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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9 鹽官犀牛

(2021-12-21 07:12:21) 下一個

中國禪宗演義連載之59

作者  四川紅塵洗夢 

讚   傳梵音於禪話  播大悲於有緣

 

第四十一節 鹽官犀牛

  在馬祖道一門下眾多的優秀學生中,鹽官齊安禪師以其高深的禪法和傳奇的人生著稱於世,並且以“犀牛扇子”公案而名震江湖。

  齊安禪師是大唐帝室宗親,大約在公元750年左右出生於浙江海門市。
  大唐從開國之初起,宮廷鬥爭都是異常的激烈甚至是殘酷的,那些皇親國戚也好,甚至皇帝本人也好,沒有幾個不提心吊膽的。
  所以齊安禪師的祖上來到浙江定居後,為了避免許多的麻煩,他們一家在當地非常的低調。到了齊安禪師這代,更是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原來是帝室宗親,自然,齊安禪師更是不會隨便提及自己身世的。
  齊安禪師的母親在懷孕的時候,不知怎的經常夢見太陽,而且在齊安禪師誕生的時候,屋裏忽然有異常的光芒出現,一家人都覺得非常的神奇。
  在齊安禪師三四歲的時候,有一位容貌言行都非常特別的遊方僧人來到齊安禪師家裏化緣,大人們自然很熱情款待這名僧人。
  不過,當這名僧人看到齊安禪師的時候,不由得對齊安禪師刮目相看。於是他把齊安禪師喊到身邊來,並且撫摸著齊安禪師的頭頂道:“你容貌奇特有龍象之儀啊,看來,以後弘揚佛法的大事,恐怕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既然有高僧都這麽說了,所以過了幾年,齊安禪師稍微大點後,便對父母直言不諱的要求出家為僧。
  看到隻有幾歲的兒子要出家,齊安禪師的父母自然是不會同意的,並且滿臉怒氣的嗬斥了齊安禪師一頓。
  麵對父母的嗬斥,小小的齊安禪師卻並沒有生氣,他心平氣和的對爸爸媽媽道:“一個人做官的俸祿或做生意之所得,這些東西最多恩澤於親戚之間,可是冥報的利益要更為久遠啊。一個人即使位列公卿,可是也隻能光宗耀祖而已,又怎麽比得上佛法能救拔天下人呢。”
  齊安禪師的父母一聽,不由得感慨萬千,原來自己這個兒子竟然有如此遠大的理想。看來,自己一直把他當個應該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小孩子看待,實在是低看了他啊。
  於是,齊安禪師的父母立即同意了他的請求。就這樣,齊安禪師便在本地的雲琮禪師那裏出家了。到了二十歲的時候,齊安禪師在寺裏授了具足戒成為一名正式的僧人後,便來到了南嶽參拜智嚴律師,跟隨其學習佛法和戒律。
  而此時,石頭希遷和馬祖道一掀起的走江湖浪潮,早已席卷天下。而此時的馬祖道一,在江西龔功山弘法多年,聲勢更是喧天。所以,齊安禪師也背起小包袱,一路跋涉來到了龔功山馬祖道一的寶華寺參學。這個時候,大概是馬祖道一準備從寶華寺遷往洪州開元寺的前一兩年。
  馬祖道一自然是有火眼金睛之人,所以當他見到身材魁梧相貌莊嚴氣質過人而且佛學根基深厚的齊安禪師時,立即就喜歡上了這個參學之人,於是立馬就收下了齊安禪師,並且從此後對齊安禪師悉心指導,唯恐齊安禪師學不到自己的本領。
  而齊安禪師見到馬祖道一後,更是覺得馬祖名不虛傳,實在是個值得終身依附的好老師啊。自然,齊安禪師也就一直留在了馬祖身邊學習。即使後來馬大師親自給他頒發了畢業證書,齊安禪師還是留在了開元寺繼續深造。
  公元788年,馬祖道一在開元寺圓寂,齊安禪師和一幫師兄弟把馬祖的後事操辦完後,便離開了開元寺闖蕩江湖去了。
  齊安禪師在闖蕩江湖數十年後,大約於公元820年,來到了杭州市蕭山區法樂寺,此時的齊安禪師,已是年過七旬之人了。
  而此時的法樂寺,早已破敗不堪,根本就不適合僧人在那裏安居修行。
  於是年過七旬的齊安禪師在當地信眾的支持下,對法樂寺進行了修繕。完工後,齊安禪師就在法樂寺定居下來,並且一天到晚坐禪修行。
  離杭州市蕭山區五十多公裏外的浙江省海寧市鹽官鎮,有一名法名法昕的僧人,是當地僧眾的頭麵人物。法昕在一處寺院廢棄的放生池地址上,修建了一座海昌禪院。禪院修好後,當地的僧眾自然就恭請法昕主持這個禪院,可是法昕非常自謙,他覺得既然是禪院,就應該禮請禪門高手主持才名副其實啊。而此時,在這一代最有盛名的禪師,那是非齊安禪師莫屬啊。
  所以,法昕婉拒了眾人的恭請,帶領著一幫僧眾來到了蕭山法樂寺,恭請齊安禪師主持鹽官海昌禪院。而齊安禪師也沒客氣,立即就跟隨法昕來到了鹽官鎮。從此以後,齊安禪師在禪宗江湖中,就以鹽官齊安著稱了。
  齊安禪師主持海昌禪院後,因為自身法相莊嚴而且禪法高深,所以沒用多久,就使得海昌禪院在江湖中名氣大振,從而吸引了很多參禪悟道之士前來切磋交流。
  齊安禪師雖然坐鎮一方,不過他跟別的主持的生活方式大不相同。齊安禪師在禪院中,不論春夏秋冬,一般情況下都在自己的方丈室裏端坐著,不會到處亂走的。而且坐在那裏從不東張西望,即使外麵有什麽動靜,他也不會去側耳傾聽的。
  所以,前來參學的僧眾看到齊安禪師法相莊嚴,而且見之如仰高山,一個個都油然而生敬意。更為特別的是,來這裏的江湖人士,竟然沒有一個人可以揣測到齊安禪師佛法之深淺。
  既然齊安禪師坐鎮一方了,那些闖蕩江湖之人也就絡繹不絕的前來切磋交流了。

