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偶遇 ——當年被河南人領去的男孩

職業: 外科醫生 業餘愛好: 旅遊, 文學, 京劇, 工作之餘喜歡寫些懷舊散文,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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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人生也真的充滿了奇遇,這是20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故鄉巳被拆得麵目前非,我們家那條街是被徹底拆除殆盡,以至此後再去我家故居那兒連一點蹤跡都無有。自故鄉那條街被拆後,數十年的老鄰居再無音訊,那時候大多數人家都沒有電話,更不用說手機及以後的可可與微信了。因彼此搬往新的地方,也就失去了聯係,就似參星與商星那樣永不相見了;然而世界再大,有時也會有奇遇,何況在一個小小的縣城,也就是這次偶遇,竟然見到老鄰居家的兩個孩子,其中的一個那是無論如何想不到還能在今生見到。

      那天我與幾個朋友去公園茶室喝茶聊天,因當天不是周末,喝茶的人相對較少些。坐下不久,見一男一女進來,就坐在我們隔開幾桌的對麵,進來時的匆匆一瞥,我覺得這女的似曾相識,那男的與我們這邊的裝束不一樣,很像電影電視劇裏那種河南陝西農村人的打扮。他倆剛泡好茶,男的坐在那喝茶,女的徑直朝我桌前走來,笑著對我說多年不見怎麽不認識了,我仔細打量了下,恍然大悟,“你是俞家小-----”沒待我說完,她就接著說她是俞家小五官。我的朋友說既然遇見多年不見的老鄰居了,就過去與她們一起喝茶吧,於是我就到了她們桌上。這俞家是我家幾十年的老鄰居,若不是那個拆遷書記把我們那條街拆個精光,也許如今我們還是鄰居。我問她與她同來那人是誰,她說我一定不記得了,他就是被河南人領去的小六官啊。哦,我這才想起於50年代後期,我們城裏常出現一些頭上紮著白毛巾、黑黑的臉、腰間束著帶子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這些人是從河南來領小孩子的。他們經常是三五成群,先到居委,拿出他們當地的介紹信,說是因為當地孩子少,有的家中連一個孩子也沒有,有的生了兩個閨女,要想領一個男孩子。那些年剛實行統購統銷,糧食雖沒有60年代饑荒那樣緊張,但不少人家有些捉襟見肘,特別是孩子多的家庭。居委主任於是找來各個居民小組長,了解有沒有孩子多的人家願意領給人家。俞先生家有六個孩子,他解放前原來在縣政府做個辦事員,解放後仍留下來打些雜差,精兵簡政時轉到了糧店裏工作。妻子本來是家庭婦女,後來參加了郵電局話務員培訓(那年代郵政與電訊沒有分開),就當上了接線生。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見識過那種電話交換機,打電話時先打到郵電局,把要接的電話號碼告訴接線員,接線員把插頭接到要接的那門電話上即可通電話了,那時候電話都是單位才有。後來私人電話多了,那就不能用人工了,所以開始用上了自動交換機。我們醫院裏各科室裝有內線電話,醫院裏有總機,電話室也有三個工作人員,保證24小時電話暢通。想想那時候與現在真的不能比,科技發展快得令人意想不到。俞師母的工作很辛苦,因為有夜斑。俞先生家真是個大家庭,俞師母的母親跟著俞師母生活,俞先生的繼母也與他們一起生活,加上六個孩子,這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頗為拮據。俞師母的母親近90歲了,身體又有病,終年躺在床上,幸好俞先生母親才60多歲,所以家務事都由她包下來。這位老太太很能幹,就是脾氣不好,因是填房,又是早年守寡,再加全家的家務都壓在她身上,家中經濟又差,所以成天把怨氣出在繼子身上,還埋怨他們生了這麽多孩子。其實俞師母也不想生那麽多,那年代還沒有絕育手術,俞師母經常吃避孕的中藥,看來也沒用,這第六個兒子生出來後全家都討厭,出生後曾把他丟在醫院門口,還是俞師母不忍,又叫丈夫重新檢了回來,因確實是嫌多了,所以小名就叫多多。現在聽說有河南人來領孩子,而且隻領男孩子,又聽說河南那邊糧食多,所以也沒多打聽清楚具體情況,就把這3歲的多多領給了河南人。當時給了個這邊的地址,不過不知為什麽卻沒有向河南人要地址,也許當初就像甩包袱一樣隻要能甩掉就好,又因為河南人帶有當地政府的介紹信,就更放心了。那年河南人來領孩子時,我巳有10歲了,記得那時候街坊鄰居家孩子若不乖老是哭,大人就會說“河南人來了”,孩子馬上停止哭聲。這段曆史我本來早就給忘個幹淨了,這天遇到了他們姐弟倆才記起。多多去河南以後的情況是接著聽小五官說的,其中也夾雜著小六官的一些插話,不過他那河南普通話實在一句都聽不懂,隻能靠小五官翻譯,後來我對小五官說幹脆還是你一個人說吧。下麵就是這個當年被領到河南的小孩子之經曆,當然一幌可就是數十年了。為了敘述方便,我將姐弟倆說的歸納整理了一下,以多多的口氣轉述於下麵。 

