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5 魯祖麵壁 金牛供飯

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5

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傳梵音於禪話  播大悲於有緣

第三十四節 魯祖麵壁

  魯祖寶雲禪師是獲得過馬祖道一頒發的畢業證書之優秀禪師,並且以“魯祖麵壁”公案名震江湖。不過,就和他同樣名震江湖的同學大珠慧海禪師一樣,他的個人履曆,已經遺失在曆史的長河中了。現在的各種資料中,隻是記載了他的一些機緣語錄而已。

  寶雲禪師從馬祖道一那裏拿到了畢業證書後,就來開了江西南昌。隨後寶雲禪師一路遊方,最後來到了安徽池州市魯祖山。
  寶雲禪師看到魯祖山樹林茂密,山清水秀,人煙稀少,實在是個居山靜修的好地方。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離此六七十公裏外的南泉山,他的師兄普願禪師也在山上的南泉寺弘法,而且搞得熱火朝天的。他的另一師兄智堅禪師也在池州市石台縣杉山開山弘法,致使池州這一帶的佛學氛圍非常的好。
  有如此的天時地利人和,自然,寶雲禪師便決定在魯祖山終身定居清修了。
  於是,寶雲禪師在廣大信眾的支持下,在山上修建了一座魯祖寺,作為自己弘法和修養之地。
  池州地區有非常好的佛教氛圍,而寶雲禪師又是擁有馬祖道一頒發的畢業證書的優秀禪師,所以,魯祖寺建立後,前來參學之人那是絡繹不絕啊。

  有禪僧問寶雲禪師:“如何是諸佛師?”
  佛,已經是不得了了不得的存在和象征了。這個僧人卻還要更進一步的詢問佛的老師。看來,他是想知道超師越祖之道啊。而超師越祖,曆來都是禪宗強調和追求的一種超越精神。
  寶雲禪師道:“頭上有寶冠者不是。”
  很多佛像的頭上都是有寶冠的,可是頭上有寶冠的卻不是諸佛師。這個禪僧沒弄明白,趕緊接著問道:“如何即是?”
  寶雲禪師道:“頭上無寶冠。”
  頭上有寶冠者不是,自然頭上無寶冠者是了啊。可是,頭上沒有寶冠之人何其多也,那麽誰都可以成為諸佛師了。你的頭上也沒有寶冠,你也可以成為諸佛師啊。
  可是,真的誰都可以成為諸佛師嗎?你能當下體悟到自己就是諸佛師嗎?

  這一天,當時還在江湖上四處行走的洞山良價禪師也來到了魯祖山參訪寶雲禪師。
  見到寶雲禪師後,良價禪師立即給寶雲禪師行禮,然後站在寶雲禪師身邊,不過良價禪師沒站多久,就走出去了。不過剛出去一會兒,良價禪師又回來站在了寶雲禪師身邊。
  看著良價禪師這番來來去去的表演,寶雲禪師道:“隻恁麽,隻恁麽。所以如此。”
  良價禪師道:“大有人不肯。”
  寶雲禪師道:“作麽取汝口辨?”
  要會當下便會,思而知慮而得辯而明,離道遠矣。所以良價禪師一聽之下,不由得感慨良多。於是立即上前禮拜致謝寶雲禪師,並且心悅誠服的留在了魯祖山跟隨寶雲禪師學習了好幾個月的禪法。

  有一天,一個僧人問寶雲禪師:“如何是不言言?”
  寶雲禪師馬上反問道:“汝口在甚麽處?”
  不言言者,你已經在言了啊。而且,隻要你有嘴,你就一定要說話的啊,你既然要說話,何來不言言?
  這個僧人想截斷眾流,馬上回答道:“無口。”
  寶雲禪師又反問道:“你無口,那麽用什麽吃飯?”
  這個僧人麵對寶雲禪師的逼問,卻不知如何回答了。
  後來洞山良價聽說後,馬上替這個僧人回答道:“他不饑,吃甚麽飯?”
  對於這個公案,後來的禪師們也是站在寶雲禪師和問話僧人的立場,紛紛表達了自己的不同見解。
  宋朝第一評論大師雪竇重顯禪師站在寶雲禪師的立場道:“當他道無口時,好劈脊棒。這漢開口了合不得,合口了開不得。”
  北宋五祖師戒禪師替問話僧回答道:“和尚不妨具眼。”
  南北宋交際間的宏智正覺禪師評唱道:“這僧隻解握死蛇頭,不能捋猛虎須。當時待他問你口在什麽處?猛與一喝,拂袖便行。直饒魯祖全機,管取做手腳不及。”
  元朝了庵清欲禪師也站在問話僧的立場道:“當時這僧若是個漢,待道你口在什麽處?便與掀倒禪床。非唯使魯祖高豎降旗,且免雪竇馬後喝節。”

