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虞山回到家已經是午夜,夜晚是他的世界,相比起白天的嘈雜他更喜歡夜晚的清涼和純粹。站在屋頂眺望遠處,城市的燈光在腳下如菊花般綻放,街道的樹影中一對情侶緊緊擁抱著,他聞到離別的氣味,車輛穿梭,偶爾幾束強光掃過街角,那對情人依舊緊緊地貼在一處。虞山想這大概又是個愛恨情仇的糾纏,否則大冷的天氣,為什麽會相擁在街頭久久不肯離去?
依依不舍的女人,默默無言地男人,誰正悲傷無言,誰又痛徹心扉?
虞山回到房間,拉上了窗簾,黑貓小茴悄無聲息地跟在他的身後。
很多年前,小茴忽然出現在他的房門口。虞山不記得小茴是怎麽走進他的房間的,最開始她很謹慎,很小心,盡量不去觸碰他放在地上的食物,即便經過他的門口也是悄無聲息的。對她來說,他的門虛掩著,好像是一個陷阱,半明半昧的光線,細微的氣息,等待著一隻好奇的貓兒從門縫間隙鑽過去。小茴邁出試探的一隻前爪,但她隻是在門邊嗅了嗅,便敏捷地縱身跳開,躥上了屋簷。在飛簷的最前段有一段突出的木頭,好像是一個虛架在半空中的跳水板,小茴輕盈而熟練的走上去,優雅的保持著平衡,最後她在四方木頭的最前端穩穩坐下,將背挺得筆直,她的可愛的三角棱一樣的小耳朵緊繃著,不放過周圍任何的一丁點兒的聲音。她就這樣靜悄悄地觀望著,離虞山不遠也不近。她坐在屋頂的角落,在寂靜和空曠中尋找安全。黑貓動作靈敏的好像是團黑色的霧氣,很多個無聲的夜晚,她用一雙警覺的綠色寶石般的眼睛凝望著空中細密微小的黑色顆粒,好像那是隱藏著別人看不見的什麽東西,而隻有她才可以穿過綿密的灰黑看到幻境王國中的不朽傳奇。她等待著,眺望著,將背影留給了他,但是他的一舉一動依舊在她的注視之下,她不是一隻容易皈依的寵物,對挑選主人有著嚴格得近乎苛刻的程序。
終於有一天,她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跳上他的桌子,蹭著他的胳膊,大剌剌地吃他放在碗裏的食物。慢慢她開始擴大自己的領地,躺在任何她想呆著的地方,他的手臂上,他的膝蓋上,他的畫板上,甚至是他的懷裏。有一天虞山醒來,感到胸口一團火熱,看見小茴就趴在他的被子上放心大膽的打著呼嚕,他孤苦寂寞的心發出了海潮般的轟鳴,一種感動將他席卷,那一刻,他覺得自己不再一無所有。
虞山總覺得這隻不請自來的小黑貓寓示著什麽,他想給她一個好聽的名字,她像是綻放在他寂寞生命中的一朵雲,一支花,一束蓬鬆的蒲公英,他決定叫她小茴,小茴,他輕輕地呼喚著,她抬起頭,綠色純淨的眼睛裏閃過幾許嫵媚,她喵嗚一聲將頭放在他的手心裏,溫熱濕潤的舌頭舔得癢癢的直想笑,於是他笑出聲來,連心也跟著軟綿綿的。
他蹲下身抱起小茴毛茸茸的身體,這麽多年過去了,小茴依舊跟初次見到時一樣輕巧,仿佛時間隻是從她的頭頂掠過,沒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的痕跡和改變。
虞山的臥室是長方形的看上去像一個太空艙,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張單人床,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天棚是圓拱形,牆壁是弧形的,兩側凹進去的牆壁被改造成了三格書櫃,分類擺放著書籍,電腦和其他的物品,還有一角專門擺放著小雪的照片。
