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國家榮譽,她們犧牲了自己的性別

德國馬格德堡市位於易北河畔,是一個建於1000多年前的古老城市。在這個城市裏,住著一個名叫安德裏斯·克裏格的中年男人。

安德裏斯·克裏格身材高大,膀臂粗壯,臉上留著濃密的胡須。然而,如果你願意和他聊天的話,他會拿出一本相冊,找出自己十幾歲時的照片給你看。

讓你吃驚的是,那時候的安德裏斯·克裏格留著齊耳短發,穿著花裙子,臉上帶著羞赧的笑,怎麽看都是一個秀氣的小姑娘。



的確,這個小姑娘就是安德裏斯·克裏格少年時的模樣。而那張早已發黃的出生證上明確寫著---1966年,柏林,女。

安德裏斯·克裏格原本叫海蒂·克裏格,“海蒂”是一個十足的女孩名字,因為海蒂.克裏格本來就是一個女孩。

悲劇源於海蒂13歲的時候。那一年,生活於東德的海蒂.克裏格因為喜歡鉛球,而且有不錯的成績,被一家體育俱樂部選中。

第二年,海蒂就成了政府重點培養的對象。教練除了幫助她進行技能訓練以外,還給她服用一種藍色的小藥丸。教練說,這種藥丸是維他命,可以使她保持健康避免感冒。

在頻頻服用這種藍色小藥丸後,海蒂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她的肌肉增長迅速,毛發變得濃密,聲音也越來越粗。除此以外,她的性格也變得起伏不定,富有攻擊性。


與海蒂一同訓練的少女們也服用這種藍色藥丸,她們的身體也發生著同樣的變化。她們對這種藍色藥丸產生了懷疑,但因為森嚴的紀律,沒有人敢提出質疑,隻有默默地服從與忍受。

後來,教練不僅要求海蒂加大服藥劑量,每天服用五六粒藍色藥丸,還讓她注射一種稱為“葡萄糖”的藥物。

海蒂哪裏知道,她按照命令服用和注射的藥物簡稱AAS,翻譯成中文就是同化性雄性類固醇。AAS第一個A,代表的是增長肌肉的類固醇,而第二個A就是雄性激素。長期服用這種藥物,會讓一個女人呈現顯著的男人特征。

在這種藥物的催動下,海蒂的鉛球成績進步很快。1986年,在歐洲田徑錦標賽上,剛滿20歲的海蒂為東德贏得一枚金牌。這塊金牌為海蒂帶來了榮譽,教練鼓勵她再接再厲,爭取在奧運會上為東德贏得金牌。

然而,賽場上的榮譽並沒有緩解海蒂在生活中的痛苦。因為長期服用類固醇,海蒂長出了喉結和絡腮胡。她的身高達到1.87米、並擁有200斤體重,幾乎變成了一個男女莫辨的怪物。走在大街上,人們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


這種痛苦壓得海蒂喘不過氣來,她的精神終於崩潰了。海蒂嚐試過自殺,但沒有成功。1997年,海蒂接受變性手術。她放棄了“海蒂”的名字,為自己改了一個男性化的名字---安德裏斯。

前東德女運動員海蒂因興奮劑改變了性別

東德政府已經垮台很多年了,但犧牲了女性身份的安德裏斯始終無法原諒那些欺騙自己的教練,“為了成績,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我們受到的傷害。為了各自的利益,我們就像是實驗室裏的小老鼠,是他們殺死了海蒂。”

二戰結束後,德國劃分為兩個國家,一個是受蘇聯控製的東德;一個是受歐美影響的西德。東德的經濟發展遠遠落後於西德,便想在體育賽場上為自己挽回麵子,以金牌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為了使運動員能在賽場上奪冠,東德政府便有組織地通過藥物手段來提高運動員實力,使他們去贏得更多的金牌。