  這一天,有個禪客問寶雲禪師:“如何是雙林樹?”
  佛祖是在雙林樹下圓寂的,所以,這名禪客之問,既是在問如何是佛,也是在問佛祖圓寂時,法身的有無去留問題。
  寶雲禪師道:“有相身中無相身。”
  佛祖圓寂了,滅去的隻是那個有相身而已。而有相身中所蘊含的無相身,是不會隨著有相身的滅去而消失的。
  因為法身無相,隻是應物現形而已。所以,即使佛祖圓寂了,但是“那個”,是不會圓寂的。
  這個禪客沒有領會,隻好繼續問道:“如何是無相身?”
  寶雲禪師道:“金香爐下鐵昆侖。”
  既然法身無相,應物現形。那麽萬事萬物哪樣不在顯露出無相身呢?你既然非得要我指個實實在在的出來給你看,那麽金香爐下鐵昆侖就是了。
  不過,對於寶雲禪師的回答,南宋後期的雪岩祖欽禪師卻不滿意,他評論道:“魯祖恁麽答話,始終隻是說道理。山僧則不然,有問如何是雙林樹?秋來葉落,春到花開。如何是春到花開?那邊一片雲,今日定下雨。”

  寶雲禪師自從在魯祖山開山弘法後,江湖中前來參學之人絡繹不絕,並且魯祖寺有常住僧眾近千人。
  麵對如此多的各色人等前來參學,寶雲禪師卻並不像別的禪師那樣說法如雲,辯才無礙。相反,寶雲禪師常常是惜言如金的。
  寶雲禪師除了偶有說法外,更多的時候,每當看見有參禪悟道之士前來參問,本來還好好坐在禪座上的寶雲禪師,馬上就轉過身去麵壁而坐。
  看到麵壁而坐的寶雲禪師,前來參學之人沒有不茫然不知所措的。
  這就是寶雲禪師名震江湖的“魯祖麵壁”公案。

  普願禪師有一天到寺裏的菜園去巡查,看見負責菜園工作的園頭正在幹活,於是普願禪師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朝園頭打去。
  園頭回頭一看,見是普願禪師,趕緊收拾整理幹淨後,過來給普願禪師行禮。
  行完禮後,園頭問道:“和尚適來豈不是驚覺學人?”對於高明的禪師而言,自然是要利用一切機會啟發學生的。所以園頭才會如此詢問。
  普願禪師馬上翹起一隻腳起來道:“驚覺則且置,這麽時作麽生?”
  園頭一看,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看著呆在一旁的園頭,普願禪師道:“你到前麵魯祖寺去拜會下寶雲禪師,也許到了他那兒,你能有所悟入吧。”
  既然師父都這麽安排了,園頭二話沒說,馬上就來到了魯祖寺參拜寶雲禪師。
  不料寶雲禪師剛一看到他來,馬上就轉身麵壁而坐。寶雲禪師的這個招數,比普願禪師翹起一隻腳更讓人莫名其妙,更讓人難以悟入。
  園頭無路可通,無理可入,無話可說,無法可對。隻得灰溜溜的回南泉寺去了。
  普願禪師看到園頭回來了,便問道:“你到寶雲禪師那裏去沒有啊?”
  園頭道:“去了。”
  普願禪師奇怪的道:“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園頭哭喪著臉道:“寶雲禪師才見我來,便麵壁而坐,我無法應對,所以就回來了。”
  哦,原來是吃癟了啊。
  普願禪師不由得道:“我初出世時,向你諸人道:‘向佛未出世時體會,尚自不得一個半個。’是伊與麽驢年得一個半個麽?”
  看來,普願禪師認為雖然禪是不可說的,但是高明的禪師總要“放一線道”的,所謂“官不容針,私通車馬。”如果你一味的施展出你孤傲玄俊的禪風,讓學生如麵對銀山鐵壁一般,毫無悟入之處,哪麽又有幾個人能學到你的禪法進而使你的禪法傳承下去呢?
  魯祖麵壁公案和普願禪師的話語傳入江湖後,立即就在禪宗江湖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非常多的禪林高手紛紛站出來發表了自己的高見。
  宋朝的雲門道信禪師評唱道:“魯祖麵壁若作佛法商量,入地獄如箭射。”
  元末明初的恕中無慍禪師評唱魯祖麵壁公案道:“諸方多作奇特解會,殊不知這個老漢被人以無文印印破麵門,至今不欲呈露。還有不動舌頭與他雪屈者麽?”良久,恕中無慍又道:“隻有照壁月,且無吹葉風。”
  明朝笑岩德寶禪師評唱道:“當時若有個衲僧入來便與掀倒,不惟打斷諸老葛藤,亦免魔魅人家男女。”
  北宋琅玡慧覺禪師作偈評唱道:
  祖師麵壁播諸方,無限禪人謾度量。
  無事晚來江上立,數株寒柏倚斜陽。
  琅玡慧覺禪師的學生海印超信禪師也作偈評唱道:
  麵壁鹹言上上機,衲僧到此擬何之。
  直饒截斷千江水,也落宗門第二槌。

