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流城】
序章 失蹤
傍晚時分,前往通州官道上,行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兩個武夫打扮的人,騎著高頭大馬,手下大約二十來人,除了一名小廝模樣打扮的人之外,其餘全是清一色的短衣襟輕打扮,黃衣黑褲,頭紮黃色方巾,護著十幾輛大車,頭起還跟著一輛馬車,緩緩而來。看模樣像是哪個鏢局裏的武夫,觀其顏色,皆滿麵塵土,看來是趕了一天的路,都已疲憊不堪。
這個時代,一到天黑,城門便會緊閉,除非手中持有令牌,否則誰也不可出入。那打頭的人眼見夕陽漸沉,估計今天就算能跑到城邊,可能也進不得門,便將馬韁一勒,轉頭來到馬車之前,對裏麵道:“趙老爺,您看,天色都暗了,咱們今天就在這附近歇了罷,吃飽睡足了,明天再早點上路。”
馬車門簾一挑,露出一張亦是滿麵疲憊之色、雙鬢斑白的老者,抬頭向天空望了幾眼,歎道:“好罷,哥幾個都趕了一天的路,就在這附近找個店家住下罷。”
那打頭的壯漢應了一聲,向另一人交待幾句,那人應了,打馬絕塵而去,欲在前方找家客棧,先將房間和夥食安排下了,他們剩下的人到了,就可以吃上熱乎的飯菜,洗個熱水澡,睡上幹淨軟和的床榻。
餘人則繼續在官道上趕路。那打頭人鞭打拉車的騾馬,想早些住進店裏,無奈車上貨物太重,騾馬隻是嘶鳴,卻無論如何不能更快。眼見日頭已經漸漸隱入山頭,他的心裏越發煩躁。
馬車之中,除了那名老者,卻還有一個少年人跟隨。老者掀門簾,與那打頭人說完話,回到馬車裏,那少年人道:“趙伯,怎麽,咱們入不得城了?”
那老者搖頭歎道:“欲速則不達。也罷,反正大概就餘數十裏路了,今日且先找個客棧歇下,明日一早起程,也正好可趕上入貨。”那少年“嗯”了一聲,不再言語。趙姓老者又道:“等這批貨全賣了,可是一筆不小的收成。公子可三兩年不愁花銷,正好考個功名,也對得起列祖列宗。”
那少年卻道:“如真賺了銀錢,晚生卻另有用處。”那老者一揚眉:“哦?是何用處?”那少年麵色一紅,扭捏不答。那老者看他這般神態,便猜中八九,笑道:“公子在那‘怡雲閣’中,可是有相好的姑娘嗎?”
那少年大驚,道:“趙伯,您……您怎知曉?”
趙姓老者笑道:“老朽自可猜得。你神情扭捏自然是為女人所故,而要你花錢的女人,自然不是勾欄院裏,便是青樓之中了。而咱們城裏,最大的青樓就是‘怡雲閣’,老朽隨便一猜,便既猜中。”那少年很是緊張,道:“還望趙伯替晚生保密,可千萬別教我娘知曉。”
趙姓老者歎了一聲,道:“小哥,老朽有一句實在話要講。”那少年點頭:“伯父請講。”趙姓老者道:“自古有雲‘婊_子無情,戲子無義’。與這兩種人扯上關係,可絕非甚麽好事。你花家算來,也是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你要看上哪個正經人家的小姐,你父母若不同意,老朽替你做主便是。隻是與這青樓女子,還是早早斷絕關係為妙。”
那少年揖手道:“伯父教訓的是,侄兒理應聽從。——隻是侄兒所戀的女子絕非一般青樓妓_女,她原本也是我家中人,侄兒對她人品很是了解。雖未與她海誓山盟,但彼此早定終身。侄兒隻想早日為她贖身,共結白發之好。”那趙姓老者頗不以為然,但見勸不動他,隻得歎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言語。挑開車門簾子向外看了一眼,但見太陽已經落了山,一輪圓月掛在山頭,照得四周如掌了燈一般亮堂,向那打頭人問道:“可是錯了宿頭?怎得不見客棧?”
那打頭人回身道:“不會!若是前方沒有客棧,侯四早就回來了。”侯四就是之前被他派去探路之人。趙姓老者點了點頭,放下簾子。
馬車又前行一陣,那打頭人突然命人勒住撕韁,將車隊停住。車內一老一少挑開窗簾道:“可出了甚麽事麽?”卻見那打頭人麵色不正,道:“趙老爺,情況不大對。”趙姓老者皺眉道:“怎樣?”那打頭人道:“您……您下來看看。”
趙姓老者回到車中,與少年對望一眼,一挑車簾,二人左右下車,也呆了半晌。
放眼望去,卻見一片燈火輝煌,似有樓台林立,似有鼓樂聲響,遠聞女子調笑之聲,又似有種種美食香味飄來。滿月如盤,原本照得四下通透,卻無奈此處光輝燦爛,將滿月的光芒也比了下去。若說這是城市,卻又不見城門;說是村落,卻又有哪裏的村落會如此繁華?何況這裏離通州隻七八十裏地,若是真有這樣一個繁華所在,以前又怎會絲毫不知?趙姓老者麵上變色,駭然道:“這……這是何處?”
那打頭人翻身下馬,臉上全是冷汗,道:“小人從未聽說過此地。”不光是他,同來的一幹人等全傻了眼,與趙姓老者一同下車的少年人也瞠目結舌。有一武夫試探道:“馬二爺,你說侯四爺會不會來這兒了?”
打頭姓馬那人心中一動,卻又有些猶豫,那少年走到趙姓老者身邊,道:“趙伯,怎麽了?這是哪裏?”趙姓老者不知如何回答,有武夫在後麵道:“唉,管他是哪裏,咱們但來了,不如先吃飽喝足了,若是真的有變,咱們這麽多人,難道還不得應對麽?”
他這樣一說,不少人都動了心。大家都趕了一天的路,就算眼前是個鄉村野店,也都覺得渾身疲憊,不想離去。那馬二爺四下看看,無奈道:“好罷,咱們就在這裏先吃頓飯。——小孔、小於,你們去找找侯四可在此處。”眾人一陣歡呼,趕著車隊便向那燈火最勝之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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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那侯四,早在店中將一切都打點好了,交了定金,幾乎將整個店都包下,卻左等、右等不見眾人前來,心中有些急了。那打掃房間的店小二已燒了好幾鍋水,過來賠笑道:“侯爺,您的朋友們……不會今天有事不來了罷?”他這是問的委婉,直白點問,就是你不是在耍我罷,還是你自己也被人耍了?
侯四瞪他一眼,道:“少囉嗦,我們是一塊來的人,我不過先到了一步。”那店小二賠著笑,退了下去,侯四卻隱隱聽到他說:“……您這一步,也未免邁的太大了點……”
侯四想要發作,轉念一想,又覺是有不對。自己打馬過來,也不過跑了十來裏路程,怎得都一頓飯時間過去,還不見人來?官道上冷冷清清,連人影都不見。——是遭了土匪麽?侯四搖搖頭。這都馬上就到通州了,哪有賊人如此猖狂,敢在官府眼前撒野?何況自己兄弟的武藝個個不凡,尤其是馬二哥,一根攢花青蛇矛耍將起來,十幾個人都挨不到身邊去,就算中了伏,跑掉一個兩個回來報信是沒有問題的。就算是中了伏,全軍覆沒也罷,自己也總該聽到一點動靜。這寂夜之中,金鐵交鳴之聲,人聲呐喊之聲,騾馬嘶鳴之聲,總有幾聲傳入自己耳中。這卻怎得一點動靜也沒有?
侯四左思右想,實在等不下去,又將店小二叫了起來:“我問你,你這附近,還有別的客棧沒有?”
那小二道:“回爺的話,往前再一百三十裏,好像還有一家。”他說的往前,就是指侯四來的那條路。
侯四聽他這樣回答,心中越發覺得不對。他也記得,來的路上挑燈的客棧就這一家。他提起長刀,道:“去將爺的馬牽來,爺得回去看看。”
那小二叫苦不迗:“我的爺,您要是沒意思住下,何苦叫我燒這些熱水?”侯四瞪他道:“咄!爺不是付了定金給你?再囉嗦看爺這一刀!”說著,將手中刀空揮一下,那小二叫了一聲,一閉眼,但覺一陣風過去,睜眼一瞧,侯四一人一馬,已去得遠了。
侯四往來路上奔了一陣。他雖沒吃東西,他的馬卻吃了飽草,又喝飽了水,跑起來比來時輕快許多。往回奔了有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侯四越發覺得事情不妙。天空滿月,照的四下通亮,卻怎麽都看不到那一隊車馬的蹤影。自己去那客棧也奔了沒這麽久,怎麽會反而跑的遠了?侯四但覺額頭背後全是汗水,夜風一吹,渾身透涼。
會不會是走了另一條道?侯四撥馬回返,又向來路奔去。可通往通州的官道就這一條,大隊人馬又怎會放著大道不走,改行小道?
會不會是已經到了那客棧了?侯四想想有可能,抱著一絲希望又撥馬直奔自己投宿之處,遠遠隻見客棧的燈籠冷清清在門口搖擺,不見同行人的馬匹、車輛,心中就是一沉,拍開門劈頭就問:“可有人來住店?”
那小二賠笑道:“爺,您還是自己歇了去罷。”
侯四便如有人將一盆涼水衝自己兜頭潑下。頹然挨著桌子坐下,心中隻覺惶恐,手腳一直在發抖。
自己保鏢保了十幾年了,從來沒出過差錯,小打小鬧見得多了,從來沒遇到這般情況。
——二十幾人,連同大隊馬車、騾車,就這麽悄然無息的,全部失去了蹤影!
一章 戴左兒
花椰雙手重傷,頓時變成幾乎廢人一般。別說服侍常勝王,就連自己早上起床時穿鞋、更衣、梳頭都做不到。何況她雖是下人,卻蒙常勝王如此寵愛,本就著人嫉妒,常勝王隻要不在屋內,便無人願意理會。花椰在床邊呆了一整天,便連口水也吃不得。她秉性淡漠,但有些事還是難以忍耐,比如內急之事。她雖走到廁所,卻怎麽也解不下腰帶;好容易解下了,卻又無法重新係起。其間雖有女子進出,卻皆仰首假做不見。待常勝王辦完公務回來,花椰已在茅廁內呆了數個時辰。常勝王還道她又出了甚麽變故,差點招集侍衛們全院搜索。那些下人眼見他如此著急,才有兩個婆子急忙進廁所幫花椰整理衣褲,扶將出來。花椰之前大量失血,加上懷了身子,她身體本是虛弱不堪,又一整天米水未進;進門見常勝王已經回來,剛想向他行禮,居然就一頭栽倒在地,暈厥過去。
常勝王吃了一驚,急忙搶上前,一抱她起身,便立即看穿個中緣由。眼見花椰如此受苦,內心痛如刀割,招命隨從將房中所有婦人齊齊拖到屋外跪下,皆各掌二十耳光,直打的一幹人臉腫如豬頭 。屋中其餘下人們見他真的動了怒,齊齊跪倒,隻顧叩頭。常勝王指著眾人大罵道:“現在知道害怕,就不該如此做人!寡人生平最見不得,就是汝等涼薄之人!”揮著手道:“寡人養你們這等勢利之徒何用?——來人!將寡人屋中所有婦人全部轟出去,從此永不得再接近寡人寑宮一步。”
一幹女子無論年紀大小,全漫天價的叫屈,但常勝王真是動了肝火,絲毫不為所動,自有護院侍從等上前來,將這幫婦人全拖出門,一直拉到院牆之外。常勝王心中稍平,踱到床榻之旁,花椰已被吵醒,無奈雙手不便,又沒有力氣,起不得床,見常勝王將房中女婢全數轟走,皺眉道:“王爺息怒。這本是奴婢自己的罪過,奴婢還沒來及好生侍奉王爺,切莫因奴婢氣壞了王爺的身體。”她已深知常勝王的脾性,若是直接向那幾個婦人求情,常勝王隻會更怒,是以她先安撫常勝王。
常勝王果然麵色稍微平和,歎了一聲,心中暗暗計較這幫婦人,他一個也信不得。可花椰卻又不能無人照顧,他又舍不得就這樣放她回張淡香的房中。思量半晌,常勝王出屋直接奔往管家所在之處,敲開門。大管家林安本已歇下,見是常勝王來了,急忙出門相迎:“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常勝王道:“最近可有新買入的丫頭?”林長安應道:“王爺稍等。”命人將王府名冊拿出來翻了一翻,道:“大前日新買入丫環四名,兩人派往‘遺香閣’,一人派往‘滄浪別院’,還有一人……”
他正翻著名冊,旁邊一個手裏拎著掃帚的丫環突然道:“王爺可是要用人?”常勝王身邊一侍從怒喝道:“大膽!這有你說話的分麽?”常勝王伸手攔住,轉頭一看,見是一個頗為結實的女子,濃眉大眼,一臉英氣,身量頗高,皮膚白皙,骨骼頗粗大,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絲有別於王府上下的鄉野氣息,挑眉道:“你是哪個房裏負責的?不知道寡人沒問你話,你擅自開口要掌嘴的麽?”
那丫頭似乎真是不知,伸手抓抓腦袋,很是鬱悶。常勝王有些好笑,道:“你叫甚麽?入府幾日了?”那丫環待要回答,卻又似乎想起甚麽,急忙先作一萬福,才道:“秉王爺,左兒是去年底入府的,左兒沒爹,隨我娘姓戴,小名喚做左兒。”
常勝王與管家林安聽她這般說話,連連皺眉。她說話也不自稱“奴婢”,看來是入府不久,還不習慣。而且她說起自己沒爹之時,絲毫不見難過、羞愧之情,就似覺得“理應如此”一般。常勝王對她產生了興趣,上下打量她一翻,但覺她除了身量毫微有些高挑之外,到也是個美人坯子,隨口問道:“你多大?”大管家林安聽說她是年底入的府,便急忙回屋去找名冊。
戴左兒道:“回王爺,左兒今年一十六歲。”常勝王一合計,這年紀也不小了,便笑道:“怎得你娘沒為你找個好婆家,卻將你送到寡人這裏來?”戴左兒見常勝王提到自己母親,皺眉低頭,沉聲道:“左兒的母親,去年下半年已過世了。”常勝王更覺奇怪:“那你是怎麽入得王府?”載左兒抓抓腦袋,道:“左兒家窮,葬娘時借了好多錢,隻得把自己賣了,得來的錢好還給時常周濟我們的左鄰右舍。”
常勝王點頭道:“如此說來,你卻是個孝道人。”戴左兒萬福道:“左兒不敢當。隻是娘在世時常教導左兒,人活在世上做事但憑問心無愧,欠了別人的總有一天要還的。”
常勝王心中一動,轉頭道:“林安!”林安聽到王爺叫自己,拿著名冊急忙忙跑出房,道:“王爺……”常勝王道:“這個丫頭,寡人帶走了。”林安道:“王爺,這……”常勝王打斷他道:“行了,我不管她是哪個房的,從今天起,她就來伺候我了。”林安隻得將手中名冊收起,道:“王爺要的人……自然……自然聽從王爺安排。”常勝王點點頭,轉身對戴左兒道:“你一會收拾了東西,到寡人房裏來。”戴左兒有些猶豫,但還是跪拜道:“左兒多謝王爺看重!”常勝王不答,轉身便回自己屋中。
戴左兒見常勝王出了院門,站起身正要回屋,林安追過來道:“你……你等一下。”說著拿出名冊,道:“你叫戴左兒?你是上年臘月底入府的?怎得我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戴左兒聳肩道:“大管家,像左兒這等卑微人,就算見過了,您又怎會記得?”說罷便自回房間。收拾了東西出來問林安:“喂,管家大人,王爺的房子是哪一間?”