虞山打開台燈,一串串細小的光亮從拱形的牆壁上流淌下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籠罩在橘黃色的溫馨中。虞山坐在電腦桌前點開了夢網,在線的人不多,後台運作正常,論壇裏的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為了給小雪治療嗜睡症而建立的夢網,從最基本的夢的記錄,夢的知識,夢的象征,夢的解釋,到關於各種夢境的討論,都是虞山和小雪一點一滴地從無到有充實起來,隨著夢境線上論壇的多元化,夢網不但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喜歡研究夢的朋友,還有那些喜歡研究潛意識和探索大腦奧秘的研究人員。甚至也吸引了各式各樣的專業研究院和夢境研究項目。
在人工智能日益發展強大的世界中,夢境和潛意識是人類最後的堡壘,是人類意識的最後藏身之處。夢境研究的重要性已經不容忽視,此時的夢網已經較最初級的版本優化了很多,無論是從界麵還是內容,無論是從參與的人數還是話題的質量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可惜對於夢網的這些改良和變化,作為最初的創建者的小雪早己不在其中了。
夢網創建最初,小雪就提出通過每天做夢境筆記來研究分析自己的潛意識。小雪分享了她記錄夢境的經驗,從夢中醒來不要不急於立刻開燈,而是摸著黑快速地將剛剛做過的夢記錄下來,要求盡量保持夢境的原汁原味注重細節的描述。隨著一段時間的訓練,人們記錄夢境的完整性會得到大幅度的提高,最終通過回顧這些夢境,人們可以更好的了解自己內心中壓抑的情感和欲望,甚至也能緩解精神衰弱和抑鬱症的產生。
小雪在夢網上堅持寫夢境筆記,她除了分析自己的夢境,也大膽的分析其他人的夢,常常說的頭頭是道,令人信服。自然而然,小雪也贏得了一批夢境分析愛好者的喜愛。
望帝造夢師協會第一次找到了小雪是就給推薦給她一款新開發的夢境記錄APP,並且免費讓小雪做功能測試。小雪少年心性,欣然同意。不久,小雪就收到了來自造夢師協會的郵包,打開來裏麵是一個白色的腦電波傳導頭罩,一對蝴蝶形狀的特製耳機,和手套式的內置傳感器。根據說明書上的介紹,這些設備可以在小雪睡覺的時候監控她的肌肉運動、心髒收縮頻率和皮膚電子活動頻率,從而確定測試者處於夢境的哪一階段。APP的終端與電腦相連接,可以通過“魂夢”技術,洞察人在催眠狀態下的夢境圖像,並傳輸到電腦上,供科學研究者分析和收集。造夢師協會又特別要求小雪在醒來後對夢境做盡可能詳細的描述,這樣就可以將她的個人解釋與機器成像做對比分析,由此希望證明夢境可以成為更深層次潛意識的切入點,進而破解夢境的秘密,發掘人類意識的奧秘。
自從有了這款夢境記錄APP,小雪廢寢忘食地投入到夢境記錄和分析中,她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醒來也隻是為了匆匆進食維係生命的基本運轉。她本來就身體羸弱,長期的睡夢和缺乏運動導致她的手指和皮膚都毫無血色,白得好像透明一樣。但與此同時,小雪對於夢境記錄越來越得心應手,甚至達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她對於夢境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毫無興趣,即便是曾經非常投入的夢網平台也徹底交給了虞山,每天小雪都將自己躲在掛著窗簾的黑暗臥室裏,不是昏昏欲睡就是自言自語。
師父師娘都很擔憂小雪的身體狀況,但小雪已經聽不進去了。跟她說話,她不是愛理不理就是大發脾氣。這樣的變化讓虞山也非常擔憂。虞山雖然也在使用夢境記錄APP,但他好像總是被一堵霧牆團團圍困,他的夢無法深入下去。加上虞山白天需要工作,在夢境分析上投入的時間也十分有限,狀態也完全達不到小雪的那種癡迷。
小雪22歲那年,生日剛過,小雪就跟虞山提起望帝造夢師協會新開發的“魂夢夢境互動設備”,正在招募試運行者,這套設備可以讓兩個人同時戴上傳感器,同步進入夢境,並且能有意識的互動。過去所有人的夢境都隻能是屬於個人的,而如果“魂夢夢境互動設備”研發成功,就將徹底改變現有的夢境模式,人們可以在潛意識裏互想對話,互為滲透,相互影響。這對於專業人士救助抑鬱症,瞌睡症,腦部疾病患者有著極大的意義。甚至可以說,對人類潛意識的研究和拓展都將產生重大而深刻的影響。
