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雞的一天
白露了，清晨的草坪總會沾滿露水。
晨光下的水塘是安靜的。黑水雞一家在水邊的草地覓食。那裏生長著很多苜蓿草。苜蓿是豆科植物，富含營養，林鴿和水雞都很愛采食。當我端著奶茶，與絲黛拉走去水塘的時候，這些水雞便匆匆躲進了草叢。
我拿著食盆，給這些水雞和水塘裏的魚兒撒些早餐——狗糧。
遷到鴿溪的一對水雞孵出的五隻幼雛，有三隻存活了下來。如今這些幼鳥，已經長得跟親鳥一樣大了。每次看到它們我都很高興。隻要我在鴿溪，便會在喂魚的時候，也給它們撒下一些食物。
除了絲黛拉，我所喂的生靈，都喜歡狗糧。
我扔下空盆，便端著茶杯和絲黛拉走去花園。鬆鼠在橡樹下尋找著落地的橡實，看到我和絲黛拉後便爬上樹去。草坪一角有幾隻野兔，從容地跳幾下，也消失在高高的草叢。
晨光很好。逆光而望，陽光下的露水點點閃爍，有著淺淺的白色。這是彌漫在草葉的漫射光。
白露，很好聽的名字，仿佛青春女孩兒，清潤而飄灑。
我一直感到，時令節氣，似乎是對大自然很微妙的物候表達。立秋之後，水中的魚便仿佛接到了自然的指令，重又潛藏，不再浮遊。即便我把食物扔到水麵，前來取食的，也僅僅是零零星星當年孵化的幼魚。
鬼知道這些魚是怎麽懂得節氣的。
院落的花還在開著。覆盆子的新枝結滿了秋果。此時也是黑莓成熟的季節。院落周圍到處都是黑色的莓果。因為鳥兒隨意就能吃飽，便懶在樹叢不願飛翔了
我在草坪上走著，看著熟悉的一切。清院寂靜，溪聲盈盈。
溪水無休無止地流著，帶著屬於大地的情感，匯進眼前平靜的水潭。
很多事，都仿佛在匯聚著。。。
河穀的風景如舊。初秋的坡穀還是很綠。我望向遠處緩緩的山坡，希望把自己的思緒用目光引開。
我知道，世間很多事，就是這樣用舒緩和寂靜來安平的。
人生總是前行。前方總會有很多風景讓人們去向往。那裏也有很多令人難以理解或接受的事，隱在風景的角落，等待著人們的到來。
我想，這大概就是命運的潛伏吧。
在我走去草坪的時候，黑水雞一家便遊在水塘，取食那些漂浮在水麵的狗糧。
小水雞都長大了，身材已經與親鳥毫無二致，隻是羽色略淺。我常常會坐在水塘邊的長椅，靜靜地看著對岸，那裏有躲藏在長草中的水雞。這些水雞害怕絲黛拉，對我似乎並不很介意。我會叫住撿球撿棍，跑來跑去的絲黛拉，讓她臥在腳邊，然後看著這些水鳥兒悄悄走出草叢，站在倒臥的水草上梳羽。
看著它們從小長大，這些水雞，已經成了鴿溪的一員。
上圖摘自網絡，感謝！
黑水雞（Gallinula chloropus，英文：Moorhen）屬於秧雞科，是廣布歐亞大陸的鳥類。盡管與中國南方的苦惡鳥（白胸苦惡鳥 Amaurornis phoenicurus，有冬眠習性）同屬，但黑水雞從不冬眠，終年活動於近水的多草地帶。這種鳥不喜飛翔，但常做短距離遷移，也可長距離遷徙，南北跨越幾千裏。
黑水雞廣布中國。很多年前，在京北的野水塘，我曾用氣槍獵取過兩隻黑水雞。水雞肉腥，近似鷺鳥，遠不是美味。
此時，在遠離童年的地方，這些黑水雞竟成了我的“寵物”，生活在自己的花園。
太陽在升高，露水在陽光下很快散去。水雞匆匆吃完“早飯”，便重又消失在水岸茂密的灌木草叢。
我看不到水雞的身影，但可以偶爾聽到 “苦～惡”的叫聲。我暗笑。真是與苦惡鳥一類，連叫聲都比苦惡鳥更像“苦惡”。
盡管狗糧很容易填飽肚子，但水雞是耐不住寂寞的。很快，在水麵岸邊，我又會看到黑水雞活動的身影。
幾天來我在修整溪水的石岸。由於上遊溪水兩岸上部沒有做防草，兩年下來，岸上已荒草叢生。這些草都是多年生植物，有著強大的根係，很難清除。
我把石塊移開，將雜草挖掉，平整土岸後鋪上積攢的厚實塑料袋，用作防草隔離層，再運來收集的大小石塊鋪在其上。
這些事都需要手工完成，很費時費力。終於，一番辛苦後，滿是野草的溪水邊，變成了無草的石岸。
我在院落忙碌的時候，我看到黑水雞也在忙碌著。我想，水雞所做的，大概都跟吃喝有關。
我有些想笑。因為我做的，不僅遠無身體的舒適和對物質的滿足，而且是虛的。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做事無關吃喝和物質享受，是會被很多人嗤之以鼻的。
就在幾天前，一位家境殷實的舊友看到我省吃儉用，花了一百多萬人民幣，買下破爛的鴿溪，又弄得一身勞傷，感到真不值得。
“有什麽用啊！這麽多錢應該用在過日子。”
我不置可否，隻是忽然想起，從我開始工作，在周圍人的眼中，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生活，會過日子的人。
我左思右想，至今無法找到答案。因為我真不知道，怎樣的生活，才是“過日子”？
我想，自己這般的生活，大概是不入很多人法眼的。
屋裏很亂。因為整天開著門窗，房間裏蒼蠅飛蛾很多。屋外的院子都是草，也很亂，更有無數令人生厭的飛蚊和各種各樣的蟲子。
至於自己的生活，住著百年舊屋，開著四手破車，用著老掉牙的Nokia手機，不僅衣著得過且過，更是整年湊合著吃喝。即便趕潮開了博客，自己這些三腳貓的文字，也僅僅在世間無趣的角落，展現著自己平淡乏味的生活。
一直到黃昏，黑水雞都在水塘附近忙碌著，過著屬於水雞的日子。
我在想，人間的日子，其實也如這些水雞一樣，有著最基礎的境界，那是為了安穩的溫飽舒適。隻是作為人，似乎該考慮一些其它的事情，因為溫飽之後的作為，才是真正的生活。
而一些人，更是在考慮該怎樣做，才能讓身邊的大多數人，去真正擁有溫飽之後的生活。
當夕陽漸漸暗淡，當河穀的風景隱在暮色，我依舊在院落做著什麽。
水雞停止了活動，不再鳴叫，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期盼著明天的來臨。我一天沒有說話，也沒有覺得失去什麽。其實對於我，是可以幾天不叫一聲的。
此時此刻，我在想，與其說是黑水雞的一天，倒不如說是我的一日。因為水雞一家和我，都在分享著今天的日出和日落。
我想，相對於黑水雞對溫飽安逸的渴望，一些人對精神的追求，大概是勝於一切的。人都是為了感受而活著，也為感受而追求著。隻是其中一些人，似乎忘卻了所能感受的溫飽，隻為自己的精神和其所在的世界而活著。
對於那些溫飽無憂的人，我無所謂他們怎樣看待別人的腳步。對於我，這樣走在晨晚，就是自己的日子。
感謝！
音樂：October Sky， Hik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