二章 共浴
林安皺眉道:“你可聽好,以後在王爺身邊服侍,不比尋常,可千萬不要這樣‘喂’啊‘喂’的,呼來喝去。咱們的王爺可不是一般人,千萬注意,謹言慎行!”戴左兒拱手道:“左兒謝過大管家指點。”林安急忙將她雙手撩開,道:“婦道人家,怎能如此手勢?以後無論見著何人,都該有一套規矩。”說著便喋喋不休反複教導她禮儀事項。
戴左兒感激他如此細心,卻又不禁暗暗好笑,心想這老頭著實事多,婆婆媽媽。耐著性子好容易聽完,林安這才教她前往常勝王寑宮應當怎樣怎樣走,戴左兒急於擺脫他,快步溜之大吉。
待她來到常勝王寑宮,天色已經全黑,常勝王猶自坐房中生悶氣,聽見有人說新來的丫頭過來報到,命人進屋,但見是戴左兒,虧得她記得大管家的囑咐,一進門先向常勝王叩頭。常勝王一笑起身,引她來到床邊,道:“這便是本王今日招來和你一同侍奉本王的丫頭,姓戴。”又對戴左兒道:“這是寡人房中原本服侍寡人的花椰,以後你們姐妹相稱,一起服侍寡人。——但凡誰要有些不便,也可互相有個照應。”
戴左兒暗暗打量花椰,心中道這便是那個狐狸精椰子?卻也不見她有如何嬌媚動人嘛,看來外廂所傳,多半不可信。福一福身,道:“左兒見過花椰妹妹,左兒魯鈍,以後要勞煩妹妹照顧了。”卻見花椰抬眼掃她一眼,目光便滑過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後某點,有氣無力的道:“如姐姐所見,妹妹雙手不便,這幾日王爺飲食起居,要勞煩姐姐多費心了。”
戴左兒一聽花椰說這話,低頭見她雙手包的好似兩隻粽子,心中立即雪亮。常勝王召自己來服侍自己隻是其次;雖叫自己與花椰姐妹相稱,最主要的目的是來服侍她的。戴左兒眼角一瞥,見床案上放著一碗酸湯麵,伸手端起,一屁股坐在床邊道:“咱們既是姐妹,就別說這見外的話,你雙手不方便,有用得著左兒的地方自管直說。——還沒吃飯罷?來,左兒喂你。”
花椰卻眼瞟向常勝王,輕聲道:“王爺自回房來,也還未用過飯食。”戴左兒急忙跳下床,回頭向常勝王看去,卻見他似是十分滿意,讚許的向自己點點頭,走到花椰身側,手撫她的額頭,柔聲道:“不消操心本王,你先吃了麵,本王還有他人服侍。”起身走到前廳去了。
戴左兒籲了口氣,筷子夾起幾根麵條,遞到花椰口邊,道:“有他在一邊看著,左兒還真是緊張呢。”花椰道聲謝,輕輕張口吃下。戴左兒又夾一筷子,道:“他是堂堂一個王爺,怎麽屋子裏就你一個丫頭麽?你這雙手又不方便,都沒人來照顧你。”
花椰淡然道:“原本有很多,可剛剛全教王爺轟出去了。”將麵吃下。戴左兒呆了呆,道:“對……左兒愚笨了。”要是有人照顧她,常勝王又怎會到管家那裏去找新人?眼見花椰身形如此單薄,不由心生憐憫之情,道:“你別怕,左兒照顧你。”花椰淡然道:“奴婢謝過姐姐掛心。”戴左兒道:“你不要叫我姐姐,聽著別扭。你就叫我左兒罷。”花椰淡然道:“是,左兒姐姐有話,妹妹自然遵從。”
戴左兒越發對她感興趣起來,隻覺她根本不若外廂人們所傳,甚麽一個媚眼拋過去,幾個男人也被她勾引走。這女子表情淡漠,語氣平和,感覺很溫順,似乎並不喜歡與人爭強,這樣的人,能主動勾引常勝王?可見流言未必可信。
服侍花椰吃完麵條,常勝王正好用過晚餐回來,吩咐戴左兒燒些熱水。待熱水燒好,常勝王又吩咐道:“去為花椰寬衣,寡人也該好好洗洗身子了。”戴左兒一怔,臉色大紅,很是扭捏,常勝王自己為自己寬衣,見她不動,橫她一眼,道:“不消你為寡人洗澡,你害甚麽臊?你為花椰寬衣之後,將她扶來寡人這裏就行了。”戴左兒應了一聲,來到花椰身邊,猶豫一下,還是鼓起勇氣,一件件將她身上衣服褪下,道:“你……你時常服侍王爺沐浴麽?”花椰搖頭,道:“興許王爺一時興起罷。”
待花椰衣衫盡褪,戴左兒呆呆凝視她身子半晌,才猛然吸了口氣,別開目光,向花椰臉上一掃,卻見她殊無表情,一臉平淡,眼神卻始終不看自己,隻看著自己身後,道:“左兒姐姐,奴婢要服侍王爺沐浴,你是否同去?”
戴左兒臉色大紅,連連搖手:“左……左兒才不要,左兒在外麵等你們,有事再叫左兒。”說罷急急出屋,反手將門關上,長歎口氣,蹲坐在門外。
常勝王見她奪門而出,有些好笑,心道你怕本王,本王還看不上你呢。走到花椰身側,將她打橫抱起,雙手奓高,與自己一同坐入澡盆之中。水氣氤氳,花椰一時意識恍惚,渾身無力,軟趴在常勝王身上。常勝王身前感覺著她乳_房溫軟,情不自禁用力將她環住,低頭用牙齒在她香_肩上輕輕啃咬,花椰稍微清醒,手肘在澡盆邊緣支撐,令身體稍微離開,道:“奴婢……失禮了……”
常勝王笑道:“無妨,本王恕你無罪。”在水中撥開她的雙腿,手指在她私_處反複滑動,花椰身體一顫,常勝王另一手將她抱緊在懷,輕聲道:“你盡可以依靠本王……”
花椰咬唇,手支在盆邊,努力想坐直身子。常勝王手指分開她的花瓣,試著探入深處,繼續伸縮,花椰身體又是一顫,輕輕抖動,常勝王在她脖子上一咬,道:“疼嗎?”花椰搖頭,因為在水裏,到處都是潤滑的,常勝王力量再大,她也不覺得如何疼痛。常勝王笑道:“那就好。”手指速度加快,花椰隻覺得身體深處似乎有火焰正被他慢慢勾起,輕輕呻吟,渾身發軟,似乎力量都被抽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軟倒,貼在常勝王胸前。
三章 再遇失蹤事件
常勝王見她因自己的撩動而有了反應,也不禁興奮起來,身_下陽_物挺立而起。身前感受花椰的酥軟,常勝王一手扶著自己粗大的陽_物,一手繼續在她體內引導,輕聲道:“來……坐到本王身上來。”
花椰應一聲,卻不知道怎麽個“坐上來”,感覺常勝王似有意讓自己抬起身體,便跪起身,常勝王扶住自己那棒,引她將那縫隙對準自己。花椰順著他的指引慢慢坐下,感覺那棒一寸寸慢慢插_入自己體內。常勝王呻吟一聲,卻見花椰隻坐在上麵不動,便將手扶著她的臀,輕輕向上一托。花椰醒悟,不待他開口吩咐,便微微抬起身子,又深深坐下,感覺似乎插的極深,情不自禁呻吟出聲,常勝王也不禁呻吟道:“對……就是這樣!”將腰挺直。
花椰深吸口氣,不斷晃動身體, 抬起又坐下,令常勝王插得更深。常勝王也不料她如此聰穎,一教就會,手中滿握她的乳_房,用力揉捏,呻吟不已。待到興致極高之時,常勝王將手抓住花椰的腰相助,令她起落越發迅速,不住口的短呼道:“快……快要去了……要去了……”花椰點頭,咬緊唇免得自己叫出聲音,常勝王突然低聲嘶吼,用力捏住她的胯骨壓緊在自己身上,將陽_物插到她身體最深之處,激射而出。
花椰待他射過,身體仍是發軟,坐不起來一般,貼在常勝王身上。常勝王伸臂將她環在懷中,不斷在她脖_頸之上啃咬。過了片刻,花椰才坐起身,輕聲道:“水已有些涼了,奴婢叫左兒姐姐為王爺添些……”
常勝王捏著她的腰,將她拉回自己懷中,道:“急甚麽,本王剛才還覺得有些熱,現在這水溫剛剛好。”手在水中將自己和花椰的身體都清洗一翻,自盆中站起,拉過早準備好的中衣披在身上,扶花椰也出了水盆,抱她上了床,拉被蓋好,才叫小廝前來收拾房間。又叫戴左兒回屋裏來,給她安排的床位在外間,好教她不會打擾自己,這才摟了花椰共眠。
次日清晨,待花椰睡醒,常勝王已經出了府,戴左兒等著花椰起床已在床側等了好半天,過來欲幫她穿衣,卻見她仍是赤身躺在床榻,扭扭捏捏不敢直視她身上的咬痕,卻又忍不住偷看。待花椰穿戴整齊,戴左兒為她梳頭,道:“王爺一早接了公文,便出去了。”
等了半晌,她也沒聽到花椰的回答,側過身探到她身前看她一眼,卻見她表情淡漠的望著牆壁,好奇的道:“你不關心王爺的去向嗎?”
花椰淡然搖頭,目光仍是茫然的望著不知甚麽地方,戴左兒繞到她麵前來,道:“左兒聽說你懷了王爺的孩子呢。”花椰亦不答。戴左兒轉換幾次話題,也無法引她開口,皺眉道:“喂,你是不是看不起左兒是新來的下人,又不似你受寵,不想理左兒?”
花椰終於開口,輕輕搖頭:“左兒姐姐多慮,奴婢向來不擅言辭。”戴左兒坐在她身邊,道:“那你總可以說說看,王爺是個怎樣的人?聽說他有好多老婆,是這樣麽?”
花椰站起身,終於回身看她,目光卻似乎穿過她看著她的背後,道:“下人不可妄議王爺是非。——左兒姐姐,且莫在別人麵前這般打聽王爺的事情,會平白招來許多麻煩。”
戴左兒呆了一會,歎息一聲,收起梳子,道:“外麵好多女人都想進王府,哪裏知道這裏快要悶死人。”
花椰聽她這話,不禁挑一挑眉,戴左兒卻驚訝的指著她道:“噫!原來你有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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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王大步走到公案之前,將公文隨便丟在案上,反身坐下,皺眉道:“寡人不是已經下令,封鎖‘淡香林’,不許任何人靠近?”他以下官員皆應聲道:“是。”常勝王拍桌道:“何故還會有人在寡人封地失蹤?”
眾官員等你看我,我看你,答不上話。葉無雨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爺……此案似乎與平常不同。”
常勝王拿起一個卷宗,連翻邊道:“不同?寡人沒看到有甚麽不同。”葉無雨又拱手道:“此二人失蹤之地,似乎離‘淡香林’甚遠。”常勝王皺眉道:“那隻是路人的口供,而且那口供也隻是證明了這兩人最後明確的出現地點,是在鹹陽城外二十裏,不能說明他們確切就是在鹹陽境地失蹤!”
葉無雨無言,隻得退下。常勝王皺眉道:“負責‘淡香林’事宜的,是何人?”無人答話,但眾人的目光卻皆向葉無雨身上集中,葉無雨無奈,隻得又向前一步,拱手道:“是卑職。”
常勝王歎口氣,將卷宗合上,皺眉道:“無雨,平*****辦事寡人最為放心,怎得此時卻給寡人捅出簍子?”葉無雨躬身道:“卑職甚感愧對王爺囑托。”常勝王擺手道:“罷、罷,以前的責任寡人不追究了。——寡人給你七日時間,無論是人是屍,你都得給寡人翻出來,好給那簡宏一個交待。”葉無雨揖手道:“卑職領命。”常勝王道:“其他人還有甚麽事麽?”
眾人皆表示無事,常勝王手一擺,便自離開。眾人拿眼偷看葉無雨,三三兩兩議論紛紛,各自散去。獨葉無雨一人,手捧卷宗暗暗發愁。他直覺認為,此次失蹤事件應當與“淡香林”無幹,但王爺如此判定,他這下人又不得當麵反駁。這可怎生得好?
想起“淡香林”,他便不自覺想起“不奉天”,便聯想到了婢女花椰。葉無雨暗自拍一拍手。他怎得忘了?那“林中人”的事件就是花椰協助解決,如果要找死人,自然還是她的那雙陰陽眼最為好用。
四章 簡鐵頭
打定主意,葉無雨快步出門,連奔兩道院門追上常勝王,和他商量借花椰幫忙的想法,誰知常勝王聽了直皺眉,擺手道:“開甚麽玩笑,那丫頭隻是一介女流,不識字,又不通我國曆法,更不是甚麽在職人員,最近身子……又不方便,讓她助你查案?”一直搖頭。
葉無雨拱手道:“卑職知道她身……體不便,但以卑職的武功,絕對可保證她的安全,何況卑職不會帶她去危險之地。”
常勝王皺眉道:“你堂堂‘煙雲五將’,寡人的貼身侍衛,竟然要借助女子之力查案,你不覺得慚愧麽?”葉無雨拱手道:“王爺,此案若是真涉及‘淡香林’,那便已不可常理所論之。常言道:‘非常之時,當待非常之人。’卑職但求不負王爺所托,其餘之事,卑職無睱旁顧。”
常勝王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之前因自己命花椰去調查鶯哥之死一事,已令她身處險境,幾乎送掉性命。如今常勝王一看她的雙手,便心痛不已。如今一聽葉無雨還想她再去幫忙查案,心裏自然老大不痛快,道:“若是你令她身處險地可又該如何?”
葉無雨拱手道:“斷然不會。”見常勝王並不滿意自己回答,隻得又加一句:“卑職就算舍下性命不要,也一定保護她周全。”話出了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是一個下人婢女,居然令常勝王如此緊張,還要自己搭上性命去保護。難道她真如傳聞所說,是一個甚麽狐狸精所化?
常勝王見他話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堅持,與葉無雨回到寑宮,推門入內,叫花椰前來道:“葉侍衛有件棘手的事想你去幫忙,你可隨這個……這個叫甚麽?——戴左兒一起,隨他走動走動。”花椰雙手不便,做個樣子勉強行禮,道:“奴婢聽從王爺吩咐。”戴左兒也學她的樣子拜下去。常勝王不看戴左兒,對花椰道:“可千萬不要勉強。”花椰仍是行禮道:“奴婢不會的。”戴左兒也忙行禮。花椰又向葉無雨行禮道:“奴婢愚笨,未必幫得上忙,還請葉大人費心照顧。”戴左兒又急忙跟著她拜,葉無雨忙拱手還禮道:“能得二位姑娘能相助,葉某甚感榮幸。”
花椰又道:“葉大人稍待,奴婢換過衣服便來。”轉身與戴左兒一同回到內間,戴左兒剛剛行禮拜的七葷八素,一邊為她更衣一邊低聲抱怨道:“搞甚麽啊?這裏人怎麽都這麽客氣,說個話都要拜來拜去,墨墨跡跡。”花椰輕聲道:“噓!王爺尚在,小心被他聽到發惱。”戴左兒點頭,卻又不明白,低聲道:“喂,那姓葉的怎麽來找你幫忙?你這麽了不起麽?”花椰抿唇道:“大概是想借奴婢的眼睛罷。”
戴左兒驚訝的瞪大眼道:“眼睛?”她立即聯想到了某些血淋淋的畫麵,咧了咧嘴。花椰卻不答,戴左兒為她穿上外衣,束腰帶之時,手臂不可避免的在她胸前挨擦,便羞的滿麵通紅,不禁向花椰麵上一望,卻見她目光清澈如水,冰冷的望著自己,似乎自己全身都被她看透一般,戴左兒打個冷戰,竟不敢再與她目光對視,匆匆幫她係好腰帶,與她一同到前廳向常勝王跪拜告退,便與葉無雨一同出屋。
出了房門葉無雨便向她說起事情原委。其實經過說起來非常簡單,兩個京城前去鹹陽辦案的官差失蹤了,最後看到他們人的是鹹陽附近的一個客棧的店小二。他當時看到天色都黑了,那兩個官差路過他的店門卻絲毫沒有住宿的打算,所以稍微留意了一下,看方向那兩人是筆直衝著城門去的。其實這兩人當然不會留宿,他們辦的是十萬火急的案子,手上持有令牌,可以叫開城門,直接進城的。鹹陽府尹朱廣戶也早接到了消息,所以都將房間準備好了,就等這二人前來住下,卻甚麽也沒等著。朱廣戶深知道那簡鐵頭的厲害,不敢耽誤,次日清早就派人到城門去接,才發現這兩人不是沒來,而是失去了蹤影。朱廣戶四下尋人不著,又不敢將事情鬧大,萬一傳到簡鐵頭耳中,還不知自己的官保不保得住,便急忙先報到常勝王這裏來。常勝王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若真有變故,常勝王也可幫自己擔待一些。——而要說常勝王封地之內會令大活人突然失去蹤影的地方,自然隻有“淡香林”一處而已。常勝王之前一個月才接過山西官員失蹤之案,便自然而然的聯想到,或許這兩人失蹤也和“淡香林”有甚麽關係。
葉無雨道:“但葉某卻認為,鹹陽距‘淡香林’足有一百餘裏路程,那二位官差分明是要去鹹陽辦案的,怎麽突然之間拐到‘淡香林’去,實在有悖常理。”
戴左兒插口道:“說不定是被人搶劫,殺掉了呢?”葉無雨瞥她一眼,見她表情天真,知道她是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也不以為意,回答道:“那二人可是官差,哪有劫匪敢殺官差,這不是要造反了麽?何況那二人出門辦案,身上也沒帶甚麽錢。再其次,鹹陽府尹朱大人次日便下令大範圍搜索,卻仍是甚麽也沒有搜著。就算是劫道的殺了人,也總該有個屍體,可這二人卻連一根毛發也沒留下。”
戴左兒才知道自己問了極笨的問題,抓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花椰淡然道:“奴婢請教葉大人。”葉無雨道:“姑娘請講。”花椰道:“葉大人適才提到簡鐵頭,那是何人?”
葉無雨歎一口氣,道:“那是現今京城府尹,龍圖閣大學士出身,官階正三品的簡宏簡大人。為人剛正不阿,持法不避權貴親疏,人送外號‘簡判官’、‘簡鐵頭’,先皇曾賜他免死金牌,還賜他尚方寶劍,賜他見官大一級、可先斬後奏之權。”頓一頓,歎息道:“普天之下咱們王爺若是有一百個不想惹之人,這簡鐵頭必在其中。——若是有十個人不想惹,這簡鐵頭也在。——就算王爺隻有兩個不想惹的人,這簡鐵頭也必居其中之一。——總之,是令王爺極為頭痛的角色。”
五章 住店
花椰點頭。
三人出了王府,葉無雨的馬早有人備好,花椰與戴左兒跟在葉無雨身側步行,三人一同前往“淡香林”。到了林外,為避免發生危險,葉無雨和戴左兒等在林外,花椰自己向林中走去。待花椰入得林中,戴左兒靠近葉無雨道:“葉大人,小椰妹妹是有甚麽特殊的本事麽?”
葉無雨卻疑惑的看著她,道:“葉某人敢問姑娘。”戴左兒擺手道:“你要問甚麽就直說,別這麽客氣。”葉無雨皺眉道:“敢問姑娘師從何人?沒來王府之前,以何為生?”
