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能打開】
序章
老人趴在地上,扶著箱子,喘息著,用力向前推了寸許。抬起頭,無神的目光卻異常淒曆,顫抖的手指指著那箱子,用盡全身的力量,尖聲嘶吼:
“千萬——不要打開————”
(*^_^*)
一章 花魁張淡香
“你如果是個男人,我一定嫁你。”躺在床上的張淡香,酥若無骨,千嬌百媚的道。
(*^_^*)
城東的河邊有家“怡雲閣”,雖然掛的招牌是飯館,但城裏的人都知道,這是當地一家生意紅火的青樓。
這個年代的大城市都有這樣的娛樂設施,吃飯時隻要付得起錢,便可以觀賞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的美女們表演唱歌甚至跳舞,表演完了以後她們還會過來為客人勸酒勸菜助興。如果身分或錢財合適,付的出足夠的錢,或許還可以攜同某個姑娘,與她共度美妙的春宵。
大多數窮酸讀書人都認為這裏是媚俗肮髒的場所,因為他們沒錢來這裏挑費。他們最多也隻逛逛勾欄院——那裏多是賣藝不賣身的伎人;或者花柳巷——那裏多是賣身不賣藝的娼女。像“怡雲閣”這樣的地方,女人屬於才藝較高的,琴棋書畫,吟詩作對,雖然也有賣身的事情發生,但更多的,卻是賣笑,賣色,賣藝。
因為色藝各不相同,能請她們出場的費用也各不相同,出得起一般的錢也隻能請一般的姑娘。每個青樓裏都有自己的王牌姑娘,不但色藝雙全,又最會哄人拱氣氛,還能鎮的住場的,叫“紅牌”也叫“花魁”。越貴的姑娘脾氣也越大,要想請紅牌姑娘出來獻藝,不但要價錢合適,身份地位也要人家看得上眼才行。
張淡香,就是“怡雲閣”裏的花魁。
張淡香原名張茹芳,祖父原本在朝為官,隻因換了個皇帝,她祖父便莫名其妙的突然被抄了家,全家不是充軍,就是流放,還有少部分淪落為奴。當年她年僅十二歲,但因美貌端莊,又通琴棋禮教,便被這青樓的老鴇子看中,買了回來,悉心培養調教。過得兩載,改名“淡香”的張茹芳甫一掛牌,“怡雲閣”的階梯便差點被富賈王孫踏碎。畢竟這種知書答禮又才貌雙全的貨色,可不是年年都碰得到的。
再到十六開苞那年,張淡香就毫無懸念的坐上了“怡雲閣”裏“花魁”的寶座,且一坐就是將近十年。
“怡雲閣”裏女子們多半都通一兩樣藝技,而張淡香能技壓群芳,自然與她的出身少不得關係。她幼時少見陽光,皮膚極白,常言道一白遮百醜,何況她容貌本就標致。往往她一入場,便燦然生光,令人心曠神怡。隻容貌好“花魁”之座也坐不長久,男人總是喜新厭舊的。張淡香能保住自己“花魁”之名這麽多年,還有一個長處,就是隻要見過一次,她就能準確的叫出客人的名字,她總能令每個男人都覺得她待自己最熱情,都覺得“淡香姑娘隻對我特別,她是隻喜歡我的”。要令每一個接觸自己的男人這樣想很難,但她就是做到了。
所以她保住了她的名頭這許多年,而且也已經是公認的“怡雲閣”的繼承人。老鴇子和張淡香早有協議,隻等她坐夠了“花魁”的寶座,不再掛牌,“怡雲閣”就是她的了。
這日也是寸了,接連數日都未下樓的張淡香突然很想下樓走走,就正巧碰上這麽一出。
一個老婆子模樣的人,正謙卑的賠著笑,試圖說動老鴇子買她帶來的丫頭。老鴇子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板著臉一直道:“不行不行,說甚麽也不行,這種貨色每天都揀著百十來個,我們這又不是收容院!”
令張淡香上心的是,帶著丫頭來的那個婆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傭人。她帶來的那個丫頭低垂著頭,雖看不見麵目,卻也是一身傭人打扮。這是怎麽個景?傭人賣傭人?張淡香有些好奇,又下了幾階樓梯,卻聽那婆子道:“這丫頭手腳都頗勤快的,掃個地啊刷個鍋啊,甚麽力氣活都幹得,這也是我們家夫人的意思,您省省好,隨便給點銀錢,把她買下罷!”
難道是得罪了當家人,所以才會又被賣出?那這家人一定是財奴,攆出房子覺得賠本,是以一定要轉賣他人,能賺一點回來算一點。
隻是……平時如果有女孩懂了事的年紀賣入這裏的,一般都會又哭又叫,有那些不敢反抗的,也是暗暗悲泣。這女孩……怎會一無反應?是笨嗎?張淡香走到近前,老鴇子已見著她,道:“唷,淡香,頭疼可好點了麽?”
張淡香隨口道:“好些了。”她哪裏還記得前些日子為了偷懶找的借口,她隻看著這女孩。“把頭抬起來。”她道。
那女孩便抬起了頭來,向張淡香掃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簾。那目光如一口幽井,清澈,卻不見一絲波瀾。張淡香看過太多哭泣哀怨或是嫉世忿俗的眼,像這樣的目光,卻從未見過。
“這個丫頭我要了。”張淡香宣布。老鴇子驚訝:“姑娘,這可不合規矩。”
張淡香斜倚門框道:“甚麽規矩不規矩?我付錢便是。”說罷,從頭上摘上珍珠釵——五顆珍珠,顆顆都有拇指大小——遞到那婆子眼前:“這可夠麽?”
那婆子急忙伸手來接:“夠、夠……”張淡香卻又將手一縮:“契約呢?”當她是孩童不成?不見契約就想收錢?
那婆子似乎剛想起來,一臉恍然,道:“在這裏……”從懷中摸出幾張紙來。張淡香一手接過,看了一看,收了賣身契,簽了字按了手印,張淡香才將那釵遞給那婆子,問那女子道:“你可有名字麽?”
那女子淡然點頭:“奴婢花椰。”
原來是花府的,真是小氣人家。花家最近是最熱門的話題,而風月場所又本就是消息散布最快的地方。張淡香轉了身道:“媽媽,咱們可說好啦,這婢子如今就隨了我,你可別來使喚她。”
老鴇子攤手道:“瞧瞧!這就是我們的紅牌!你們可在別的樓裏見過這麽囂張的姑娘麽?”語氣雖是怨懟,卻又充滿了寵溺。
張淡香熟知老鴇的脾氣,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嬌然微笑道:“媽媽真好。”又對花椰道:“跟我上來罷。”
(*^_^*)
二章 女人命
花椰再不看朱嬤一眼,便跟著張淡香上得樓去。待關上房門,花椰跪下叩頭道:“婢子花椰謝小姐收留。”張淡香點頭道:“我叫張淡香,不用叫我小姐,大家都叫我淡香姑娘。”花椰垂首應道:“淡香姑娘有甚麽吩咐麽?”張淡香斜倚在床邊,淡然道:“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你。”
花椰恍惚回到了自己成為女人的那一夜裏,麵對石千躍的時候。她沒有異言,褪去衣衫,令張淡香審視。
張淡香此刻也才認真打量這個女孩。一頭濃發有些發黃,皮膚細膩卻並不光潤。臉頰清瘦,細眉細眼,挺鼻薄唇,下巴溜尖。看著很順眼,可惜按這個時代的審美觀,她並不能算得一個美女。這個時代人們更加喜歡紅撲撲的臉頰,圓圓的腮幫子,油光發亮的額頭。而這女子臉型尖瘦,五官太薄,必是一生多劫,少福寡壽。“你多大?”她問。
“到明年五月就十四歲。”花椰回答。張淡香點頭。
年齡不大,但那淡漠的表情卻似乎飽經風雨。按她的年齡來說,她的身高是相當高挑了,那腰身細的令張淡香都有些嫉妒。她站起身,走到花椰麵前,伸手握住她一側的胸,用力捏了一捏,道:“小小年紀,奶子到不小。可被男人碰過麽?”
花椰要想一想才明白“奶子”是甚麽意思,回答道:“是,奴婢曾替小姐……花家的珠兒小姐去試婚。”
“試婚”,張淡香哧鼻。似乎大戶人家閏女出嫁便一定有這樣一出。隻是如果曾試婚,這丫頭應當是那花家小姐的親近之人,怎的卻在小姐過身之後,淪落到被趕出花家大宅的下場?張淡香微一沉吟,突然便明白:“你可是與花家的哪個少爺有染?”
花椰又不大明白,有些疑惑的看了張淡香一眼,張淡香失笑:“就是說,你不是和花家的哪個少爺睡過了?”花椰點頭,張淡香微笑:“那少爺正好是現在花家的當家人的親子麽?”花椰又點頭,張淡香轉身坐下,道:“那就難怪了。那當家夫人把你趕走,是想斷了你和她兒子的關係,好給自己兒子攀門好親。”說罷偷眼瞧她,以為她會忿然哭泣,可這婢子卻隻低頭不語,似乎全與自己無幹。
張淡香訝然:“你與那少爺無情?”花椰搖頭道:“有情無情,奴婢的命運也是身不由己。”
這句話卻說到張淡香的傷處,她俯身床側,半晌不理花椰。——十年前,她身為祖父的孫兒,何等風光?如今卻淪落為一個賣笑女!認的人雖多,卻沒能跟誰真正交心,再多的錦衣玉食也填補不了內心孤苦空虛。男人總說*****無情,可是他們哪個又肯為她們這種人付出真心?她時常在想,如果能有一個人真心愛自己,哪怕從此再沾不得酒肉珠釵,她也甘願。
但這種男人又哪裏尋去!聽說前一陣,她們有個同行的姐姐,就是因為將終身所托非人,結果隻得抱著一生所蓄的珠寶箱跳江自殺麽?男人們永遠都是一樣,酒桌床笫間承諾說的動人,清醒時要他們兌現,他們便立即恢複那鄙俗可厭的神情。
所以張淡香盡管早已存夠數十倍於能夠為自己贖身的錢,她也寧願隻在“怡雲閣”裏做她的花魁。
想到這裏,張淡香又有絲快意,坐直身子,見花椰仍在這寒冬之時裸著身微微發抖,心中好笑,覺得這婢子到真憨實,越發喜愛,微笑道:“行啦,把衣服穿起來罷。”花椰這才穿衣。
張淡香知道自己將來會繼承這生意,早跟著老鴇早學過不少相人的竅門。這婢子容貌受限,長大絕不會是美女,但手腳修長,腰細胸肥,若是到了窯子裏到可能很受歡迎。她問道:“你可識字麽?可會吹簫麽?會彈琴麽?”花椰一一搖頭:“不曾學過。”張淡香笑道:“也難怪媽媽不想留你,你這樣醜笨。”
花椰道:“奴婢甚麽都可學得。”張淡香笑道:“不急,你先去為打些水來,我早上起來還未洗臉。”現在日頭早已曬到東牆。
花椰並不問在哪裏打水,拎了壺轉身便出去,不多時便打了水回來,服侍張淡香洗臉洗頭,化妝更衣。待到傍晚時分,張淡香她們就該上工了。
一連數日過去,張淡香越來越喜愛這個一時衝動買下的婢子了。這丫頭總是板著臉,最多偶爾皺眉,少言無笑,卻是一個會做事的人。自從有這丫頭,張淡香真省了不少心。每天起床,都有人為自己收拾床褥,洗刷淧器;每晚累極回房,都有人事先為自己煮了熱水淨身洗麵,用熱炭暖了被窩。她雖不懂甚麽,卻很聰穎,甚麽事但凡囑咐她一次,下次便再也不用操心。
這日張淡香陪幾個政府官員飲宴,曲終人散醉醺醺的回到房裏,婆子隻把她送到門前,花椰急忙將她接過。人喝了酒身體總是異常沉重,花椰竭盡全力才將她拖到床上,為她褪去衣襪,打水為她淨身。待花椰為她淨到下身時,張淡香突然詰詰笑出聲來,伸手抓住了花椰的手,拉到眼前仔細觀看。
“好長的手指,好細的皮膚……”她很是羨慕的道,“如果塗了豆蔻、戴了手鐲,又哪裏看得出來是一個下人的手指?”花椰淡然道:“但奴婢始終是個下人。”張淡香笑著伸手指在她臉上一刮,道:“我就是羨慕你這點,與世無爭才是真的福氣。”
花椰不語,張淡香側過身,花椰又為她擦抹背後。張淡香又道:“你也曾與石家、花家二位少爺有染,一次勾搭上兩個少爺本領真是不凡!他們可曾說過要娶你?”花椰道:“不曾。”張淡香又笑:“那你便允他們?”花椰道:“少爺們從未問過奴婢允不允。”張淡香伸手扶頭道:“那是他們強食麽?你還真淡定!你從未恨過他們麽?”