  有僧人問齊安禪師:“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
  盧舍那佛,即佛之三身中之報身佛。
  不過,作為擁有禪宗畢業證書的齊安禪師,自然不會按照書本上的標準答案來回答的。
  聽了這個僧人所問後,齊安禪師隨即對這個僧人道:“請你把那個銅瓶給我拿過來下。”
  這個僧人趕緊過去把銅瓶拿了過來,放在了齊安禪師身邊。
  不料他剛把銅瓶放好,齊安禪師又道:“麻煩你還是把它放回原處去吧。”
  這個僧人又趕緊把銅瓶放回了原處。可是齊安禪師還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呢。於是僧人又趕緊走到齊安禪師身邊問道:“請問師父,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
  這個時候齊安禪師卻道:“古佛過去久矣。”
  慧能大師在《壇經》中說道:“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
  這個僧人被齊安禪師呼來喚去,跟隨別人腳跟轉動,自己作不得主人公,又如何能當下體認到本身盧舍那佛呢?
  由此可以看出,齊安禪師接引學人之手段,還是非常高妙而獨特的。
  這個公案傳入江湖後,很多禪師紛紛發表了自己的高見。
  雲門宗的掌門人文偃禪師替齊安禪師回答道:“無朕跡。”
  北宋真如慕喆禪師評唱道:“山僧不然,忽有人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但雲大眾歸堂去。若人向慕喆門下薦得,古釋迦不先,新彌勒不後。且道轉身一句作麽生道?”良久雲:“明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明末清初的白岩淨符禪師評唱道:“這僧貪觀六橋花柳,失卻故園春色,且置勿論。隻如鹽官與麽提持,還與他本身盧舍那有交涉無交涉?”