戴左兒瞠目結舌,以手指他道:“噫!你看出來了!”葉無雨將手中扇一甩,皺眉道:“葉某自幼習武,自然看得出。”戴左兒抓抓頭發,懊惱道:“好罷,那左兒告訴你了,你可別對別人說。——左兒的武藝是娘教的,因為娘從小就總對左兒說,她……她的孩兒,誰也不許欺負。”葉無雨展顏道:“原來如此,葉某無禮,還請姑娘恕罪。”
戴左兒擺手道:“唉,別這麽客氣,恕你無罪就是。”葉無雨麵色一僵,硬在馬背上。戴左兒又道:“喂,左兒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可還沒回答左兒的問題。”葉無雨咳嗽一聲,聲音很是怪異:“不……不知姑娘有甚麽不解之事要問?”戴左兒嘴努一努林子道:“那個小椰,可有甚麽特異的本領麽?你要找失蹤人口,居然來找她幫忙。”
葉無雨正要開口,一瞥眼間卻見花椰已自林中轉回,不及答話,先問花椰道:“姑娘可有所發現?”花椰搖頭道:“這裏幾乎已是空林。”葉無雨並不驚訝,因為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又問一句:“姑娘可確定?”花椰點頭,淡然道:“就連‘林中人’的怨氣也淡化不少,假以時日,這林中孤魂野鬼便會煙消雲散。”
戴左兒瞪大了眼,道:“鬼?”葉無雨暗想看來還是要回鹹陽城外出事之地調查才行,便問花椰:“姑娘可能隨葉某人前往鹹陽走一遭麽?”
花椰皺眉道:“這須稟過王爺,奴婢自己不得做主。”鹹陽距此大約百裏左右,這個時代的交通速度,一天之內恐怕不能打個來回,去了就得在那裏呆一晚次日再回,是以一定要先向常勝王稟明。葉無雨也覺得是如此,三人便又複折返常勝王府。路上戴左兒悄聲問花椰道:“小椰,你是不是會捉鬼?”
花椰淡然道:“左兒姐姐別亂猜,妹妹哪裏有那般本事。”戴左兒道:“那幹嘛你和這姓葉的說,甚麽林子裏的鬼啊甚麽的……”花椰皺眉道:“姐姐,切莫在背後議人長短,也莫在背後對人不敬。”戴左兒睜大眼道:“左兒沒有啊?”花椰淡然道:“葉侍衛雖無官階,卻是王爺身邊親近之人,為王爺辦事一直竭心盡力。”戴左兒不解道:“說這個做甚麽?”花椰皺眉,抬頭掃她一眼,輕歎一聲,道:“咱們當稱呼他‘葉大人’。”
戴左兒這才知道她是嫌自己對葉無雨不尊敬,心中頗不以為然,道:“左兒叫他‘葉大人’有甚麽好處?反正他也聽不到。”花椰歎息道:“姐姐即入王府,當時時謹言慎行……”戴左兒揮手打斷她道:“好啦好啦,你就和管家老頭兒一樣囉嗦。”花椰便不再勸她,輕聲道:“妹妹多嘴了,還請左兒姐不要見怪。”戴左兒洋洋得意,隻覺得果然是自己的娘教的對,人善被人欺,人惡被人敬。
三人又回到王府,葉無雨入得常勝王寑宮中與常勝王商量。屋中常勝王似是很不高興,大聲喝斥。過了許久,葉無雨出得門來,神色奧喪,但似總算求得常勝王的同意,招手命從事套好了馬車,即刻起程,自己仍是騎馬,花椰與戴左兒坐在車中,一行三人向鹹陽出發。
花椰本來害喜,在車中顛的十分難受,未走到鹹陽已經吐過數次。到了鹹陽城外,天色已暗。葉無雨見行程比自己預料的緩慢的多,便不去與鹹陽知府打招呼,直接來到最後見到官差的小二所在的客棧,進門打點房間。戴左兒扶著花椰下車,見花椰害喜如此嚴重,有些心疼道:“早知道你這麽難受,就別出來了嘛。”花椰無力回答,扶著戴左兒困難的走到店裏坐下。葉無雨為眾人打點房間,去後院照顧馬匹,戴左兒便自作主張點了麵食。花椰胃裏翻江搗海,實在吃不下東西,便要上樓休息。戴左兒欲扶,花椰推辭道:“妹妹隻消找個房間躺一躺,姐姐不用操心。”戴左兒摸摸自己的胃,猶豫一下,道:“好,那你自己小心點。——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一會左兒給你端上去。”花椰擺一擺手,自轉身上樓梯。
剛上到二樓,花椰便覺胸中煩惡異常,眼前繁星點點,漸漸變成漆黑一片,伸手扶牆不住,暈倒在樓道口。雖是暈倒,卻也不是全無知覺,朦朧中隻覺得似乎有人快步走到自己跟前,將自己打橫抱起,來到什麽所在,輕輕放下。昏昏噩噩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隻有一瞬間,花椰意識恢複過來,卻見是葉無雨,望著自己的臉色甚是惶急,輕聲道:“奴婢無能,為葉大人添麻煩了。”葉無雨歎息道:“姑娘請別說話。都是葉某不好,勉強姑娘勞累。”
花椰皺眉搖頭,隻覺得身前似乎有物,低頭一看,葉無雨的手掌正按在她胸_前“膻中”要穴,一股暖意正從自那處向全身擴散。葉無雨感覺花椰似乎漸漸回複氣力,便收回手,低聲道:“葉某也是迫不得已,並非有意輕薄,還請姑娘不要怪罪。”花椰輕聲道:“葉大人省心,奴婢隻有感謝大人救命之恩,又怎會怪罪。”
葉無雨點頭,不敢與她目光相觸,道:“姑娘感覺好些了麽?可有胃口麽?葉某叫小二送些吃的上來可好?”花椰輕聲道:“勞煩葉大人費心,奴婢……奴婢想吃酸湯麵。”
六章 遇官差
葉無雨便下樓吩咐小二去做,一瞥眼間隻見戴左兒一腳踩在凳子上,手中端著一大碗牛肉麵唏哩呼嚕吃的正香,不禁皺眉,心思這女子怎麽憑的粗野,便沒理會她,待麵做好,自己端上樓去,推開花椰的房門,道:“姑娘雙手不便,葉某幫你。”花椰驚道:“奴婢萬萬擔當不起,勞煩葉大人叫左兒姐姐上來幫奴婢便好。”葉無雨歎道:“你我同是王爺的隨從,無所謂高下之分。現今你身子不便,葉某幫你一次也算不得甚麽大事。”花椰垂首不答。
葉無雨將麵撈起幾根遞過,花椰張口吃下。吃得幾口之後,花椰忍不住歎道:“奴婢真恨極自己無能。”葉無雨微微一笑,手中摸出一帕方巾,輕輕將她臉上沾染的油點擦去,柔聲道:“你並非無能,隻是狀態不佳。”花椰低頭不語,葉無雨突然醒悟,急忙收回手,咳嗽一聲,道:“待……待……待明日姑娘歇過,可否隨葉某四下查看查看?”花椰仰首道:“侍奴婢吃罷麵,就隨葉大人去。”葉無雨驚訝道:“姑娘身體狀況……”花椰淡然道:“不礙事,光線昏暗時,有些東西更容易看到。”葉無雨知道她是指甚麽,而他找花椰來確實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便不再強求。
花椰胃口極小,吃了幾口便又害起喜,一直幹嘔。葉無雨隻得讓她休息,叫店小二收拾碗筷,便與花椰一同下樓。樓下戴左兒剛吃完一大碗麵,正在剔牙,見葉無雨和花椰下樓急忙迎上道:“你休息好了麽?身體感覺好些了麽?”花椰點頭:“勞煩左兒姐姐費心,妹妹已不礙事了。”戴左兒笑道:“沒事就好。那你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花椰便向她解釋,戴左兒吃驚道:“你不要命麽?你身體這麽差,二半夜還四處亂跑?”花椰搖頭道:“受人之托,自當終人之事。姐姐若累了,先在這裏休息片刻,奴婢與葉大人去去便回。”戴左兒卻連連搖頭道:“左兒也受王爺之托,要將你照顧好,怎麽能丟下你一人?你去哪,左兒也去哪。萬一你不舒服,左兒也可以照顧你。”花椰不再推脫,向店小二要了一盞燈籠,戴左兒打著,三人一同出門,向鹹陽城方向走去。
一路上葉無雨向花椰詢問,她隻搖頭:“奴婢甚麽也沒有看到。”葉無雨心思難道這裏也不是案發之處,那兩人到底去了哪裏?眼看就快要看到鹹陽城廓了,葉無雨停住了腳步,猶豫良久,考慮要不要折返,卻聽戴左兒突然道:“好像有人過來了。”
葉無雨一怔——剛才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此處,所以沒注意到——仔細聽來,身後確有二人騎馬,卻並未放韁,速度甚緩,正慢慢靠近。待他發現這二騎的存在,那二騎似是也注意到他們手中的燈光,撥轉馬頭向他們跑來,葉無雨轉身相待,那二人齊聲勒馬,一人發問道:“朋友!我們兄弟二人初到貴地,想是迷了路,不知鹹陽城距離此地有多遠?”
花椰勾著戴左兒的胳膊退在一旁,葉無雨打量二人,見是官差打扮,看衣著應是從衙門中來,心思難道那“簡鐵頭”已得著了消息,是以派人過來調查先前那人失蹤之事?先施一禮,這才道:“二位深夜前往鹹陽,不知何事?”
另一人道:“我二人自有緊急公務要辦。你們一男二女,深更半夜,鬼鬼遂遂在這裏是想要做甚麽苟且之事?”葉無雨道:“朋友誤會了,我等是常勝王手下侍從,來這裏是調查一個案子。”那人皺眉道:“調查案子?調查案子何故卻要攜帶女子?我看你似乎不是好人!”說著,便將馬鞭向他一指。戴左兒在一邊聽的隻想發火,花椰將她手臂環在臂彎裏拉住,示意她千萬不要添麻煩。葉無雨從懷中摸出事先準備好的手函,遞上前道:“卑職葉無雨,我有常勝王的手函在此。”
先一人伸手接過,就著燈光一看,皺眉道:“啊,你便是那著名的‘煙雲六將’、‘醒煙侍’葉無雨。”將手函還回,拱一拱手道:“如此失禮了。我二人事從京城府尹簡宏簡大人手下門生,鄙姓展,展望,這是陸達陸兄弟。”指指另一人,又繼續道:“我二人有要事要去鹹陽,隻是不知怎得,似乎迷了路,還望葉兄弟……這……鹹陽城……”
展望越說越說不下去,因為葉無雨的聽到他們二人的名字之後,表情越來越驚駭,似是他們二人的臉變成了甚麽怪物一般,不自覺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陸達卻沒這麽好脾氣,見葉無雨表情怪異,皺眉道:“尤你這姓葉的,看甚麽看?”
葉無雨當然驚訝,這二人,就是之前由鹹陽府尹報了失蹤的、自京城簡鐵頭手下前來辦案的那二位公差!
之前他們遍尋這二人不著,還當是不知在哪裏遇了害;而自己與花椰等會二半夜出現在這裏,正是為了尋找這二人的下落。——而現在這二人卻似沒事人一般,大明大晃的出現在鹹陽城口!
聽陸達向自己叫囂,葉無雨才發覺失態,急忙拱手道:“這……這……鹹陽……”他咳嗽一聲,正正嗓音,伸手一指道:“此處已快到城邊。由此官道直向北行,過橋便是。”
陸達展望點頭,撥馬便欲走,花椰卻上前一步,輕聲道:“二位官爺請留步。”二人又勒馬齊向她望去,陸達皺眉道:“我等有緊急公務在身……”花椰輕聲道:“奴婢隻有兩句話想問。”陸達欲發怒,展望伸手將她一攔道:“姑娘有話請快些說。”
花椰先施一萬福,道了聲謝,輕聲道:“請問二位官爺,這條官道是筆直通往鹹陽的,何故二位官爺卻覺得自己是迷了路?”
七章 日期
陸達、展望對視一眼,在戴左兒手中隨風搖曳的燈光映照下,他二人的臉色勿明勿暗,顯得晴陰不定。猶豫片刻,展望皺眉道:“我等剛剛……”陸達卻搶口道:“總之……總之,我們二人是被迷了眼,認不清路了。”展望被他打斷也不再接話,默然不語。
葉無雨甚感失望,花椰卻道:“奴婢第二問,二位官爺,敢問今天是幾月幾日?”
二人表情更茫然,陸達伸馬鞭指她道:“你這女人,憑得無禮……”展望也道:“不知姑娘與我等這般胡纏,到底是何用意?”
花椰輕聲道:“還請二位官爺回答奴婢的問題,今天是幾月幾日。”
就連脾氣好的展望也已經頗不耐煩道:“三月十五,這到底有甚麽關係?”
葉無雨驚道:“可……可今天是三月十八日啊。”
陸達和展望再也無法忍耐,異口同聲喝道:“胡說八道!”陸達怒道:“我二人馬不停蹄的自京城趕來,一路都未及竭息!”
葉無雨無奈,硬著頭皮道:“二位朋友息怒,今天確是三月十八日。”
陸達怒道:“你們是來拿我兄弟二人開心的嗎?你們看看這月色,如此圓滿……”他抬頭一看,碰巧一陣風刮來,有一朵雲將月亮遮住。展望伸手攔他道:“陸兄,休得與這幾人計較,咱們辦公務要緊。”陸達點頭,卻仍是咽不下這口氣:“今日我二人有要務在身,且不與你們計較。若再夾雜不清,可不要怪陸某把你們押到衙門裏去,不給那‘常勝王’麵子!”說罷拔轉馬頭,與展望齊聲喝斥,雙雙打馬而去。
戴左兒氣的七竅生煙,上前一步對著二人的背影道:“甚麽‘不與我們計較’,分明是今天我們不與你們計較才是。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做事還憑得糊塗?今日分明是三月十八日,隻怕是你們不知在哪裏花天酒地,平白丟了數天!”葉無雨皺眉道:“戴姑娘小聲!且莫再招惹他們。”
反正他們要找的人現在已經平安出現了,葉無雨覺得再調查下去也是無用,便帶著花戴二人返回客棧,店小二似乎已經睡下,聽到敲門聲,迷著眼睛為他們開了門,嘟囔著問了一句要不要水,就又躺回門後的鋪上睡了。葉無雨不忍吵他,輕聲對戴左兒道:“戴姑娘如累了,請先去歇息,葉某與椰子姑娘有事相商。”戴左兒猶自生氣道:“不去!”葉無雨皺眉,戴左兒道:“除非……除非小椰你告訴我,你到底有甚麽本事。”
花椰無奈道:“妹妹當真甚麽特殊本事也沒有,就是一雙眼睛有些特別而已。”
戴左兒睜大眼睛,等著她說下文,花椰見說的隱晦了她似乎聽不懂,歎一口氣,眼睛看著她的肩後,低聲道:“妹妹……可看到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不幹淨……”戴左兒還是有點不大明白,葉無雨已道:“咱們還是不要站在屋子裏說話,免得吵醒其它客人。”花椰急忙道:“是,奴婢疏忽了。”葉無雨示意花椰隨他來後院,走推開大廳後門,與花椰出了屋,戴左兒搔著腦袋,茫然不解的自上樓回到房間,解衣躺倒。
——不幹淨的東西……
——莫不是指鬼?戴左兒突然警覺,翻身坐起。——小椰子看得到鬼……?真新鮮呢……戴左兒又躺倒回床上。小時候她也聽娘說過,小孩子眼睛太幹淨了,很容易看到“髒東西”。隻是她一時沒聯想到一起去。
——說起來……她的目光……時常看向自己的肩後呢……
戴左兒又猛然翻身坐起,臉色發白。花椰總是在看自己的身後。——她是在自己身後看到了甚麽嗎?有甚麽東西跟著自己麽?戴左兒驚恐的在身後尋找——當然,甚麽也沒有。
——該死……還不如不問呢,不知道的話,也不會這樣害怕了。——或者,要是忍著明天白天問也行啊!幹嘛非要在這月黑風高的半夜,讓她知道這種事呢……戴左兒忍不住幻想,自己身後站了一個女鬼,青色無神的眼珠惡狠狠的瞪著自己,長長舌頭輕輕舔著自己的耳朵……
“哇啊——”戴左兒呻吟一聲,將身子倦成一團,用被子用力包住全身,連一根手指也不敢露在外麵,卻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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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客棧的後院打掃還算幹淨,一邊是牲口棚,一邊是廚房,正中央一口水井,旁邊有一棵不算高大的柳樹,因現在已是陽春三月,柳枝上已掛滿朵朵柳絮,隨風輕舞。葉無雨走到院子中央柳樹之旁,估計在這裏說話應該吵不到旁人了,這才對花椰道:“以姑娘看,那二位官差是人是鬼,從何處來?”花椰隨他走到柳樹旁站定,淡然道:“那二人不是甚麽鬼怪所化。”葉無雨皺眉道:“這便真是奇事了。——他們若不是被妖狐鬼怪所纏,遇到鬼打牆?”
花椰微微搖頭,道:“奴婢在提問的時候故意靠近那二人,但在那二人身上始終找不到有不潔物殘留的氣氛。”葉無雨挑眉道:“氣氛?”花椰點頭道:“比如若在酒肆工作之人,就算去了別處,身上也會帶著隱隱的酒氣;比如在花叢中站的久了,就出出了花叢,身上也會帶著淡淡的香氣。”葉無雨立即明白,以扇擊掌道:“若是與妖魔鬼怪有關,他們身上就會帶著殘留的陰氣之類。”花椰點頭。
葉無雨以手扶井,沉吟道:“這二人到底去了哪兒呢……怎麽會在官道上迷了路呢……”花椰道:“奴婢還有一事不明。”葉無雨忙道:“姑娘請講。”花椰道:“咱們住下的這個客棧,就在官道之旁。咱們前行大概十餘裏左右,聽到那二位官差自背後追上來。那二位官差當時並未催馬,隻是緩緩靠近……”
葉無雨被她一言警醒,不自覺打個冷戰,接下她的話:“——可是咱們來的時候,在路上卻完全沒看到有旁人在!”花椰點頭,葉無雨深吸一口冷氣,喃喃道:“那麽這裏果然就是他們失蹤之處……但怎會又不是鬼打牆?”