這個問題其實張淡香已經問過很多次了,你不恨他們嗎,你不想他們嗎甚麽的。花椰每次回答都一樣:“奴婢已不記得他們的臉。”本來印象就極淡,又這麽多天不見,誰還記得他們長甚麽樣,猴六還是丁三。
(*^_^*)
三章 魚水之歡
張淡香又笑,赤身趴在床上,突然轉身問花椰:“他們第一次弄你時,你痛不痛?”花椰一怔,皺眉道:“痛。”張淡香看她的神情,猜出八九,道:“是不是總是很痛?”花椰頷首,張淡香有些訝然:“他們事先不曾愛撫過你麽?這樣對你可有些過分。”花椰道:“有時會的,隻是奴婢還是會痛。”張淡香道:“是嗎?你將裙子掀開,待我看看。”
花椰猶疑了一下,便將毛巾丟回盆中,先抓被子過來蓋住張淡香的身體,這才掀起裙子,露出褲擺。張淡香將她褲子扯下,手指試著向內一探,花椰立即縮了一縮。
張淡香驚訝道:“這樣便疼了?”花椰點頭。張淡香道:“你生的好緊,難怪你家少爺喜歡。”花椰不答,她不會評價自己。
張淡香縮回手指道:“像你這樣的,可要男人仔細愛撫了才會覺得歡愛有趣味。”她滾到床的裏側,道,“來,上床來,姐姐教你。”
花椰無奈,隻得爬上床。樓裏的姑娘的床都是雙人的,以備有男人過夜。
待花椰上床,張淡香便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胸上,道:“首先,應該是這裏。歡愛前應該先愛撫這裏。”花椰不解,輕輕撫摸,張淡香柔媚道:“用點力氣啊——”
花椰用力捏動,感覺到她也變的硬挺。張淡香道:“對了!就是這樣!”伸手拉住花椰的頭發,道:“用口,舔我……”花椰想起二位少爺要自己時,都會用舌頭舔吮自己,便也俯下身,輕輕含在口中吸吮。
“就是這樣……”張淡香直挺了腰,將花椰空著的那隻手握住,向下滑動,將她冰涼的指尖按向自己下身。她隻帶了個路,花椰便立即知道她要怎樣,手指不斷揉擦。
張淡香身體反應比花椰快的多,她迅速潮濕,喘息道:“快……快……再快些……啊……輕點……對……就是這樣……”花椰三麵兼顧,有些忙不過來。張淡香突然伸手,用力剝去花椰的衣服,用力也握著她的胸部,呻吟又喘息,似乎負傷的動物低鳴。她將兩條白皙的大腿分的很開,腰枝急速的扭動:“椰子!”她驚呼,“椰子!”她不斷的驚呼,“椰子……椰子!”她已高潮,那瞬間的幸福令她哭泣。
張淡香一邊高潮,一邊卻又淒慘的叫著,四肢挺的筆直,似乎將死。過了許久,她才慢慢倦起身體,渾身顫抖。
花椰有些擔心,輕聲喚道:“淡香姑娘?”張淡香懶洋洋的應了一聲,花椰這才放心,穿好自己的衣服,先將張淡香的床褥全部換過,又重新燒了熱水,為她淨身。熱乎乎的毛巾在身上擦拭過,張淡香才似乎又活了過來,麵頰因滿足而緋紅,聲音沙啞,喘息著道:“你真好……”她懶洋洋的抬起手,撫著花椰的臉頰,將她拉到近前,突然抓住她的後腦,上半身抬起,與她交纏舌吻。然後,張淡香又躺倒回床上,酥若無骨的嬌吟道:“你真好……椰子,從沒哪個男人似你這般……你若是男人,我必嫁你。”
花椰淡然道:“姑娘抬愛,姑娘有吩咐,奴婢照辦也是應當的。”
張淡香不理,她已倦極。從來未在別人身上享受過如此快感,令她滿足而又有些恐懼。
——恐懼於自己的心動,她居然會在一瞬間,對這個婢子產生了這樣嚴重的依賴與眷戀感。
甚至於她完全忘記了,原本她是想要教花椰如何享受男人的,卻先在這裏享受起花椰的愛撫。
(*^_^*)
因前一日張淡香被花椰弄的倦極,第二天腰困腿乏的不想下樓,叫花椰去買點零嘴來吃。花椰依言拿了錢,正要出門,被另一個妓女——叫宋淑君的叫住:“那個淡香姑娘房裏的婢子!”她們不記得她的名字。
花椰應了,轉身看她,宋淑君道:“你可是要出門?”花椰道:“淡香姑娘想吃‘巧巷’的豆腐腦,還有合頁餅。”宋淑君皺眉道:“你可仔細著別將她喂胖!”說著遞給她二十個銅錢,道:“去!順道拐到城東‘料子胡同’裏的‘袁記’泡菜鋪子,買四兩酸蓮花白,再買二兩酸蘿卜。”花椰點頭,拿了錢出門,怕先買豆腐腦時間久了會冷,就先去城東“料子胡同”買酸菜。
料子胡同可以說是個手工藝食品街。這裏有很多民族工藝食品,許多商人都背景離鄉,來到很遠的地方來販賣他們家鄉的某種小吃,甚麽酸菜、泡菜、醬菜、醃菜,甚麽綠豆餅、紅豆餅、黃豆餅、芝麻餅,甚麽炒瓜子、炒花生、炒核桃、炒板栗……這裏就是小吃一條街。花椰來到胡同口,向人打聽哪裏是“袁記”泡菜鋪子,知道的人還挺多,一個男人伸手一指:“諾!第三家便是!”另一個男人歎息道:“原先生意老紅火的!袁記的泡菜總比別家泡的香甜許多,也不知有甚麽秘法?明明是每日同別家一起進的料,拿出來賣時,卻比別家都好吃的多!”
“原先?”花椰反問,她聽出一絲不對。
先一個男人點頭道:“可不是原先麽?這幾日袁老板都沒開過張了,也不知悶在裏麵忙些甚麽。”
花椰不再答話,徑直走到胡同裏。第三家,果然一個小門麵,掛著個扁,寫著“袁記”兩個大字。這個時間正是做買賣的時間,別的人家都是大開門戶,這裏卻門板親閉,似乎多日不曾營業,門前堆積了不少髒物。
看來買不到這家的泡菜了。花椰想去別家照樣買點酸蓮花白和酸蘿卜,剛轉過身,卻聽身後“袁記”鋪子裏似乎有甚麽異動,門板似乎被甚麽東西搔著,發出“咯啦”、“咯啦”的響聲。
難道又要開張了?花椰又轉身。隻在這一轉身的功夫,卻聽“袁記”的門板“啪”的一聲巨響,似乎甚麽怪獸以巨大的力量從裏麵向外撞出來,兩爿門板同時被撞飛,砸到對麵賣桂花糕的門前。四周的眾人都被嚇了一跳,退開數丈,“袁記”的門前孤零零,竟隻剩花椰一人。
(*^_^*)
四章 老死的袁伯
花椰本也想退開,可是在門板剛飛出的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一隻手,自那門裏向外伸出。那手似乎久未見天日,皮膚透著一絲死亡的灰敗色。但久見鬼魂的花椰卻又無比肯定,這是一個活人的手。那手伸出來之後,似乎很是費力,卻又似乎在向人求救一般,用力向外伸展。
一個活人的手怎麽會是這種膚色?花椰微微皺眉,走上前去,在眾人的驚駭的呼聲中,俯身向門裏望去。
那是一個老人,趴在門內。那隻手,就是他伸出來的。
那老人很蒼老,蒼老到看上去就像一具幹屍,幹瘦的似乎一具骷髏;皮膚幹枯龜裂,如一張破布,緊緊裹著他的骨架;他全身的皮膚,都如同他的手,透發著灰敗的死亡之色。
周圍人更駭,又退後數步,無人敢上前。那老人卻似乎想說甚麽,用力把一隻手,向花椰伸出來。
花椰蹲下身,握住他的手,那老人似乎有些欣慰,喘息了一下,從身下用力向外推過一隻箱子。
那箱子看上去是破破爛爛的一隻木盒,也不甚大,大約一尺長,一尺寬,三寸來厚。花椰還不太明白那老人的意思,卻見非常吃力的把那隻箱子用力向自己推過來,於是順手抓在手裏。
那老人喘息著,驚恐的大睜著眼,似乎竭盡全力,伸手指著這箱子,淒厲的尖聲高呼:
“千萬——不要打開——”
一言甫罷,這老人眼神立時渙散。
雖然他手指還保持著這個姿勢,表情也依然恐怖的瞪著自己,但花椰知道,他已經去世了。
——老到這個樣子,如果不死,那才是怪事。
待塵埃落定,眾人這才敢慢慢圍攏。有人驚呼:“咦!這不是袁老伯麽?”馬上有人回答:“不會!袁老伯至多六七十歲餘,哪有這般老?”先一人道:“那這人是誰?”