東德曾長期讓上萬名運動員服用禁藥,甚至從娃娃抓起,讓一些作為培養目標的孩子從小就服用興奮劑。拒絕服用興奮劑的運動員,不僅會受到體育管理部門的嚴肅處理,還會遭到秘密警察的威脅恐嚇。

1977年逃到西方的東德田徑運動員瑞娜特·紐菲爾德說,我們被要求發誓,永遠不能和任何人談論我們的訓練方法,包括我們的父母。一天,我的教練建議我服用一種“淺藍色藥片”來改善我的表現。教練告訴我藥片是維生素,但我吃了後常常抽筋,聲音也變得很粗,月經停止了,胡子開始長出來。當我開始抵製服用這些藥片,秘密警察把我帶走,詢問拒絕吃藥的事。秘密警察警告我,如果我再不配合,將會失去所有的一切支持並被學校開除。

由於係統化推廣興奮劑,東德這個麵積不算大的小國家,在奧運會上連連取得驚人的成績。1968年,東德首次參加奧運會,就拿到9塊金牌,名列第五;1972年奧運會拿到20塊金牌,排名第三;1976年、1980年、1988年,東德更是分別拿到40塊、47塊、37塊金牌,接連三屆奧運會取得排名第二的成績。

東德強製推行興奮劑的惡行之所以長時間沒有被揭露,有多種原因。比如,東德醫學專家霍普那博士擔任國際奧委會醫學委員會的官員,這對保護東德運動員逃避興奮劑檢查非常有利。此外,東德還研究出種種躲避檢測的手段,比如大劑量注射當時還不容易檢測的睾酮、並用丙酸酯進行輔助,甚至派特工去調換國際反興奮劑組織的尿樣。

而那些服用或注射興奮劑的運動員,則長期遭受這些藥物所帶來的痛苦折磨。有的運動員猝死,有的得了癌症,有的心理出現了問題,有的終生受慢性病折磨。


尤其不幸的是,許多像海蒂.克裏格那樣的女運動員越來越男性化,乃至失去生育能力。為了祖國的榮譽,她們不得不犧牲了自己的性別。

2000年5月2日,前東德體育部、國家安全局以及一部分科研人員因涉嫌運動員服藥案受到指控,其中直接涉案人600多名,間接涉案人3000多名。當時,超過140名受害運動員當庭作證,指控這些“類固醇殺手”。

在法庭上,有律師憤怒地向一名參與作惡的醫生吼道:“你就是東德興奮劑係統的約瑟夫?門格勒!”門格勒是二戰時期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一名納粹醫生,他負責裁決將囚犯送到毒氣室殺死,或者成為強製勞動勞工,並且對集中營裏的人進行殘酷的人體實驗。

一位叫多利特?羅斯勒的醫生也曾參與了前東德的興奮劑計劃,他說:“在納粹德國,國家讓我們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在東德興奮劑係統中,我們的角色大同小異。我們要做的,隻是履行國家給我們的醫療指令,同時保持沉默。”

2000年7月18日,柏林地方法院做出判決,認定74歲的前東德體育部長曼弗雷德·埃瓦德在任期間係統地、大範圍地強迫年輕女運動員服用興奮劑,對運動員的身心造成極大的傷害。為此,他被判處22個月徒刑,監外執行。


在今年的巴黎奧運會上,運動員性別問題和違禁藥物的使用問題,再一次引起人們的關注。如果說某些運動員為了個人榮譽,偷偷服用興奮劑,這是一個道德問題,那麽,像東德這樣的國家,有組織地強迫運動員服用興奮劑,則是人類曆史上讓人發指的巨大悲劇。

1989年11月,柏林牆被憤怒的群眾推倒。隻經曆了短短的40多年的時間,東德政府就垮台了。為了所謂國家的榮譽而犧牲個人身心健康,乃至於肆意踐踏人之為人的界限,剝奪女人之為女人的權利,這樣的罪惡怎會不遭受審判?這樣的國怎麽能站立得住呢?

作者:  劉樹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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