花椰淡然道:“奴婢問那二人的第二個問題,葉大人可有印象。”葉無雨道:“當然有,你問他們今天是幾日。”微一猶疑,道:“你怎知道他們會記錯日子?”
八章 情動
花椰搖頭道:“奴婢提這個問題,就是為了搞清到底他們是不是遇到鬼打牆。——奴婢想,若是遇到鬼打牆,那二人被困了三日之久,應該甚感饑餓、困乏才對。但剛才那二人說話中氣十足,就似乎隻是一時迷失方向,絲毫不覺自己所在之處,已經於迷路之前,過了三日之久。”
葉無雨駭然道:“他們並非記錯了日子,而是他們不知用了甚麽方法,直接從三日之前,來到了三日後的現在!”花椰淡然道:“葉大人明智,奴婢是這個意思。”葉無雨不由自主張大了口,用力吸氣。花椰卻有點站不住了,她感覺頭暈,伸手肘支在柳樹上,另一隻手腕輕輕扶著額頭,卻聽葉無雨道:“明日葉某必須去鹹陽城一趟,找朱大人打聽清楚,這二人是否有甚麽古怪。”花椰點頭,葉無雨向她拱手道:“果然姑娘幫了大忙,葉某感激。”
花椰手鬆開樹,萬福道:“奴婢不敢當……”剛蹲下身,卻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花就要跌倒。葉無雨急忙伸手在她雙肩一托,花椰微一定神,後退一步道:“奴婢失儀……”葉無雨正要回禮,花椰卻忘記了自己的背後就是水井,腿在井邊一拌,便向井中跌落。
葉無雨哪敢猶豫,萬一她若是落入井中,常勝王隻怕真會殺了自己,急忙上前想去拉她的手,卻想起她雙手受傷未愈,便改為摟住她的腰,將她拖回懷中。這一抱之下,葉無雨隻覺手中腰枝細的仿佛不堪盈盈一握,心中竟似水麵平白被人砸下好大一塊巨石,水花四濺。花椰迷糊了半晌,略微清醒,但覺葉無雨沒有鬆手的意思,便微微一掙。葉無雨急忙脫手將花椰鬆開,語無輪次的道:“椰子……姑娘受苦了。身體如此……如此差……”花椰並不太在意,隻是仍然覺得難受,輕聲道:“奴婢……身體不適,想先……回房休息。”
葉無雨見她搖搖晃,似乎隨時都會再次暈倒,實在放她不下,吱唔道:“葉某……”花椰手扶著井上的轆轤,轉過身欲回屋,葉無雨鼓起勇氣道:“葉某……送你回房。”花椰怔道:“奴婢焉敢勞煩葉大人?”葉無雨結巴道:“葉某……在王爺麵前發過誓,就算舍下性命,也要……也要保護姑娘周全。”花椰萬福道:“奴婢感激葉大人如此看重。”因天色黑,她卻沒看到葉無雨神色怪異。
聽她應允了,葉無雨上前一步將她打橫抱起,心中暗暗吃驚怎會如此輕?感覺比一把馬刀還不如。但覺懷中花椰輕輕倦起身子,腰身軟的似貓一般,心中激蕩難言。待上得二樓,葉無雨輕輕推開花椰房門,卻見床上戴左兒用被子將自己卷的好似一個繭,將整張床全占住了,打著呼嚕睡得正香,有點猶豫,低聲對花椰道:“不消打擾戴姑娘休息,不如你在葉某房中過一夜好了。”
花椰皺眉道:“奴婢……”葉無雨似乎知道她要說甚麽,打斷她道:“姑娘毋須擔心,葉某自幼習武,兩條板凳便可過得一夜。”花椰微微猶豫,點了點頭。
葉無雨明知不應該,心中卻難捺歡喜之情,抱著花椰走到自己房間,輕輕將她放在榻上,花椰輕聲道:“奴婢……”葉無雨伸手指壓住她的唇,道:“噓……不消說話,姑娘隻管休息。”花椰點頭,真是耐不往疲憊,側過身子便沉沉睡去。
葉無雨呆呆看了她睡顏半晌,才拉過兩條凳子,一個枕頭,一個枕腳,使一個“鐵板橋”便穩穩睡在上麵。這本是他自幼練慣了的,也不覺如何難受;隻是心中不由自主時時浮起花椰那張淡漠的麵容,竟覺得渾身燥熱,一夜失眠。
(*^_^*)
次日天色未亮,花椰猛然自夢中驚醒,翻身坐起,四下打量一番,見眼前房屋甚小,才想起前日她與葉無雨和戴左兒已離開王府,這裏是鹹陽城外的一個小客棧。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窗邊一個人影轉回身道:“你醒了?”因天色未亮,屋中隻點著一盞油燈,花椰一時沒察覺還有旁人在,聽到人聲才驚覺,連忙道:“是,奴婢醒了。葉大人昨夜睡的可好?”葉無雨吱唔道:“唔,還、還好。”花椰又道:“左兒姐姐呢?”葉無雨道:“天色尚早,戴姑娘還睡著。——你可有甚麽要葉某人效勞之事,盡管說來。”
花椰低頭,葉無雨催她一次,她才輕聲道:“勞煩……勞煩葉大人打盆水,奴婢想擦把臉。”
葉無雨一拍額頭,暗罵自己沒有眼色,剛起床當然是要先漱口洗臉的。急忙去拎熱水。回來之時葉無雨又去花椰房中探視,卻見戴左兒仍是昨天的姿勢打著呼嚕,暗自歎一口氣,回到房中,將毛巾放在盆中一擺,拿到花椰麵前,花椰道:“奴婢實不敢當……”葉無雨搖頭道:“姑娘不必客氣,葉某實在等不及戴姑娘起床了。葉某隻想早些起程,早些去見朱大人。”
花椰垂首,不再推脫,葉無雨便輕輕將毛巾敷在她麵上,生怕手勁使得大了,便慢慢抹拭。但見花椰皮膚被熱水一蒸,恢複了稍許顏色,眼睫毛上掛著些許水珠,可憐的令人心疼。葉無雨將毛巾交在另一隻手,伸拇指輕輕軾去她臉頰的水漬,竟似有鬼神指引一般,將唇貼了上去。
花椰一驚,葉無雨的手卻立即滑向她的後腦,令她無法躲避,那吻順著她的麵頰滑向她的唇,舌尖輕啟她的牙關,便盡情□著她的芳澤。花椰避無可避,想抬手去推,卻被葉無雨搶先一步用力抱住,力氣大的幾乎令她不能呼吸。花椰感覺他原本扶著自己後腦的手收回,開始用力揉_按自己的胸_部。後腦的鉗製沒有了,花椰便向後仰頭,葉無雨卻不饒她,也向前推落,與她雙雙倒在床上。葉無雨那陽_剛的之處已然硬起,手似乎也不滿足於在衣外撫摸花椰的身體,撩開她的襟口伸入她衣內,抓住她的酥_乳用力搓_揉。
他力氣頗大,花椰吃痛不過,呻吟出聲。葉無雨突然警覺,自她身上彈起,踉蹌後退,踢翻了水盆,熱水濺他一腿,他卻渾似不覺,一直後退至背貼著牆,渾身顫抖道:“我……我……”雙手用力捂住臉:“我……我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她分明……分明是王爺的人……”
九章 難抑
花椰咬著唇,費力坐起身,見葉無雨如此苦惱,心中不忍,下床跪拜道:“奴婢卑賤,葉大人無須如此在意。隻是奴婢身子肮髒,恐汙了葉大人的清白之名,葉大人定會因此後悔。”
她每說一句話,葉無雨便道一聲“不”,待她將話講完,葉無雨已衝到她身邊,將她抱起在懷,連聲道:“不,不!你不肮髒……是我肮髒,侮辱了你……”
花椰輕聲道:“葉大人不必在意,奴婢隻是一個下_賤_人……”葉無雨用力搖頭:“你不下_賤……你怎會這樣以為?”花椰輕聲道:“謝葉大人看得起,隻是奴婢……當真不配。”
葉無雨扶住她的臉,令她正麵對自己,道:“你怎會肮髒?你隻是身不由己。你隻是一個女子,焉能反抗男人的汙濁之念?”他又顫抖起來:“就好似……就好似剛才,我竟然……我竟然想施_暴於你……”他真不敢想象,若真是那樣做了,他會在她身上留下怎樣的傷痕?
花椰感覺到他在顫抖,隻道他是害怕常勝王責罰,輕聲道:“葉大人放心,奴婢自當守口如瓶。”
葉無雨卻誤會了花椰的意圖,以為她是默許了自己的行為,輕聲道:“你……當真?不後悔麽?”花椰一怔,點頭道:“奴婢當然不會後悔,葉大人當信得過奴婢。”
葉無雨深吸口氣,凝視她臉頰半晌,又複印上她的唇。花椰一驚,感覺他摟著自己的手不再猶豫,手指十分靈活而有力的解開自己的衣帶的動作,便明白葉無雨的堅定。無論會發生怎樣的後果,他也不再去考慮。他現在,就隻想要她。
好罷,如果他不在乎的話,花椰自然無所謂。隻是她也實不忍葉無雨會真的受常勝王怒火遷累。在葉無雨的唇順著她的脖頸慢慢滑她胸前蕾尖,花椰輕輕咬住唇。她會代他守住秘密,正如她所承諾。
將花椰衣服完全褪去,葉無雨手掌來回撫摸她的身體,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還是禁不住有些許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他迅速的脫去自己的衣服,身上隻罩襯袍,坐在床榻上,跪在花椰麵前,仔細的撫摸和打量她修_長而光潔的身體。花椰安靜的躺在床榻上,絲毫沒有害羞、興奮或害怕的神色,那淡漠的表情令他心疼。他俯下身,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輕向外分開她的雙腿,曲在她身體兩側,卻不急著便入去,而是十分耐心的活動著腰,將自己的陽_物抵在花椰的縫隙口處,來回磨擦,清晰的感覺著身下可人的變化。待她皺起雙眉,輕輕喘息,而陽_物磨擦起來的感覺也不再似初時的幹澀,變得十分潤滑,葉無雨才挺一挺腰,將那物深深送入花椰體內。
花椰輕輕抽一口冷氣,葉無雨知道她痛,也感覺她體內似乎將自己緊緊夾住一般,便放緩速度,進出甚緩,慢慢引她進入佳境,直到感覺內外同樣潤滑,進出也不再費力,這才托起花椰的背將她抱住,將她的酥_乳緊貼在身前,用起力氣捅入深處,快速抽_插。
花椰不禁呻吟,卻又怕被人聽到,便一張口用力咬住葉無雨的肩頸。那快意越洶湧,她便咬的越用力,才能隱埋起自己的低吟。葉無雨雖感疼痛,卻知道她的用意,又知道是自己令她如此興奮,便隱隱有種征服她的快感。花椰體內極緊,他抽_送之時但覺妙不可言,肩膀受痛愈重,他卻愈發興奮。感覺身下小人兒渾身顫抖,便知她已達高_潮,本想再堅持一會,便肩膀被重咬的刺激的快感竟他無法再忍耐,他亦低頭咬住花椰的脖頸,嘶吼一聲,激_射而出。
事後,葉無雨仍與花椰保持著交纏的姿勢許久,直到聽到走廊上似有人聲,葉無雨才慢慢鬆開花椰,見她睫毛上掛著些許淚珠,便伸舌尖幫她舔去,輕聲道:“感覺怎樣?”
花椰輕聲道:“奴婢……可咬痛葉大人了麽?”葉無雨微微一笑,道:“無妨。”自她身上爬起,輕聲道:“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感覺如何?葉某……可否令你舒服?”花椰伸手抱住他,輕聲道:“奴婢歡喜不盡,還以為是去了天堂。”葉無雨滿足之至,反手又將她抱緊,下巴在她耳邊輕輕摩_挲道:“葉某何嚐不是以為已經去了極_樂。”
抱著花椰又斯_磨一番,葉無雨才舍得與她分離,將身上襯袍穿好,花椰剛要起身,葉無雨忙道:“你先躺著。”將她推回,拉被子將她蓋住,摸摸水壺溫度還算溫,將被自己踢翻的水盆扶正,重新倒水進去,將毛巾擺了,先將自己身子擦了,穿起衣服,端著盆拎著壺推門下樓,又重新打了一壺熱水上來,這才認真擺了毛巾,將被子揭開,為花椰抹拭身子。花椰仍是一臉淡漠平躺在床上,任他擺弄。之後,葉無雨才扶她起床,細心為她穿起衣服,扶她在凳子上坐下,猶豫半晌,還是將她的發抓了一把在手,用梳子慢慢梳。
花椰發質並不太好,但卻很軟,就似她的身子一樣,任他如何擺弄,鬆了手便又回複了原樣。葉無雨握著她發愛不釋手,突聽門外似有人奔近。葉無雨剛剛做賊難免有些心虛,麵色微微一變,房門便被人大力撞開,一人氣喘籲籲的大呼道:“葉大人大事不好小椰子昨天晚上都沒有回房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啊!——原來你在這裏!”
這莽撞鬼自然是戴左兒,葉無雨聽她大呼小叫便有些不高興,皺眉道:“昨夜你鼾聲如雷,我怕吵到椰子姑娘休息,才將她安排在我的房內。”
戴左兒瞪大眼,手指著他道:“你……你……你們……難道……”花椰打斷她道:“左兒姑娘多慮,葉大人昨天拚了兩條板凳過了一夜,並未靠近床邊一步。”這確是實話,“睡覺”的時候他是沒靠近床榻一步,待與花椰相_歡之時,花椰早已睡醒。
十章 偶遇
戴左兒這才放下心,道:“嚇死左兒了,還道你有了甚麽閃失。”快步走到近前,搶過葉無雨手中的梳子道:“左兒來梳罷。”葉無雨雖心中不快,但隻能退到一旁,凝望看著花椰的側顏,就似看不夠一般。半晌才道:“那……葉某出門了。”他聲音極溫柔,就似出門前向自己妻子打招呼一般。
花椰微微點頭,戴左兒卻大聲問道:“啊?你去哪裏?”葉無雨道:“葉某去鹹陽公幹。”戴左兒轉頭看他,驚訝道:“你把我們兩個女子丟在這荒僻之地不管了?”葉無雨當真無奈,道:“還請戴姑娘見諒,葉某確有公幹,不便攜女子同行。”戴左兒不依饒,道:“把我們叫出來的時候,怎得卻又不說不便攜女子同行?”葉無雨一時語拙,戴左兒又道:“你去鹹陽,我們也去,大不了我們找個茶鋪待一會就是了。”葉無雨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推拒,戴左兒又道:“葉大人,就當做善事行嗎?左兒在王府裏都快悶死了,你就當讓左兒透透氣罷,左兒保證不給葉大人添麻煩。”
葉無雨目光轉向花椰,戴左兒拍拍花椰的肩膀,道:“葉大人放心,左兒亦有武功,定能照顧好椰子姑娘。”葉無雨皺眉道:“椰子姑娘身懷有孕,你能確保她不出閃失?”戴左兒點頭道:“沒問題的,左兒在家時,也一直照顧娘照顧的好好的。”葉無雨又看向花椰,心中暗忖她恐怕也早在王府悶的發慌罷?不如也趁此讓她散散心,便不再堅持:“如此……好罷。你們快快梳洗打扮,下樓吃罷早點,隨葉某一同進城。”
戴左兒歡呼,麻利的為花椰紮好頭發,撇下屋裏亂糟糟也不必收拾,三人同下樓吃早點。常勝王封地附近小吃花樣極豐富,單早點就有二十餘種花樣,甜的、鹹的、酸的、辣的、油炸的、水煮的、蒸鍋的、炭烤的……三人在樓下坐下,隨便要了幾樣,北方人食量也大,一籠大包子就把戴左兒吃的連呼過癮,口齒不清對葉無雨道:“葉大人,你可不知道,左兒自從入了王府,就沒吃飽過!”葉無雨雖不喜她粗魯,卻還是忍俊不禁。花椰要了一碗豆腐腦,不放黃豆,隻掌了醋和辣子油,一吃之下發覺味道甚好,胃口開了,居然連吃兩碗。
吃罷早飯,葉無雨吩咐人套車,自己仍是騎馬,向鹹陽走去。這時天色已然大亮,通往鹹陽的官道上人來車往很是熱鬧。入城門之後不久戴左兒拉著花椰便下了車,對葉無雨道:“葉大人自去,左兒與小椰姑娘四下轉轉。”葉無雨皺眉道:“葉某若辦完了事,卻到哪裏尋你二人?”花椰道:“不如這樣,咱們約定一個地點,先到的人便在那裏等候。”葉無雨道:“城門口有個賣碗茶的小攤子,你二人若累了,便在那裏等葉某罷,葉某天黑前必到那裏與你二人會合。”戴左兒應了,送葉無雨離開,扯著花椰四處閑逛。她原本性格就有些浮躁,數日來在王府之中確是悶的心裏快著了火,眼見街上人來人往覺得這才是人生,甚麽東西她看著都高興。
花椰和她正相反,自幼就在封閉的空間裏長大,何況她秉性淡漠,街上物品縱有千奇百怪,她也不甚感興奮。戴左兒不停的挑撿小玩意逗她,卻往往拿了十件,花椰也才開口問一句“這是甚麽”或者“有趣”。戴左兒正在興頭上,埋怨道:“小椰,你這人真無趣,玩不起來。”花椰福身道:“左兒姐姐見諒,奴婢覺得胸口煩悶,想先去葉大人說的茶坊裏休息了。”
戴左兒驚訝道:“天色尚早,連中飯也還沒吃,難道你要一直枯坐在那裏,直等到天黑不成?”花椰淡然道:“若不用顧慮奴婢,姐姐也可玩的盡興些。奴婢隻在茶坊中少坐,姐姐累了來找奴婢就是。”
戴左兒想了一下,道:“左兒先把你送過去好了。”花椰點頭,戴左兒與她同到茶坊,找個座位讓她坐下,叮囑幾句,便自己跑開。
花椰不想喝茶,卻仍是叫了一碗,呆呆的坐著,看著眼前茶水發呆。隻一會,她突然覺得身邊的氣氛有些不對,似乎隱隱有些騷動。她抬頭四下尋找,馬上找到了騷動的來源,直覺便是羅紅央,竟脫口而出:“羅公子……”又立即刹了口,用力搖頭。
——不對,不是同一人!