  有一位法空禪師聽聞了齊安禪師的名聲後,也來到了海昌院拜訪齊安禪師。
  兩人見麵後,法空禪師也沒客氣,便直奔主題,問了齊安禪師很多佛經上的問題,齊安禪師自然是來者不拒,一一作了耐心的回答。
  齊安禪師回答完了,便對著法空禪師道:“禪師遠來,貧僧還沒來得及作主人呢。”
  這是一句雙關語啊,意思是你遠道而來,我還沒有盡地主之誼呢。另一層意思則是你雜七雜八的問題問完了,應該輪到我這個主人來問問了吧。
  法空禪師自然懂得起齊安禪師的意思,不過他仗著自己有點功夫,所以也理直氣壯的道:“便請和尚作主人。”
  不過,齊安禪師卻並沒有馬上發起勘辯,他對著法空禪師道:“今天已經很晚了,你一路勞頓,先到僧僚去休息,明天再來吧。”
  既然齊安禪師都這樣說了,法空禪師也就停止了交鋒,來到僧僚歇息下了。
  第二天一早,齊安禪師叫一個小沙彌去請法空禪師來。當法空禪師剛一走進方丈室的時候,齊安禪師便對著小沙彌嗬斥了起來:“你這個小沙彌好不懂事,我叫你去請法空禪師,你怎麽給我喊了一個守堂家人來?”
  法空禪師自然聽得明白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是他卻找不到什麽話語來應對齊安禪師,所以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看來,這個法空禪師有點辜負了自己的名字,沒有達至諸法皆空的境地啊。
  不過,法空禪師要如何應對,才能避免被齊安禪師嗬斥呢?
  明末清初的永覺元賢禪師評唱道:“齊安主禮有餘,法空不會為客。我若作法空,待道貧道總未得作主人,便好道和尚可謂習氣難忘。更道屈得守堂家人來,向他道莫怪沙彌,自是和尚亦未識法空,拂袖便出,管教齊安作主不成。”

  這一天,海昌院的院主法昕也來到了方丈室找齊安禪師學習禪宗課程。
  不料剛一見麵,齊安禪師就問道:“你是誰?”
  海昌院是法昕一手創建的,並且齊安禪師也是他請來當主持的,可是齊安禪師怎麽會如此發問呢?
  不過既然齊安禪師發問了,自己得回答啊。於是法昕趕緊道:“我是法昕。”
  不料齊安禪師馬上道:“我不認識你。”
  這一下法昕就徹底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是,別人不認識你,你還認識你自己嗎?
  若是紅塵洗夢,當齊安禪師道“我不認識你”時,馬上應對道:“我卻認識你。”

  有一天,一個平時以宣講經論為業的法師也來到了海昌院和齊安禪師交流佛學心得。
  既然你是法師,那我們就來聊聊經論的內容唄。所以齊安禪師問道:“法師平時給僧眾們宣講什麽經論啊?”
  法師回答道:“華嚴經。”
  《華嚴經》,自己也是熟讀過的嘛。所以齊安禪師接著問道:“華嚴有幾種法界啊?”
  這個問題簡單呢,因為書本上就有現成的答案啊。所以這個法師張嘴就回答道:“廣說則重重無盡,略說有四種法界。”
  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華嚴的這四種法界,隻要看過《華嚴經》的人,都知道的呢。
  既然你知道了書本上的內容,那我再問點書本背後的東西看看唄。齊安禪師隨即豎起手中的拂子問道:“這個是第幾種法界?”
  這個法師一看,馬上頭就大了。這個內容好像書本上沒有哦。自然,這個法師就在那裏冥思苦想著能不能在自己看過的經書中找到相同的內容出來,以便自己可以應對齊安禪師之問。
  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哪麽這根拂子和重重法界有什麽區別?禪,那是貴在直截了當的,當麵體認的。當別人豎起拂子你便在拂子上尋思;當別人豎起拳頭翹起一腳,你就在手腳上考量;當別人隨便說出一句開示,你就去思而知慮而解。這個時候,既表明了你對於所麵對的內容不能深入的了解,而且禪機已經飛逝而去了。這就如同前麵齊安禪師所說的“古佛過去久矣”。
  所以看到這個法師在那裏尋思著答案,齊安禪師不由得嗬斥道:“思而知慮而解,是鬼家活計。日下孤燈,果然失照。”
  齊安禪師的這句話,在中國禪宗史上,那是非常的出名啊。所以齊安禪師這句話傳入江湖後,曆朝曆代引用之人,那是不計其數的呢。
  不過,這個法師該如何應對齊安禪師的機鋒,才能避免被嗬斥呢?後來的很多禪林高手為此紛紛亮出了自己的答語。
  唐末五代的禾山無殷禪師代這個法師道:“某甲不煩,和尚莫怪。”
  而同時期法眼宗的掌門人文益禪師代這個法師拊掌三下。
  宋朝禪宗第一高手圓悟克勤評唱道:“鹽官以強淩弱則且置,如何道得一句恰好,免得他道鬼家活計?良久雲:劍閣路雖險,夜行人更多。”

