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二歲（4）暗夜

懼怕黑暗是人類的本性。所以說，火的應用在人類進化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有人說，我不怕黑，那是你沒有經曆過真正的黑夜。 在那個年代，沒有電，也沒有夜生活，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沒有月色的夜晚，你看不清腳下的路，看不到小巷的牆。有時，晚上從學校回家，要摸著牆走路。當然，除非人命關天，人們一般不走夜路。

夜晚的村寨外，不隻是黑暗，是那種沉寂的黑暗。走在夜晚的路上，除過你的腳步聲，隻有偶爾傳來的貓頭鷹啼叫，讓你覺得恐怖。當你放慢腳步時，你可以聽見自己的喘氣聲。夏天的夜晚，遠處會有點點火光漂移，鄉下人叫它鬼火。其實，那是遺落在荒野的骨頭，在幹燥的氣候，發生自燃。你知道那不是鬼，可是黑暗而寂靜的夜晚，看到遠處突然一閃的磷火，心裏不由會收緊。

 

那年，家裏準備蓋新房。

當地的房子一般都用石頭做地基，結實，防水。像我原來住的老宅大院，圍牆的地基都是花崗岩條石築成，地下三尺，地上三尺。每一條花崗岩長三尺，寬一尺，鑿的整整齊齊，不知費了多少人工。後來建房子，雖然依然用石頭地基，但是沒有人力再鑿成條石了。

舅舅和表哥事先準備了幾個立方的石材，是平時從亂石灘撿來的可用之石，所以我們隻要把它拉回家即可。那時，也沒有機械，全靠人力。鄰居，朋友，來了二十多個年輕小夥子，用架子車把石料拉了回來。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是實打實的苦力。當他們回到我們住的村子，天已黑，每個人也都精疲力盡。卸完石頭，顧不得收拾，趕緊招待幫忙的人喝水，抽煙，吃飯。

當時石材和架子車，工具，都堆在村寨城牆之外。為了怕出事，父親囑咐我去照看，等吃完飯再去收拾。

 

我很害怕，真的害怕，可是好像也說不出害怕兩字。當我邁出城門時，一陣夜風吹過，沙沙作響。我知道自己在發抖，是冷，也是害怕。我忍著哆嗦，蜷縮在那裏。我不知道，如果真有人偷東西，我能作什麽。不過，好像就是田野裏嚇唬鳥的草人？

時間過的很慢，但是就跟任何苦難一樣，隻要你能忍受，總有熬過去的時刻。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我也許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恐懼了。

 我依然對黑暗有所害怕，但是，自此以後，我好像可以不再畏懼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