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水（原創小說）（十）

mycereal

本文純屬虛構


一日一日過去了。池塘邊的奇遇，像是一個並不真實的夢。像是一個小石子，扔進水裏，激起了一圈圈地漣漪，慢慢地，水麵又恢複平靜了。

英子其實也不是真的喜歡他，那個叫陽子的人。因為她需要一個她不必仰視的人，一個她感覺平等的人，更重要的是，一個在他的眼裏能看到灼熱的愛的人。

而這些東西，要在陽子那裏得到，看來是比較地難。不是不可能，但很困難。

想起了《簡愛》裏麵那段話關於平等的對話：“You think that because I'm poor and plain, I have no feelings?... But my spirit can address yours, as if both have passed through the grave and stood before heaven equal.”

隻是，英子的心裏有點惆悵，有點落寞。平時喜歡看的英語書也有一點點提不起精神。

她漫步走過校園，看到平時熟悉的景物，人物，覺得是那麽地平淡無奇。

可是有一天中午飯後，她竟然接到了他的電話，再次聽到了他那好聽的普通話。

他邀請她兩天後的周六晚上去他們學校看一場電影，叫《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她對他雖然並無多了解，但那天短暫的談話，竟然發現他們都認識一個人，教過她初中英語課的老師調到了杭州，正好也在他所在的學習教課。這又讓他們減少了一點陌生感。再說，這個電影有很多拍攝周莊的鏡頭，她也想去看看。

所以雖然她有點驚訝，也還是答應了。因為該來的總會來的，該不來的就不會來的。

不過那個中午在宿舍裏睡午覺的時候，她失眠了。

她想起了她的初中。她的那個班學習成績在全年級是最差的，因為班級學習風氣不好。

她那時就長得很高，高小後，個子就像雨後的春筍一樣地一個勁地往上竄，很快長成了一棵很高很瘦的竹子。到了初一，體育課站隊，她是女生最高的。在教室裏，她坐在最後一排，貼著牆。

如果說一個小女孩因為長得高，而極其自卑，是否可以得到理解?  就像有些女生，或者皮膚黑些，或者長得普通些，就覺得自己長得很醜，從而一直很自卑，而在別人的眼裏，她們可能並不醜，甚至還可能挺耐看的。

奇怪的是，有的人，長得高大，漂亮，聰明，但內心也經常充滿了憂鬱，不滿，或不自信的情緒，這就太奇怪了。

英子那時走路喜歡低著頭，佝僂著腰。背著一個大書包。

每天她最怕走近教室的那一刻，她覺得有萬道光芒聚到她身上，讓她肌肉僵硬，皮膚發冷，手腳不知往那裏放。矮個人的目光，個子中等的人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像一根根的箭紮著她的心。

坐下來，還是怕別人看到她。別人有時說笑，眼光對著她的方向，她也疑心是在說她。她就更失望，更灰心。

最後一排的好處是，後麵沒有人看她。但是，這裏經常是鬧哄哄的，因為離黑板太遠，後幾排的人，上課說話，作小動作，打打鬧鬧，丟小紙條，睡覺，還有幾個不好好學習的壞孩子，天高黃帝遠，老師經常不太管到這裏。

在這個環境裏，認真聽講是不太容易的。況且，她也不想引進老師的注意，老師一要提問，她就低下頭，因為萬一讓她站起來回答問題，就不太好了。

低調，要低調，她默默地告誡自己。

她是孤獨的。因為她往往隻想跟高個子的人一起走路。但是她同桌的女生，總是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她似乎在聽講，又好像沒在聽。跟她說幾句話，她又半天才反應過來，好像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有一天，英子想跟她聊聊，但看到她想了半天，長著嘴啊啊的，但答非所問的樣子，就算了。

她也有點喜歡一個長得一雙圓圓大大的眼睛的看上去很善良的男孩子，但是到了到了初二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小個子的男生，個子好像不再長了似的，坐在中間靠前的位置，於是，他們的目光，好像從此沒有了交集，即使曾經有過的話，現在止於教室中間的中間，楚河漢界處。

英子就在那個環境裏，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也不經意地學習著。

人，不進則退。英子呢，卻好像是在逆水行舟。

在空中，她好像在抓著一根繩子，否則，就會往下掉。而旁邊，不少人都掉了下去。

生活是有苦有甜的。甜多？苦多？英子不知道。還好，她的學習保持了較高的水平，順利地進入了重點高中。雖然她的個子又長了好幾公分。這時大家都以學習為主，她的感覺好多了。再進了大學，就更如魚得水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她感覺自如多了。她變得開朗些，大方些。

