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路牙子上,等老凳凳來接孩子們去遊泳。阿小T突然問我:“媽媽,你小時候的wish是什麽呀?”
“你們先說你們的嘛,”我耍賴。
“哦你知道麽媽媽,我們玩monopoly的時候,我的wish老是come true!”阿小N興奮地開始轉移話題,被我及時拉回來,再次問他們的願望。
他終於不再打岔,不假思索地說:“我希望我長大以後,可以成為一個打遊戲高手。”
“哦,我知道還真的有這種工作呢。好多做遊戲的公司都會請這種高手,他們每做出一個新遊戲,就請這些高手幫他們test,看看好玩不好玩,有沒有什麽bug。你呢,小J?”
“我想當個missionary!”阿小J的表情又高興又堅決。
“你呢,小T?”
“呃,我,呃,我,I want to go with Sis J…媽媽媽媽,你小的時候最想當什麽嘛?”
“我呀,最想當bus上麵的售票員。那時候的售票員都有個票夾子,用鉛筆從上邊嚓嚓嚓地那麽刷幾下,票就被撕下來了,可酷啦!另外呢,我還想當一個老師。“
“And now you ARE a teacher!”小J湊到我鼻子跟前,拿腔拿調地說。
“Your wish came true. Congratulations, Mom!”小T天真地對我喊著。
送走他們以後,我一個人走回家去。一邊走,一邊想,真的哦。雖然小時候的願望那麽無厘頭,不過是希望像音樂老師那樣,拿著一把別人都沒有的鋼琴鑰匙,嫋娜地走進教室,坐到琴前,將琴蓋打開,優雅地在孩子們麵前演奏一首樂曲;或者像語文老師那樣,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給孩子們念小說,念到動情之處,任由眼睛滑落到鼻尖上邊。但是怎麽這麽巧,偏偏我就果真成了一名老師,沒有鋼琴鑰匙,也沒有近視眼鏡,做著與我小時候想象的一切完全不同的事情。
九年前,生下阿小J。當地教會的一家人來醫院探訪,帶著他們homeschool的幾個孩子,在我的病房給孩子就地講解病床的結構。看我好奇,對我解釋,他們的孩子homeschool。那是我第一次聽說homeschool這個詞語,既新奇又不解,完全料想不到,有一天它會同我發生密切的聯係。
人生就是有著這麽多的前後呼應。或者上帝讓我在女兒出生的第一天就接觸到它,是一早就為我設計好了這條道路,然後花費近十年的時間,從學識上、心理上、人格上、家庭結構上,各樣種種,不斷地錘煉我,預備我,好讓我在今天,回到中國以後,走上人生這一重大的裏程。
而當我真地成了老師,感覺又是什麽樣的呢?我一路走回家,終於可以靠在沙發裏發呆一陣,非常短暫地離開課本和學生,清楚知道自己眼前的感覺——當老師,真是好累啊!
於是開始理解和感激我從前不能認同的老師們。那時總覺得他們太過逼迫孩子,不肯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現在自己教書,才知道當家長和當老師之間的區別。作為家長,把孩子送去學校,並不知道他們這一天學些什麽。隻要是功課都做得出,考試也不太差,就心安理得了。不知不覺之間,孩子已經學會讀書,學會寫文章,學會做習題,學會各種各樣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好像並不稀奇嘛,上學的孩子們都是這樣進步的。
但是作為老師,每一個school day就變得異常具體和繁瑣。我再清楚不過他們每一天的課程安排,需要掌握的知識點,時間安排上微妙,以及校方對我們的期許。真是巴不得當日的內容,他們都能夠以最高的效率從我這裏學了去,方才以為當日過得沒有缺憾。盡管知道知識會重疊也會重複,但是對於進程的細節了解得越多,就越不容易放手。
在嚴格與寬鬆之間,尋找最佳的平衡點,知道什麽時候需要let go,而什麽時候又一定要堅持,這是我當下作為老師正在學習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