這男子也是一樣俊俏:雙眉上挑,一雙狹長的單鳳眼;唇形很薄,好像在淡香姑娘化妝台上見過的那種粉色的珍珠;皮膚極白,頭上戴一頂學士帽,露在帽子外麵的發頭卻閃閃泛著銀光。他也是身著白衣,不同的是他卻是一身純白,全身花紋用純銀絲線繡成,衣領、袖口也緣著銀邊。
這男子全身上下唯一有顏色的地方,就是他那雙眼睛。——與常人不同的是,他的一雙眼睛,是通透的血紅色,如琉璃一般閃耀。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這是一個天生的白子。
白子者,故名思意,天生通體純白,唯一雙眼睛是血紅色的,一般天生體弱多病,見不得陽光風雨。但這個男子,坐在那裏都幾乎與常人一般高矮,骨骼寬大,手指修長,看上去似乎身體很強壯。
其實除了同樣身穿白衣之外,這男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與羅紅央相似,但花椰一看到他,直覺就似看到羅紅央一般,是以想也未想,一句“羅公子”已脫口而出。
那男子挑一挑眉,手指在茶碗的邊緣輕輕滑動,眼神卻似刀一般,將花椰上下打量,又挑挑眉。他反複挑眉,花椰猜測大概是自己令他吃驚之故。但究竟是為甚麽,花椰完全一頭霧水。正暗自猜測,那男子卻站起身,向花椰走來。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往花椰麵前一站,便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擋住。隻見那男子仍是挑眉,粉唇輕啟,冷冷的道:“羅公子?”
十一章 遇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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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中眾人皆好奇向他二人打量,眼見這二人皆身穿白衣,是否相識?看這高大男子神情不佳,這女子會不會挨打?
花椰並不知道旁人都在惴測甚麽,她知道男人站著向自己問話時她坐著十分不禮貌,便也站起身來,先道一萬福,才淡然道:“公子休怪,奴婢莽撞,認錯了人。”
那男子將眉一挑,道:“認錯人?”似乎對這個說法感到相當新鮮,“難道這世上還有人與我相似?”
花椰雙目垂地,聽出他聲音中的不悅,淡然道:“是,奴婢弄錯了,當真糊塗。”那男子卻不依饒,道:“你到說說看,你將我認錯何人?”花椰福身道:“都是奴婢不好,請公子恕罪。”那男子將她從上打量至下,又從下打量至上,道:“沒有關係,你說說看,卻不知你與我是否當真相識,我看你也頗覺眼熟。”說著,便在花椰身旁的桌子上坐下,伸手道:“坐。”花椰道聲謝,坐下道:“奴婢錯將公子認成奴婢相識之人,姓羅,名紅央。”那男子挑眉道:“紅央?哦……你認得紅央?”花椰訝異道:“公子也認得紅央?”那男子道:“你說姓‘羅’我一時還想不到是他……”想起一事,道,“那麽說來,你可是姓‘龍’麽?”
花椰道:“奴婢姓花……”突然一驚。
——自己的生身父親,不正是姓“龍”?
花椰後半句話便沒說出口。那男子冷笑一聲,道:“你果是姓龍?”花椰躊躇道:“奴婢自幼被賣到花家做婢女,對生身父母一無印象。”
那男子冷笑道:“如此說來,須怪不得你。”花椰輕聲道:“敢問公子,可否識得家父?”她雖秉性淡然,問這句話時,卻也不禁心跳加快。
那男子搖頭道:“不,並未得識。”花椰十分失望,那男子卻看著她的表情,慢慢的道:“不過我識得你母親。”
花椰又是一驚。
那男子見自己這句話已令她有了反應,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道:“你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何人嗎?”
花椰令自己冷靜,輕聲道:“奴婢聽……人略微提起,奴婢的母親似乎名喚‘鈴依’。”那男子挑眉道:“‘鈴依’?不,那不是她的真名,隻是她在常勝王府之時,一時興起起得假名。”花椰聽他說出“常勝王府”四字,知道不差,身體也禁不住輕輕一振。
那男子冷笑,靠近她輕聲道:“你想知道你母親的事麽?——你想知道她究竟是甚麽人?你想知道她到底為何狠心將你父女拋棄?——你想知道麽?”
這男子聲音縹緲,花椰忍耐不住,渾身顫抖。——她想知道!她想知道母親的事情,她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頭次見自己父親,便與父親做了那事,令父親在自己心中失去聯想,隻成為一個符號。如今母親卻不同!身為母親,當然是會把自己當做子女來愛,不是麽?——而且,假如知道了母親的消息,再回去給父親知道的話,父親也會高興的罷?
——但這男子又為何會知道?他又為何會以這種近乎迷魂的聲音誘惑自己?
花椰強抑心中激動,輕聲道:“公子如想告訴奴婢,便……便請賜教。”言外之意,你若想用這個威脅我,那我大可不必知道。那男子冷冷一笑,道:“和你母親一樣的性格,根本不把人放在眼裏。”站起身道:“你若真想知道,便隨我來。”
花椰心跳劇烈異常,那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茶碗,將碗中茶水一飲而盡,拂衣便走。花椰終於還是站起身,那男子回頭看她一眼,見她仍是跟了上來,唇角譏嘲一笑,便自管頭前帶路。
(*^_^*)
那白衣男子帶著花椰在街道上七轉八拐,似是越走越偏僻,道路亦越走越窄,漸漸來到人際罕至的小巷子。花椰心中疑慮,卻仍不停步,反正都走到這麽遠了,此時再動搖便前功盡棄。終於那男子帶著花椰來到一個很窄的小巷的一處小門前,道:“隻要你進來,我就告訴你母親的事情。”說罷,將身子向門上一靠,便突然消失不見。
花椰一怔,才明白這男子竟不是人類,伸手去推門,卻推不動,聽到門另一側“嘩啷”一聲輕響,竟似乎是鎖住的。花椰猶豫片刻,那男子的聲音便似在耳邊響起一般:“怎麽,進不來麽?”
花椰後退一步,淡然道:“奴婢不會仙術,無法穿門而入。”那男子冷笑道:“哦,我倒忘了。”接著便聽到門“哢嗒”一聲清響,緩緩向內打開一條縫隙。花椰觸手推開,舉步入內。
門內是一個花園,卻沒有被好好管理,花長荒了。那男子就站在院子的中央,一身白衣在紅花綠葉中,顯得猶為刺眼。
那男子見花椰進門,揮一揮手指,院門便又輕輕“哢嗒”一聲,鎖住。花椰並不回頭去看,向前走了幾步,道:“公子……”
那男子身形突然一晃,花椰一怔,還未看清是怎麽回事,身體就突然被那男子壓得跪趴在了地上,她驚訝的想教,口卻被一塊帕布用力捂住,那帕布很快便自她麵前繞回她後腦,並在那裏打了個結。接著花椰便感覺自己的裙子被這男子掀開來,褲子也被這男子粗魯的扯下。那男子用力拉了一拉她的雙手,似是微微一怔,便捏著她的腰,而他的陽_物,便抵在花椰的穴道口處。
花椰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了,自己怎能如此不假思索便輕信他人?她開始掙紮,卻突然聽到似是這院子的前廳裏,有人談話的聲音。這聲音傳入耳中的同時,那男子的陽_物也深捅入她體內。
“……好像是大吃了一驚。”前廳的聲音隱隱的傳來,聽嗓門似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強壯之人,“但小人並沒有欺騙那二位官差的必要,今日確是三月十九日。”
接著,一個蒼老男子聲音響起:“那姓葉的如來問,照實回答他便是。哼,這可不是咱們的錯,是他們自己迷了路,別教那常勝王和那簡頭,全怪在咱們頭上。”似乎距離並不近,所以聲音聽起來飄飄乎乎,勉強聽得真切。
十二章 舊案
花椰吃驚,他們怎會提起常勝王和簡鐵頭?那老者的聲音聽起頗有威嚴,難道他便是朱廣戶?這裏難道便是鹹陽府衙的後院?她抽了一口冷氣,他們是想說甚麽?可是在商量如何打發葉無雨的問話?花椰咬緊下唇,任在那白衣男人粗暴的在自己體內抽_插,忍痛停止掙紮,她不想在這裏引人前來,那對自己或葉無雨一無益處,甚至可能會令他難堪。而且,她更想聽聽他們二人會說些甚麽。
卻聽那白衣男子冷冷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就似她的想法全在他掌握中一般。
花椰咬牙,竭力將注意憐中在前廳二人的對話內容上。隻聽那強壯男子道:“小人自然省得,朱大人盡管放心。”——這老者果然就是朱廣戶。花椰心中暗道。——但聽那朱大人道:“老喬,你說,怎麽這麻煩事全集中到老朽身邊了呢?”喬姓男子道:“小人失職,那二人來時,小人未打探清楚原委,便令他們走了。” ——那老者稱他為老喬,似乎是那老者身邊親近之人,花椰猜他可能是府衙下的提轄、班頭、捕頭之類的官員。這院子不大,規模頗小,實不像一位府尹的居住之處,也可能是這喬姓男子的家。——朱廣戶道:“這需怪不得你。無論是常勝王還是簡鐵頭,唉,都是老朽惹不起的人啊。”聲音頗為寥寥。
二人的聲音到這裏便停頓了。那白衣男子的動作幅度卻明顯變大,衝撞著花椰如同被撕裂般痛,好似初_夜。花椰咬住自己的手,免得呻吟出聲,喬姓男子突然道:“朱大人,這件事……您可否還記得‘那個案子’?”
朱廣戶的聲音似乎有些不耐煩:“甚麽案子?”喬姓男子道:“在咱們城裏,前些年不也出過這樣一樁怪事麽?”朱廣戶卻明顯記不得了,疑道:“哦?”
喬姓男子道:“非常相似的事,不過不同的是……”他頓了一頓,繼續道:“朱大人,咱們城裏那個姓嶽的木材商人,您可還記得?十年之前,他的妻子不也來衙門報過丈夫失蹤,說是丈夫去了外縣做生意,一走就是一年沒回來?她懷疑丈夫被人殺害了,朱大人便派小人帶人去搜索,卻發現不止那富商一人,連同與富商同去的十數人全部失蹤。這案子,您還記得嗎?”
朱廣戶的聲音頗為疑慮道:“你這一提,老朽記得似乎有這件事。”喬姓男子道:“當時小人不是也四下搜尋,想就算是被劫道的殺了,那贓物也該出現幾件才是,可都過去兩年了,小人仍一無所獲,咱們隻得當件無頭案不了了之。”朱廣戶道:“對,老朽記起來了,奇在第三年頭上,那富商卻突然回來了。”喬姓男子道:“大人好記性——不止是他一人,就連同他一起失蹤的那十數人也全部回來了。可笑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失蹤人口,直到發現小人在城門附近張貼的失蹤告示,才大吃一驚,急忙回了家,又隨妻子同來,說他們沒有失蹤,隻是去了外地做生意而已。”——他說到這裏,渾不知他後院裏,有個白衣男子正強將自己的陽_物送入一個瘦弱女子體內抽_插,速度越來越快,口中呻吟不已,似是快到高_潮。
朱廣戶道:“對……老朽記得,因為人已平安歸來,老朽便覺得不必大動幹戈也罷,大事化小,小事劃了就算了。”喬姓男子道:“是,小人也是這樣覺得。”——在他說話的同時,後院裏白衣男子低吼一聲,奮力在花椰體內最深的地方,噴出他的液體。
待那白衣男子自體內退出,花椰緩緩倒在地上,渾身發抖。前廳朱廣戶與那喬姓男子又說了一會見了葉無雨當怎樣打發的事宜,後院那白衣男子穿起衣服,俯身在花椰耳畔道:“你知道為甚麽嗎?”
花椰搖頭,那男子冷笑道:“因為我討厭你。”他頓了頓,又道,“我一看到你就討厭你,你和你母親長得非常像,那眉,那眼,那渾身媚骨,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她的女兒。——隻是你不若她美麗,百分之一也不如。”
花椰自地上爬起,強忍淚水顫聲道:“公子當守信諾,告訴奴婢,奴婢母親的事情。”那白衣男子上下打量她,冷笑道:“愚蠢的東西。——果然什麽人的種,就隨什麽人的性情。”說罷,後退幾步,背靠門扉,人就突然消失不見。
花椰俯在地上喘息,但知道這裏乃是非之地不能久待,也急忙起身,忍痛穿起衣褲,收拾整齊,輕輕打開院後門,走到院外。雙腿之間劇痛,她扶牆站立許久,回憶來時的路線,把順序倒過想了一遍,慢慢又走回茶坊。
茶坊之前,一個女子一手握一支冰糖畫出的蝴蝶,呆呆的站著,正是戴左兒。她才剛轉個身,回來就發現花椰不見蹤影,嚇得腿都軟了,傻站了半天,路過來往的人都看她,還道這是一個招睞客人用的人形雕塑。
戴左兒正沒主意間,側目卻見遠處似有白影靠近,轉頭一看是花椰,扶著牆慢慢自遠處走回,急忙迎上:“姑奶奶,你真要嚇死左兒不成?你跑去哪裏了啊?”卻見花椰臉上似有淚痕,再仔細一看花椰雙手似隱隱有血跡滲出,駭然道:“你……你被人欺負了麽?你手上的傷都裂開了!”
花椰搖頭,顫聲道:“奴婢無事……奴婢的手,是奴婢自己咬的。”說著抬手欲擦臉,戴左兒搶先一步用自己的袖子幫她擦拭,道:“到底怎麽了?”
花椰搖頭,略微鎮定心神,輕聲道:“左兒姐姐,奴婢身子難受,當真支撐不住,想先回客棧去躺一躺。左兒姐姐若……”
戴左兒怒道:“說甚麽呢?剛剛都差點把你丟了。算了、算了左兒還是緊跟著你罷。”說罷教了車來,扶著花椰上車,向那茶坊老板交待幾句若是見了葉無雨就帶個話之類,便跳上車,出城門直奔客棧。
路上,戴左兒無論怎麽向花椰打聽,她去了哪裏,為甚麽不留下等她,花椰都隻沉默不語。她在思索那白衣男子的話。
——愚蠢的東西。
是因為他欺騙了自己,所以才這樣得意麽?
可是又為甚麽……教她聽到朱廣戶與那喬姓男子的對話?
那段對話大概是他們想要隱瞞葉無雨的,和葉無雨所查之事應有關係。
這麽說來,自己雖被那白衣男子強_暴,卻也並非一無所獲。花椰手輕輕按按胸口。
——還是說……
花椰身體一振,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
——還是說,這件事本身,就和自己的母親有莫大的關係?
十三章 推脫
葉無雨回到客棧的時間比約定的早了許多。戴左兒早幫花椰換過手上繃帶,又喂她吃過酸湯麵,就沒了事幹,在房中悶得直轉圈,見葉無雨回來了,便蹦蹦跳跳的想出去溜溜馬,正合葉無雨之意。將戴左兒打發走了,葉無雨將花椰扶入自己房間,自己先在床榻上坐了,抱花椰坐在他腿上,環臂將她摟住,長歎一聲。
花椰見他回來麵色不虞,便知他一定是碰了釘子,問起經過,葉無雨歎道:“朱廣戶是個老狐狸,將一切推的幹幹淨淨。葉某已反複強調此事絕非與他相幹,葉某隻是想查明真相,並不是想找他的麻煩。哪知那朱廣戶一口咬定此事他甚麽也不知,簡直無法溝通。”
官場上待得久了,便習慣成自然,無論任何事也罷,都會首先想如何與自己擺脫關係,而非是如何解決它們。常勝王雖生性風流不羈,唯治軍極嚴,生平最討厭推脫責任之人,是以葉無雨他們經他領導,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每每出外查訪事件,遇到這些官場老油條們,都會有些難以適應。自己官職低過對方,身上也隻有常勝王一封手函,難免令對方不當回事。——其實這也是當然,葉無雨出王府之時,也根本沒想過要來找朱廣戶。那手函還是他請常勝王先預備下以防萬一的,這到是碰巧用著了。
花椰道:“那就這樣將事情解決了?”葉無雨苦笑:“還能怎樣?人都平安回來了,也沒大事,又查不出原因,自然隻能以‘迷路’上報。”
要照平時花椰的性格,也會覺得如此就夠了,但現在卻已不同,因為這件事很有可能與她的母親有莫大的幹係,她不想讓事情就這樣在這裏不明不白的擱淺。花椰輕聲道:“葉大人,你可知鹹陽城是否有一戶木材商人,姓嶽?”葉無雨一怔,道:“不知道,怎麽,那是你親戚麽?”