      聽我養母告訴我,當年我哭著不肯跟養父離開家,抱著母親的腿就是不放,後來養父拿出早巳買好的衣服換上,又拿出糖果和玩具就不哭了,且乖乖地跟著走了。同時上火車一起來河南的小孩有10來個,最大的6~7歲,最小的才1~2歲,都是男孩。火車坐了兩天兩夜,又換了驢車來到了養父母家,新家房子倒是挺大,但沒有樓,外麵是一個大院子,院子裏有一個很大的石碾,長大後才知道那是碾糧食用的,院內還有一口井,上麵有一個轆轤。養父母有一個女孩,比我大3歲,見到家中來了個小弟弟非常高興,常帶著我一起玩,這姐姐不知怎麽有一個眼睛是瞎的。家中還有一條大黃狗,開始時一直朝我叫,很凶,後來被養父踢了幾腳就不叫了,再後來姐姐帶了我與它一起玩,就與我成了好朋友,時常纏著我。院子裏還有一個草棚,裏麵養著頭小毛驢,小時候我爸還讓我騎在它背上,有時它會噅噅的叫,我捧上點草它就不叫了,我稍稍長大些,會牽著它去山坡上吃草。上麵這些情況是後來聽養母與姐姐告訴我的,因當時我還小,一點沒有記憶,但經她們經常與我說起,就變成了我的記憶了。

      我家是個靠山的小村莊,約有七八十戶人家,村裏有一條小河,夏天時河水很滿,但一到冬天,河就變成了一條小溪。夏天可以在河中釣到魚,不過魚都不大,卻很鮮。山上有野果,姐姐有時帶我上山去摘野果,不過她不許我爬上樹,怕我摔下來,都是她爬上去摘的。村上還有兩家人家也領了個男孩,不過不是我故鄉城裏領的,比我大了幾歲,巳經有些懂事了。我家在村上算是條件比較好的,養父會做木匠活,常有人請去蓋房子,打家俱,全家人都對我很好,有好吃的先給我吃。長大後我才知道農村人必須有男孩子傳宗接代,而且男孩子長大後可以幹農活,養母生了姐姐後再沒生過孩子,所以把我從千裏之外的江南領到了這兒。我家隔壁人家一家四口,有一兒子,但這個兒子是個瘸子,我長大後方知他是小時得了小兒麻痺症才落下了殘疾,也許因這個,這男孩從小就不合群,脾氣很壞。這家的女孩子後來從我養母口中得知是他們家從醫院門口檢來的,檢來時還在繈袍中。他家的經濟情況不如我家好,她媽脾氣挺大的,老要罵她,很小的時候就要叫她幹這幹那,也不給她買新衣服,好的東西都給兒子吃,她哥也常欺侮她。我和姐姐都與她很要好,有啥好吃的東西就偷偷地把她叫來一起吃,不過不能讓她媽與哥哥知道。她們家養了兩頭豬,每天她得去打豬草,我姐姐也要去給驢子割草,就與她一起去,姐姐怕我把手割傷了就不讓我割。 隔壁的女孩雖然比我小,但她媽卻一定要她每天割滿兩大框,我閑著無聊,就用手拔草給她裝在框內,任小毛驢自己在草地上吃青草,這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

