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西方民主”製度和思想發源於古希臘,著名的“雅典民主”製度大約出現於公元前508年至323年。西方人認為“民主”同“專製”是對立的。到了歐洲的啟蒙時期,西方民主思想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其中以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對“民主”和“專製”的定義最為人知。孟德斯鳩將歐洲各國政治製度,分為“共和體製”“君主體製”“專製體製”。孟德斯鳩還進一步闡明三者的區別,他認為“共和政體需要品德;君主政體需要榮譽;專製政體需要恐怖”。孟德斯鳩的這一定義,被很多人運用到了今天。西方學者將孟德斯鳩的這些觀點,當作現代政治學的基礎思想。有學者認為,孟德斯鳩還是西方思想家中第一人,將中國劃入了“專製體製”的類別。長期以來西方人對中國的認識,大多建立在孟德斯鳩的這一判斷之上。
非常不幸的是,盡管孟德斯鳩作為思想大師有著許多閃光的學說,他的學說影響了西方和世界幾百年,但是他的這一判斷是不正確的,他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有點井底之蛙了。孟德斯鳩所在的1700年代,跨洲交通十分困難,信息傳送方法十分落後,因此孟德斯鳩對中國所知甚少。而且那個時代的西方人,由於歐洲社會的發展局限,即便是像孟德斯鳩這樣的大師,其思想也具有很大的曆史局限和地域局限。到了近代,由於西方科學技術的先進,人們將西方落後和有局限性的一些思想,也誤當成了先進的東西加以崇拜。將中國古代政治製度劃入西方的“專製”一類,就是典型的例子。
中國多數朝代的政治製度起碼有兩個重要方麵,同曆史上西方的“專製體製”有很大不同。首先,中國的科舉製度是西方國家沒有過的。公元587年,隋文帝正式設立科舉製度。進入唐朝,科舉製度逐步發展成熟。這一製度一直延續到清朝末年,持續了大約1300多年。從宋代開始,科舉便做到了不論出身、貧富皆可參加。這樣的製度可以使社會中下階層知識分子,有機會通過科舉成為各級官員,參加國家的治理。有人做過估計,1300年間,通過科舉產生的進士、舉人、秀才達數百萬。中國是大國,國土麵積同整個歐洲差不多。在中國,皇帝雖然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卻無法事無巨細直接管理這樣大的國家。皇帝必須通過橫向、豎向兩組多層政治構架來管理國家。通過科舉製來選拔任用各級官員,皇帝和大量平民出身的官員,在事實上共同治理國家,這在西方是不可想象的。
其次中國多數朝代都有所謂“上朝”製度。“上朝”就是在京的百官,每日到朝廷覲見皇帝,奏事議政。“上朝”不是臨時舉行會議,在中國古代是一項嚴格的製度,通常每日舉行,極少間斷。這個“上朝”製度,基本上可使皇帝在做重大決策時,能廣泛征求意見,並加以討論,反複斟酌,而不是像西方的帝王那樣獨斷專行。除了京城最高級別的“上朝”,中國的州府和縣等下層機構也有類似的製度或習慣,也就是所謂的“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因此各級官員在做比較重要的決策時,通常也有機會聽取和采納多種意見。人們對現代西方議會的議員可以是平民出身大加歌頌,對西方議會中的民主辯論也大加讚賞,豈不知類似的“平民出身”和“民主辯論”在中國政治舞台上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曆史。
由此可見,中國古代的政治製度同西方的“專製體製”有很大的不同。當然中國古代的政治製度有部分“專製”的成分,同西方的“專製體製”也有某些類似之處。但事實求是地說,中國古代政治製度中也有“民主”的成分。這種中國式的民主,同西方認知的傳統民主,有很大不同,我們可以稱之為“東方民主”。大量平民出身的官員,在各個層麵參與國家的治理,這是中國“東方民主”的人事保證;一般情況下,從皇帝到縣令的各級官員,重要決策都要經過朝廷上或官府內各種觀點的碰撞、辯論,經過反複斟酌才能產生,這是中國“東方民主”的程序保證。
從上述討論可知,孟德斯鳩認定的那種需要用恐怖來支撐的“專製體製”,用來描述和定義歐洲某些國家的政治體製無疑是正確的,這種對體製的分類對發展西方民主思想是有貢獻的。但用這種西方“專製體製”的觀念,來描述和定義中國多數朝代的政治製度則有些片麵,甚至有些荒謬。對比西方,中國古代的政治智慧是相當高的,可以說中國古代的政治製度是一種複合體,有專製成分也有“東方民主”成分。應該指出,中國古代的這種複合政治體製,是中國古代社會能在較長時期發展和繁榮,中華文明能延續至今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