虞山對於這個測試項目感到很猶豫,他擔心小雪的身體狀況無法承受過多的心力消耗。
小雪半躺在床上拉住虞山的手,說道,我每次嗜睡症發作,都覺到自己好像掉入了迷霧一樣的沼澤,越是掙紮就越是下沉...好幾次我徹底失去意識後,忽然感到有一股浮力將我托了起來。就是那股力量讓我每次蘇醒過來。但我既不能掌控也無法召喚它,每次能恢複過來都幾乎是奇跡。現在如果夢境互動設備能夠成功的話,如果山哥哥能在我的夢中,在我掉入夢澤的迷霧時,把我從沼澤中拉出來,這樣我的嗜睡症豈不是就不治而愈了嗎?
但是,這款設備還在研發中,研發機構也擔心有可能對測試者的大腦造成損傷。虞山擔憂地擺擺手,小雪你的身體經受不起這樣的試驗,而且我覺得師傅師娘肯定不同意你去冒這個險。
問題是,現有的醫學條件無法治愈我的嗜睡症啊,像我這樣每天渾渾噩噩地生活到底有什麽樂趣呢?我每天喜歡記錄夢境,那是因為隻有在夢中我才是一個健康快樂的女孩,在夢境中又擁有了鮮活的生命,山哥哥,求求你,幫幫我,反正嗜睡症最壞也就是讓我永遠不再醒來,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不是也很好嗎?
眼見著心愛的小雪越來越憔悴越來越蒼白,虞山熬不過小雪的哀求,他陪著小雪一起說服了師父師娘,並且按照造夢師協會的要求簽下了免責書,表示無論在測試中發生任何問題,都與造夢師協會無關,也不需要造夢師協會承擔任何損失補償。就這樣他們被接納成為了“魂夢夢境互動設備”的第一批50對測試者中的一對。
虞山戴上了魂夢夢境互動設備提供的頭罩,耳機和手套,每一個是為他特製的,上麵附有對應著身體穴位的觸片。虞山將四肢放平,身體斜靠在軟墊上,虞山關上了大燈,房間瞬間暗了,天棚上無數的藍色亮點對他眨著眼睛,讓躺在下方的人猶如置身於太空中。
虞山按動按鈕,天棚上巨大的電腦顯示屏懸浮在他的眼前。小雪床頭的實時攝像頭將小雪的影像傳送到虞山的電腦上,畫麵上小雪麵色紅潤,神情安詳,平靜地躺在病床上。
虞山凝視著小雪,耳機裏傳來柔和的水聲,一滴兩滴三滴,最後連成了一片水霧,漸漸的水霧之後是一望無際的深綠色的草野,一條坑坑窪窪地小路在腳下延伸。他的記憶又一次回到了測試那天的夢境,整個的草野中隻有小雪和他,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在奔跑。風越吹越急,將黃黃綠綠的茅草吹向一側。
天空越來越陰沉,好像一個巨大的毛氈要將地麵吞噬。
小雪白裙子在風中飄舞著,好像一隻的白色的蝴蝶風箏,隨時都會被大風卷起吹向雲端,小雪的背影那麽單薄瘦弱,虞山心下湧起無限的憐惜。
夜霧彌漫上來,草野上的一景一物都變得模糊。虞山努力的睜大眼睛,小雪本來就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此刻卻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她的身影更顯單薄,風托住她向前跑起來。虞山想追上去,他全力的奔跑起來,在迷霧中緊緊地跟隨著追逐著,可是那片白沙還是越來越小越來越淡,最後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方糖一樣地融化在黑暗中。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我要把你從夢澤中帶出來,虞山憤怒地吼叫著,如同困獸一樣。
十年過去了,他不斷地在同一個夢境中徘徊,在同一片草野上尋找,每夜每夜都重複著失去的悲哀,但他從未放棄,隻是日複一日的追尋著,呼喚著,期盼著....