      到了我上學的年紀了,村裏沒有小學,學校在山那麵的一個大莊子上,得走上六七裏山路。學校裏沒有幼兒園,就直接上一年級。開始時姐姐與我一起去上學,有時姐姐還把我馱在背上,以後我一個人就能去上學了,姐姐就不上學了,山村裏的女孩子都不上學,反正長大後總要嫁人的。每天放學回家,我就去山坡上把驢牽回來,順便割些草帶回家。在割草時有時也會遇到隔壁那女孩子,我會把學校裏的事講給她聽,她很可惜家裏不讓她上學,她那跛足的哥哥因為腿腳不便,也沒去上學。不久,就是那三年自然災害的年代了,村上死了不少人,那年月沒有人家蓋房子打家具了,養父也就找不到活幹。我上完了小學,沒有再繼續上初中,因為初中得到城裏去上,養父沒有了木匠活幹,家裏也供不起,再說那年月肚子成天餓得呱呱叫,也沒心思唸書。最難過的是養父也患浮腫病過世了,我就隻能分擔起地裏的活兒。家裏那頭驢早幾年就幹不動活,給養父賣到屠宰場去了,牽走那天我哭著拉住韁繩不肯鬆手,最後被養父生生的硬是牽走了,我還邊哭著跟在驢屁股後走了好一段路。家中的大黃狗在荒年期間有一天沒有回來,找了幾天也沒找到,聽人說是給人偷走殺了吃了,當年我們那邊樹皮草根都吃,黃狗就難逃厄運了。在那饑餓的幾年裏,我和姐姐去山上挖野菜,開始在近的地方挖,後來近的地方挖光了,隻能走上好多路去遠處挖。隔壁人家那父親有一天去大隊倉庫偷了些糧食,那些天他們家有饃吃,他家的女孩兒還偷偷給過我幾次。可惜不幾時,他家偷倉庫糧食的事兒被人舉報,那男人被公安局來人五花大綁押走了,後來就一直沒有了消息。