花椰淡然道:“葉大人說笑了。——奴婢今日無意間聽到二人對話,說十年前,鹹陽也曾有過這樣的案子,失蹤之人姓嶽。——不過不同的是,這嶽商人一走就是三年之久,鹹陽知府遍尋不著,已經放棄了,誰知那嶽商人又突然出現。”
葉無雨一呆,道:“此話當真?”花椰雙目垂地,道:“葉大人,奴婢從不說謊。”葉無雨道:“你從何處聽來?”花椰道:“奴婢自己也不確定,隻是隔了牆,隱隱聽到人談論。聽得或許並不真切,也未可知。”葉無雨搖頭道:“不、不,雖然說未必一定有關……但總算有了一條線索。”頓了頓,低頭親一親她脖子,輕聲道:“可委屈了你,又要在此處與葉某多受一天的苦。”花椰搖頭,輕聲道:“是奴婢不好才是,此案明明可以就此打住……”
葉無雨慢慢搖頭,環緊雙臂,在花椰肩頸上親吻,手則掀開她的衣襟向內伸去。花椰突然顫抖,她身子尚且疼痛。葉無雨馬上感覺到她的抗拒,鬆開手道:“抱歉,葉某……葉某失禮了。”花椰還未開口,葉無雨又慢慢的道:“其實……其實十年前發生的案子,是否當真與今日之事有關,葉某並沒抱多大希望,葉某隻是……想借這個機會,多與姑娘相處一日而已。葉某……居然假公濟私,當真齷齪透頂。會令姑娘嫌棄,也是當然。”
花椰轉過身,跪在地上,道:“奴婢請葉大人恕罪!奴婢其實也是出於私心。”葉無雨怔,花椰輕聲道:“其實……有人向奴婢透露,這次的事件很有可能會與奴婢的母親相關……”她頓了頓,道:“奴婢對自己的父母早已一無印象,所以……所以一知道這件事,忍不住就……就想知道,奴婢的母親,究竟是一個何樣的人……奴婢……”她急忙以手掩麵,低下頭,下巴卻被葉無雨捏住抬起,花椰掩麵顫聲道:“不行……葉大人,請不要看奴婢的臉……”
葉無雨一笑,將她雙手拔開,道:“葉某早知你有一雙金眼,不必隱瞞。”將她抱起,手輕撫她發,道:“如此說來,葉某就算不為王爺,隻為姑娘,也要勉力將此事查明。”花椰顫聲道:“奴婢當真慚愧,竟然利用葉大人……”葉無雨柔聲安慰:“姑娘不必說了,葉某甘願為姑娘所利用。”吻去她的淚痕,解開她的衣帶,將她扶上床榻,手掌握住她乳_房用力揉搓,將自己那物用力頂入她體內。
花
椰吃痛,但自覺對不起葉無雨,咬唇硬撐。葉無雨憑早上的經驗,見她顫抖的厲害,隻道她是興奮,沒有多想,奮力縱情抽_插,直到一泄而入。待打水淨身時,見花椰花瓣紅腫,呆了一呆,隻道是自己粗魯,弄痛了她,急忙溫柔為她拂拭活血,甚是自責。花椰忍痛忍到此時,渾身早已虛脫,隻任他擺弄。之後葉無雨為她穿起衣服,將她抱回自己房間的床上。待戴左兒玩到天黑回來,花椰已經睡著。戴左兒不忍吵醒她,自己也是頭一次與人一起睡,總覺得同榻而眠很別扭,於是也學葉無雨,拉了兩張板凳,一條搭頭,一條搭腳,使個“鐵板橋”,穩穩睡下。
次日晨,戴左兒幫花椰梳頭洗臉,葉無雨仍是要獨自一人前往打探木材商人嶽氏,戴左兒本不依饒,隻是花椰實不願再出門,也隻得跟著她留下,葉無雨一人牽馬進城。
進城之後,葉無雨四處打聽“木材商人嶽氏”,卻很多人不知道。葉無雨暗暗納罕,在一個茶館裏坐了一會,向茶館裏的老茶博士打聽,那茶博士道:“官人若提嶽大商人……小人確不是不知,不過本城中到是有位‘嶽大財主’,聽說以前確是做過木材生意,不過五年前在城郊買了地,早就不做生意了。”葉無雨估計可能就是他,急忙打聽住址,放下錢就走。
十三章 嶽家
正如那茶博士所說,提起嶽財主,知道的人就多了。鹹陽城北有條廣源巷,嶽家大院就在此處。葉無雨找到之時正是正午,嶽家門前有兩個門子模樣的人抱著胳膊正在聊天,葉無雨來到二人近前道:“老哥,在下想打聽一下,你們家老爺,可是十年前做過木材生意?”
一個門子直起腰來,瞪眼道:“怎麽著?我們老爺做過生意又怎麽著?現在早就不幹了!咱們現在可都是規矩種地的!”葉無雨笑道:“老哥誤會,在下不想找你們的麻煩,隻是有事想找你們家老爺。”那門子上下打量葉無雨,見他穿著打扮是個有身分的人,道:“我們家老爺正吃午飯呢,你先報上名來,我去看看我們家老爺是否有空。”
葉無雨暗暗好笑,隻得道:“在下姓葉,在常勝王手下做事。”他“常勝王”三個字一出口,另一個門子腳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先一個門子還想說話,後一人拉拉他衣袖,道:“葉大人先請進來,我們……我們這就給您請去。”
葉無雨點頭,將馬交由先一個門子牽走,自己信步跨入門內。不多時另一個門子自花屏後奔出,道:“葉大人,我們老爺在廳前候著您呢。”
葉無雨點頭,由那門子引著穿過花屏來到前院,見廳前有一人十分恭敬的拱手立著,便也拱一拱手道:“嶽先生……”卻是一怔,話便沒說下去。
隻見那男子大約三十上下,恭恭敬敬的道:“草民嶽懷山,恭迎大人。”葉無雨還禮,嶽懷山先將他讓入屋中上坐,命上泡上茶來,自己卻不敢坐,立在下角,拱手道:“或許……或許是草民多心了,如果葉大人真是王爺派來的,身上可有信物?”葉無雨一笑,拿出常勝王所寫的那封手函遞上,嶽懷山上前一步,恭敬接過,打開看了看,又恭敬的合上遞回,神色惶急的下跪道:“草民見過葉大人。草民一向安分守己,時常開倉散糧周濟鄰裏,從來不敢做甚麽違法亂紀之事,不知是否無意間得罪葉大人或王爺千歲?還望葉大人看在草民愚鈍,寬恕草民這一次。”
葉無雨搖頭,笑道:“快快請起。——嶽先生言重了,葉某此時前來隻為探訪一件舊案。”說罷又上下打量嶽懷山道:“葉某還道嶽先生當是一位有些年紀的人,卻不料嶽先生如此年青。聽說你十年之前便自己出門跑生意,真是少年有為。”
嶽懷山一怔,隨即道:“啊,葉大人說的那是家父。”葉無雨怔道:“你父親?”嶽懷山道:“不錯。——但家父……已於大約六年多前病故了。”葉無雨道:“當真想不到,嶽先生還請節哀。”嶽懷山點頭,又道:“葉大人難道竟與家父相識?”
葉無雨搖頭道:“葉某來找你父親,乃是想打聽一粧舊案。”嶽懷山抬頭看他,葉無雨道:“葉某聽說,你父親十年前到外地做生意,曾經失蹤過?”
嶽懷山目光閃爍,道:“不……不錯,但……家父……家父隻是做生意做的忘了歸家,後來便平安回來了。”
葉無雨皺眉道:“嶽先生,此事王爺會派葉某親自來查,自然有莫大幹係。還望嶽先生能據實以告。”
嶽懷山抿唇,躊躇半晌,才拱手道:“大人恕罪,隻是……隻是這件事說來實在詭異,草民隻怕大人不信。”葉無雨道:“嶽先生但講無妨。”嶽懷山猶豫道:“家父……”葉無雨伸手道:“嶽先生請坐,將前因後果,仔仔細細、詳詳盡盡為葉某講來。”
嶽懷山謝了,斜挨著凳子坐下道:“十餘年前,家父去外地做些木材生意,一走就是三年。家母還曾經報了案。誰道……誰道第三年頭上,家父和隨行一幹人等卻突然回來了。”葉無雨點頭,表示到這裏為止他都是知道的,嶽懷山舔舔嘴唇,才繼續道:“可是……可是回來的那幾天,家父很不對勁,抱怨家母小題大做,又驚訝於晚生和晚生的兄弟們怎麽長得如此高……就好像……就好像根本……根本……”他猶豫半晌,才下定決心說下去:“……根本沒發現他回來之時,已於他離開之時已過了整整三年一般。”說著不安的抬起頭,瞅著葉無雨的臉色。
——正如根本不知道時間已過去三年,不錯……正是這樣。葉無雨慢慢點頭,道:“你們未向他說明實情?”嶽懷山見他相信自己,鬆了口氣,道:“家母當然向他講明了,家父剛開始怎麽也不信,待終於相信之時大驚失色,連連抓著我們追問:‘三年時間!三年時間!我去了哪裏?我去了哪裏?’”
葉無雨一驚而起,道:“甚麽?”嶽懷山嚇了一跳,急忙跪下道:“草民絕無半句虛言!”葉無雨道:“你父親可是有甚麽不想讓你們知道的事情,所以故意隱瞞麽?”嶽懷山苦笑道:“大人明鑒!家父正因為受了這個刺激,打擊過重,所以得了失心瘋……”
葉無雨駭然!若是想要隱瞞甚麽,自然是早已知道答案才是,若是知道答案,又怎會受不了打擊而瘋顛?但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呢?明明失蹤了三年的人,怎會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裏,或者經曆了甚麽事?
——又或者,是有甚麽原因,經曆了甚麽可怖這事,而導致他失去了失蹤之時的這段記憶?
葉無雨不覺的想起展、陸二位京城來的官差。他們當被追問緣何迷路,他們神色有異,難道也是因為失去記憶的緣故?
——若要真是失去記憶,也就可解釋,他們為何會直接從三日之前,來到三日之後。
——其實出現跳躍的,並非是時間,而是他們的記憶。
葉無雨腦子裏麵亂成一團,突然有些後悔,他真應該把花椰帶出來才是,有些事自己一個人想不明白,如果有人商量就會好很多。
嶽懷山看著葉無雨在廳中回來踱步,心裏也是突突直跳。葉無雨突然止步,轉身問道:“和你父親一起回來的那些人呢?也都不記得自己去了何處,因而耽誤了三年之久?”
嶽懷山拱手道:“他們確是都失去了記憶。”葉無雨懊惱的擊掌,嶽懷山又舔舔嘴唇,道:“葉大人……”
葉無雨擺手道:“嶽先生有話請盡管說。”嶽懷山這才小心的道:“草民自父親得了失心瘋,便接管了家族。草民當時也想查出,到底父親是遇到了甚麽事情,於是借做生意之便也曾四下打聽,卻教草民打聽出一點端倪。”
十四章 納妾
葉無雨見他神色不正,疑問:“甚麽端倪?”
嶽懷山道:“草民打聽到,類似草民家這種‘失蹤’之案,很多地方都發生過。”
葉無雨一呆:“此話當真?”嶽懷山拱手道:“草民怎敢欺騙大人!”葉無雨驚訝道:“既然多有發生,怎得我卻從未聽過傳聞?”
嶽懷山猶豫片刻,小心的道道:“大人,我們都是草民,有些人雖報了案,但卻正如家父一般,事後又回來了;而且失蹤之人也如家父一般,說不清楚到底是去了哪裏,事情不了了之,自然也就入不得您的耳中。”
葉無雨心中暗暗吃驚,既然有這麽多人都遇到過,看來真不是一般的事態,便道:“據你所知,都有哪些城市、哪些人?”
嶽懷山道:“草民原本跑跑小買賣,所熟知的,自然也都是買賣上的熟人。——好像,呃……蘭州有位叫寧富的馬匹商人,張家口有位叫鍾辛的絲綢商人,濟州有位姓秦叫秦勤的茶葉商人,都遇到類似的事件。不過他們回來的時間都各不一:寧富失蹤之後七年才回來,回來之後沒多久就抑鬱而死;鍾辛隻失蹤一年,發覺事情不大對勁也沒怎麽往心理去;而那名叫秦勤的茶葉商人……”他頓了一頓,葉無雨忙問:“怎樣?”
嶽懷山拱手道:“從十三年前失蹤之後,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葉無雨吸一口冷氣,心知此人隻怕已遇不測,卻不便明說,向嶽懷山道謝之後,打聽了他所知道的幾個失蹤案例的詳細情節,便告辭出嶽家向城外走去。葉無雨一路走一路琢磨,回到客棧,又不見戴左兒蹤影,想是悶的發慌又去哪兒溜達了,葉無雨便邀花椰入自己房中,先掩上房門、褪了衣服,相協入床榻共著一翻□,才說起今日所得。
花椰歎息道:“葉大人不虛此行,所得甚厚。”葉無雨點頭道:“正是。不過若非姑娘提醒,葉某斷沒這般好運氣。”花椰翻身看他,道:“如今葉大人有何打算?”葉無雨道:“自然是搜集同樣失蹤之人的卷宗,查看是否有相似之處。”花椰輕聲道:“為了奴婢,令葉大人如此辛苦……”葉無雨在她額上一吻,輕聲道:“葉某為姑娘出力是心甘情願的。”
他越是這樣說,花椰卻越是良心不安,她也想幫忙,無奈自己一介女流,又身懷有孕,甚麽也不方便,唯一能做的就是動動嘴皮子了。花椰輕聲道:“葉大人何不再去探訪一下京城來的那二位官差?”葉無雨一怔,花椰道:“他們不正是近在眼前的兩個活口麽?”葉無雨忍俊不禁道:“活口……”花椰知道自己用錯了詞,臉色一紅,葉無雨親吻她道:“姑娘說的有道理。這件案子裏,‘活口’好找,偏偏‘證人’難尋。”
想到馬上就要回王府了,葉無雨滿心不舍,於是又與花椰纏_綿一番,這才起床打水,為花椰淨身穿衣。等戴左兒回來,與她說明情況,本欲立即返回王府,戴左兒卻不舍得這裏的美食,又多吃一頓飽飯,這才打著嗝坐上馬車。葉無雨沒甚麽胃口,他雖騎在馬上,心卻在馬車裏,緊貼著花椰。一路上葉無雨隻盼路越來越遠,最好永遠到不了王府,但天不隨人願,再長的路也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眼見王府近在眼前,葉無雨心沉如水。
但還未進王府卻覺得氣氛似乎有所不對,遠遠就見王府掌著紅燈,照得一片紅光映天,王府的大門和牆上還搭著紅綢。這是要辦喜事麽?葉無雨心中暗自納罕,下馬步入王府,隻見眾人皆忙忙碌,說是喜事罷,每個人卻都緊崩著臉,似是遇到禍事一般。
葉無雨心中“咯噔”一聲,在王府偏門前下馬,將馬交與小廝,順便問道:“府中發生甚麽事麽?——王爺還可好麽?”小廝道:“小人不清楚,王爺沒事,剛決定要納‘遺芳閣’的張姑娘為十一妾……”葉無雨奇怪道:“這是好事,可為何王府中不見喜慶之聲?”小廝搖頭道:“葉大人這可問倒小人了,小人卑微,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葉無雨無奈,又問:“那你可知王爺現在何處?”小廝搔頭道:“或許在‘常露廳’罷?小人不敢確定。”花椰在他身後聽說,便向葉無雨告辭道:“葉大人,奴婢想先回淡香姑娘房中,為姑娘道喜。”葉無雨點頭道:“這是正事。——那葉某就先去見王爺了。”戴左兒在名分上講仍常勝王的侍女,回來也該先去向常勝王請安,不方便隨花椰去“遺芳閣”,花椰便福一福身向二人告別,獨自回張淡香房中。
入門之後有人報說花椰回來了,張淡香喜出望外,把房中一幹人等全轟出去,隻把花椰一人拉入房中。——此時張淡香身份已令非昔比,她房中四個婦人隻有巴結的份,誰還敢來招她?隻她揮一揮手,便十分自覺退出房外。張淡香便將花椰拖在床榻上,卻因她受傷,又懷了孕,不敢要她服侍,隻抱住了親昵一會,便問起她的行蹤。花椰自床邊向張淡香為自己不告而辭而告罪,又道:“奴婢一回來便聽說王爺要納姑娘為妾,奴婢為姑娘歡喜。”
張淡香一笑,道:“你不明白王爺的心思!他已下令一但你產下孩兒,不論男女,皆過繼在我頭上,就當是我生的。”花椰叩首道:“是,這是奴婢的榮幸。——奴婢隻盼能生一男兒,好令姑娘有臉麵。”張淡香笑著捏住她的臉頰,道:“你還是不懂!王爺這明著是納我為妾,實則是為了給你腹中的孩子一個名分。”花椰低頭,輕聲道:“奴婢想……王爺當是喜歡淡香姑娘,才會為姑娘如此安排。”
張淡香笑笑。說她現在沒有暗自得意,那是騙人。現在她隻要想起以前上門來欺負她的那幫婆子女人們是甚麽顏色,心中便喜的發狂。隻是她深諳處理之道,地位上升了,她反而更加善待下人,在常勝王以及其它侍妾麵前更加謙恭有禮,令常勝王越發欣賞,暗自讚歎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十五章 結案
待張淡香與花椰說了一會子平時不在別人麵前斷斷不敢說起的閑話,花椰問起常勝王納妾良辰,張淡香挑眉道:“就是明日。”伸手一指道:“你瞧,甚麽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明天行洞房之禮。”
花椰點頭,道:“可惜奴婢身受有傷,不能舒服姑娘最後一晚。”張淡香敲她一記道:“瞎說八道!以後你要服侍本姑娘的時候還多著呢!”說罷又歎一口氣,道:“不過以後本姑娘卻不再是‘姑娘’身分了。”花椰道:“要叫‘夫人’了。”張淡香一笑,靠近花椰身前,將臉貼在她的腹上,道:“自從遇了你,好事就一直接連不斷。椰子,你就是我的福星。我隻想你這輩子都服侍我一人,永遠也別離開。”
花椰張了張口,卻不敢承諾自己永遠也不會離開,隻得反手抱住了她,不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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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雨趕到“常露廳”,進了門正想向常勝王道喜,卻見常勝王雙眉深鎖,麵色不善,完全不想喜慶的樣子,便不敢聲張,輕輕走進廳中,低聲道:“卑職回來晚了,請王爺恕罪。”
常勝王卻似乎沒甚麽心情,示意屋中小廝皆退下,擺手招葉無雨近前,道:“寡人欲納‘遺芳閣’張淡香為十一夫人,等花椰生下孩子,就過繼給她。”葉無雨拱手,低聲道:“卑職向王爺賀喜。”
常勝王靠近葉無雨,低聲道:“昨日晚間,無言帶來京城密報,老太太身子快不行了,大概也就在這幾天了。”
他口中的“老太太”自然指的是常勝王與當今聖上的親生母親,皇太後林氏。葉無雨吃了一驚,頓時明白,若趕上皇太後大喪,就得舉國三年不得辦喜事,是以常勝王一定要趕在皇太後過世之前將這事辦了。但葉無雨卻仍是不大相信,亦低聲道:“怎麽這麽快?過年時不也還好好的?”
