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牧業隊
第一節 從豬倌做起（2）
我所分管的15頭奶牛，優劣搭配，有的奶產量高，比如一頭叫大紅的三河牛，每天可產奶70餘斤，一天三遍擠奶，每次都擠出滿滿的一威德羅（奶桶）；有的很難擠。是所謂的硬奶頭，用很大的手勁來擠，奶線也很細，擠它一頭相當於擠一般的好幾頭牛；其他的牛都是一般的牛，日產奶40斤左右，其中有一頭叫小紅的牛，很有前途，它是頭胎產奶，每天就產奶50斤左右，老奶工說這頭牛產第二胎時，產量不會低於大紅。
由於我擠奶速度快，第一個月的工資就達70多元，僅比組長少1元錢。第二個月就掙了91元，超過組長十幾元，比一對夫妻加起來的工資還要多。一個工作沒幾天的小嘎子，擠奶的速度無人可及，這是許多人預想不到的。
我當奶工不久，就問程桂雲師傅，奶工現在怎麽沒有特殊待遇了？記得你住在我姐家隔壁時，每天都有牛奶喝，半個月還能吃一隻羊的。程桂雲聽我這樣問，馬上望四周瞧瞧，小聲說你提這事做什麽？我笑著說，我願意擠牛奶，就是奔這待遇來的。程桂雲小聲說，就是你接的這群牛的人，他教我們控製奶產量，一連好多天奶產量下降，隊長急了，答應了我們提出的條件。但隊長不甘心，知道有人搗鬼，就暗中查訪，知道是他操縱的，準備拿他開刀，他知道了，一走了之，據說跑到陶海農場去了。我傻乎乎地問，奶產量怎麽控製呀！程桂雲說奶牛的奶擠得多，下次就出的多，如果不把乳房裏的奶擠盡，下次它出奶就減少，幾天下來，奶產量會減少許多。我說原來是這麽回事，我就等著吃手扒肉呢，看來空喜歡一場。
夏秋季，一天擠三遍奶，早晨5點鍾第一次，中午11點第二次，下午5點鍾第三次。每次擠奶大約80分鍾。擠奶之餘，奶工們便自找樂子，騎馬賽馬是第一要做的。我放豬時，孤單一人，沒人拉我一道玩。等我當了擠奶工，夥伴們多了，關心我的人也就多了，他們讓我學騎馬，說牧業隊的人不會騎馬，做什麽事都不方便。一個叫付玉璽的小夥子給我牽來一匹叫青瘸子的老馬給我騎。另一個叫張漢的說：小付你作弄徐崽子做什麽，騎那青瘸子，屁股一顛一顛的，肯定給顛爛。付玉璽眼睛一瞪，衝張漢說：你懂個屁，他不會騎馬，首先就得騎慢的，青瘸子你就是用鞭抽，它也跑不快，這樣安全。我聽他這樣一說，就想騎到馬背上去，可是，個子不夠高，而青瘸子個子大，我怎麽也上不去。張漢走過來，想掫我上去。付玉璽說：趕明個他一人騎馬，上不去怎麽辦？還得他自己上去。張漢笑著站住了。我覺得付玉璽說得對，就牽著青瘸子找到一個坎子，我站在坎子上，猛地一躍就上去了。第一次騎馬，能做依靠的是一根軟軟的韁繩，我不由得心慌，但又不好意思嚷嚷，隻能硬著頭皮任馬走。付玉璽說：徐崽子，你得拉韁繩，想讓它往哪去就拉哪邊韁繩。我按照他的話做，指揮者青瘸子在草地上轉了好幾圈，膽子也慢慢地大了起來。我用雙腿輕輕地磕擊馬腹，青瘸子居然小顛起來，顛得我驚喜不安，生怕跌下馬來，又希望它繼續顛下去。那青瘸子是匹老馬，還沒顛幾步就停下來，我沒過癮，又用雙腿鄭重地磕擊了一下，青瘸子居然小跑起來，跑得我心驚肉跳，趕緊用右手抓住馬鬃，左手攥住韁繩不放。張漢和付玉璽見狀哈哈大笑。青瘸子跑了一段又停下來，我又磕擊了它，它又跑起來，如此三番，我也不心驚膽戰了。繼續指揮青瘸子沿著擠奶場跑了好幾圈。就這樣，我居然學會了騎馬。
