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 年八月四日,王安公司並不如這牌子所顯示的平靜與閃亮。 在行業內,它已失去了居高臨下藐視對手的傲氣。謠言到處飛 , 在這座十多萬人的城市 , 王安公司是最大的雇主 , 政府地稅的最大戶。多少人過日子都或多或少與 WANG 有關聯 ---- 或在那兒上班 , 或買了公司股票 , 或在王博士讚助的文化機構裏上課。 事實上,王氏的狀況比所有的謠傳都糟糕:單單是87,89兩個年度的虧損,就抵過了公司成立30年來累積的收益總數!現在,公司資不抵債,瀕臨破產。而王烈當上總裁,還不足三年!
夏日風暴就在眼前 , 而大廈的主人王安博士 , 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沉默。盡管,他麵臨著一生中最寒冷的酷暑, 要做出最揪心的決定; 盡管, 他才從死神手上把生命奪回,元氣大傷。可是,隻要一息尚存,他就要做這個決定,講這幾句話。
兒子王烈走了進來。他還未滿39歲,英挺勃發,儀表堂堂。盡管困頓疲憊充滿了他的雙眼,白發過早地爬滿了他的雙鬢,他---雖然有弱點有過錯,卻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曾經寄予過無限期望的王家長子!
“爸,您找我?”兒子俯身關切地問道。王安剛剛才從麻省總醫院回家,還在緩慢恢複中---10個多小時的喉部腫瘤切除手術,對一個風燭殘年的瘦削老人來說,畢竟是很大的一道坎兒。
“是的。”王安艱難地說,一部分的疼痛來自他的喉嚨,更大的痛來自他的內心。他努力說出這幾個字:“你,要辭職。”
“什麽?”兒子大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辭職?!現在?!”
“是的。”老人平靜地說。強烈的感情,漫過他的心間,讓這個不苟言笑的老人,在兒子轉身的片刻,輕輕說出一句他從未對他說過的話:“我。。。對不起。”
垂著頭走著的王烈聞言一震,淚水湧出。他從高中時代就在王氏打工,沉淪打滾,一直以為他就是這裏下一代驕傲的君王。而現在,短短的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的前塵抹去,就象他,輕輕抹去腮邊的淚水。
而這一句“對不起”,究竟,又是應該誰對誰說呢?
這個艱難決策的另一半,就是要找一個新的總裁。也就意味著,王安一生當寶一樣堅守著的王氏股權,終於還是要勻給外人---一個並不姓王的陌生人。真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僅僅16天之後,王博士寫了一份聲明:“我有極大的信心,米勒先生(NICK MILLER)有充分的能力,全麵掌管王氏的全部運作。”
作為回報,米勒擁有了王博士曾經做夢也沒想到要放棄的東西:王安公司的控製權。
在人生日落之前,王安為家人,為公司,做出的這最後一個重要決定,雖然對日後公司的命運無足輕重,可是,他畢竟在有生之年,又接受了一次命運的教訓,並為自己當初的選擇,作出了最後的修正。
LOWELL,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