常勝王神色黯然,道:“年紀大了,這是免不得的。”說罷長歎一聲。他得到消息的來緣是密報,皇兄連半點風聲也不透露給這個親生兄弟,生怕他趁大喪之時犯上作亂。常勝王抬手用力拍擊廳中的梁柱,道:“沒有母後在皇兄身側,寡人就又少了一道屏障。以後寡人的腦袋,還真不知能保到何時。”說罷,又是長歎一聲。
葉無雨跪拜道:“卑職等願為王爺水裏來火裏去,肝腦塗地,死而後已。”他知道常勝王的心情,是以這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常勝王這才微微一笑,道:“不說這個了,你先起來。——簡鐵頭那個案子,辦的怎樣了?”
葉無雨起身道:“那兩名公差平安無事,此時大約已由鹹陽回京赴命去了。”常勝王道:“哦?那不就沒事了麽?”葉無雨道:“是,隻是這其中有些怪異之處,卑職卻怎麽也琢磨不透。”便將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遍,又講到鹹陽中的木材商人嶽氏,和嶽懷山所知的幾個商人的失蹤事件。常勝王皺眉驚訝道:“哦?居然有等事?寡人卻怎得一點傳聞也未曾聽過?”葉無雨道:“卑職也有過這樣的疑問,想是失蹤之人回來都失了記憶,也說不上來自己去了何處,地方官員便也不了了之,不再上報。”
常勝王點頭,葉無雨又拱手道:“卑職想王爺恩準,前往京城一趟,確認那二位官差是否平安返回。”常勝王卻搖頭道:“不妥,不妥。既然已平安出了鹹陽,之後的事也不歸咱們管,此案可到此為止,你不用再追究。”葉無雨拱手道:“王爺,卑職以為,此案疑點甚多,涉及甚廣……”常勝王打斷他道:“正因為此事涉及太廣,在這種非常時刻才更不能追查下去,你更加不能進京,以免令寡人的皇兄生出誤會。”葉無雨張了張口,卻隻得拱手道:“是,卑職明白了。”
常勝王又道:“椰子回來了麽?怎得不見她?”葉無雨道:“回來了,同卑職一同回來的,回來之後立即去了張姑娘房中,為張姑娘道喜。”常勝王“嗯”了聲,道:“還有別的事麽?”
葉無雨立即道:“王爺請早些安歇,卑職告退。”便退出屋中,心中卻惦記著這案子要怎生繼續追查才好?一夜沒睡踏實。次日一大早王府便放響鞭炮,慶祝常勝王又納新妾,葉無雨便起了床,反正隻是納妾之禮,也不是那麽正式,眾人熱鬧皆集中在後院,葉無雨便信步前往前院溜達,剛轉過一道院門,卻見花椰背靠一棵槐樹而立,垂首向地,看不清表情。葉無雨一見到她的身影,心中便是一暖,叫一聲“椰子姑娘”緩緩靠近,柔聲道:“淡香姑娘大婚,你怎得卻沒陪在身邊?”
花椰抬頭看他,表情卻甚是驚疑,似是看到甚麽詭異之事,葉無雨一怔,上前一步道:“怎麽了,可是出了甚麽變故?”
花椰驚恐的向一側躲開些,道:“葉大人,奴婢……此時……此時說話不方便……”他看不到嗎?
葉無雨見她眼神奇怪,便轉頭四下打量,雖然目力所及之處沒有甚麽人偷聽,卻仍苦笑道:“是,葉某逾禮了。”後退一步,道:“王爺覺得‘那件案子’的追查,可到此為止了。”見花椰臉現失望之色,立即道:“不過姑娘放心,葉某即已答應姑娘,一定會想辦法追查到底的。”
“何不從那兩名京城來的官差身上查起?”
葉無雨歎息道:“葉某自然也知道這是上策,可是王爺……不許葉某進入京城……你不明白的。”他搖頭。
“是因為那位‘老太太’快要死了?”
葉無雨大驚:“這是誰告訴你的?”
花椰看著他,搖頭道:“葉大人,奴婢甚麽也沒說啊。”
葉無雨這才驚覺,剛才接了那兩句話的聲音,似乎和花椰並不相同。——甚至於,似乎根本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映入他腦海的一般。葉無雨後退一步,四下觀望——當然沒有人,他之前就確認過了。他確信以他的武功,方圓五丈之內有多少隻蒼蠅他也數的清。
——難道都是來緣於自己的想象?葉無雨皺眉,背後生起一陣寒意,鎮定心神,向花椰施禮道:“姑娘恕罪,葉某失態了。”
十六章 再遇熟人
花椰望著他的眼神有點悲哀,輕聲道:“奴婢並未上心,葉大人多禮。”頓了頓,又道:“奴婢……尚是服喪之身,不適合出席喜慶的場合。”
葉無雨苦笑道:“是,葉某到忘記了。”想起她是為了“不奉天”而服喪,心中又酸又澀,想就此離去,卻又舍不得,隻把眼呆呆的望著花椰。花椰卻不知他在想甚麽,福身道:“關於‘那個案子’,葉大人萬萬不可勉強從事,免得惹惱了王爺,遷怒於大人……奴婢……奴婢寧可多等些日子,咱們從長計議不遲。”
葉無雨很想伸臂將她摟在懷中,手指微動,硬生生壓下這個欲念,道:“是,葉某謹記姑娘勸告。”
“哼哼哼……”
一連串串冷笑自頭腦中響起,葉無雨擰緊雙眉,難道自己已經不正常了麽?葉無雨後退數步,生怕被花椰看出破綻而害怕自己,隻想早點逃離,回床上再蒙頭大睡,說不定一切都是自己休息不足而產生的幻覺,一覺醒來便好了。
花椰見他麵色不佳,福身道:“葉大人若不舒服便請回去竭息,奴婢……”她略頓,轉口道,“……恕不相送了。”葉無雨連連點頭,道:“姑娘自便,葉……葉某告辭。”轉過身急急穿過院牆而走。
花椰冷淡的眼看著他穿過院門,壓下雙眉,她身邊的那位學士打扮、白衣白發卻有著一雙紅色雙眸的男子冷笑不止:“好個‘煙雲六將’!我還道他們個個有多大能耐,原來無非如此!”
花椰垂目淡然道:“葉大人做事自有分寸,何必非要旁人理喻。——公子,此處不益久留,還請自便。”葉無雨看不到這白衣少年人嗎?他明明就在自己身側啊。——而且葉無雨雖看不到,剛剛自言自語的那兩句,又分明不是在和自己對話,難道是在與這白衣少年問答?——白衣少年剛剛說了甚麽,自己又怎麽一點也聽不到?
她正思量,那白衣男子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冷笑道:“小小王府,我愛來便來,愛走便走。我愛讓人看見便讓人看見,不愛讓人看見就誰也看不見。你們凡胎肉眼,焉能識破我們變化之術?”
花椰別開臉掃他一眼,淡然道:“至少奴婢可隱約看出,公子乃是一隻白……”白衣少年怒喝道:“住口!”抬手鉗住她的臉,令她說不出話。花椰微微皺眉,眼神卻有些譏諷。那白衣少年惡狠狠怒視她半晌,才突然冷笑:“你是想為剛才那個書生出氣?”花椰垂首道:“奴婢不敢。”少年冷笑道:“他早已被你收入裙下了罷?你就和你娘一個脾性。”
花椰聽他總是這樣評論自己的母親,用力後退掙脫他的鉗製,冷然道:“奴婢行為不端,是奴婢自己的過錯,與奴婢的父母毫無幹係。”白衣少年冷笑挑眉道:“唷,小模樣還會生氣。”
花椰暗道這男子當真好生無禮,當初怎會將他誤認為是羅公子?垂首望地,皺眉道:“公子到底所為何來?”白衣少年向她逼近,冷笑道:“來看望姑娘啊,自從上次相會,我便好生掛念姑娘,魂牽夢紊,隻盼能與姑娘相會,長樂未央……”他一邊說,一邊抓住花椰的的衣領,用力向兩邊扯開,花椰的兩隻酥_乳便自衣襟中彈跳亂顫,露在身前。少年低頭將她花蕾含在口中啜吮,花椰用力掙紮,卻被他一把按倒在地,花椰大聲道:“公子請自重!這裏是王府,奴婢大聲呼救的話……”
那白衣少年冷笑,跪下身,捏住她一側酥_胸,冷笑道:“姑娘忘記了?看來姑娘□凡胎,記性不大好。”說著又扯下她的褲子,冷笑道:“本公子,想讓人看到便讓人看到,不想讓人看到……”他用力挺入花椰中去,才接下道:“便誰也看不到!”
花椰心中惱恨,拚命掙紮,突然見院門處兩個婆子一邊說話一邊向自己走來,白衣少年毫不理會,隻管抽_動自己那物,將花椰磨的生疼。花椰叫道:“嬤嬤!救我!”那兩個婆子卻如若不聞,看也不向他們看上一眼,說著話便自顧離去。
“死心罷!”白衣少年一邊喘息一邊勸告,花椰不聽,仍是用力掙紮,白衣少年捉住她手腕,用腰帶綁緊,手捏住她腰,奮力抽_拔。不一會便呻吟著盡數泄在花椰體內,退出她的身子,擦一擦額角汗水,冷笑道:“你這汙穢的身子,還不知幾多人睡過,卻偏偏在本公子麵前裝清高!”
花椰側身於地,強忍淚意,冷然道:“正因奴婢閱人者眾,才覺得公子遠不若旁人,自然要掙紮。”那白衣少年聽她譏諷自己,雙眉倒豎,揚手便是一個耳光。花椰被他打倒在地上,卻又立即爬起身來,淡然道:“公子若已滿意,還請自便,恕奴婢還要去見別的男子,因而不能遠送。”
那少年大怒,又一抬手,花椰一閉眼,卻遲遲不見他落下掌來,睜眼看他,卻見他滿麵怒火漸漸轉為輕蔑,冷笑道:“小女子,可以!本來我是想來羞辱你,卻不料反而被你羞辱。”花椰冷眼看他不答,白衣少年整好衣冠,半跪於地,將花椰扶起。花椰不知他是何用意,卻又被他壓在樹上,感覺他口唇緊貼自己的耳,輕聲道:“我姓玦,表字‘明視’。”說罷,離開她的身子,後退一步,冷笑道:“這絕不是最後一次和你見麵,你等著罷。”一麵說,身形一麵在樹陰中變得透明,漸漸隱去不見。
花椰忍痛將衣服穿起,抱腿坐在樹下,心中又惱又怒,半晌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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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常勝王自然在張淡香房中過夜,花椰便與戴左兒擠在常勝王寑宮的外廂房的床上挨了一覺。次日起床,二人吃過早飯,突然有個小廝跑來道:“椰子姑娘可在?”花椰急忙起身道:“奴婢在。”那小廝道:“有京城來的官差來訪,人現在門房那邊中候著,葉大人叫小人來喊姑娘過去一趟。”
花椰一怔,立即起身,與戴左兒一起隨這小廝前往門房。入門便見門子垂手立在一旁,葉無雨和京城簡寵手下陸達、展望二人坐著,展、陸二人頗有些頹喪之色。花椰心道果然是他們二人,和戴左兒向屋中人等行禮,葉無雨起身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位差哥不如移步,咱們一起去城中的‘朋說閣’中坐坐。”
十七章 遭遇
“朋說閣”是城中一個相當有規模的飯莊,名字取意“朋自遠方來”的寓意,門麵掛三麵幌子,隨風飄搖。五個要了一間雅座,點了些白酒涼菜,團團坐下,葉無雨向展、陸二人施禮道:“二位差哥請了。”二人抱拳還禮,葉無雨道:“二們緣何不回京城簡大人處複命,卻來王府找葉某與這姑娘何幹?”按鹹陽距離京城的距離,這時他們騎快馬大概也剛回京城不久,怎麽會出現在這座城中?
展望歎息道:“葉兄不要提了,我兄弟二人昨日下午尚在京城中,不知怎麽今日醒來,已渾渾噩噩來到常勝王府之前。——這數日來所遇怪事甚多,隻怕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葉無雨向花椰望了一眼,花椰搖頭,戴左兒不懂他們說些甚麽,隻自管喝茶。葉無雨道:“以前的事不必想了,來,幹了這一杯,二位兄台有甚麽用得著葉某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
陸達將酒接過,一飲而盡,懊惱道:“我二人因耽誤公事,已經被簡大人停了職,回家反省一個月再回去上任。”葉無雨驚訝道:“那是何故?”陸達歎道:“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我們就迷了一下路,平白無故的三天時間就沒了!簡大人做事一向雷厲風行,見我們耽誤這麽久時間,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怒之下,就把我們倆打發回家了。”
葉無雨還未開口,展望歎道:“我二人胸中鬱悶,昨天下午結伴出來散心,哪知又遇奇事:走著路,便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我二人掩住頭麵也不知甚麽時候就失去意識,突然一睜眼就見已經來到王府門前,而且天色已經到了早辰。我二人無處可去,想到之前與葉兄……”他一指花椰,道,“還有這位姑娘尚有一麵之緣,是以便幹脆來王府碰碰運氣。——王爺可是在辦喜事?我二人帶罪之身,還望王府原諒我二們過門不入,不敢登門道喜。”葉無雨拱手,隨口道:“同喜同喜。王爺昨日新納一位小妾,也算不得甚麽大事。”二人聽說是納小妾,便不再打聽底細。
昨天下午……也許是那“玦明視”?花椰暗自思忖。自王府中自己身邊離開時大概就是在過午時分,或許他離開王府便立即趕到京城,將這二人不知以何方法連夜弄到王府來。——他是在幫自己?花椰皺眉。這個討厭的男人,真不想接受他的幫助。
葉無雨也想到昨日之事。“那個聲音”曾問起自己是否無法去京城,便幫助自己將這二人弄到此處?他雖感激“那個”幫助,心底卻寒意更甚。
——昨日之事果然不是幻覺!“那物”到底是甚麽?如此神通廣大!
展、陸二人自己心情也不好,沒注意他們的臉色,共飲一杯算是為常勝王道賀,展望放下杯子,長歎一聲道:“我二人此次前來,其實為胸中一塊鬱結難解。”說著,拿眼望向花椰,花椰也正好抬眼在他臉上一掃。葉無雨拱手道:“隻要葉某幫得上忙,二位兄弟隻管吩咐便是。”
展望與花椰目光一觸,卻不敢與她對視,收回目光道:“展某敢問姑娘,為何當時會問我二人是何月何日?關於在我二人身上發生這些事情,姑娘是否知道些端倪?”陸達也連連點頭,道:“此事我兄弟二人實在大惑不解,還望姑娘能據實以告。如若關係我二人仕途,那姑娘可就是我兄弟倆的救命恩人。”
戴左兒和葉無雨也下意識向花椰望去,花椰淡然道:“二位官爺誤會了,奴婢想這與二位官爺的仕途隻怕沒甚麽關係。但奴婢所知的是,發生在二位官爺身上的事情絕非唯一。是以奴婢想請教二位官爺,迷路之前,可遇到甚麽不平常的事?”
展陸二來人本來臉露失望之色,但聽到後麵卻駭然道:“不是唯一?就是說也有別人與遇到了一樣的事?”
葉無雨道:“據葉某所知,全國都有發生,許多人也遇到過。”展陸二人緩緩點頭道:“果然……果然……那不是幻覺。”
葉無雨挑眉道:“出過甚麽事?”
陸達用手用力搓著下巴,似是自己也不能確定,展望猶豫片刻,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進,才道:“此事說來甚怪,我二人也不知所遇之事是真是幻,說來隻怕你們不信。”
葉無雨聽出他話外含意,幾乎自座位上跳了起來,道:“難道……難道你們記得發生過甚麽事?”
陸達抬頭,奇怪道:“記得,當然記得,有甚麽不對?”花起身道:“此中詳情,請容後再說。二位官爺,還請先說說你們經曆。”
展望點點頭,道:“那天晚上,展某記得,月色特別好,所以道路也照得特別清楚。我們在官道上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一點不對。”陸達道:“先發現的人是我。我們跑著跑著路,眼前突然就覺得特別光亮,道路的盡頭似乎是個特別熱鬧的村子,而且好像當時在舉行甚麽祭祀的慶典一樣,遠遠望去整個村落張燈結彩,處處鼓樂聲響,還有各種美食的香味飄來。但就感覺似乎不是甚麽正經地方……”
花椰打斷他道:“二位官爺為何這樣感覺?”陸達臉色一紅:“因為……因為……”他頓了頓,才道:“能聽到不正經的女子高聲調笑的聲音。”這個時代,女子的儀容講究“笑不露齒”。若是那個女子笑聲很大,那便難免給人留下不自重、不正經的印象。
花椰點頭,陸達咳嗽一聲,繼續道:“感覺上我們所走的道路似乎是筆直衝著那兒去的,我就跟展兄說:不對罷,這條路是通向哪兒的?一回頭就見展兄臉色很難看,就像見了鬼。”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向展望看去,展望苦笑一下,道:“那是當然的,展某也不是第一次到鹹陽來,以前從來都沒見過鹹陽附近有這樣一個繁華所在。而且……而且那村落不但燈火閃耀,遠遠望去好似數座樓閣林立,隻怕就是鹹陽城本身也沒有這般繁華。而且之前晧月當空,我們放眼望去道路上還是一馬平川,分明是筆直通往鹹陽道路,怎得一晃眼間,就莫名的拐了彎?我思想前後,越想越不對,便勒住了馬,不敢再往前走。”
十八章 突變
陸達道:“聽展大哥這樣一說,我心裏也毛毛的,不敢再往前走。我尋思著我們可能是一不小心走岔了路,就對展大哥說,要不咱們原路返回?然後我撥馬頭就又順著來路往回走。”說到這裏他雙眉一揚,顯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繼續道:“可是就走了十來步出去,就覺得身後不大對勁。剛開始我們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卻隱隱看到來的路上經過的那家客棧掛著的燈籠的光芒,我心裏就是一沉。——本來那村子裏的燈光和那滿月的光芒把四周照的透亮,那小客棧的燈光也不怎麽顯眼,可這麽一會的功夫,四周全黑了!”展望亦緊皺雙眉,也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連連搓著下巴。
戴左兒聽得呆了,連聲道:“然後呢?”陸達又喝一口酒,才道:“我們就忍不住回身去看……可是,可是卻隻見身後一片漆黑!除了腳下隱約可見的道路,就隻有一片漆黑!”