  有一個行走江湖的僧人曾經來到浙江寧波市鄞州區的大梅山參訪法常禪師,他問法常禪師:“如何是西來意?”
  法常禪師道:“西來無意。”
  後來,這個話語傳入了齊安禪師的耳裏,齊安禪師對於師弟法常禪師的回答非常的不滿意。那個僧人問如何是西來意,自然是沒有開悟之人。而法常禪師如此回答,意思過於直白,不止無理,而且毫無禪意。所以齊安禪師毫不客氣的批評道:“一個棺材兩個死屍。”
  這個公案傳入江湖後,唐末的玄沙師備禪師不由得稱讚齊安禪師道:“鹽官是作家。”
  不過,宋朝第一評論大師雪竇重顯則道:“三個也有。”說完後,他又馬上作了一首偈頌道:“活中死眼,無作有用。方寸不移,十方獨弄。巧拙不到處,鹽官有出身。親言出親口,雞犬鬧比鄰。
  北宋黃龍悟新禪師接著雪竇重顯的話道:“雪竇道三個也有,是死漢?是活漢?具眼者請試甄別。”
  大宋禪宗第一高手圓悟克勤則直接使出宗師手段,把一切掃蕩無遺。他評唱道:“一串穿卻。”

  有一天,齊安禪師來到課堂上給同學們上課,他對著所有的學生道:“虛空為鼓,須彌為椎,什麽人打得?”
  以無限大的虛空作鼓,以高廣各八萬由旬(上百萬公裏)的須彌山為鼓槌,這要什麽樣的人才能拿動須彌山之槌去敲打無限大的虛空之鼓呢?這根本就是一件辦不到的事情啊。自然,下麵的學生們沒有一個站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齊安禪師這個話語,氣勢龐大,構思奇妙,語言獨特,充分顯示了一個禪師心胸之廣大,氣勢之恢宏,禪機之深邃。所以,齊安禪師的這個公案很快的就傳遍了江湖。
  不過,齊安禪師的這個問題確實不易回答,所以有行走江湖之人,就拿著這個問題去請教齊安禪師的師兄南泉普願禪師。
  普願禪師在當時可是聲名顯赫之人,齊安禪師這個問題,自然難不倒他。所以聽完這個問題後,普願禪師馬上道:“王老師不打這破鼓。”
  後來法眼宗的掌門人文益禪師更直接的道:“王老師不打。”
  北宋晦堂祖心禪師卻對普願禪師和文益禪師不以為然的道:“南泉法眼隻解瞻前不能顧後,且如鹽官道:虛空為鼓須彌為椎。什麽處是破處?直饒檢點得破處分明,我更要問你覓鼓在。”
  南北宋交際間的應庵曇華禪師也評唱道:“南泉法眼大似吃李子隻向赤邊咬,山僧今日與鹽官相見去也。虛空為鼓須彌為椎,要打便打,莫問是誰。”說完後,曇華禪師乃卓拄杖一下。
  明末清初的三宜明盂禪師評唱道:“山僧有鼓便打,有笛便弄,無論渠破與不破。若更問我覓鼓,自領出去。”
  雖然曆代禪林高手對這個公案作了很多精彩絕妙的評唱,但是紅塵洗夢依然不揣冒昧,在此獻上自己的評唱貽笑於大方。
  當齊安禪師道:“虛空為鼓,須彌為椎。什麽人打得?”紅塵洗夢但上前伸手在耳邊作聽勢。

