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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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大二,剛從北京回來。一下火車,就覺得味兒不對,少了三日前排隊上車的繁華。

一腳踏進校門,偶遇老師,問我願不願意做家教?說是給報社的社長家。為了拉個關係,就應了。他本人就掛在報社作編輯,說是摸著石頭過河。

社長和妻子原是高中教師。業餘時間,寫複習資料,漸漸做大,發展成為小報紙。因為事業,顧及不到孩子的教育,偏偏老二不省心。



初次見麵發現,老二的確比較二虎。腦子是有,就是不愛讀書。大夏天剃一光頭,往那一站算是半隻老虎。一眼可見,容易犯渾的主兒,學校裏肯定沒人敢惹。我教給他書,還得提心吊膽,生怕說錯話。作為回敬,他給我講故事。說他爺爺曾經是閻錫山的部下。說閻錫山回村,非常低調,一點都不顯擺。那麽大的人物,進村前,老老實實脫下軍裝,連同警衛,全部換上農民的棉襖棉褲,還有棉鞋。

有時候,跟我扯一扯薩達姆,眼界還挺闊。一來二去就熟了,經常留下來吃飯,有時吃冰鎮西瓜,有時能享受易拉罐的健力寶。見到過他爺爺一次,和老二有異曲同工之妙。走起路來,手裏總像是提著一把盒子炮,氣度不凡。家裏雇個小保姆,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儼然回到了祖輩昔日的榮光。

女主人當然也不工作,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家讀書。艱苦時期養出臂酸肘痛的問題。根據她的描述,類似我媽在家推拿治好的村婦。我心裏有數,也給我媽做過同樣的按摩推拿。我問,女主人要不要一試?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又一想,治不好也不會治懷吧。輔以她家的高級白酒,治了幾個療程。據她反應,有效果。有一次,給老二補習完之後,又碰到她讀書,就聊了起來。她說,現在的大學生變了,不如她們那一代純潔。我問她讀什麽書,她說,“金瓶梅”。第一次聽說這書,我不愛看小說,也沒有多問,後來也沒有多想,就過去了。

某個雨天,來了一位時尚女子,長得很條幹。緊身褲,波浪頭,蹬著皮靴,一副八十年代的標配,就差一副墨鏡。那時剛有對講機,聽她時不時擠一下,跟社裏聯係。如果披上軍裝,就是保密局裏妖嬈的諜報員。把當地土話說的那個斯文,隻覺得地在走,水在流。我裝作滿不在乎地問老二,這人是誰?回答說是美編的小姨子,報社的出納。依老二的年齡,當然看不懂我的小算盤。不過,我那時候穿著很土,真站在人一旁就是個土不拉幾的民工。所以,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偶爾有幸一瞥,心裏撲通就是一下,能傻愣半天。當時想開口,又沒膽子,就放下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長著兩隻逗逗眼。那種眼神,不看你,也覺得是在看你。正是那有意無意的一瞥,波動著一無所有?

因為跟社長一家相處的都很不錯,畢業後特別做過一次拜訪。心思自知,隻是難懂。離別時,女主人堅持送我到車站,騎著她的女士車。。。忘了,是我帶的她,還是她帶的我?


第一次回國,先奔了老師的家。又想起“逗逗眼”,於是拐彎抹角地問了起來。回答是,她發展成了社長的小秘蜜。大家都勸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好歹給女主人留個名分,畢竟跟他一起奮鬥了這麽多年。甚者,老二盛怒之下去抄女子的家。。。“噢,對了。好像還問過你,那個農民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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