想到這裏，下午上課的時間到了。英子頭腦沉沉地跟大家一起去上病理實驗課。

在那個小實驗室裏，有四排長桌子，每排坐7，8個人， 每個人麵前放著一台顯微鏡，旁邊的小盒子裏放著一些待會要看的組織切片。老師站在旁邊的黑板講台前上課。

窗戶外麵的陽光照進來一些。英子有點走神，她向前看著，看在前排的那幾個女生。她的目光無意識地飄來飄去，然後看見了前麵的一個女生小美。陽光照亮了小美年輕的臉龐。她正專注地側耳聽著老師的聽講，嘴角緊抿，眼睛忽閃忽閃地。到做實驗了，她輕巧熟練地調節著顯微鏡，認真地看著鏡下的東西。她是那麽地精神，那麽地有活力，她學習是那麽快樂。看著她，英子很羨慕。

這是因為英子的興趣在別的地方。她比較喜歡服裝設計這類的東西。有時候上課沒勁的時候，她就會在紙上畫畫，經常幾筆就畫出個瀟灑飄逸的人，再穿上她自己想出來的，各種各樣造型獨特而好看的時裝，便裝，晚禮服之類的東西。她希望以後出國去學時裝設計。而她的設計理念是，麵向普通人的個性化設計，適當批量生產。重要的是如何讓胖人顯得瘦，瘦人顯得胖，高個子顯得矮，矮個人顯得高。人的身材真是千奇百狀，例如有人上身長，下身短，或者有人全身都比較瘦，但臀部，大腿都較粗。給這樣的顧客設計衣服的時候，如何取長補短，整體協調，就是個更深的問題了。英子倒還沒有像那麽遠。再說目前，她也就是有點感覺而已。

所以她對大學裏的學習，不太喜歡，也不太討厭。

英子吃過晚飯，決定不去上自習。去找水來談談。

水那時候正在床上躺著看小說。是金庸的《神雕俠侶》。 正好看到楊過十六年後來到絕情穀，思前想後，正要跳崖的時候。加上屋裏錄音機裏齊秦緩緩的歌聲，真是太蕩氣回腸啊。

英子敲門進來了，看到屋裏還有另一個女生，是個漂亮時髦的活躍人物。她在照鏡子精心打扮，因為會和別人去跳舞。

“英子，你怎麽來了 ？坐吧。”水看到英子很高興。“正好，我要去找你借筆記呢。”水平時不愛做課堂筆記，但她的記性比較好，每次考前一個月的刻苦的突擊，就可以使她不僅考試過關，而且成績一直保持在中等稍偏上的水平。

“好啊，待會去拿吧。你在看什麽書呢?” 英子坐下來，看著水的樣子，心想為什麽水一直都是這麽平靜快樂的樣子。她看了一下她手中的書，“哦，金庸的。現在還看金庸啊。”英子問。

“嘿嘿，我中學時看瓊瑤小說比較多，還有三毛的，武俠小說看得倒不多。真的挺好看的，你看過這本沒有，我看完了借給你看吧。”水說話很快。

“沒看過，我不一定有時間看了。”英子一般不太看小說的。

“你不看，等我回來給我看。別忘了啊。”另一個女生大聲接話說。她在那裏不知照了多久的鏡子，十分鍾？或更久。她一邊說，一邊匆匆地出去了。外麵有人在等著呢。保鏢，愛慕者，好朋友，男朋友？誰知道？也不太關心。

英子開始說，“有一個帥哥。。。”

還沒說完，水就說，“你是說楊過？還是別人？金庸裏麵你最喜歡那個人？喬峰？郭靖？還是楊過？還是別的人？”

英子笑了說“不是書裏的人物。再說，金庸的書，我隻看過《射雕英雄傳》”。

於是英子緩緩地說了這個故事。

水笑了，說這多好啊。都是老鄉。不過，帥哥比較麻煩些。

英子趕緊說，不是那回事，就是老鄉走動走動。

“再說吧。不過，人靠衣服馬靠鞍。要不周六我帶你去買衣服吧，你長得挺好的，就是不太打扮。我這裏還有一個口紅，我幾乎不用的。你拿去吧。”水很興奮。“還有，平時注意挺胸收腹”水輕輕拍了一下英子的背。

“還有說話要溫柔。你有時說話挺那個的。”水滔滔不絕地說。

“你那裏那麽多道理？”英子笑著問她。

“都是書上說的，我看得雜七雜八的東西比較多”水不好意思地說。

英子和水再說了一會，英子就告辭了。

“祝你好運啊。”回頭時，水還在那裏揮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