眾人仔細打量,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鼻子,這眉眼,無一不似“袁記”的老板——袁發!
但他怎會老至如此?才幾天未開業而已!
——就好像他的生命力,被甚麽妖物盡數吸去一般!
眾人的目光,又駭然的向花椰手中的箱子望去。
花椰伸手試著將袁發的雙眼合攏,托著箱子站起身,又一人道:“喂!你可別走!”他大概以為花椰要逃。
花椰回頭望他,卻又有些驚訝:“是你。”
眾人也似乎這時才發現有這樣一個人在似的,不由自主的退開數步。他們在這人的映襯下都有些自殘形穢,竟不敢與這人站在一處。
這人麵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身白衣卻用紅綢緣邊,無論站在何處,都顯得無比耀眼。
——這正在那在茶坊裏,與花椰見過一次,與石千躍和花隱寒見過兩次的那白衣少年。
今天他又是和朋友在,也眼望著花椰,淡然笑道:“是你。”說罷眼望袁伯,又似乎有些悲哀:“我早已勸過他……唉!哪怕不用‘那個’,他做的泡菜,明明就很好吃了……”
花椰看了看手裏的箱子。
那少年人突然轉身,向眾人道:“可有袁老伯的親戚在麽?”
——沒人吱聲。
那少年人又問了一遍,才有一人道:“啊,我記起了!袁伯好像提起過,他有一個有外省打工的兒子在!不如找人捎口信,叫他回來罷?”
眾人議論紛紛,那少年道:“那麽也順便告訴他,他父親有個箱子,遺給這個丫頭……”他向花椰示意,花椰連忙道:“奴婢花椰,在‘怡雲閣’裏,淡香姑娘房中做事。”
周圍人立即臉露不屑,還有數個男人,在不屑中又透出幾分垂誕。
那少年卻隻點點頭,便道:“告訴這個袁氏,他父親的箱子,在‘怡雲閣’的婢女花椰手中。”
“憑甚麽給她?”一個尖銳的嗓音高聲道,立即有許多人附合。
那少年身邊的褐衣人突然冷冷的道:“袁伯臨死之前曾囑咐‘不要打開’,你們中有哪一個能做到麽?”
眾人想回答,可被那人的目光一瞪,竟都打個哆嗦,似乎內心深處的秘密已經被揭露一般,冷汗淋漓,不敢出聲。
花椰淡然道:“我能。”
她對箱子中裝的是甚麽毫不感興趣。
那白衣少年眼望她笑道:“我就是知道你能,所以才說交給你啊。”
花椰突然麵紅。
——這是生來頭一次,她覺得“高興”。
花椰低下頭,卻聽那少年道:“王伯,”他喚著“袁記”對麵“桂花糕”的老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銀塊,“麻煩你買口薄皮棺材,將袁伯屍身收殮了罷!”
其實他給的錢買口厚棺材都頗為有餘,那王老伯急忙接過,眉眼含笑,連聲道:“是、是,畢竟咱們也是鄰居一場……”
那少年卻不等他講完,便又道:“這樣的話,便沒有異議了罷?大家都散了罷!”他似乎有種天生的威嚴在,眾人雖仍議論紛紛,但竟真的四散開了。
花椰卻不動,她又抬頭,望著那少年,不知如何開口。
白衣少年似乎知道她的心意,淡然笑道:“你我有緣,必會常見。你不必心急。”花椰似懂非懂,點了點頭,見那少年轉身欲走,又有些著急:“奴婢!”她喚,那少年回轉身,她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奴婢……還不知公子姓名……”
少年身邊的褐衣人似乎很不耐煩,甩袖自管離去。白衣人雖想追他,卻還是放不下花椰,無奈而笑:“我叫紅央。”他微一猶豫,繼續道,“羅紅央。”
花椰低下頭,望著手中的箱子,微微點頭。那少年伸手撫摸她的發,道:“你叫花椰罷,我記得了。”說罷才又轉,一邊高呼:“韓兄!”一邊追上那褐同伴,兩人結伴離去。
羅紅央……
花椰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轉身繼續去買別家泡菜。
一路上便聽人三五成堆,興致勃勃的討論著剛才的事情。
興奮的不似死了人,卻似自己中了彩頭一般。
——隻是,無人知道這“羅紅央”究竟,是甚麽來曆。
(*^_^*)
五章 被蘿卜所虐
張淡香懶洋洋的伸手:“椰子,喂我。”她道。
花椰點頭,把碗端過來,舀了一勺豆腐腦,遞到張淡香口邊來。
張淡香卻將口一偏:“用口喂我。”
花椰略為難,但見張淡香似是十分期待,十分無奈,隻得自己吃下那一口,含在舌尖,與張淡香相吻,張淡香這才啟唇,咽入口去。
房門突然被人撞開,進來的是宋淑君,見花椰與張淡香這般姿態,張淡香還無所謂,隻白她一眼,宋淑君自己倒頗有些尷尬,頓了頓才想起自己來幹甚麽,指著花椰道:“這哪裏是‘袁記’的泡菜?你這小蹄子到學會騙人!把私吞了我的銀錢還來!”
花椰起身行禮道:“回淑君姑娘,多出來的銅子奴婢已經夾在盒中還給姑娘了。因為沒買到‘袁記’的泡菜,所以便受人推薦,買了別一家泡菜。奴婢原先以為泡菜口味應差不多,卻惹得淑君姑娘不喜,奴婢向淑君姑娘賠罪了。”說罷又是一個深深的萬福。
宋淑君氣道:“誰要吃別家泡菜?如不是‘袁記’,不要買回來不就好了?如今卻買這些個次品,你這下賤貨,賠我錢來!”說罷將手中的泡菜包用力向花椰擲去。花椰未躲,那菜包在她額角散開,菜汁濺她一臉。
張淡香突然坐起身,怒道:“宋淑君,你這是在讓我好看?”
宋淑君忙賠笑道:“不是啊,淡香姐姐,你看這個理,我可是賠了銀錢,你房裏的婢子卻就買了這些個難吃的雜碎,這哪裏入得口去?”
張淡香冷笑道:“椰子,她給你多少錢?”花椰淡然道:“二十文。”張淡香打開小荷包,從裏麵拿出二十文,揚手飛出房間,二十個銅錢散在走廊地上,叮當亂響。宋淑君見她這般侮辱自己,臉色憋的紫紅。撿罷,丟人,不撿罷,二十文錢那。
張淡香卻仍不饒她,起身逼至門口,指著宋淑君大聲道:“二十文錢也敢來老娘房中撒野,也不去打聽老娘是甚麽身段?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居然當著我的麵來欺負我房裏的丫頭!你不就受那梁提轄寵愛幾日,竟敢放肆至此!你仔細以後我叫你沒男人再敢碰你!”
宋淑君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她深知張淡香的確有這個能力,把自己身邊的熟客全搶去,叫自己在這裏再混不得這碗飯吃。老鴇子見吵起來了,急忙上來勸架:“哎喲喲!二位姑奶奶這可又怎麽啦?平日不都好好的麽?怎麽突然就翻了臉了?”宋淑君怒道:“媽媽,你可得管管她,這‘怡雲閣’早不知是誰人的天下?我不過訓斥了一個下人……”
老鴇子向她連使眼色,叫她不要再提,進房一看,地上散著泡菜已被花椰揀起又重新包好,接著花椰又來到走廊,蹲身一個一個揀起銅錢,遞到宋淑君手中,道:“那‘袁記’的老板今日暴死,因此奴婢沒能買到合姑娘口味的泡菜。——姑娘消氣,請慢走。”
老鴇子見這婢女如此知事,也有些喜愛。見風波已過,放下心來,想勸勸張淡香,卻見張淡香側身又躺回床榻,道:“媽媽,我累啦。”
老鴇子知道她這是逐客令,剛剛起床哪會又睡,但誰叫她是紅牌呢,隻得歎著氣,推了猶自氣個不休的宋淑君下樓。
待他們下樓,張淡香才坐起身,掩上門插下插銷,轉過身笑道:“你這小蹄子到會做好人!怎得不幫著我罵她?”花椰淡然道:“淡香姐姐命苦,淑君姐姐亦命苦。同一屋簷下,互相容忍些又何難。”
張淡香坐回床上,啐道:“你這賤婢懂些甚麽!我們膽敢有一絲示弱,以後這樓裏所有的人都會欺負到我們頭上來!要在這裏生存,就一定要練得周身是刺才不受傷。”
花椰不語。張淡香知她不會懂,也不要她懂。她招花椰到身邊來,與她深吻,脫去她的衣物,令花椰赤裸躺在床上,扯了她的發帶,將她的雙手縛在床角柱子上,又解了自己的發帶,將她雙腳也縛在床角兩根床柱上,大大的張著。花椰不知道主子又是想幹甚麽,卻見張淡香拿了那根酸蘿卜過來,用舌頭舔了一舔,便在她的下身輕輕搔動。
花椰剛開始還保持平靜,被張淡香搔了一會之後漸漸便感覺身體有了變化,似乎兩腿之間在渴望著甚麽。張淡香伸另一手的指甲在她胸上用力一掐,花椰皺眉,張淡香便將那蘿卜送入花椰身體少許,卻又很快拔出,反複如此。
這種搔動如同搔癢,而且越搔越癢。花椰開始喘息,被綁住的手腳輕輕掙紮。張淡香詰詰笑道:“不許掙紮,要是把絲帶弄脫,可不許吃晚飯。”吃不吃飯本也無所謂,但這是主子的命令,花椰隻得盡力強忍著下腹的騷動,不敢亂動。
張淡香笑道:“乖……”伸手指在她胯上一擦,伸到花椰近前來,道:“你已經濕了,看!”又縮回手指,放在口中一吮,笑道:“現在這可怎麽辦呢?”