      困難的年月終於過去,我也長大成人了,村裏像我這個年紀的青年早就結婚了,養母本想給我尋一門親事,說媒的來了不少,都給我回絕了,其實我心裏早有了人,就是隔壁那姑娘。我倆私下裏早就說好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誰知她養母當初把她檢回來時就把她當做童養媳的,因為她兒子是個瘸子,怕長大後娶不到媳婦,幾次要想讓她與兒子圓房,她死也不肯,尋死覓活了好幾回,最後被養母叫了娘家幾個壯碩的女人硬是把她綁進洞房,總想這下生米煮成了熟飯,應該不要緊了,哪知成親後第三天,乘眾人不注意,她跑上山裏跳崖死了。那時候法製不健全,大家都不懂法,把她草草掩埋了事。我知道她心裏裝著我才跳崖的,所以非常傷心,常偷偷去她墳上一坐就是半天,整日裏沒精打采。我媽此時倒有了個主意,我與姐姐一起長大,從小就很要好,姐姐把我這弟弟非常關愛,現今看我這樣,她娘倆也瞧出些眉目來,因為姐姐有一個眼睛是瞎的,所以也沒有媒人為她說媒,偶然有來做媒的,那男的不是麻子就是瘸子,母親就想幹脆讓我們姐弟倆在一起算了。我自從那女孩子死後,對婚事更提不起勁了,因自小姐姐對我很好,父母親對我也那麽好,就任由母親作主,與姐姐成了親。成婚後姐姐仍一如既往把我當弟弟似的寵著,不久就生了個女兒,過了幾年,母親一定要女兒再生個兒子,就冒著被罰款的處罰又生了一個。幸虧第二胎是個男孩子,總算如了她老人家願。現在家中生活還過得去,我打小跟著父親學會了木匠手藝活,改革開放後, 我把村子裏的小青年招在一起成立了個建築工程隊,經過幾年打拚, 總算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也蓋上了新樓房,兩個孩子大的上高中,小的上初中,我希望他們能考上故鄉附近的大學,將來能在故鄉那邊工作,也算我葉落歸根。我河南家相鄰的村子裏也有當年從江南領去的男孩,有人還去老家認了宗,聽他們回來的人說,故鄉這邊現在家家都富裕,城市漂亮,高樓林立,街上都是小汽車,我不由得也想來老家看看,也看看親生父母。養母得知我的想法後,就從一個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木箱子內拿出一個信封,裏麵是當年養父去領我時寫下的故鄉地址與父母的姓名。我本想帶著妻子一起回來,後來一想,幾十年過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還是我一個人先回去。於是坐了火車,又轉了汽車終於來到我日思暮想的故鄉。下了車,我連東南西北都弄不清,把那張寫有地址的紙給人看,經指點,好容易找到了我老家那條街,可是我從東走到西,整條街上就沒見一幢房子,開闊的馬路上都是汽車。問了好幾個路上的行人,都搖頭說不知道,後來遇到一個大約70多歲的老大爺,很巧的是他當年就在這條街上住,他告訴我,這條街拆了好多次,反正一個新書記上任,就把城裏折騰一次,現在這個折遷書記總算把我們這條街徹底拆光,如今連他也找不到他們家原來的地方了。他說你去這條街所屬的派出所,當年拆遷後搬到新居要把戶口遷出,也許有留底,然後他詳細告知了我派出所的地址,我按照他的指引來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戶籍警聽了我的情況後,倒很快把我們家遷出時的登記找了出來,不過那上麵沒有遷到新地方的地址,多虧一位年紀大的民警說,我們家當年回遷的小區他倒是知道,現在屬於另一個派出所管轄,叫我去那兒找找看。於是我又來到了那個派出所,接待我的民警服務態度真好,她仔細聽了我當年的情況,把我父母親的名字打入電腦一查,很快就查到了,就把我家的新地址寫下給我,並向我指了個大致的方向。出了派出所,我一路再打聽,總算找到我父母的新家。來到門口,我怯怯地敲門,門開了,出來一位老大爺,他問我找誰,我說找俞家,他有點耳背,也許是聽不懂我的話,我把那張寫有父母親名字的紙拿出來,他掏出老花鏡戴上把紙倒來倒去看了會,又把我仔細地打量,我忍不住就說,我是多多,他這才驚異地噢了一聲,朝著屋內大聲喊,多多回來了,一麵把我讓進門。進門後我朝裏麵房間一看,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睡在床上漠然地打量著我,我走上前叫了聲媽,她聲音顫抖著問,是多多啊,我答應了一聲,她把我雙手緊緊抓住,眼淚刷地流下來。父親叫我坐下,我盡量用我半生不熟的河南普通話把我的情況簡略地說了一通,兩位老人不斷地插嘴提出一些問題。不一會,有人進來了,我一看是個中年婦女,她詫異地盯著我看,父親趕忙為我介紹說是五姐,又告訴她多多回來了。五姐回來後,與父母交流起來就方便多,我又把我的情況向五姐講述了一遍,父母親靜靜地聽著,生怕漏掉一個字。五姐給我泡了杯茶,她把剛才買回的菜去廚房內準備午飯,我坐在那兒,聽父親在打電話,聲音很大,也很激動,聽上去是通知我的姐姐哥哥門回來。飯後,姐姐哥哥們陸續回來了,開始時大家有點兒拘束,不一會兒就很隨便了,爭先恐後地聊著以往的事。大姐當年插隊到了蘇北濱海農場,與同在農場插隊的同鄉結了婚,文革結束後插隊青年回城,他倆就在當地按排了工作,有個兒子在那邊巳經工作成了家,並有了一個孫女,大姐與姐夫在那邊幫著看孫女,一年就一兩次回來看望父母,父親巳通知她說我回來了,叫她抽空回來聚聚。二姐當年支邊去了新彊,找的對象也是我們這裏支邊去的,兩人後來好容易找關係病退回來,不過孩子仍在新彊,二姐夫在這邊找了個工作,是臨時工,不進編製的。二姐家就在父母家對麵的公寓,在陽台上就能見到二姐家的窗戶,二姐有時要去新彊照料孫子。三哥初中畢業後上的職高烹飪班,分配在廠裏食堂工作,妻子也是同一廠裏的工人,前幾年工廠轉製,兩人同時下崗,父母與姐姐幫著湊些錢開了家飯館,生意不錯,就是忙點,兒子巳上大學了。四哥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腦子,智商有些問題,在一家福利廠上班,吃住都在廠裏。五姐也是工人,50歲就 退了休,姐夫前年患癌去世,女兒高中畢業後在本地找了個工作,還沒有對象,五姐與父母住在一起。母親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床,幸虧有五姐照顧。父親身體倒是很好,就是有點兒耳背,說話聲音總是很大。祖母與外祖母十多年前巳先後離世,可惜她們沒有看到當年大家都嫌多的多多回來,兩位老人臨終前還在唸叨不知多多怎麽樣了。