  齊安禪師在海昌院弘法多年,雖然有很多的奇言妙語流傳江湖,不過在禪宗江湖上影響最大的說法,卻是他的“犀牛扇子”公案。
  這一天,齊安禪師正在方丈室坐著,他忽然對身邊的侍者道:“去把我的犀牛扇子拿來。”
  侍者回答道:“扇子破了。”
  齊安禪師馬上道:“既然扇子破了,那麽把犀牛還給我。”
  侍者一聽,馬上就愣在那兒了。一把破扇子上畫的犀牛,我如何把它還給你?
  齊安禪師和侍者的對話非常有趣呢。齊安禪師站在犀牛作主語的立場來看問題,正因為扇子上有犀牛,所以這把扇子才叫犀牛扇子,既然扇子破了,可是犀牛沒破啊。既然犀牛沒破,哪麽就請你把犀牛還給我吧。
  而侍者卻是站在扇子作主語的立場來看問題,管你什麽犀牛扇子水牛扇子,它都是扇子而已。扇子既然破了,哪麽扇子上的犀牛也就破了,我又如何能把犀牛還給你呢?
  禪的世界,是奇妙莫測風光無限的。禪者的思維,同樣是無拘無束海闊天空的。高明的老師,常常會用一些常人無法理喻和無法思維的言語來逼拶學生,而且根本就不給你任何的回旋餘地。他就是要讓你在這鐵壁銀山中通過自己的手段找到一條出生之路,隻有如此,你才能真正領略“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真正風光。
  犀牛扇子如此,前麵的虛空作鼓須彌作槌同樣如此。
  齊安禪師的犀牛扇子之對話傳入江湖後,立即就在江湖上扇起了驚天巨浪,並且引來了無數的禪林高手來應對齊安禪師的機鋒。
  唐末石霜慶諸禪師替侍者回答道:“若還和尚即無也。”宋朝第一評論大師雪竇重顯卻又替齊安禪師回答道:“犀牛兒猶在。”
  唐末投子大同禪師替侍者回答道:“不辭將出,恐頭角不全。”雪竇重顯又替齊安禪師回答道:“我要不完全底頭角。”
  唐末五代的保福從展禪師替侍者回答道:“和尚年尊,別請人好。”雪竇重顯又替齊安禪師回答道:“可惜勞而無功。”
  唐末五代的資福如寶禪師替侍者畫一圓相,並在圓相內寫一牛字。雪竇重顯又替齊安禪師回答道:“適來為甚不拈出?”
  北宋後期的勝因鹹靜禪師作偈評唱道:
  扇上犀牛從古畫,索來既破要元牛。
  縱教戴子重描出,不是當時那一頭。
  不過,明末清初的白岩淨符禪師似乎對上麵那些大師的答語都不滿意。他評唱道:“古今諸老各出隻手互呈頭角,盡為侍者代語。然秋菊春蘭各擅其美則不無,要且未能盡善。殊不知當時鹽官錯過侍者。且道那裏是錯過侍者處?不見道扇子破也。”
  不過,縱使曆朝曆代那些禪林高手各出手段,紅塵洗夢竊以為未合齊安禪師之意。
  若是紅塵洗夢作侍者,當齊安禪師道:“還我犀牛來”時,就近順便拿點什麽東西扇點風給他就是了。
  因為不管是犀牛扇子還是扇子犀牛,你拿到手中,隻是要扇風而已。那麽我把風給你送來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齊安禪師在海昌院說法如雲,聲勢浩大,終成為江湖中坐鎮一方的宗師。
  大唐禪風所向,竟然漂洋過海,引起了日本國的高度關注。於是當時的檀林皇後便派遣僧人慧萼作為使臣來到大唐,禮聘禪宗高僧前往日本弘揚禪宗。
  慧萼來到中國後,經過多方谘詢,最終輾轉來到浙江省海寧市鹽官鎮參拜齊安禪師。
  慧萼向齊安禪師說明來意後,齊安禪師便把自己的得意弟子義空禪師和道昉禪師叫了過來,安排他們兩人跟隨慧萼去日本弘揚南宗禪法。
  就這樣,義空禪師和道昉禪師就來到了日本,成為禪宗南宗禪法在日本的第一批弘法者。不過,因當時日本社會各方麵的外在條件所限,義空禪師他們在日本並沒有形成禪宗宗派,而且義空他們在日本弘法數年後就回到了中國。但是,義空一行作為先行者,卻為後來宋朝禪僧大規模赴日傳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一天,齊安禪師正在方丈室裏端坐著,忽然,齊安禪師叫侍者去把寺院的監寺、典座、維那、庫頭、寮元、知客、書記等等管理人員馬上喊來。
  寺院的這幫管理人員聽到主持緊急召集他們,一個個都趕緊來到了方丈室。
  齊安禪師望著他們,態度非常嚴肅的道:“近日將有非常特殊的人來到我們的寺院,所以你們一定要各安其職,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好,把這個寺院管理好,整個寺院絕對不要出現什麽違反戒律的事情,更不要一天到晚胡說八道,不然的話,這些不妥的言行恐怕會連累寺院以及這裏的僧眾,也會危及佛法的弘揚。你們一定要切記啊。”
  雖然寺院所有的管理人員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既然師父這麽鄭重其事的叮囑了,大家自然答應下來並且按照齊安禪師的叮囑去辦。
  第二天,海昌院來了幾個行走江湖的遊方僧人,他們在客堂掛單後,照例來到方丈室拜見本寺的主持齊安禪師。
  齊安禪師不動聲色的和他們寒暄了幾句,等他們離去後,齊安禪師馬上把維那叫了過來,告訴他把這幾個人中的某個年輕僧人安置在單獨的房間居住,並且對他一定要禮敬有加,不能把他當作普通的遊方僧人看待。
  維那覺得很奇怪,這個僧人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啊,而且佛家講究人人平等,為什麽這個僧人要享受如此的特殊待遇呢?維那雖然搞不清楚原因,不過既然主持如此鄭重其事的安排了,那麽自己照做就行了。
  維那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這個僧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可是齊安禪師心裏卻明白得很呢。
  這個被齊安禪師特殊照顧的僧人,就是以後的唐宣宗李忱。此時的李忱為了躲避宮廷鬥爭遠離傷害,便在宦官的幫助下,悄悄的逃離京師,隨後落發為僧,浪跡江湖。後來聽聞齊安禪師的大名後,又來到了海昌院安身。
  自然,齊安禪師對於李忱這個同宗之人那是特別關照的,除了在飲食起居上異於一般僧眾外,沒事的時候,齊安禪師也常常和李忱在一起聊天。
  李忱流浪江海多年,也參訪過許多高僧,不過在和齊安禪師深入交流後,覺得齊安禪師為人嚴謹,而且佛法高深,所以對於齊安禪師那是異常的欽佩,於是就毫不猶豫的禮拜齊安禪師為師。
  不過,此時黃檗希運禪師也正在海昌院擔任首座,李忱自然是要和希運禪師打交道的,但是在雙方關於佛法的交流中,希運禪師毫不猶豫的使出激烈手段,直接扇了李忱耳光。不過這是後話,容後再述。
  不過李忱也沒在海昌院待幾年。這一天,齊安禪師把李忱喊了過來,對他道:“你這條真龍騰飛長空的時機到了,所以你無須再盤桓在我這個泥窪之地了。日後你龍騰之時,希望能大力扶持佛法。”
  李忱聽到齊安禪師如此一說,於是就告別了齊安禪師。後來李忱成為了皇帝,是為唐宣宗。
  對於唐宣宗李忱是否出家當過僧人,曆來有許多不同的爭議。不過,在早期的禪宗典籍《祖堂集》以及《宋高僧傳》中,都明確記載了李忱作為僧人參學於齊安禪師之事。所以,作為講述中國禪宗的書稿,本文也隻能按照相關典籍的記載,講述李忱在海昌院為僧之事。
  而且宋代文壇第一高手蘇東坡當年來到安國寺(海昌院)遊玩時,也曾寫下一首《北寺悟空禪師塔》的詩作,來抒發自己的感慨,並且在詩中也寫明了李忱曾經在安國寺為僧之事。詩曰:
  已將世界等微塵,空裏浮花夢裏身。
  豈為龍顏更分別,隻應天眼識天人。