花椰忍得渾身顫抖,顫聲道:“全憑……姑娘高興……”張淡香向她湊過來,道:“你不向我求饒?”花椰咬著唇,隻得假裝求饒,顫聲道:“姑娘,饒了奴婢……”張淡香又用那酸蘿卜搔她,道:“大點聲嘛,誠懇一點——”花椰無奈道:“淡香姑娘,求你饒過奴婢,求你省省好,饒過奴婢……”隨著淡香手的動作加快,她又再次全身顫抖。她要用盡全力才能讓手腳保持平靜不扭動,任張淡香用那酸蘿卜在自己下身擦個不住。她隱隱渴望著張淡香能用那蘿卜到自己身體更深的地方,但淡香姑娘沒這樣做,她也隻能忍著。她因忍耐的痛苦而用力向上仰了頭,出聲呻吟。張淡香皺眉道:“別叫,大白天的。”花椰用力咬住唇,不再出聲。
似乎是作弄花椰的夠了,張淡香終於將那根蘿卜送入她身體深處,然後拔出,又再深深插入。反複十數次,花椰身體深處湧動的欲望終於得到一絲緩解,緊繃的身體終於有些放鬆。張淡香有些煩了,把蘿卜插著便不再理會,將花椰的手腳解開,道:“我要吃豆腐腦。”
(*^_^*)
六章 花椰受寵
花椰未滿足,但自己隻是個婢子,主子說餓了,她就得先緊著主子的欲望從事。她剛要拔出還插在身上的蘿卜,張淡香卻嗔道:“別拿出來,就這樣用口喂我。”
花椰應了,很是困難的夾著走到桌前,端過豆腐腦,走回張淡香處,輕輕將一口豆腐腦含在口中,口唇相就,與張淡香親吻。
張淡香一邊與她親吻,一邊伸手撫弄著那根蘿卜,惹的花椰喘息。慢慢吃完了整碗,便又躺在床上,命花椰像前一晚那樣愛撫自己。花椰褪了她的衣服,手口並用,從自己身下拔出那蘿卜,複伸向張淡香身子。卻不敢似她待自己這般隻搔弄她,令她難受,而是竭盡全力深入又淺出,服侍的張淡香又哭又叫,直到她泄了。
待張淡香倦成一團縮在床裏,花椰為她更換被褥,打水淨身。過得半晌,張淡香才似乎又活了過來,粉麵含春,一開口便又是:“你若是男人……我必嫁你。這輩子……誰也不要,我隻要你,椰子。”
花椰不答,為她拆洗被褥。看來這樣不行,被褥很快就沒得換了。不然做一些比如尿布墊子之類的東西?張淡香卻突然趴在床上道:“你拿回來的那個箱子,裝的是甚麽?”
花椰道:“是‘袁記’的老板死前交給我的,我要轉交給他兒子。”
張淡香歎息道:“是袁老伯?你說他今天死了?”
花椰點頭,淡然道:“就在奴婢麵前。”
張淡香嘖嘖道:“怪可惜的,他家的泡菜比別家好吃太多。”說罷休息片刻,卻又想起,道:“你說他就死在你麵前?”花椰點頭,張淡香訝異道:“那……他是怎樣死的?”
花椰淡然道:“奴婢說了,怕姑娘不信。”張淡香笑道:“說來就是,你是我的好椰子,我甚麽都信。”
花椰淡然道:“他是老死的。”
張淡香睜大眼,還道自己沒聽清,又問:“甚麽?”花椰重複道:“他是老死的。”張淡香愕然半晌,笑道:“你……椰子,那袁老伯,半個月前我還見過,隻有七十餘歲模樣,老是老些,但身體還健壯,若是生病我還能信,但他怎會老到要死?就算他老死,又怎會死在你麵前?”
花椰知道她不信,但秉性不喜說謊,隻能住口不言。她要如何向張淡香解釋,那袁發是如何在飛出來的門板後麵,蒼老的如同一具幹屍?事情本就太過詭異,她隻得沉默不語。
張淡香看她的臉色,覺得她沒有說謊,不禁也感到一絲詭異,望了望那箱子。花椰卻似乎知道她在想甚麽,突然抬頭道:“姑娘,那箱子,千萬不要打開。”
張淡香與她清澈的目光一觸,竟有些心虛,皺眉道:“那箱子又臭又破,我才不稀罕。”她翻了個身,倒在床的另一側。心中雖仍有些好奇,但不知怎得,她竟不想惹花椰不高興。
(*^_^*)
本就不把男子放在心上的張淡香,越發覺得天下男子都不若她的花椰了。
在這個時代裏,皇宮、青樓甚至尼姑庵裏,磨鏡是常有的事。——磨鏡就是就這個時代裏對於女性同性戀者的文稱:兩個女子耳鬢廝磨,就如同對鏡纏綿,故有此一說。——皇宮和尼姑庵裏是因為男子不常見;而青樓裏的磨鏡正相反,是因為見慣了男人的色性與輕浮,對男人失望所至。
更何況花椰不同於別人:她是唯一一個對張淡香付出,卻又對她一無所求的人。張淡香常要求花椰撫弄自己,直到自己傾泄,甚至按自己的要求的各種姿勢,花椰都是極力滿足。張淡香對她迷戀至極:隻要不上工,便幾乎天天與花椰在房中私纏;這樓裏人哪怕給花椰一個臉色,張淡香都得拐著彎的為她出氣。時間長了,眾人都知道花椰是張淡香的內寵,隻要張淡香還坐著花魁的寶座,就不敢前來招惹。
這日午後,花椰服侍著張淡香吃了午飯,還未及替她穿衣,老鴇子突然便來拍門:“花椰子可在?”
花椰忙應:“在。”老鴇子道:“樓下有幾個人要見你。”
花椰應了,轉身向張淡香請示,張淡香還躺在床上,剛剛花椰喂她吃飯,撫弄她的渾身發軟,懶洋洋的道:“去罷,可早些回來,姐姐還在這裏待你。”花椰應了,拉過被單蓋了她的身子,拿起袁發留給自己的那個木箱,轉身下樓。
樓下幾個打短工模樣的人,都是二十來歲年紀,很是拘束不安的站在門前。花椰望了他們一眼,便徑自走向其中身著藍皮小馬褂、馬褂上打了兩個補丁的一人,眼望著他的肩後某一點,道:“你是袁伯的兒子。”——不過要論袁發的年紀,他的兒子的年歲未免有些太年輕了。
那男子有些訝異:“對,我是袁泰,我還沒來得及帶孝……”花椰打斷他道:“你父親有物留下。”說著,將那盒子遞上。
袁泰猶豫片刻,伸手要接,花椰卻又一縮手,道:“你父親臨死時曾有話留下。”袁泰不解,花椰望著他的眼,一字一字的道:
“‘千萬——不要打開’!”
袁泰及同來的三人,背後都升起一陣陰森森的涼氣。
過了片刻,袁泰才勉強笑道:“我……我還不知道這裏放的是甚麽?”
花椰搖頭,淡然道:“袁伯這樣吩咐了,所以我沒有打開過。我隻是將他的遺囑,這樣照樣傳達給你而已。”說罷,再次將那盒子遞過。
袁泰接過在手,掂一掂也不甚重,搖一搖也未聞甚麽響動,心中疑慮。花椰將盒子給他之後,轉身便要走,袁泰卻將她叫住:“花姑娘!”
花椰回頭,淡然道:“奴婢隻是一個下人,‘姑娘’二字不敢當。”
袁泰搔著頭道:“是,花……花……這個,我想問一下——我爹,當時……情況到底怎樣?”見花椰微微皺眉,急忙解釋:“我就這麽一個爹……呃不,我的意思是:我就這麽一個親人!我是我爹收養的兒子,他一生待我如己出,而我卻居然未能在他床前盡孝……”他眼圈一紅。
花椰淡然道:“當時在鬧市之中,你家‘袁記’的泡菜鋪子的門板突然飛出,我看到你爹爹從裏麵爬出來,非常蒼老。他隻說得一句話,便老死了。”
(*^_^*)
七章 袁發之子袁泰
袁泰呆了半晌,好容易回過神來,有些啼笑皆非:“甚麽?老……老死?”
花椰點頭道:“我雖不知道你爹爹高壽,但聽鄰居的議論,他似乎七十開外?但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卻似乎一百二十歲也不止。”
四人嘩然,袁泰好笑道:“姑娘……你沒弄錯罷?我這個爹是我的……”他一擺手,“陳年舊事也不說了,我和我媳婦剛剛成親兩年餘,我爹爹算算年紀剛剛四十開外,怎麽會老死?甚麽七十歲又像是一百二十歲?”他邊笑邊搖頭。
花椰淡然道:“奴婢從不說謊。”
袁泰回頭向自己的朋友們互相看了一眼,眾人皆覺不可思議。袁泰回過頭,見花椰欲走,又叫住她道:“姑娘!等下,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花椰站住,袁泰道:“我們同來四人,我與我爹相貌全然不像,而且我還沒來得及帶孝,你怎麽知道我就是姓袁?你可見過我嗎?”
花椰搖頭,淡然道:“不,奴婢未曾見過你。”說著目光看向他肩後的某處,“但奴婢識得袁老伯。”
四個男人同時變色,這話說的就似乎是袁發給花椰指示了,哪個是自己兒子一般!四人情不自禁同時回頭向袁泰肩後望去——當然甚麽也沒有。
四人再回頭,卻見花椰已經回“怡雲閣”裏去了,也不便再追問,一人便道:“快打開看看,你爹給你留了甚麽寶貝?”
袁泰道:“不是說了‘千萬不要打開’的嗎?”先一人便道:“哎喲,那是說給那妓女聽的,也可能根本就是那妓女自己編出來的!你還是快快打開看看,可少了些甚麽?”
又一人道:“說的對!你袁伯的兒子,他對你還會有甚麽藏私的?”