除了千古不變的草野,偶爾他的夢境中也會遇到其他人。讓虞山記憶最深的還是那輛紅色的夜光中的火車,汽笛聲從黑暗的那頭響起,在無邊的迷霧中,一道閃電在草野的上空劃過,好像一把雪亮的快刀瞬間切開了潮濕漆黑的布幔,小雪的臉一閃而過。虞山看見一輛紅色的列車從山崖那頭急駛而過,一個女孩臉貼著車窗好像在草叢中尋找著什麽,她的神態像極了小雪,一雙彎彎的眼睛恍若月色般柔和。
虞山坐了一夜火車到X市,再從火車站換乘幾趟公交車到城市郊區的思華年療養院。思華年療養院的這座院子位於城郊的密林之中,原本是一個軍訓基地。閑置了一年多後,十弦夢境研究中心租下這裏。庭院裏種著各式各樣的中草藥,東西貫通的平房被分成了無數間大大小小的病房,其中有36張病床是專門用來給研究中心的特護病人,每位病人都有專門的護士日夜照看。
初秋的傍晚,一隻狸貓從前院樹叢裏溜出來,一顆山楂砸在它跟前,它機靈地躲開,三下五下就跳到了小雪病房的窗台上。每次虞山來,這隻貓就會不請自到,它賴在窗口喵喵地叫喚著,也許是出於對小茴的喜愛,虞山對所有的貓都愛屋及烏,他從口袋裏掏出準備好的肉幹放在門口,狸貓兒叼起肉幹悄聲地趴在花壇邊享用起來。
18號病房裏,小雪靜靜地平躺在天藍色的被單下,看起來依舊是10年前的模樣,麵容秀麗,嘴角微微上揚,好像正在做一個美夢。
10年前小雪接受了十弦夢境研究所提供的護理方案。送小雪過來的是師傅,也就是小雪的父親,師傅是一個瘦削的大高個兒,他曾經是個笑聲爽朗的男人,但在小雪成為植物人後,師傅再也沒有大聲笑過,他總是心事重重,從背影看走路也有些晃晃悠悠。
在將小雪送來思華年療養院之前,虞山陪著師傅師母來這裏查看了三次。並跟十弦夢境研究中心的溫院長質詢,“小雪能醒嗎?”師傅問,同樣的話,虞山也問過好幾遍。
我們療養院主要是護理和看管,我們跟望帝造夢師協會的這個項目還在探索階段,會嚐試使用不同的設備和藥物,我們都希望小雪能夠早日醒來,但是對於人類潛意識的研究尚處於起步階段,目前狀況下我們不敢對結果做出過於樂觀的預測。不過你們放心,我們的醫護人員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他們一定會盡力照顧病人,也謝謝家屬給予我們支持和幫助。溫院長將師父師娘送到門口,轉頭對虞山說,聽說你跟小雪一起參與了夢境互動,你的電腦可以跟我們醫院的電腦聯機,繼續嚐試。
三年前,師傅回老家上墳,返程的路上,師傅的電動車被一輛酒駕的貨車迎頭撞上,發生了車禍。師母已退休多年,強忍住悲傷日夜都在療養院陪伴著小雪,小雪每年的醫療費隻能靠家中的積蓄維持。師傅過世後,虞山主動為小雪和師娘擔負起經濟上的壓力。發型師的工資有限用來支付小雪的護理費顯然是不夠的。為了給小雪治病他也會接私活,比如私家偵探或是小三勸退之類是收益最高的。
一開始虞山認為小三都是些鮮廉寡恥的女人,她們本就是偷人家的丈夫,破壞他人家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並沒什麽不對。但是幾次案例下來,感情中的是非對錯本就難辨,作局讓女人投懷送抱,再設陷阱捉奸,這樣的事情實在不夠正大光明。吳經理給了虞山幾個活兒,其中一個是丈夫想抓住太太不檢點的證據用來作為爭奪家產的籌碼,價格很豐厚,虞山還是照辦了,但虞山內心中卻非常鄙視這樣的自己,仿佛他是邪惡的幫凶,為了錢做著可恥的交易。所謂愛恨情仇,所謂癡嗔怨妒,對於那些看重感情毫無心機的女孩子,虞山越來越下不去手。遇到朵朵之前,虞山看過她的資料,朵朵跟小雪酷似,更讓虞山為難,對於吳經理和千鶴的指責他萌生了辭職的想法,這份差事做得實在是有悖良心。