  時間進入公元842年。這一年,海昌院裏的竹子和鬆柏不知為何忽然全部枯死完了,寺院裏的僧眾都覺得非常的奇怪。不過齊安禪師卻不以為然,照樣給大家上課說法。
  不過,每個來到方丈室參拜齊安禪師的僧人,都能聽到屋裏有一些聲音發出。有時像玉佩互相叩擊所發出的聲音,有時又像劍戟互相打擊所發出的聲音。並且更為神奇的是,方丈室裏隨時都有異常的光芒充滿了整個房間。這一來,所有的人都覺得神奇得不得了。
  到了年底的十二月二十二日,一向身體很好的的齊安禪師把弟子們召集攏來,然後把後事交代清楚後,就在禪床上端坐著圓寂了。而此時的齊安禪師,已是九十多歲的高齡了。
  齊安禪師圓寂的時候,李忱還在江湖上闖蕩,並不知道齊安禪師圓寂的事情。
  公元846年,唐武宗李炎身亡,李忱在宦官們的擁立下當上皇帝,是為唐宣宗。
  李忱當上皇帝後,對同是皇室宗親的齊安禪師念念不忘,並且準備下詔邀請齊安禪師到京城來相見,就在此時,他才知道齊安禪師已經於四年前圓寂了。得知消息後,李忱悲痛不已。
  為了紀念齊安禪師,李忱特意敕與海昌院寺名“安國寺”,又敕與齊安禪師“悟空禪師”諡號,並且親自寫詩悼念,更撥出巨資為齊安禪師修建了異常奢華的墓塔。
  不過,世事滄桑歲月無情,曾經名震江湖的安國寺,今天的我們隻能看到一點點的遺留經幢和碑石了。
  值得慶幸的是,當地在安國寺舊址不遠處,重新修建了全新的安國寺。異地而建的安國寺麵朝錢塘江,規範宏大,相信會成為新的佛教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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