袁泰想想有理,便隨便在台階上坐下,活動那箱子的木蓋,居然根本並未蓋實。
真的要打開麽?袁泰突然又有點害怕。裏麵或者封印了甚麽會吸人精氣的妖孽?袁泰的掌心微微見汗。但三個好友都眼睜睜望著自己,在這關口上又怎能丟人?袁泰深吸口氣,用力向上,將箱蓋抬起。
——甚麽事也沒有發生。
袁泰鬆口氣,為自己剛才的緊張好笑。將箱蓋放在一邊,裏麵呈出幾張書信,看收件人和落款,似乎都是給熟人的,內容袁泰大眼掃過,沒有提及甚麽寶藏或是銀錢的事情。還有幾張發黃的牛皮紙,上麵繪著點奇怪的圖案。
再往裏看,便甚麽也沒有了。沒有房契,沒有地契,沒有銀票。幾個朋友臉上都顯出失望的神情,袁泰自己也頗失望。一個朋友拍拍他的肩道:“可能是你父親留給你的私信,不想被別人看到,所以才叫剛才那個婢女‘不要打開’。走罷,先回家,把袁伯的喪事一辦。”
袁泰點頭,將箱子蓋回站起身,卻突然感到身後似乎有甚麽東西在。袁泰回頭,卻又甚麽也沒有,正要作罷,卻看到青樓之上,剛才給自己箱子的神情淡漠的婢女,正從樓上望向自己,而且微微皺眉,搖了搖頭。
袁泰臉色一紅。剛剛才聽過父親的遺囑“千萬不要打開”,結果連地方都沒挪就立即打開了箱子,總覺得很是丟臉,不敢與那婢女對視,掩麵迅速離去。
(*^_^*)
袁泰原本是袁發的哥哥袁富的兒子。在袁泰印象中,父親似乎是個生意人,長年在外營生,一年也見不到麵,對他印象極淡。母親一個人帶自己本就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叔叔袁發便時常過來幫忙。剛開始袁發隻是過來砍個柴啊,送個米啊,後來留在他家的時間卻越來越長,還要把自己遠遠攆走,掩上門在裏麵說話。
叔叔和娘都最喜歡自己了,有甚麽話自己卻不能聽呢?小袁泰十分好奇,便偷偷在窗格上戳了個洞,偷眼向望去,卻隻在裏麵看到叔叔沒有穿衣服,與同樣沒有穿衣服的娘的身體疊在一起,雙手握著娘喂自己吃奶的地方用力搓揉,娘的雙腳曲在身體兩側,雙手用力抱住叔叔的背,不住呻吟,表情似乎痛苦,卻又帶著微笑。叔叔也呻吟,他背上的肌肉根根暴起,粽色的皮膚上掛滿了汗珠,不住的一上一下的擺動著臀部。
小袁泰隻覺得似乎自己的大腿之間也有些甚麽地方在發熱,在硬起,他伸手在自己的胯下,抓住那硬物,下意識的揉擦。小洞裏叔叔的動作越來越快,娘的慘叫也越來越大,小袁泰的手的動作也不自主的加快,直到叔叔一聲低吼,小袁泰也感覺到突然胯下有甚麽在噴射而出,粘粘的沾了自己一手。那噴出的感覺太舒服,令他竟難以站立,靠在牆上神馳目眩,休息了半晌。
自那以後,小袁泰便突然留意起了鄰居劉家的女兒。奇怪的以前他從未留意過這個女孩,覺得她嘴碎,是個討人厭的女孩。可是現在看到她,袁泰突然發現她皮膚白淨,而且胸部比別的姑娘都大些。袁泰開始喜歡和她玩耍,在沒人的時候便摸摸她胸部。剛開始那劉家姑娘十分生氣,但受了辱又不能告訴別人。這個時代女子受了辱和在外麵偷人同樣令人瞧不起,那劉姑娘也隻能自己默默忍了。可是一次兩次下來,劉姑娘卻漸漸喜歡起被袁泰非禮,無人之時,他有力的手伸入自己衣服緊握住自己的胸用力揉捏,那刺激的感覺竟令她的下身分泌出液體。漸漸的劉姑娘也隻愛和袁泰玩耍,在無人之時,便任他在自己衣內和裙底放肆搓捏,咯咯直笑。終於有一天袁泰趁那姑娘家裏無人之時,翻牆入了她家,像千百次看著叔叔與娘交疊的姿勢一樣,與那劉姑娘交疊;像千百次看到叔叔在娘的體外高潮一樣,在那劉姑娘身外高潮。
那一天回家,袁泰未進門就聽到娘在房中哀哭,劉家阿姨也在這裏,拉著娘的手不住的勸。袁泰還當自己和她女兒的事已經被他們知道了,還怕怕的不敢進門,誰知娘一見他便衝了過來,一把將他抱在懷中,哭個不休。
直到許多天後,大家給他穿上孝服,他才知道當時到底出了甚麽事。
——沒甚麽大不了的,就是他的爹袁富死在外省了而已。
袁富已多年未歸家,這個家在感情上,抑或在物質上,抑或是在娘倆的身體和精神需要上,他的存在也都已經是可有可無了。
(*^_^*)
八章 養家糊口
之後,叔叔便光明正大的住進了他們家,鄰居雖仍是常有閑言碎語,卻仍然沒能減緩二人結婚的速度。為了自己的母親,叔叔沒有留下自己的子嗣,而且叔叔待自己本來就最好,當袁泰知道可以把袁方當成真正的父親看待之時,他心理異常高興,暗暗覺得父親就是死的應當。——不,他根本就早該去死,否則母親也不會被他拖累這麽久。
而袁家和劉家的兩個孩子的感情也越發好,幾乎形影不離。這大概就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罷。兩家大人看到兩個孩子感情如此濃厚,便給二人訂了婚。哪知剛要成親,袁泰的母親卻突染急病過世了,於是又守孝三年。
奇怪的是結了婚之後,可以天天晚上與劉氏做愛了,袁泰反而覺得那劉氏似乎沒有當姑娘時那般可愛。晚上回房麵對自己光明正大的妻,袁泰反而沒有了原來的激情,他更喜歡以前偷偷摸摸的感覺。劉氏也覺得嫁了他,袁泰對自己也反而沒有以往熱情,每每行房事也是三兩下便完事,似乎應付差事一般,對他也漸生不滿。本來就喜歡嘮叨的劉氏,在家中更是銷煙日長。袁泰自知對不住她,也不愛見她,便主動提出去外省打打短工,貼補家用。
其實袁發有一門小手藝,就是作泡菜。原本生意也是平平,勉強夠糊口,袁發時常對袁泰報怨,以後千萬不要來繼承他的手藝,所以袁泰也沒把袁發的生意放在心上,他出省務工一走就是一年,袁發也不便與兒媳劉氏同住,便也離了家,到城裏盤了個鋪子,專做泡菜。
哪知袁泰才走一年,便有人捎了信來,說父親袁發已故,叫他趕緊進城奔喪。待袁泰到了袁發的家,鄰居王伯早已將父親的屍身裝殮,就等他回來下葬。望著父親的棺材,袁泰倍感淒涼。短短數年間,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家中唯與劉氏四目相對而已了。
拿回盒子袁泰還曾經懷疑過那婢女會不會自己偷偷藏起了甚麽,比如銀錢?但待袁泰回到房裏和劉氏一起查看袁發留下的東西,居然在袁發的灶台之下挖出了一大包散碎銀子,拿去錢莊裏一稱,居然有二十七兩之多,夫妻二人真是喜從天降。大辦了父親的喪事之後,袁泰又為家裏添了些應用之物,給劉氏添了些新衣服和首飾。有這麽些的銀子壓在灶台之下,袁泰哪裏還放心再回外省打工?自是和妻子劉氏二人在這邊住下,安心過日子。
若是有個收入,銀錢賺著花著著還不覺怎樣,待沒有收入,隻靠父親積攢下了那幾十兩銀子,生活馬上便顯得非常緊張,何況劉氏又本就是個愛虛榮的人。那幾十兩銀錢一直埋在灶台之下,想用時便伸手摸取,還不到過年,居然就見了底。二人的日子便又苦了起來——不,是比原先還差。原先幫人打打短工,雖然吃不飽,但也餓不著,可是現在卻連鍋也揭不開了。劉氏天天哭鬧,向四鄰抱怨袁泰無能,袁泰也惱起來,一頓耳刮子把劉氏抽回了娘家,閉門不出了。
畢竟夫妻還是有些感情的,袁泰幾次去劉家上門接人,劉家都推說人沒在不讓他進屋。又過了幾日,卻見左鄰右舍私下笑自己,再一打聽,才知道劉氏居然改嫁了,嫁了別城的一個商人做小妾,怕袁泰尋上門來,全家都遠遠的去了外地,說是再也不回來了。
這可把袁泰氣的七竅噴火,奔到劉家一看果然大門緊鎖,袁泰拿了一塊大石在門外砸了許久,門都快砸爛了,被巡邏的差役順手拿了,抓到衙門裏以損壞民居的罪名,乒乓一頓板子,又給押到牢裏關了兩天。好歹有識得他兩口子的鄰人們過來說情,審判也覺得劉家人做事太絕,同情袁泰,這才又給放了。
從牢裏出來的袁泰回到父親留給自己的這間小屋,趴在床上感慨萬千。——幹嘛趴著?屁股被打腫了很痛,躺不成啊。
待傷好了,袁泰得出一個結論,世界上甚麽東西最好?錢!若是有錢,還在乎她一個劉氏?天下美女還不是應有盡有?袁泰繼承父親的手藝,專做泡菜。——父親能做泡菜賺來二十餘兩銀子,自己為甚麽不能?泡菜又不是甚麽大活計,人人都會做得。事先準備了酸菜引子,再買些新鮮的蓮花白、蘿卜,準備鹽、生薑、辣子、花椒等料物,用一個大甕裝著——做泡菜的甕比較與眾不同,甕的邊緣向外翻出,中間口的旁邊有個小水槽,待料和菜都準備齊了,放到甕裏,要在水槽裏注入水,再用一個大碗扣住,把泡菜完全密封在裏麵。然後就等著。等過個十天半月——天熱的話時間可能短些,天冷的話時間可能更長些——把碗打開來聞聞,把菜拿出來看看,要是一股衝天的酸氣,那菜就是泡好了。
剛開張時生意還不錯,那都是原本袁發的老主顧過來照顧著的。但幾乎所有主顧拿了袁泰製的泡菜都一臉失望,生意便一日淡似一日,漸漸的便幾乎無人上門了。到最後袁泰數日沒有進帳,全靠鄰居們看他可憐,沒爹沒媽,媳婦又跟著別人跑了,周濟一些。要人家周濟個一天兩天也就算了,周濟十天半月甚至更久,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袁泰心急,天天盼酸菜早早出甕,每天都要看好幾次。這泡菜不同別的,要的是在密封的環境裏發酵變酸,袁泰這一日打開數次,裏麵老跑氣,發酵的越發慢,拿去賣時,也越發沒人愛買。袁泰日日心如火燒,急的隻在屋裏轉來轉去。一瞥眼間,又看到父親留下的那個盒子了。
袁泰早就知道花椰所言非假。辦喪事之時鄰居前來參加,都議論著袁發死的離奇。袁泰害怕盒子裏裝著甚麽吸人精氣之物,會令自己也老死,十分害怕,也沒和劉氏提這事,就把盒子藏在床底。可這會袁泰山窮水盡,終於又想到這盒子。這箱子裏可裝有甚麽泡泡菜的秘訣,能令酸菜泡的更好吃?為何大家都讚父親的酸菜比自己泡的真是天差地別?袁泰將那箱子從床下摸出來,找了塊布抹了上麵的灰塵,再次將箱蓋打開。
(*^_^*)
九章 秘訣
裏麵沒有別的,還是那幾張紙。可是紙上記了甚麽泡菜的秘訣?所幸袁泰在生父在身時還學過識字。拿過第一張紙看看,上書:
發弟:見信安。家事愚兄已無心掛念,唯專心製肉爾。何故當時重利而輕家,以置夫妻不得見麵,父子不得相認?兄悔之甚矣!愚兄:富。
這是生父袁富寫給父親袁發的信。——當時在“怡雲閣”樓下粗略看過,隻看到開頭,知道是寫給袁發的信,卻沒看到落款,因此不知是誰寫的。如今袁泰看罷,背後沒來由生起一股寒意。原來生父的死另有蹊蹺?仔細回想,袁泰發覺自己的確不知當年爹到底是怎樣死的,而且他死前,他們也確是久不曾見麵了。袁泰突然覺得好奇,便又拿起下一封信,上書:
發弟:見信安。此物不祥,愚兄千萬叮囑,弟萬務打開,要緊。愚兄不能允弟上次之所求,如今已白發蒼蒼,不堪再提往事。愚兄:富。
——千萬不要打開!