      隔了這麽多年,全家終於團聚了,大姐於我回來的三天後回來見上一麵,也許是操勞辛苦,頭發都花白了。當年我被領走時姐姐巳經很懂事了,她如數家珍般訴說著我兒時的事,時兒高興得大笑,時而又淚流滿麵。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巳經過了半月,在故鄉的這段時間,父親和哥姐們帶著我去故鄉的風景區遊覽。到底是江南水鄉,山青水秀,與我們河南那邊不能比的,那邊的山大多是光禿禿的,河裏的水也沒有這邊的清,特別是冬天,河裏的水就很淺,經十多年治理,雖然有些好轉,但與江南水鄉相比,差得可遠了。在故鄉期間,哥姐們輪著請我吃飯,一般都在三哥店裏。那段時間我吃盡了家鄉的各種菜肴與點心,不過由於我們那邊吃辣,家鄉的菜再好,味道總覺得不適應,交談時也有點不十分通暢。我才感到雖然這裏曾是我的出生地,然而我巳經是個道地的河南人,實在說也很難再融入這兒了,雖然這邊都是我的親人,但現在河南才是我真正的家,梁園雖好,不是我久留之地。家中兄弟姐妹除了三哥經濟狀況較好外,其他人也不過如此,並不像我在河南聽到鄰村回過家的人所說的這邊人家都很富裕的情況。帶著父母兄弟姐妹們對我的萬分不捨,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故鄉離我河南的家有千裏之遙,父母年事巳高,此次見麵後不知還能見幾次,我不由得有些兒傷感。這次回來總算圓了我回故鄉的夢,養父生前也曾想帶我一起再回當年領我的城市看看,與我的親生父母聚聚,可惜老人家這個願望在他生前未能實現。離別那天,全家人除了臥病在床的母親外一起送我到汽車站,父親不顧眾子女的勸說也非要一起來送我,當汽車開動時,我望著車窗外向我頻頻招手的親人們不禁淚流滿麵。人生難得是歡聚,不知何日全家人再能相聚。

     本文最後全家人送多多上車時多多的感受是他回到河南後打電話告訴小五官,後來我去看望俞先生俞師母兩位老人家時小五官轉告我的,所以我在寫這篇回憶文章時便加了上去。此時夜深人靜,在電腦上打好最後一個字,我不禁沉入了陳年往事中。那時候,俞先生一家與我們相處很好,印象最深的是每當糧店裏有山芋賣時,俞先生總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去買,因為一斤大米的計劃可以買七斤山芋,比較劃算,在那糧食緊張的年代,大家都搶著去買,很快就會賣光。四清及後來的文革期間,我媽是被管製的四類分子,除了去居委敲三合土是不能上街的,那時我們子女都不在她身邊,買菜買煤球等活兒也沒少麻煩他們家。自打那個拆遷書記把我們這條街整個拆除殆盡後,四鄰八舍數十年的老鄉鄰就各奔東西,雖然同在一城,卻是難得見麵,我母親臨終前還一直在唸叨當年那些鄰居們,現今的鄰裏之間就再沒有以前那樣相處得親密無間了。季節巳經過了秋分,這裏的天氣巳經很涼了,秋風中,樹上黃色與紅色的樹葉紛紛落下,似翩翩起舞的蝴蝶,它們在空中盤旋落到尚未枯黃的草地上,於是綠色的地毯上綴滿紅黃相間的斑駁陸離。經過酷暑炎熱現在迎來了秋高氣爽的日子,古人有詩稱讚秋天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話雖如此,秋天畢竟有些令人傷感,要不然也不會有人說“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天寫了俞家多多回家認親的事,雖說也為他們家親人團聚高興,然而接著的別離更令人惆悵。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俞先生老夫妻倆總算在生前見到了當年被河南人領去的孩子,因為就在多多回來後的第二年,老夫妻倆就先後離開了人世,沒有等到多多說的待過兩年帶了妻子和孩子們一起來故鄉與全家親人再相聚的日子。

      我曾在故鄉的農村工作多年,雖巳闊別數十載,然而每當夏秋之交,總會想起當年“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嗚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的情景。當地老鄉有句農諺:“白露白迷迷,秋分稻莠齊。”想來故鄉農田裏的稻穗巳被沉甸甸的穀子壓得彎下,秋風吹過,掀起金黃色的波浪。歲月匆匆,時光荏苒,離別故鄉又一年!

      


     

     

  

 
dong140 發表評論於
辛酸的故事。最後有個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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