  寶雲禪師這個招數傳入江湖後,立即引來了幾乎所有參禪悟道之士的議論。不過,寶雲禪師麵壁之招數,非常的孤俊玄妙,讓人非常難以悟入。以至於議論者多,而真能明白其中禪機者卻沒有幾個。
  看到絕少有人能明白寶雲禪師的禪機,而且,自己的園頭前去參訪,也是毫不例外的吃了癟。所以普願禪師決定自己親自去會會這個同在一地弘法的師弟。
  於是,普願禪師立即就來到了魯祖寺拜會寶雲禪師。
  不料,看到自己大名鼎鼎的師兄來了,寶雲禪師不但沒有表露出一絲的熱情和尊重,而是和往常一樣,直接就轉過身去麵壁而坐。
  普願禪師乃是他的師兄,還是當年馬祖洪州佛學院中三個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並且弘法多年,什麽陣勢沒見過啊。
  於是普願禪師直接走上前去,用手拍寶雲禪師的背。
  寶雲禪師根本就沒回頭,反而問道:“你是哪個?”
  對於寶雲禪師的明知故問,普願禪師卻是以直對巧:“我是普願。”
  寶雲禪師道:“如何?”
  既然你是來勘辯我的,現在也見到了我的招數,作為師兄,你覺得如何呢?
  普願禪師道:“也尋常。”
  對於普願禪師這種禪宗史上最為頂尖的大師之一,寶雲禪師的招數自然是不能迷惑他的。在他的眼裏,這些看似玄妙絕倫的招數也是很普通的。
  不料,普願禪師話音剛落,寶雲禪師立即就嗬斥道:“汝何多事?”
  作為一個學校的老師,我出了一道難度登天的題出來讓學生們做。他們答得出來就答,答不出來就繼續學習。甚至於一個學生都答不上來也無所謂,大不了我這個學校一張畢業證書都不發出去得了,用得著你這個別的學校的高級教師大老遠的來替他們做作業啊。你顯擺啥呢?而且你做出來了,始終是你會啊,要讓那些學生自己能做出來才行啊。
  再說了,一聽說點事你就大老遠的跑來計較,對於一個講究時時處處事事都要如如不動的禪者來講,你不論是思想還是行動都實在是多事啊。
  看來,寶雲禪師的禪法,實在是孤俊高深,不可近傍的。

  寶雲禪師在魯祖山說法,和不遠處在南泉山說法的普願禪師以及在杉山說法的智堅禪師遙相呼應,致使池州地區佛學氛圍高漲,學禪蔚然成風,成為了天下參禪悟道之士向往的一處聖地。
  當是時,寶雲禪師的同門師兄弟興善惟寬、章敬懷暉、鵝湖大義也在京城裏弘法,三人不僅禪法高妙讓人敬佩不已,而且還有皇帝和政府的強力支持,致使洪州宗在京師之地聲勢喧天,無可匹敵。
  但是,寶雲禪師、普願禪師和智堅禪師三兄弟,卻把池州地區打造成為了可以比肩京師的天下禪學聖地,從而吸引了無數有誌於禪學之人前來學習交流。
  盡管池州地區是天下禪學的聖地,寶雲禪師在當時也曾顯赫一時,不過由於寶雲禪師的禪法孤俊玄奧,學生很難有個悟入處,致使寶雲禪師雖有近千徒眾跟隨學法,但是卻鮮有人能繼承寶雲禪師的禪法。
  寶雲禪師圓寂後,他這一係的禪法也就在曆史的長河中湮沒無聞了。
  而寶雲禪師開創的曾經盛極一時的魯祖寺,也被歲月冷酷的雙手無情的抹去了幾乎所有的痕跡。

第三十五節 金牛供飯

  在馬祖道一所有有機緣語錄記載的得法弟子中,鎮州金牛禪師應該是個人檔案最少的禪師之一了。我們對於他的一切個人履曆幾乎一無所知,不過,這並不妨礙金牛禪師以其獨特的招數享譽於禪宗江湖。

