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信

　　夢到了父親。
　　醒來時，夢裏的情形還清晰的記得。
　　很久了，少有做夢的習慣，更是少有夢著醒來的時候，至於夢到親人，極是難得，所以倍加的珍惜。

　　似乎沒有看到父親清秀和藹的麵孔，隻是看他寫來的信時，腦海裏浮起了他的樣子。然而他的字，後來改動時的習慣用法，字裏行間的語氣，都是清楚明白，如照片般，活生生的印在腦海裏。
　　信裏說，他本來打算某天來看我，出門時車卻壞了，隻好取消計劃。又似乎是大雪什麽的原因，然而時間又對不起來。我很清楚的記得，有個日子是八月六日，另外一個是九月份，似乎是一號，不清楚了。他的語氣裏充滿失望，想見我的渴望顯而易見。父親自然是想我的，就象我常常念著他一般。
　　父親生前，常說我是他的精神支柱，雖然我這不肖的支柱常常倒塌讓他極為傷心，他卻還是無怨無悔到“雖九死其未悔”，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也讓我麵對他時常常內疚。他對我總是站在母親一邊這件事上比較傷心，每到其時，免不了用哀怨無奈的眼神看我一眼，不再說話。我那時總是說他笨，不明白我為什麽站在母親一邊的心思。唉，父親是直腸子，從來是死心眼兒，一輩子都沒變過，又怎麽能明白那麽多彎彎繞呢。
　　他老了以後寫自述，說很傷心孩子們都不理解他，而他有了委屈又都不願意說。父親是很在意我們對他的態度的，和他平時表現的不同。記得他去世後，我從大姐手裏拿到了他工工整整的回憶錄，邊流淚邊念叨著“你怎麽這麽傻”。他的內心獨白，使我極為後悔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和他溝通。而我原以為，那些很簡單的道理，他都應該明白的。沒想到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還是在誤會和傷心裏。其實他哪裏知道，我們都是愛他的。隻是我們為了安慰母親讓母親開心，才表現的偏向母親一些罷了。
　　很奇怪那封隻有兩頁的信，有一半兒是寫一個女孩兒，父親說那個女孩兒住在家裏，開始不怎麽理他，後來他用心的學她喜歡的東西，說自己用“不求速進，慢工出細活”的習慣，慢慢的磨，卻進步神速，以六十多的高齡，贏得她的尊重與喜愛，對他是越來越好了。父親的語氣裏充滿了歡欣與慰藉，似乎是喜歡了她了。信後還附上了她的照片，兩張，一張普通些，另一張左臉朝鏡頭，還擺了個姿勢。那女孩子清秀文雅，一雙眼睛卻精巧靈動，透著聰明和俏皮，是那種天性高潔又可愛有才華的女孩子，父親最喜歡的類型。
　　看信裏的意思，父親大約是喜歡她的，然而那女孩兒頂多二十多歲，父親卻六十好幾，怎麽說也老了些吧。不過以父親的風流倜儻才情過人，還是配的起她的。也或許，我夢到的是父親年輕時的故事。夢裏的事情，總歸有難以解釋的時候的。
　　父親六歲上母親去世，常說是一句話是“我連媽媽長什麽樣都記不清”，他一生心靈孤獨，母親雖然人好，卻明顯不是父親的愛人。他老了有個喜愛的人陪伴，也算是心有所依吧。
　　另一個問題是，信裏父親是一人獨居，似乎母親已經過世，而現實裏，父親是先於母親離世的。為什麽這樣夢法，殊不可解。夢中事自然無稽，大不了不去管它，但父親沒有怪我的不聽話，我們關係的融洽無間，卻讓我開心的很。

　　醒來時，心理滿是對父親的思念。
　　後來想了想，做這個夢的那夜，是在瑞士的那個小城，恰好是清明節的晚上。
　　該不是父親想我了吧。
　　願父親在天之靈祥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