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魯風情 - 異國情緣(5)

亦緣 (2023-09-25 20:51:51) 評論 (41)

福斯托卻沒移動,說手動開關壞了。我們鑽出車來,每個人去試了一下,才知道情況嚴重。

大灰兔對福斯托說:“別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福斯托和大灰兔忙著拆後座。我走來走去查看手機信號。小灰兔到車裏翻用戶手冊。小白兔用了我的發夾鼓搗後備箱的鎖。結果都令人沮喪。

我們遣會西班牙語的福斯托和小白兔去高處的停車場看了一圈。上午賣東西和做馬生意的都在那邊,希望能找到任何人或資源。他們回來說一個人都沒有,倒是有個醫護電話,緊急情況下可以打電話。

夕陽西斜,氣溫開始下降了。小白兔穿得少,我想到背包裏有一件我的外套,取出來給小白兔穿上了。小灰兔怕冷,去各處看了看情況,開始流鼻涕,冷得躲進車裏了。福斯托隻穿了一件襯衫,車裏沒有任何可以穿在身上的東西,我擔心他這樣下去遲早會凍病的。

後來我自己去高處的停車場看了一圈。人是一個都找不到的。看到了他們提到的電話,寫的是醫護電話,不知道能不能作其他用途。我想如果願意花大價錢尋求救援,應該不至於太絕望。另外我在停車場看到了一輛麵包車,是僅有的一輛車。我湊近數了數裏麵的座位,是八人座。這個應該是除了電話之外,通向外界的唯二途徑了。

我回來問他們的進展。大灰兔說後座打不開。他認為後座與後備箱不相通,建議福斯托砸開鎖。但福斯托仍在與後座較勁。小白兔繼續試著撬鎖。

我對大灰兔說了我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話,讓麵包車把我們帶回庫斯科。福斯托去奧揚泰坦博小鎮取了家裏的備用鑰匙,明天順別人的車過來,再把他的車開回去。我們鎖在後備箱的是一個行李箱,裏麵有一些禦寒外套,食物和水。明天傍晚,我們將離開庫斯科,飛去利馬回美國。行李箱能取回來最好,不然丟東西也比丟命強。

大灰兔說氣溫越來越低,在這裏過夜會凍死人的,讓我去上麵守著那輛麵包車。

不久彩虹山下來的出口處出現了三個人,緊接著又出現了一個穿著當地服飾的女人。我一直望著,沒有再出現更多的人。那三個人往麵包車走去。

我往下知會了大灰兔,然後迎上那三個人,問有沒有人懂英語。其中一個男子點了點頭。我把我們的情況說了。這時候大灰兔讓福斯托過來了。福斯托與他們用西班牙語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他們從車裏取了一個工具,兩個小夥子與福斯托往我們的車趕去。

看出來那兩個小夥子是遊客,另外一個矮個子的是司機,我沒想到的那個當地服飾的女子也是他們一車的。這樣除去四個人,還剩下四個位子。我連比帶劃地對司機說,如果拿不出鑰匙,能否把我們都帶回庫斯科。我想他們這裏沒有交警,也不係安全帶,估計五個人是可以擠一擠的。

不知道司機聽懂了沒有。他開始把後麵前排的座位往前調了調,使本來很窄的後排多了些空間。這讓我心裏有了些安慰。

我走到高處停車場的邊緣往下看我們車。福斯托和兩個小夥子在車的後座鼓搗,大灰兔和小白兔圍著看。

突然,小白兔衝著我的方向舉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大灰兔也朝我望過來,叫到“取到鑰匙了!”。他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應該是問題解決了。

我飛奔下去,問明情況。原來福斯托的工具不給力,扳手小了一號,所以一直擰不開螺絲,也就打不開後座與後備箱相連的板。那麵包車上有合適的工具,擰開了螺絲。

我們向麵包車上的人道謝。還好隻折騰了四十幾分鍾。我催福斯托趕緊從後備箱取外套穿上。他卻忙著裝回後座。裝好了,還用抹布把座位一一擦幹淨。我說髒點沒關係,你快坐回車上吧。他卻一絲不苟地擦。

啟動引擎沒問題。我們都舒了一口氣。

福斯托往庫斯科開去。慢慢地大家放鬆下來,天南海北地聊著天。一起共過患難,似乎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