袁泰雙手真抖,似乎袁發臨死時的一聲淒厲的疾呼。為甚麽袁富也這樣囑咐自己的袁發,袁發也這樣囑咐我?難道他們都是因為沒聽勸告,打開了這個“不能打開”的事物,所以才一一離奇身死?袁泰不敢再想,將信放回,箱蓋合上,又扔回了床底。
可是又去院中泡菜甕邊轉了一圈,回來袁泰又覺得自己好生膽小。說不定本是巧合呢?袁富所說和袁發死前的交待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說不定袁發是怕別人知道自己早年與娘偷情之事,才千叮萬囑不要打開箱子?袁泰越想覺得有理,又返回屋內,從床下拿出箱子,打開箱蓋,拿起第三張紙。這封信的口氣卻十分歡快:
發弟:見信安。家裏可好?你嫂嫂可好?我子泰可好?離家數月餘,十分想念!上月托李四帶回之銀錢可曾收到?愚兄得一秘訣,用之製作醃肉,可謂如魚得水,生意甚好,不必掛念!假以時日,愚兄返鄉,令爾與吾全家富貴同樂!愚兄:富。
原來袁富原本是製醃肉的,這秘訣隻怕於自己無甚用處。袁泰有些失望,又翻過下一頁。這一頁卻是缺失的,似乎上一頁被甚麽人撕去了,隻留了一部分
……貼於內,千萬密封,貼住則不得留以縫隙,若不然必得重貼過,切記。……一張約快十倍,多一張則再加十倍。爾等斟酌,千萬勿貪多圖快,千萬……
後麵又被人撕去。
甚麽東西?袁泰急忙又打開下一封信:
發弟:兄遇大變,速來我處,見麵詳談,千萬莫驚!富。
這封信字跡潦草,連祝語也未寫,顯是有甚麽可怕的大難發生了,袁富不知該怎麽辦,急忙叫袁發去商量。袁泰又去拿下一封信,後麵卻沒有信了,隻剩了幾張不知所雲的牛皮紙。
“遇大變”,到底遇到甚麽大變呢?袁泰把幾封信放好,大概整理一下。第一封信,應該是袁富去了外地,租或盤了個鋪子製作醃肉,而且得了甚麽秘方,那時袁富的語氣何等快樂。第二封信,應該就是袁富發生了大變故,急忙寫信向袁發求助的這一封。第三封,大約是叮囑袁發“千萬不要打開”某物的這一封。第四封就是最開始自己看到的那一封,袁富似乎已經萬念懼灰,預見自己將不久於人世。
雖沒找到甚麽做泡菜的秘訣,但袁泰卻知袁發如此小心的保留著這四封信,自然是有大道理的。做醃肉那一封先撇過一邊不提,之後袁富是遇到了甚麽重大變故?他急忙找自己的兄弟袁發求救,還特意叮囑了一句“千萬莫驚”?仔細回憶幼時,袁發可曾出過遠門,可曾露出過驚慌失措的樣子麽?袁泰搖頭。自己當年畢竟年少無知,甚麽也記不起了。袁泰又拿起第三封信:
發弟:見信安。此物不祥,愚兄千萬叮囑,弟萬務打開,要緊。愚兄不能允弟上次之所求,如今已白發蒼蒼,不堪再提往事。愚兄:富。
看來這個時候,袁發已經自袁富處得到了某樣東西,但因“此物不祥”,袁發從來也沒有向袁泰母子提過。袁泰正欲把信撂下一邊——
——白發蒼蒼……
袁泰突然一哆嗦!再拿過信仔細看過:
……如今已白發蒼蒼,不堪再提往事……
——我雖不知道你爹爹高壽,但聽鄰居的議論,他似乎七十開外?但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卻似乎一百二十歲也不止。
蒼老!
袁泰似乎被蠍子蟄了一般跳了起來。自己的生父袁富死時,按年紀應該比袁發還年輕些,但兩人卻在死前,出現了奇異的飛速變老!這東西是甚麽?難怪袁發和袁富死前都叮囑甚麽不要打開!
袁泰又跑到院外,把院子裏冷冰冰的涼水用力潑在臉上,令自己清醒一點。
如今自己也打開了這個盒子,會不會也和兩個爹一樣迅速的變老,死去?
袁泰又回過頭,望自己的屋子。
——迅速的變老……
朦朧中袁泰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甚麽,他緊皺雙眉,用力思索。
袁富是作醃肉的,袁發卻是製泡菜的。他們兩個的手藝如果說有甚麽共同之處的話……
袁泰的心裏咚咚真跳,他差點要喊,他發覺自己已經接近真相了!
——兩個人的手藝如果說有甚麽共通之處的話,就是醃肉和泡菜,製作都是需要“時間”的!
袁泰緊張的在院子飛快的來回行走。
一定是這樣!袁富得到不是“製作醃肉”的秘方,而是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令時間快速流逝”的秘方!
袁泰飛快的又跑回屋子,翻找的那些信件:
……貼於內,千萬密封,貼住則不得留以縫隙,若不然必得重貼過,切記。……一張約快十倍,多一張則再加十倍。爾等斟酌,千萬勿貪多圖快,千萬……
不錯,就是這張!一張快十倍,就是時間流逝的速度加快了十倍!花一兩天,就可以醃製出要花十天二十天才能做出的醃肉和泡菜!袁富和袁發都用了這個方法,令自己的貨不但醃製入味,口感極佳,更令自己的貨源源源不絕,要多少有多少,生意自然紅火異常!
但是很顯然的,這個方法不單是令泡菜和醃肉的時間變快,袁發和袁富本身所經曆的時間也飛快的流逝了,所以兩個人才同樣死於衰老!
那麽這個秘訣——就一定是盒子裏的那幾張牛皮紙了!
十章 秘法製菜
袁泰“碰”的一聲用力蓋上盒蓋,不自主的大口喘著粗氣,雙手一直發抖。
已經知道了兩個父親的秘密,這果然是個危險的東西!自己斷斷不能學兩個父親那樣,白發蒼蒼,衰老而死!
想到這裏袁泰把盒子拿到火房,打算點火把它燒掉。
剛剛走到院子,袁泰心中突然一陣淒涼。這兩日,他一直靠鄰居誰家給個餅啊,給點饃啊,他就回來就著泡菜吃,半生的蓮花白都被自己吃去將近一甕。若是把這幾甕菜都吃光了,菜還買不出去怎麽辦?袁泰又苦笑,若是都吃光了,那他又有甚麽可賣的呢。
他又向自己手中的盒子看了一眼。
——隻用一次,應該不要緊的罷……他忍不住想。
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隻用這一次,隻要菜泡出來,有了進帳,以後自己安心慢慢的泡就是。
他抓著盒子的手又開始顫抖。
——隻用一次。他咬牙。而且隻要把泡菜的時間加快就可以了嘛,自己又沒必要和泡菜一起變老。他突然想笑,自己的兩個爹真不聰明。
袁泰又回到房裏,打開盒子,拿出那張被撕去前後的說明文字:
……貼於內,千萬密封,貼住則不得留以縫隙,若不然必得重貼過,切記。
嗯?要密封?袁泰發現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如果封條一定要貼在內部,而且環境一定要密封,連一條縫隙也不能留,那自己不也隻能被困在內,不得出去麽?袁泰搓著臉,打量著房間的環境。如果買些紙來,把這裏密封一天,自己會不會被憋死?而且自己怎樣確定這房間是不是真的被完全密封?誰知道床下櫃子後麵會不會還留這個小洞?——這裏不行。
袁泰突然想起門麵鋪子那間屋子,奇特的構造。
那間屋就是父親生前生意的門臉,比裏屋大一倍餘,屋子的門窗都有紙糊過的痕跡。屋裏隻有一張床,屋中央有兩排二層的架子,上下擺滿了甕,架子兩邊還皆不靠牆。
起先袁泰想做泡菜生意之時,卻沒錢買那麽些泡菜引子,所以隻拿出來了兩個用,現在回想起來,那間屋子,就是袁發用以施展此術的絕佳之地!——架子四麵不靠牆,牆上有甚麽缺口縫隙一望而知;屋子僅一門一窗,找些紙來糊住,不就是個密封之地?他隻需備些清水,與那些泡菜一起在屋中呆上一天,就大功告成。
隻一天而已!隻一天,就隻貼一道符,泡菜便如過了十天,自己也不過.老十天罷了。袁泰心想。這樣大好的機會,怎能放棄?他深吸口氣。——僅此一次!他暗想。
想到了就立即付之行動。袁泰在屋中翻箱倒櫃找了些紙和醬糊,將泡菜甕拖到那屋中,又打了一桶水放在屋裏,抱了箱子進去,便開始在門窗上糊紙。待糊好了,他拿出那符。
起先他還怕符經不起貼撕,但一摸那紙張,才發現那遠不是普通的牛皮紙這樣簡單。那紙極輕,卻又極韌,紙背麵光滑之至,恐怕蒼蠅落上麵也會滑一跤。他試著將漿糊塗在上麵,很輕鬆就貼在了牆上。他又有些後怕,複又撕下,那紙卻輕輕一拉便即落下,若不沾塵。
——如果後悔,隨時都能撕下。袁泰有些安心,將符貼妥。自己翻身躺在床上,打算睡上一覺。
隻是沒辦法睡的著。袁泰又坐起,在房中來回踱著步子。他還是有些恐懼,隻是要現在放棄,又有些不甘心,所以不段安慰自己:就這一次。有時又失笑,說不定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的呢?這隻是幾張沒用的廢紙,袁發和袁富隻是得了怪病病死的也不一定。門窗即使合死也能看到門外天色漸黑,袁泰漸漸感覺身體疲倦沉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天色乍白,雞叫三遍,袁泰一驚而起,直覺得十分饑餓,他摸索下床,卻踢到大甕,朦朧想起前日所為,不及穿衣,急忙先跑到其中一個甕邊,揭開扣碗,還未聞一聞味道,手卻直哆嗦,碗竟拿不住,“咣啷”一聲摔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是餓的!他突然警醒,自己的推測竟是真的!這屋子裏的時間流逝速度加快了十倍,雖然隻過了一夜,卻如同已經四天未進食一般。袁泰不敢多待,轉身撲向房門,來不急撕去門上糊著的紙張,便用力向外將房門撞開,門一開袁泰頭暈目眩,幾乎暈倒。再掙紮返回屋中,袁泰從甕中抓出一大把泡菜張口便吞——還是不夠酸——但如今他卻顧不得這些了,甩開腮幫子、撩開後糟牙,先把自己填飽了再說!