剛會騎馬，是有癮的。第二天早遍奶擠完後，我又把青瘸子牽來騎，這次比昨天老道許多，居然沿著沙石公路跑了一段。回來後付玉璽告訴我，今後在沒完全熟練以後，盡量不要在沙石公路上騎，萬一跌下來會摔壞的。我聽從了他的忠告，隻在草甸上練習馬技。這日，由於騎馬時間較長，屁股給驏爛了。擠第三遍奶的時候，我走路一瘸一瘸的，擠奶組的人都笑了，邢組長說：徐崽子騎青瘸子也把腿騎瘸了，哈哈！大家笑得更開心了。程桂雲說：你們這些人哥哥沒哥哥相，人家屁股給驏爛了，你們還笑！笑個屁呀！還不給想個辦法。牧人老王頭說：辦法倒是有，就不知道徐崽子願不願意幹？我馬上問道：什麽辦法呀？老王頭說：往褲襠裏擤濃鼻涕。我低頭不吱聲。程桂雲斥責老王頭說：好主意不出，盡出壞道道。老王頭說：草原上的人都是這辦法，要不你想辦法，或者帶他到蒙桂那兒去打個巴子。程彩雲不吱聲了。蒙桂是孟元林場長的夫人，場衛生所所長。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平民百姓，都畏官懼官，不是萬不得已，誰也不願和他們見麵。這天晚上，我回家住，和二姐講了情況。二姐二話沒說馬上去了蒙桂家，不一會兒就拿了一卷紗布和一袋消炎粉回來。母親要給我打巴子。父親說：別打了，屁股是活肉，怎能打住巴子？除非他躺下不動彈。我覺得父親說得對，就說：不打了，我騎馬注意點，換個屁股騎，等這邊好了再騎。
我完全熟練地騎馬是在十多天後。那日，付玉璽牽來一匹叫嘎巴嚼子的青灰馬，讓我試著騎。他說這馬跑得快，你要小心。我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接過韁繩，上了嚼子，將馬牽到坎子旁，縱身一躍，騎了上去。那馬就地打了一個圈兒，我雙腿輕輕一磕，嘎巴嚼子揚開四蹄嗖地一下竄了出去，我隻覺得兩耳生風，腳下的草地成為一條綠線急速後退。我這是第一次騎快馬，雖感快樂刺激，但總有些恐懼，在馬兒跑了幾分鍾後，就刹住嚼口，馬兒立刻放慢了速度。就在這時，付玉璽騎著一匹棗紅馬從後麵追上來。嘎巴嚼子立刻又狂奔起來，我嚇得哇哇叫，使勁勒嚼子，可嘎巴嚼子一點也不理會，依然飛奔不止。兩匹馬幾乎平行往前衝，分不出彼此。突然間，我恐懼全無，洋洋得意起來，是因為知道在馬騰空的瞬間，我沒被甩下來，說明我已經能自如的騎馬。我雙腿用力磕擊馬腹，嘎巴嚼子也使足了力氣奔跑，草原上響起了沉悶的嘚嘚蹄聲，漸漸地，棗紅馬力氣不支，敗下陣來。我再次勒嚼子，嘎巴嚼子逐漸慢了下來。
付玉璽笑嗬嗬地騎著棗紅馬過來了。我說你差點沒把我嚇死。付玉璽說小徐崽子，你的馬技可以了，我才敢這樣考驗你。要知道，我們都是騎驏馬，沒有馬鞍子，至多一塊麻袋片墊在屁股底下，騎嘎巴嚼子這樣的馬你能騎到這樣，說明你的馬技過關。我說這嘎巴嚼子為什麽勒不住？見棗紅馬來了，拚命跑。付玉璽說馬和人一樣，都好勝，兩匹馬在一塊跑，它們誰都不願輸，都會拚命跑。這匹馬之所以叫嘎巴嚼子，是因為這馬狡猾，會咬住嚼子，你說它把嚼子咬住了，你再使勁勒也沒用，因為嚼子被咬住了，你勒它它也感覺不到疼。我明白了付玉璽為什麽選嘎巴嚼子給我騎，原來他想讓嘎巴嚼子在受刺激的情況下，突然狂奔，以此來考驗我的馬技。我真得感激付玉璽的良苦用心。草原上的男子漢，馬技不過關終是憾事。至今，每想起在草原上騎馬奔馳的風光，心中還是樂滋滋的，那嘚嘚蹄聲，不亞於《命運》交響曲中的鼓聲帶來的震撼。曾經的成功擁有，是幸福回憶的源泉。曾經的遺憾經曆，每每令人懊喪。就如在牙克石中學我沒學會滑冰一樣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