  金牛禪師從馬祖道一那裏拿到畢業證書後,就來到了鎮州(今河北石家莊市及周邊地區)一處寺院弘揚洪州宗禪法。
  有一天,臨濟義玄禪師來到金牛禪師這裏遊方,如果按照輩分的話,金牛禪師那是義玄禪師的師爺了。不過,這些世俗的東西在悟道的禪師眼裏是不重要的。他們看重的,是相互的禪法。
  金牛禪師看見義玄禪師來了,立即橫按拄杖當門踞坐。
  義玄禪師雖然暫時還沒有從學校畢業,但是已經是個學習成績非常優秀的學生了,而且常常能解答出一些連老師們都頭疼的題出來。
  所以,看見金牛禪師橫按拄杖當門踞坐,義玄禪師馬上撫掌三下,然後就來到了寺院的客堂。
  金牛禪師一看義玄禪師到客堂去了,自己也回大堂去了。
  不過,這個寺院畢竟是金牛禪師的地盤,自己是來參學的,並且金牛禪師還是自己真資格的師爺。所以義玄禪師在客堂裏沒待多久,便重新來到大堂拜見金牛禪師。
  兩人寒暄幾句後,金牛禪師便道:“夫賓主相見各有軌儀,上座何得無禮。”看來,金牛禪師還在利用剛才見麵的事情來勘辯義玄禪師。
  義玄禪師是個禪風迅猛之人,所以他馬上嗬斥道:“老和尚道什麽?”剛才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還蘊含在心中幹嘛?
  金牛禪師剛想開口,義玄禪師提起自己屁股下的坐具上前對著金牛禪師就是一下。
  金牛禪師見招拆招,順勢就倒在了地上。
  不料義玄禪師衝上來對著倒在地上的金牛禪師又用坐具打了一下。看來,義玄禪師的禪法確實是剛烈迅猛啊。
  金牛禪師接連挨了兩坐具,便道:“今日不著便。”然後立即起身回方丈室去了。
  金牛禪師和義玄禪師兩個高手間的激烈交鋒傳入江湖後,立即就引來了眾多禪門高手的熱評。
  溈山靈祐問弟子仰山慧寂道:“此二尊宿還有勝劣也無?”
  仰山慧寂道:“勝即總勝,劣則總劣。”
  明末清初具德弘禮禪師評唱道:“驅耕夫牛,奪饑人食,不無臨濟。若是毒蛇頭上揩癢,猛虎口裏橫身,須讓金牛始得。隻如勝劣不分,直提向上又作麽生?橫按鏌鎁全正令。”
  明末清初另一禪師西遁淨超評唱道:“二大老一則居勝,一則退敗,是將栗棘蓬擉瞎天下人眼睛,是將爛汙泥塗卻天下人眼睛。今之學其宗者,打必打到勝,喝必喝到勝。以為多打得幾下,多喝得幾喝,便為大機大用。噫,殊不知八百年前早為金牛踏殺了也。”

  當然,金牛禪師名震江湖的公案,還是下麵這則。
  金牛禪師雖然是個主持,是個師父,不過寺院裏僧眾們每天的齋飯,都是金牛禪師親自下廚做出來的。在所有開山說法的禪師中,能天天下廚做飯供養僧眾者,恐怕在中國禪宗史上,隻有金牛禪師一人而已。
  飯菜弄好後,到了吃飯時間,金牛禪師每次都會親自把飯桶抬到齋堂來,然後撫掌作舞,並且一邊作舞一邊大笑著呼喊僧眾:“菩薩子吃飯來。”
  金牛禪師這個獨特的招數傳入江湖後,立即就招來了無數參禪悟道之士的評論。
  有僧人就這個公案谘詢洞山良價禪師:“請問師父,撫掌大笑是奴兒婢子不?”
  洞山良價道:“是。”
  僧人繼續問道:“向上事請師直指。”
  洞山良價道:“總未曾見你問在。”
  僧人道:“隻今現問。”
  洞山良價看到這個僧人不能領會自己的禪意,不由得嗬斥道:“咄!這奴兒婢子。”
  宋朝第一評論大師雪竇重顯作偈評唱道:
  白雲影裏笑嗬嗬,兩手持來付與他。
  若是金毛獅子子,三千裏外見誵訛。
  北宋佛眼清遠禪師作偈評唱道:
  長連床上狐屎尿,三聖堂前狗吠春。
  跳出金牛窠窟子,月明照見夜行人。
  南宋天目文禮禪師作偈評唱道:
  作舞金牛錯用心,喚人吃飯笑忻折。
  黃金自有黃金價,何必和沙賣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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