咕嘰咕嘰吃了幾乎大半甕的泡菜,袁泰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他是活過來了,泡菜也沒剩多少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符是真的有用!袁泰看看自己的泡菜甕,突然有些後悔,應該多貼幾道符的,比如三道。那麽晚上這五個時辰時間,就好比過了十三天一般……不行不行,還是不夠!這樣冷的天氣,至少應該貼四道符——甚至五道,那麽隻一個晚上,就可以泡出如同二十天才能泡出的味道一般了。
對,就這樣辦!袁泰打定了主意,卻又發了愁。辦法是有了,但沒有菜,他泡些甚麽?袁泰搔耳弄腮,要不——再去左鄰右舍借點?也隻有這麽一條路可走了。袁泰洗漱一番,便去敲隔壁李伯的門。
隔壁李伯開門見是袁泰,臉立即就拉了下來,還不等袁泰開口,便伸手將袁泰向外一推:“走、走、走!給我出去!沒吃的給你!”
袁泰賠笑道:“李伯,我不是討飯來的,我是想討些錢……”李伯啐道:“呸!還不如討飯呢!越來越上勁了你!真沒羞臊!”說罷“砰”一聲,便將大門緊閉。
袁泰怒火中燒,抬腳就想踹門,對麵王伯卻開門道:“袁泰!你過來。”
袁泰強壓怒火,走到王伯麵前,冷笑道:“怎麽,你也想來侮我?”
王伯搖頭,道:“大家都是鄰居,你踹壞他家大門,難道又想去牢裏蹲幾日嗎?我勸你還是把這鋪子轉了,回外省謀個活口罷。”
袁泰“呸”一聲道:“老子現在是沒錢!老伯,我這麽說罷,你若你能借我些錢,明日晚些,我就能還你!”
王伯訝然:“哦?你可是有了甚麽出路?”袁泰冷笑:“到了明日,你便知曉。”
王伯沉思片刻,道:“你且等一下。”轉身回屋,不多時出來,拿著一百個錢,還有一個餅,道:“我手上也不多寬餘,就這些了。——這餅是前日吃剩下的,也給你罷。”袁泰接過,王伯又道:“明日無論你有錢沒錢——有錢你也不用還我,沒錢你也別再來借——趕緊去別處謀個事做罷。”
(*^_^*)
十一章 貪得無厭
袁泰允了,心中感激之至。——他卻不知這錢其實是羅紅央給王伯用來買棺材剩的。王伯轉身回屋,袁泰把餅揣在懷裏,立即奔去早市買蓮花白與胡蘿卜。他早已忘記了前日的恐懼,他一定要爭這一口惡氣!
這次袁泰有了準備,不但把菜準備得了,給自己預備了水,還多買了幾張大餅,一回屋就緊忙布置,傍晚時分將入夜時,便將自己封在屋內,封了五張封符。待得早上三十四張大餅入了肚,袁泰還不是很確定,揭開甕上大碗一聞,嗬!衝天的酸氣直撞腦門!泡菜成了!
袁泰激動萬分,顧不得傍的,立即撕破紙推開窗戶,撈出一個蓮花白切了,讓那酸氣遠遠算去。果不其然,馬上便路人前來,道:“我隻道袁發死了,這街上的泡菜就算是絕了根,怎麽,你繼承了?”
袁泰識得此人,知道他是父親的熟客,賠笑道:“那可不是我繼承了麽?怎麽樣,切點?”他知道人對於自己沒有把握的東西都不敢下本錢,所以他隻指著手前那一根胡蘿卜,還假惺惺的要給他切開。
果然那人也不好意思,道:“就來這一根罷,幫我包了便是。”袁泰應聲,扯過張包菜葉子,迅速紮了,遞將過去。那人笑嗬嗬接過離去。
這個時代,是真正“酒香不怕巷子深”,還未過午,袁泰準備的那點泡菜便賣了個淨光。下午給王伯還了錢,還倒貼他一壺酒,自己也打了一壺,切點肉片,好好慰勞自己。這日他進了更多的蓮花白和胡蘿卜,卻總是有些後怕,不敢再亂用那符,隻將菜放放甕中完事。
次日起床,袁泰卻又沒了夥食。前一日居然沒留底,全拿去買了蓮花白了。他直罵自己笨,眼角又瞥向那箱子。打開箱子,那幾張符還靜靜的躺著。
再用一次罷?袁泰搓著手。這次是意外!他安慰自己,再用這一次就好。
這一日下貨比前一日還快,聞迅而來的客人比前一日還多。袁泰早早便將菜賣個淨光,便將那箱子扔到床底,暗暗思忖:絕不能再用了。
次日他沒有開張,泡菜在甕中泡著,他便坐在門外曬太陽。王伯見了他,便上前來搭話:“袁泰,幹嘛今天不做生意?”
袁泰笑道:“泡菜尚在甕中。”王伯當日在他困難之時慷慨相助,袁泰對他不同別人。王伯道:“做生意可不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閑個幾天,你顧客便不上門了!”
袁泰心中一凜,想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自己一邊泡製泡菜,一邊也該保證家裏有個進帳。這樣好了!他尋思,今天入貨的一部分泡菜泡著,另一部分他用秘法令它快點酸,這樣等十五天,他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幾道符。
可是待到晚上,要用符時,卻又覺得十分劃不來。反正放一個甕時間也是快,放兩個甕時間也是快,何必呢?幹脆這幾個甕都做好得了。次日開張,自然又是紅火異常。
過幾日又趕上過年,別家都關上門過年了,袁泰無家可歸,幹脆挑著擔子沿街叫賣泡菜。因他的泡菜醇香美味,大過年的有人家想吃都買不到,他就算比別家貴許多,居然也有人買。晚上袁泰自己在門前放了兩掛炮,這年就算過去了。
就這樣,一日一日的如此,就這樣過了一個月。袁泰居然攢出將近二兩的銀子,他想起當時自己的誓言,有了錢女人還是要多少有多少麽?便去娼窯找了個*****好好犒勞了一番自己。因自己有錢啊,那幫*****、龜公,拿自己當爺一樣看待,給自己找來最紅的姑娘。這姑娘懂得可比那劉氏多太多,或口或手,把個袁泰折騰的,感覺真是美妙異常。甚麽劉氏?袁泰恨恨的想,不過嫁個有錢人做妾,便如此得意!老子有了錢,女人有的是!
如此這般生意一日日做了下去,袁泰有時也害怕,把那箱子幾次要扔到火堆,到頭來卻都沒辦法下手。欲放下不用,因嚐過甜頭,無論如何也放它不下。這一日開張,袁泰剛給一客人切了半斤酸蓮花白,便聽一個冷澈的聲音淡然道:“切四兩蓮花白,兩根胡蘿卜。”
袁泰隨口道:“來啦?”一抬頭,卻見是一下人打扮的女子,似乎十三四歲模樣,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是誰。但見那女子微微皺眉,看他一眼,便垂下眼簾,淡然道:“那箱子,你還是打開了?”
——千萬不要打開!
袁泰心中一驚,似乎父親死前那一聲淒厲的慘叫又在耳邊響起。他一哆嗦,刀子居然拿不穩,跌在案板之上,瞬間他也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妓女?”
花椰淡然道:“奴婢隻是一個下人,沒資格掛牌。”說罷又皺眉,“你房中沒有鏡子罷?你自己難道沒感覺,自己現在似乎比一個月前,蒼老了十歲不止?”
袁泰渾身顫抖。他也不是一無感覺!最近漸漸感覺身體不大靈活利索了,他也恐懼是不是已經變老,但若要放下那符不用,不知怎的,就是做不到。定定心神,袁泰勉強笑道:“姑娘說甚麽?甚麽東西不要打開?我爹留給我的箱子,裏麵隻有一些私信……”
花椰淡然道:“切四兩蓮花白,兩根胡蘿卜。”竟似不想再聽他多說。袁泰切了包好,花椰提起,想就此離去,卻始終不忍,道:“早早燒去罷。”
袁泰與她目光一觸,竟似心中秘密全被她看穿一般,驚慌失措,大聲道:“你不過是個*****,怎得來管老子的閑事!老子愛怎樣便怎樣!”說罷伸手將她手中泡菜搶下:“走!走!這菜老子不賣你!”
他這一咋呼,便有不少人向這邊看來。花椰皺眉搖頭,不與他爭辯,轉身便走。眾人紛紛過來詢問端由,袁泰臉色卻一會青一會白,竟不能答話。
花椰沒買到泡菜,無功而返。回到“怡雲閣”,張淡香正在梳妝,見花椰雙眉緊鎖,上前摟了她肩膀笑道:“又誰惹了你麽,我的小椰子?”花椰忙道:“隻是沒買到泡菜,怕淡香姑娘怪罪。”這樓裏此時人人皆知花椰有張淡香撐腰,是以人人皆不敢惹她,見她都繞著走。
張淡香笑道:“不過一點零嘴,買沒買到又怎樣?瞧把你愁的。”
花椰道:“淡香姑娘,現在假若有人,傾全國財力來與你交換青春,你可願意?”
張淡香訝然道:“當然不願!我尚容顏大好。我倒想散盡錢財,換回我十年光陰呢。”
花椰皺眉道:“可是卻為甚麽……有人就願意做這種交易呢?”
張淡香笑道:“他們愚笨,不懂得光陰不容虛度。”說罷伸手入花椰衣襟之內,用力揉動她的乳房,舔著她的耳垂,輕吟道:“又或者,他們不若我這般幸運,竟遇到了你……”
花椰歎息不答。
拿生命換取錢財,人人嗤之以鼻。但若拿時間交換呢?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光陰可貴,不容一日虛度?
終章
這日張淡香正與花椰在房中私纏,卻突聽門外有人道:“椰子在嗎?”
張淡香正被花椰服侍在興頭上,嬌喘連連,不想回答。花椰起身道:“在。”隻說了一句話,又被張淡香伸兩腿緊緊夾住:“好椰子,別去理她。”
門外人道:“樓下有人想見你,十萬火急。”
花椰還不及答話,張淡香已喘息道:“甚麽人?叫他滾!”那人不敢多話,急忙應了下去,花椰俯身,張淡香鬆了腿,大大張開,令她舔吮自己的陰處。舌尖柔軟,與她陰蒂上下挨擦,張淡香早已情不自禁,連聲呻吟,兩腿收緊,抓著花椰的頭發,用力向自己私處深按,渴望她舌頭伸的更深。花椰一麵舔吮,一麵自床上摸索出一支陰莖造型的玉器,輕輕掙脫張淡香的禁錮,握住那手柄部分,用力向張淡香的縫隙之中深深插入。張淡香一聲疾呼,雙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乳房,用力搓揉。花椰奮力抽動那玉器,張淡香慘叫不斷,越來越急,花椰再次深送那玉器入她體,張淡香終於忍耐不住,小便失禁,濕了床褥。
她一邊尿,一邊挺直了四肢,花椰慢慢將那玉器自她體內抽出,張淡香倦起身子,縮成一團,背對花椰,喘個不住。
花椰為她換了褥子,用備好的熱水為她淨身,卻聽門外那人又跑了回來,道:“小的挨不住那三人的哀求!說是一個甚麽人要死了,死前無論如何想見椰子一麵。”
人之將死所提的最後的請求,一般人都會發個善心,幫他實現。何況這時張淡香也已經滿足,不再阻攔,隻把一隻手臂抬起來,揮了一揮,意思是你去就是。花椰應了,穿上褲子長衣,用一根頭繩隨意將頭發束了,開門出來。那人便領著花椰下樓,一下樓便見三個短工打扮的人,急的團團亂轉。
花椰一眼便認出,這三人便是當時袁泰來要箱子時,陪他同來的那三人,現在這三人都是一臉焦慮,卻又掩不住臉上的恐懼。花椰一見是他們,雙眉一壓,歎息道:“袁泰到底還是沒聽我的勸告!”
