第二天去養老院看她。我做好了最糟的心理準備,會看見一個目光呆滯,攤在床上的老太太,結果她除了不認人,一切都好,還可以交談,她雖然認不出也記不得我了,但很高興有人去看望她。身體狀況非常好,頭發沒比四十年前更白,牙齒也全,一點不像百歲老人。

她反複問我:你是誰啊?你為什麽來這裏?

我一遍遍回複:我是音來,我特地來看望你。

    我知道她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了,何況我這個已經失聯三十年,在她生活中隻與她相處了一年時間的人。我不介意她忘記了我,但隻要我的到來能讓她開心就好。



80年聖誕節時的波騰利太太



    相隔近半個世紀再見到波騰利太太,百感交集,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要感謝上帝讓我再次見到了她。

托尼與瑞塔  

      我到墨爾本兩周後,就去一所男校教小提琴課了。這段經曆非常艱難,以後定會專有一篇文來敘述。言歸正傳,托尼與我在同一所學校教學,教長笛和黑管。太太瑞塔是鋼琴家。當年他們的兒子艾旺才三歲。因為學校很遠,沒合適的公共交通。我每周上課那天就搭托尼的車去學校,與他們一家三口很快就熟悉了。得知我要找住處,全家都歡迎我搬去。他們接受我付房租和夥食,這讓我釋然,住得安心。

     我搬去後艾旺最開心了,小男孩平時太寂寞,家裏多了一人讓他興奮不已,他的注意力馬上全轉到了我身上,他早上一醒就跑進我房間,在我床上蹦跳,成了我固定的鬧鍾。吃每頓飯都要挨著我,桌下的腳不停地踢我,不管我在做什麽,都要防著他會隨時撲過來的襲擊,身上各部位都可能遭到拽,推,搖......。雖然有時他的調皮讓我有點吃不消,但知道他那是以天真的童心在愛戴我。他們全家都對我像家人一般好,在他們家一直住到離開澳洲。

   艾旺每天都聽到我練琴,有一天堅定地對父母說也要學小提琴。他的學琴之路很順暢,進步飛快,很年輕就獲得了澳洲全國大賽獎。他的父母說他能成為一位高水平的職業小提琴家,完全是受了我的影響。

      托尼瑞塔還住在四十三年前的老房子,我到後當天就去看望了他們。盡管托尼事先電話中告訴我瑞塔狀態不好,家裏很亂。但到後看到的實況,還是讓我久久回不過神。當年的瑞塔有著潔癖加強迫症,家裏總是一塵不染,井井有條。她每天都是一頭打理得好看的頭發,和畫得精致的妝。可現在的瑞塔一頭枯黃似亂草的頭發,身上的衣服散發著長久未洗的臭味,目光渙散,雖然她還記得我們,但說話顛三倒四思維混亂。家裏雜亂不堪,客廳餐桌櫃子地下鋪天蓋地堆滿了各類雜物。托尼說這些東西都是傑妮的。傑妮是住他家幫他照顧瑞塔的女孩。雖然托尼今年75歲了,但他喜歡教課,不想退休,每周去學校兩天,還有來家上課的私人學生。他教課時瑞塔必須有人照看。正好瑞塔從前的學生傑妮沒地方住,就搬進了他們家,讓他可以安心教課。聽來傑妮對托尼來說頗為重要,因此得以在托尼家為所欲為。托尼雖然看著還不錯,但顯然已被瑞塔拖累得疲憊之極。但他說絕不會送瑞塔進養老院。 瑞塔比托尼大八歲,托尼說幸好我比她年輕這麽多,不然無法照料她。

    這次去與他們聚了三次,告別時,瑞塔說: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麵。我答:會的。但心裏知道這回答很虛偽。   瑞塔多半等不到下次見麵了。



這是81年我們一起散步時,我給他們照的三人合影。



這張照片上的瑞塔雖然笑得挺開心,可她已經不是從前我熟悉的瑞塔了。但讓我欣慰的是我們在她還沒完全失智前趕到了。

  凱茜S

   我有兩個澳洲的親密朋友都叫凱西,這位凱西S,除了是朋友,還是同學。

   那年我參加澳洲青年樂團時她也在。我在澳洲留學半年後,她也到同一所學校報讀研究生。因為我們之前認識,成了同學後,關係就更親密了。除了經常約玩,還一起拉室內樂,去歌劇院樂隊工作,參加很多小樂隊賺外快。凱西是那種平時話不多,但很為人著想,在你需要幫助時,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的朋友。

   凱西來自富有家庭,住有大泳池網球場的豪宅,按說她完全不必打工。但她不要父母的錢,偏要靠自己有勞而獲。毫無富家子女的架子。

     我到澳洲還不到一年,凱茜的母親因肝癌去世,她父親在兩年以後又出車禍離去。

   接踵而來的災難把凱茜打懵了。她決定離開熟悉的音樂圈子,去尋找另一種生活。她選擇了去護校。也許是過早失去父母的打擊太大,讓她覺得到醫院去照料病人,可以為她帶來心理上的某種安慰。凱茜去醫院工作後,我們便失去了書信聯係。

      大約兩年前,工老師學校的同事來家做客,一同來的女朋友是澳洲長大,來比利時工作的。我拿出相冊給她看一位我們共同認識的老朋友照片,而她卻指著旁邊的凱茜說:“嘿,這是凱茜S。“”我驚喜之極:“你認識她? 那你一定要幫我找到她!”

    在我動身去澳洲前兩周,她終於為我找到了凱茜S的電話號碼。接下來的一切就如動人的電影情節一樣美好了。

    凱茜在醫院工作時,與一位酷愛古典音樂的醫生相愛了。

   與醫生結婚後,凱茜又回到了音樂圈工作,直到退休。



81年與凱西S和其他同學在音樂會後合影



 

    回顧這幾個月的出遊,每到一處都為了見朋友,有幾十年未見,也有初次相見但網上已認識多年的網友。隨著年紀的增長,越來越珍惜友情,珍惜每一次的相聚。

    等哪天我老得走不動了,我的記憶庫存留的這些幸福相見的場麵,足以讓我美美地重溫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