這一路,除了車鑰匙鎖後備箱時慌了神,其他時候福斯托都舉止得體,讓人感覺很舒服。此時我們的秘魯之行已經接近尾聲。一路上碰到的導遊,總體來講還可以。但像福斯托這麽真誠用心,沒有任何的敷衍與浮誇,是無人能夠比擬的。回想去紅穀,我們加了一個小時,他絲毫沒有講價加錢的意思,卻讓我們花些時間作決定。而我們所做的,隻是在後來告別的時候,給了他百分之五十幾的小費,表達了我們的謝意,也希望他去把車修好。

我猜想福斯托可能出自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家教不錯。問下來,卻得知他的父母都是農民。他自己也隻是高中畢業,沒有上過大學。

一路上,福斯托曾經多次提起過種土豆。比如,開過一片土地,說這裏的人們種土豆。車開到一個高度,說從這個高度往上,就不能種土豆了。開下來時,又說這裏往下,又可以種土豆了。

福斯托說他的父親是山裏的農民,種土豆和豆角。原來這是他的“家教”啊!

因為福斯托隻提了他的父親種土豆,我就問,他的母親做什麽?他回答說,母親種玉米,花椰菜和牛油果。

我不解地問,他們為什麽不去同一個農場種同樣的東西呢?開始福斯托沒理解我的問題,來來回回幾趟,他才想到並回答了關鍵點:他父母種的農作物大都自己吃,能賣出去的隻有玉米和牛油果。我因為想起當今美國和中國的農民,種了東西多半會去賣,理所當然地想秘魯的農民也是那樣大規模作業的。然而秘魯的經濟,商業,物流遠沒有美國和中國發達。本來農民種東西,不就是自給自足麽?

福斯托說,他父母還養豚鼠賣。一個牛油果賣 0.5秘魯幣, 一隻豚鼠賣5秘魯幣。豚鼠在秘魯是一大特色菜。我們當晚吃的一盤紅燒豚鼠,花了90秘魯幣。我以前有個美國同事把豚鼠當寵物養,說豚鼠挺嬌氣的。就算不嬌氣,豚鼠要吃東西,還要有籠子呆著。每隻賣5秘魯幣,賣的那麽廉價。秘魯的農民,辛苦勞作基本上隻能維持生計了。

而這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卻養育了福斯托,一個謙遜友善,彬彬有禮的兒子。他們也許不會講大道理,不會刻意去培養孩子的情商。但福斯托的高情商和親和力,不正是我們很多父母想極力培養孩子的麽?

我們勞心勞力,送孩子參加各種體育運動,假期帶孩子去各處路遊,送他們上私校。我們付出昂貴的代價,希望下一代能夠遊刃有餘地去應對將來的生活。

或許,還有別的培養孩子優秀的方式。比如,通過人與自然的關係,讓孩子去認識世界本來的樣子,樸素真誠地與人相處。

於是來時一路上糾結我的問題又回來了:福斯托的妻,拋下加拿大優越的生活環境,來到這貧窮落後的秘魯,是為什麽呢?

路上的一幕幕浮現在我的眼前:福斯托遞給我一個登山手杖,後來又把他自己用的手杖遞給了大灰兔;福斯托雙手合著古柯茶葉,虔誠地向大地母親祈禱;福斯托在石頭上刻著小白兔的生日;福斯托一絲不苟地擦著座位。他做得那麽自然,沒有過分的討好,隻傳遞著一種溫暖與友善。福斯托以純樸為底色的高情商,由友善演化出的關愛,是可以淨化並融化一個渴望愛的女子的心靈的。

對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我願意如此地來解讀,去探尋福斯托的妻嫁到秘魯的答案。

車窗外,夕陽在山間緩緩落下。山間吃草的羊駝,慢慢地回到村落裏。晚歸的人們,牽著牛,扛著鋤頭,靜靜地走在路邊。小鎮開闊的地方,孩子們聚在一起踢球,玩耍。此時晚霞滿天,歲月靜好。在這樣的地方過日子,物質並不豐裕,但生活自然簡單。人們精神上是自由的,如山間展翅翱翔的大鳥。他們心靈平靜,遠離計較,焦慮,與抑鬱,也許是發達的北美不能比擬的。

【全文完】

guinea pigs - 豚鼠

附圖 -

彩虹山基地附近的羊駝:

養豚鼠:

夕陽下的村莊:

羊駝歸途:

晚歸的人們:

傍晚的孩子們:

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