其中一人怔道:“你……你知道袁泰是怎麽回事?”花椰搖頭不答,歎息道:“走罷,去他那裏。”三人疑慮,連聲問訊,花椰隻是不答。快步穿過鬧市,來到料子胡同。大老遠就見到“袁記”泡菜鋪外站著許多人,伸長了脖頸向內眺望。那三人分開眾人,推開房門,帶了花椰進屋,其中一人便順手將門又關上。
房中光線甚是昏暗,花椰隱隱隻見一白發老者躺在床上一直喘氣,聽到響聲便掙紮起身:“是……是不是那妓女來了?”在袁泰等人的心目中,花椰既來自青樓,自然和妓女脫不開關係。有一人上前將他扶起,花椰淡然道:“奴婢隻是一個下人。袁伯,你終究還是沒有聽我的話。”
袁泰道:“你們出去罷。”那三人似乎早就想走,並無二話,急忙出了屋子,從外麵掩上房門。待他們都出了屋,袁泰苦笑道:“唉,我也是袁伯啦。”他聲音極之蒼老,聽起來大約已有七十歲往上。
花椰自屋中待了一會,已漸漸適應屋中光線,那袁泰白發白須,麵色枯黃,兩眼滿是悔恨之意,看向花椰,道:“唉!悔不當初!為甚麽要打開來看?悔不當初!”不住搖頭,花椰不答話,袁泰咳嗽幾聲,從床鋪內側拿出那個箱子,顫微微遞給花椰,花椰伸手接過,袁泰歎息道:“這……這箱子中之物,我曾想將它毀去,誰知它竟然火燒不爛,刀剪不動。我本想將它托於我的那幾位兄弟,卻總也放心不下。思前想後,隻能托付於你。——你能保證從此絕不打開它麽?”
花椰淡然道:“我能。”
袁泰大為放心,身體慢慢滑落,喘息一陣,喃喃道:“何故當時重利而輕家,以置夫妻不得見麵,父子不得相認?兄悔之甚矣!悔之甚矣!”
這正是他看到的第一封生父袁富寫給父親袁發的信件,可直到如今他才真的明白生父當時胸中,是何等悔恨!可是一切也晚了!袁泰眼中流下淚來,衝著花椰揮一揮手。花椰知道這是在逐客了,便福身道:“希望……日後還能再見。”袁泰心中悲痛,難以回答。
花椰也不要他回答,轉身推門而出,門外眾人便都圍了上來:“裏麵怎麽樣?”“聽說袁家是受了甚麽詛咒,被怨鬼纏上啦?”“嘿,你看到了麽?袁泰,那老的樣子?”花椰似未聽聞,拔開眾人要走,有人卻瞧見她懷中之物,大驚小怪的道:“咦?這不是袁老伯留給他兒子的麽?怎麽又到了你手裏?”
他這一叫,眾人更加不放花椰走了,把她圍的水泄不通,都欺她年幼身單,又隻是個下人,都過來搶她手中之物:“讓我看看,裏麵到底裝了甚麽?”“讓我也看看……”
花椰左支右絀,感覺懷中之物漸漸被人奪去,不由大喊:“不要!不要搶走!不能打開的!”周圍人卻哪裏聽來?幾人用力拽著花椰手臂,硬生生將她手臂拽脫,一人將那箱子搶在手中,剛喊得一聲:“我拿到了!”卻突然感覺手中一輕,回頭一看,手中之物居然已然不見,茫然不解,低頭尋找,卻見四周眾人眼望屋頂,似乎看到甚麽怪異之物。那人複向屋頂望去,卻見是一個身著褐色衣袍的青年男子,那箱子正在他手中,眼神十分淩厲。
那褐衣男子向眾人掃視,眾人被他一瞪,竟都起了懼意,不自主後退了一步,隻有花椰,雖發絲散亂,卻仍然上前一步,伸手道:“這是袁伯托付我的,說過不要再讓旁人打開,你還給我罷。”
那男人看她一眼,眼中卻沒有了怒意,泛起一絲溫柔,但那溫柔隻轉瞬而逝。不見他伸足蹬腿,眾人但覺眼前一花,那人已自屋頂之上跳下,冷冷的道:“此物不祥,斷不能再流落人間。這個東西,我要帶走。”
一人叫道:“憑甚麽給你?”褐衣人眼露不屑,冷冷的道:“那麽應該給你?”那人頓時自覺理虧,眼角向四鄰一掃,後退一步,不再應聲。
花椰道:“你能毀掉箱中之物麽?”那人冷笑,雙手從兩側將那箱子夾住,那箱子竟在眾人的麵前迅速發黃、龜裂,發出難聞的氣味。眾人皆皺眉掩鼻,有人驚呼一聲,那箱子竟一塊塊自那褐衣人手中掉落,漸漸顯出箱中的那幾頁信和那幾張牛皮紙來。
那人仍不停手,將雙手合攏,箱子“啪”一聲四散落地。那人手中的幾張紙,卻也開始迅速的發黃,變皺,變爛,一塊塊落在地上,終於化為粉塵,隨風四散。
而那幾頁繪著奇異圖案的牛皮紙,卻似乎不能化去般,仍是完整的被那褐衣人夾在掌中。
眾人很是失望,同聲“哦——”了一聲,卻又不肯離去,他們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就看看那幾張牛皮紙究竟是甚麽寶貝。那褐人拿起那牛皮紙看了一眼,卻苦笑:“原來是這破玩意。”說罷把紙一揚,大聲道:“這便是袁家人變老的秘密:這個東西,可以令人迅速變老。怎麽,你們誰想要麽?”
眾人是親眼見袁發死的,也有不少人見過袁泰,臉上皆駭然變色,紛紛後退,轟然四散。
唯花椰沒有走,她沒能完成袁泰的囑托,十分自責,見那人要走,又上前道:“你應當把它毀去。”
那褐人卻道:“你跟我來。”說罷轉身便走。花椰雖不解,但見那幾張紙仍在世上卻不能放心,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在鬧市中穿過,出了城門,越走越荒涼。那人突然停步轉身,花椰早累的喘氣,卻仍不放棄,上前道:“那紙……”
“這原本是我的東西。”那人立即回答,花椰麵上顯出了吃驚的神色,那人譏諷道:“原來你還有表情,我還道你是個木頭疙瘩。”
花椰微微尷尬,那人眼望長天,道:“這物傳說原是儀狄造酒之用,我年青時得了用來造傾刻花玩耍,後來就不知去向了,誰知怎麽居然就到了袁家人手中,或者他家人真該有此劫難。”花椰聽不懂,那人頓了頓,又道:“其實隻有這符是不全的,還應該有一張紙,記著咒語。那咒語便是怎麽可以不傷自己而使用這符的方法。——袁家人定是沒有得到。”說罷回頭看她,冷冷的道:“若不是看你誠實憨直,我原也不想跟你解釋。你能幫我保守秘密罷?”花椰點頭:“奴婢明白了。隻要它不再出現,不再有人因它而死便好。”說罷又歎息:“袁伯既然知道此物不祥,又為甚麽要將此物留給自己的兒子呢……”
那褐衣人冷笑道:“他留給自己的兒子?你糊塗了罷?那袁發臨死之前,可說過一句‘將此物交於我兒’之類的話嗎?”
花椰一驚,腦中轟然作響,突然明白。
——此物並非袁發留給自己的兒子,而是經由自己的手,親自交給袁泰的!
袁發臨死之前,隻將那箱子推到自己麵前,似乎求救一般,疾呼“千萬不要打開”,他話未說完便死,或許按照他的遺願,根本就隻是希望自己直接將這箱子燒掉,免得它再為禍人間。花椰垂下眼瞼,麵色駭然。這不等於是自己間接害死袁泰?她怎得如此愚笨,居然做了橋梁?
花椰突然喘息,似乎呼吸不暢,彎下腰去,用力捂住自己的臉。那褐衣人見她痛苦,歎息一聲,上前道:“你還好……”花椰卻突然向旁邊一躲,顫聲道:“不要……不要看我……”
那褐衣人皺眉,大聲道:“你自責些甚麽?這就叫命運!所以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也許是袁家人本該有此一劫!”
花椰連連搖頭,答不出聲。她早該想到的。當她看到袁泰背後的袁發那陰沉的臉色時,她就該明白,如果早明白,也許就救了袁泰一命。而她卻沒有!
那褐衣人長歎,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拉開,想開口勸她,自己卻吃了一驚:“你……你的眼……”
花椰抽回手捂麵俯身,隻帶著鼻音,喃喃道:“都是我的錯……”那人有些無措,從花椰背後將她抱起在懷中,語調雖不耐煩,聲音卻是少見的溫柔:“別哭了!好好聽我說。——命運看似偶然,其實都是必然的,正所謂前世種的因緣,後世結的果。你以為是自己的過錯,難道不也是我和紅央的錯?若是當時我們不隨口說通知袁伯的兒子,不隨口說有東西留給他,或許你也不會這樣想。這一切都是命運使然,與你何幹?你冷靜一點!”
花椰顫抖的身體總算漸漸平靜,那褐衣人自背後聽她的呼吸之聲,似乎她在極力忍耐感情,心中竟不禁生起一絲憐惜。終於花椰臉色恢複平淡,慢慢直起身,道:“謝過公子,奴婢沒事了。”
褐衣男人這才發現自己尚緊抱著她,急忙鬆手,咳嗽一聲,花椰擦淨麵頰,那男人道:“你是因為這個……”花椰道:“一切也弄清楚了,請容奴婢離去。”褐衣男人不耐煩的一揮手:“走罷走罷,早該走了,平白浪費我許多口舌。”花椰福身,又道:“公子若發慈悲……”
褐衣男人不耐煩的道:“甚麽公子公子,我姓韓,表字青柎。”花椰仍不抬頭,繼續道:“韓公子若發慈悲,還望出麵,厚葬袁泰。”
韓青柎冷冷的道:“我會的。”又搖頭:“從你臉上真看不出,你居然是一個善良的人。”
花椰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微微皺眉。韓青柎突然伸手指,在她眉間一按,輕聲道:“你可笑過麽?”
笑?花椰愕然。韓青柎看她的臉色就猜出八九,皺眉轉身道:“行了行了,你走罷。”
花椰又拜一萬福,轉身翩然離去。
韓青柎待她走遠,長歎一聲,神色很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