師娘泡好了茶,給虞山遞過來,虞山一邊道謝一邊起身接了。
師娘說,小虞,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考慮是不是可以把小雪接回去了。溫院長前幾天跟我說現在需要護理的病人特別多,因為病床有限,很多人一直都無法接受及時的護理。小雪在療養院裏也住了有十年了,情況已經穩定了,溫院長問我們願不願意把小雪接回家去自己護理。
能回家當然好,可是按目前的護理流程,我擔心您可能照顧不過來。
溫院長說小雪的情況他了解,他可以給我們推薦一個護工,按鍾點上門。同時也可以讓護士每周上麵做檢測,在費用上都會比現在住在療養院裏要便宜一半。小虞,你為了小雪也很不容易,不如我們就這樣吧,把小雪接回家後,你的負擔也可以減輕一些。
虞山聽了師娘的提議,想了想說,師娘,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完全可以把小雪接回我家裏,白天你看護她,晚上我看著,實在不行再請一個護工,應該比現在住院的費用少很多。你們跟我住,我也好照看你們,這真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我明天就去跟溫醫生說一說,我們就盡快安排小雪出院。小雪還是先回我們自己家吧,我也住得習慣了,你要來看她隨時過來。
那也好,師母,我們先試試看,如果你那邊太辛苦,我就把小雪接過來,我們輪流照顧小雪。
虞山讓師娘坐下休息一會兒,自己給小雪從胳膊到腳按摩一遍,又用熱毛巾給小雪擦臉熱敷,他知道小雪喜歡自己是幹幹淨淨的。師娘在一旁默默看著,其實她一早已經給小雪擦洗過,太過頻繁的擦洗反而會引起病人發燒,但她知道虞山對小雪的感情,不忍心阻攔虞山。
忙完了,虞山坐在床邊細細端詳著小雪,他喜歡看她小巧柔和的五官,好像怎麽都看不厭似的。虞山輕輕地對小雪說,小雪啊,我和你媽媽正商量把你接回家去住,好不好啊?要回家了,你喜歡嗎?
也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虞山的眼花了,小雪的眼皮微微地動了動,像是在回應著虞山的問話。虞山又驚又喜忙問師娘,師母,你看了嗎,小雪,她剛剛好像聽見我說話了。
我看見了,有幾次我跟她說話她也是這樣子,我問溫院長,院長說這可能是人眼對光線刺激的條件反射,並不能說明患者醒了,但是不管怎樣,如果小雪知道我們要接她回家了,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虞山點點頭,目光落在床頭照片上的小雪巧笑嫣然,他多麽希望能再次見到小雪開心的笑容。他柔情地拉起小雪的手緊緊握住,暗暗地許願,小雪,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