眾人皆怔,呆呆看著二人。葉無雨訝然道:“怎麽……怎麽會?那、那個村落呢?”
展望搖頭歎息道:“無影無蹤了!就這麽十幾步路的時間,等我們再回頭去看,就無影無蹤了!”
格調高雅的“朋說閣”二樓雅間,慢慢被一陣寒意團團包裹。
城外的道路附近沒有高大的建築,人的視線很難被阻擋。如此繁華的一個村落,哪有可能說消失就消失?難道它會飛不成?
戴左兒張口結舌,葉無雨皺眉道:“二位差哥沒有回去確認一下?”陸達道:“我們當然有,我們忍不住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又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忽然在黑暗中看到一點燈光,我們打馬過去……”葉無雨已經知道答案,苦笑道:“就遇到我們了。”展、陸二人道:“沒錯。”
戴左兒倒吸一口涼氣,道:“就這樣,就走岔了三天?”展望擺手道:“姑娘不信我們也無可耐何,但這確是實話!”葉無雨道:“是,葉某在調查二位失蹤原因之時,也發現類似許多事件。”
陸達手指點他道:“對、對,你之前也說,別處也有相似的事情發生?可否告訴他們都是何?遭遇何事?或者我們親自上門去與他們交涉,錄下口供,回去向簡大人申報。”
葉無雨為難道:“這個到隻怕難了……雖然事情相似,但卻無法印證真偽。”陸、展二人道:“這是何故?”葉無雨道:“因為除二位差哥之外,其實人皆不記得究竟發生過甚麽事。”
二人疑惑道:“不記得?失去記憶了麽?”葉無雨道:“正是。”將事情簡要說明,陸達失望道:“那豈不是我二們失職之過永遠也無法昭雪了?”展望歎道:“不知那究竟是甚麽所在?若想證明我二人沒有撒謊,看來隻能再遇到那處一次才行了。”
展、陸二人怎麽也不能釋懷此事,向葉無雨打聽他所知的其它事情原委,要走了鹹陽嶽懷山的住址,眾人又飲了一會悶酒,終於不歡而散。展、陸二人告辭自行調查去了,葉無雨回到王府,心中十分懊喪,暗道此案竟就此斷了線索,如此便結束了不成?隻盼展、陸二人能有所發現,自覺甚是愧對花椰,愁眉不展。
如此過得三、四日,自京城前來鴻翎急使千裏快報:皇太後歸天了,皇帝急召常勝王入京奔喪。常勝王雖然早就知道,猛然聽到消息還是難過的幾乎昏倒。待鎮定心神,立即召集一幹文官武將安排好了他不在府中一幹事宜,命從事前往各城各縣各地發布大喪令,又命人準備回京的車馬儀仗,貼身攜了藺無相和常無言跟隨回京,葉無雨坐鎮王府,茶無潮與崔無絕二人則負責在暗中布置。如此萬一皇帝向常勝王發難,他們也有法裏應外合保了常勝王平安從京城中出來,而葉無雨亦會立即起兵響應。
一切安排妥當,常勝王起程前往京城,葉無雨雖暗喜於自己被留在了王府之中,卻又為常勝王擔驚受怕,茶飯難以下咽,晚上睡覺也時常驚醒,唯偶爾與花椰私_會之時,盡心沉醉於花椰柔若無骨的軀_體之中,才得以拖開雜七雜八的念頭,令自己精神稍微放鬆。但激_情過後,卻又每每為自己自私無恥而羞愧,心中焦慮更甚,隻能再次借花椰於以渲_泄,竟成惡性循環。花椰雖不懂政治,卻知道事態非同一般,葉無雨有需求時,便不發一語竭力溫柔相待,以令他得以片刻安寧。
如此過了大半個月,京城往來書信暗號皆表明“一切太平”,葉無雨漸漸放下心。有日門子突然來報,京城的有兩位官差來找,葉無雨心又提了起來,急命人帶入會客廳,卻見是展、陸二人,呆了一呆,又見二人臉顯興奮之色,旁邊還跟著一個中年漢子,不知到底所為何事,剛行罷禮,展達便興奮的道:“葉兄,正如你所說,此事發生的不簡單!你猜我二人發現了甚麽?”
葉無雨怔了怔,這半個月來他滿腦子都是朝庭中有可能發生的種種格局變化,早將他二人拋於腦後,這會才突然想起“飛來城”之事,忙請三人落座,命上奉上茶來,又命小廝去請花椰來,道:“葉某不知,還請二位差哥賜教。”
陸達伸手在那中年漢子背後一拍,道:“給葉兄弟說說你遇到的事。”那漢子應了一聲,畏畏縮縮的站起身,葉無雨看他大約三四十歲左右,虎背熊腰,上身著黃色短衣,束一條黑色腰帶,下身著黑色短褲,看模樣是個武師,向葉無雨拱手道:“小姓侯,是鎮海鏢局裏的武師,在局裏排行第四,大家都叫我侯四。”葉無雨也拱手行禮,那侯四搓著手,繼續道:“也……也不知大人相不相信,總之……總之這實在是一樁奇事。”
葉無雨驚訝道:“哦?可是你也還記得發生過甚麽事?”陸達插口道:“葉兄,你先聽他說。”
侯四得了陸達的鼓勵,咽口唾沫,道:“那是兩個月前發生的事。”將自己與兄弟們受了一趙姓老者的委托,保了一批貨物前往通州的途中,自己如何受了馬二哥之托先到客棧打點,卻又如何左等右等不見眾人,打馬回去尋找卻發現眾人消失無蹤的經過詳細講述一遍。(此般經過開篇已敘過,不再贅述。)
葉無雨暗自驚訝,道:“你可報了官?”侯四苦著臉道:“當然報了,第二天就去報了通州衙門。可是官府裏的人派人尋找了大半個月也沒找見半點人影,便說是小人得了失心瘋。小人無奈回家,卻還是不見馬二哥回來,隻得到自己家知府衙門裏報案,誰料那知府卻說是小人圖財害命,將他們全都殺死了。小人不服,小人的兄弟們也不服,便幫小人越衙上告到節度使處……”展望接口道:“我恰巧我兄弟二人也正在收集此類案件記錄,便也記上他一筆。如何,葉兄,這是不是一個重要的人證?”
葉無雨點頭道:“的確是十分重要……”問那侯四道:“案發之前,可有甚麽異常之事發生?”侯四沉吟許久,道:“沒有啊。”葉無雨道:“再小的事情也好,你想一想?”侯四躊躇道:“也不知算不算異常……總之……感覺……那天晚上的月亮……似乎特別的大。”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侯先生所言,難道當時亦是滿月?”眾人回頭,見是花椰剛剛趕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不及見禮便立即發問。那侯四驚訝道:“不錯,那天是一月十五日,因為月光特別亮,所以記得很清楚。”
陸達激動道:“葉兄,我們失蹤那天,也正是十五日滿月之日!那日的月光也是特別的明亮,我們也記得很清楚!”
十九章 悲哀
雖說似乎又找到了一點共通點,但眾人還是不明白,整起事件會和月圓之夜有甚麽關係,眾人皆皺眉,廳中一時安靜下來。
葉無雨沉默半晌,推測道:“葉某聽人說過,滿月之夜,月精盈溢(注:不要往猥瑣的地方想-_-),妖魔多半都會選擇在這一天在可以看到滿月的地方修煉,采集天地之靈氣,以增加道行。”花椰皺眉,不置一辭。
展望搓著下巴道:“那……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遇到了妖魔鬼怪?但……但它們不去山上修煉,卻跑來人間戲弄我們,卻是何故?”葉無雨皺眉道:“這個葉某也想不通……但這卻是你們遇到種種怪象的唯一解釋。”
展、陸二人互望一眼,道:“這是唯一的解釋不假,卻不知簡大人會不會相信?”葉無雨道:“你們就將你們收集來的卷宗據實以報,帶這位侯先生到他麵前,簡大人必會明白你二人事出有因,絕非故意拖延公務。”二人麵上又顯出喜色,向葉無雨道謝之後,與侯四一同離去。
葉無雨送走三人,回到屋中卻見花椰魂不守舍立在門邊,見四下無人,便掩上房門將她抱在懷中,輕聲道:“又讓你失望了,是不是?又是一些沒用的線索。”花椰身體卻輕輕一顫,搖了搖頭。葉無雨怔道:“怎麽,姑娘難道已有所發現?”
花椰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道:“奴婢想起一些事。”葉無雨不插口,花椰繼續道:“奴婢突然想起,除了那二位官差之外,所有失蹤的人再次出現的時間,似乎都是以年為單位,比如三年,一年,七年,為甚麽時間會這樣整齊?”
葉無雨一怔,這一點他之前並未留意過。他仔細思索其中的意義,這之間到底有甚麽聯係?卻聽花椰似是對他說話,又似是喃喃自語:“還有一件事,葉大人不知道,隻有奴婢知道的秘密。”葉無雨怔道:“甚麽?”花卻魂不守舍的掙開他的懷抱,萬福道:“葉大人恕罪,奴婢想一個人靜一靜。”
葉無雨覺得她必然是有所發現,卻不明白她為甚麽不能告訴自己,深深向她凝視半晌,花椰始終不看他。葉無雨隻得歎了一聲,道:“葉某……失禮了。”後退一步道:“葉某先走一步。”推門而出。
待他出門,花椰也慢慢步出門外,這日天氣不甚好,陣陣涼風吹過,片片樹葉在風中搖擺。花椰走到一棵樹下,抬頭仰望樹梢,感覺身後有風撫動,輕歎一聲,道:“奴婢早該料到一些事。”
她身後,那個一身白衣、銀線緣邊、白發紅眸的男子唇角冷冷的勾起一抹微笑:“比如?”
花椰並不回頭,似是早知道身後有人:“比如這裏是王府,大門前鑲有照妖寶鏡,門口還叔寶、敬德二位門神護架,一般的妖魔鬼怪,又怎能如此輕易而堂而黃之的自由來去?奴婢卻未曾想到此節,當真愚鈍。”
玦明視挑眉,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你已明白了真相?”
花椰咬唇,顫聲道:“奴婢不敢相信,奴婢所想之事是事實。”
玦明視慢慢繞到她的身前,冷冷的笑道:“你當相信,因為這才是唯一的答案。”
花椰不看他,眼望著地,似是說給他聽,又似是自言自語:“消失的人會覺得時間出現跳躍,其實並非因為失去記憶,而是‘那裏’的時間,本就比人間快了百倍。”玦明視冷笑道:“不錯。”花椰道:“那必不是妖魔所在之處,因為妖魔的居所,仍然隻是人間一隅。”玦明視挑眉冷笑,道:“不錯。”花椰道:“所以失蹤的人再出現之時,相隔的時間,才會以‘年’計數。”玦明視冷笑道:“這是一樣的理由。”
花椰抬頭看他,長出一口氣,道:“最大的提示,其實是公子的真身。”玦明視挑眉,花椰繼續道:“公子對我母親如此熟悉,而且公子恨奴婢,卻似乎是因為奴婢是母親的女兒。”玦明視壓下雙眉,雪白的臉頰上漸漸呈現怒色,花椰繼續道:“公子並不是因為奴婢是母親的女兒才恨奴婢,而是因為奴婢的父親是凡人,對麽?”
其實無需玦明視回答,他那因鄙視、輕蔑、憤怒而扭曲的臉已經回答了花椰的問題。花椰無所懼,淡然看著他,平淡的問:“奴婢隻想知道,奴婢的母親,是否便是奴婢所想的那個人?”
玦明視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拉到自己近旁,冷冷的道:“知道了又能怎樣?”他一麵問,一麵摸索著花椰的腰帶,用力扯開。
花椰並不反抗,淡然道:“那麽奴婢便大概明白了奴婢在‘她’心中的地位。”
玦明視將她身子轉了過去,扯下她衣襟,令她赤_裸著背對自己,道:“說的一點也不錯。這十年來,她時時都能來看你和你的父親,但她從來也沒出現過。——為甚麽?不為甚麽,隻因為她厭了!”他將花椰按在地上,用力自她背後插入。花椰顫聲道:“不要再說了。”玦明視抓住她的頭發,將她腦袋拉起,道:“不想聽了麽?不是很想知道母親的事麽?”花椰雙眸變色用力掙紮道:“住口!奴婢已不想聽了!”玦明視卻不放過她,大聲在她耳邊道:“你父親隻是她的玩物!而你亦是!當年她與她原配丈夫沒有子女,所以她隻是想生一個玩玩看而已!你以為她會愛你,愛你的父親?——你在做夢!你母親唯一的寵愛隻有我……隻有我!”
他每說一句,便用力的深插一次;他每說一句,花椰便大聲喝斥他一次。終於花椰忍不住失聲痛哭,未痊愈的雙手用力捂住耳朵,哽咽道:“即便她寵你,但她並不愛你!你與奴婢一樣,隻是在尋求不可得到的東西!她並不愛你!”
玦明視突然失去了繼續的衝動,拉著她的頭發將她的臉揚起,咬牙切齒的扼住她的喉嚨,似乎便要將她活活掐死。花椰張開口,喉嚨因他的大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音,表情卻更無可懼,不掙紮亦不反抗,婆娑的淚眼中露出嘲諷的譏笑,翠綠而赤紅的雙瞳直直的迎視他的目光,直到眼前漸漸昏花,似乎就要失去知覺,在頭暈腦旋的當卻突然發現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花椰大聲咳嗽,抬起頭,卻見玦明視雙手掩麵,一雙血紅色的瞳眸大大的睜著,渾身顫抖,就似看到甚麽恐怖之物。花椰勉強自地上爬起,玦明視深深吸氣,搖搖晃晃的靠著樹,慢慢滑坐在地,垂著頭,喃喃道:“她並不愛我……”
花椰用力咬住嘴唇,強行阻止自己哭泣,沉聲道:“如若不然,奴婢想不出理由,可令公子如此憎恨奴婢。”
玦明視宛若不聞,捂麵沉吟半晌,才慢慢抬起頭,便又恢複了他的那複高傲的表情輕蔑的瞪著花椰,冷冷的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知道些甚麽?你隻是她扔掉了不要的破爛!你也有資格來評論我?”
花椰閉眼。
——此時,“母親”這個詞對她而言,已如一個身份的編號,就如“父親”一樣。無論擁有這個“身分編號”的人再對她做甚麽事也罷,也再也不能傷害她了。
花椰站起身,費力的拉起自己的衣服,淡淡的道:“是,奴婢明白。”
玦明視一怔,他亦站起身,吃驚的道:“你不想知道現在你母親身在何處?”
花椰係著腰帶的手頓了一頓,淡然道:“無所謂了。”
玦明視皺眉,花椰轉過身,淡淡的看著他,就如同看著一個初次見麵、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平淡的道:“如果你見到她,代問個好罷,懷孕……畢竟是一件辛苦的事。”
玦明視皺眉,花椰用袖子擦拭麵頰,自他身側走開。她纖細的腰堅毅的挺著,離開他的每一步都邁的異常果斷。玦明視突然明白了,縱然她長得與她的母親相差十萬八千裏,但她的性格卻生來就似母親,那樣的冷漠和無情,就似一口深井。
玦明視用力一拳砸在樹上,樹皮應聲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她似她母親……他又出一拳,那棵大樹再也支撐不住,蒐然向一側倒落。
她似她母親……那個自己瘋狂迷戀的女人,為了她,他以為自己可忍受一切,卻唯獨無法忍受她與一個凡人生下子女……
——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真實身分……無論怎樣努力修行也好,他始終不是一個“人”……
玦明視用力掩住臉,卻發現自己連哭泣也做不到。
二十章 幻境
直到真的踏入自己的封地的地界,常勝王才長歎一聲:兩世為人!
他當然有理由發出這樣的感慨。當他踏入皇宮的那一瞬間,就抱定不可能活著回去的念頭。這將近一個月裏,常勝王可謂如履薄冰,刻刻謹慎、時時小心,如影隨形的跟著他的皇兄,不給任何小人以進納讒言、暗害自己的機會——不知有多少和皇帝關係密切之人,隻因離開皇帝身側片刻,便招來殺身之禍,這個覆轍他可不原重導。
就算離開了皇城,常勝王害怕他的皇兄改變主意,再將自己召回殺掉,一路隻快馬加鞭往自己境地趕路,幾乎不眠不休,直到踏入自己的地盤,這才慶幸的長歎一聲。——如果不是尚在大喪期間裏,他一定要安排三日三夜的歌舞,來犒勞自己劫後餘生。
常勝王撩開馬車窗簾,看看天色已經不早,太陽雖已落了山,但天還未全黑,一輪金色的滿月已掛在樹梢,問道:“今日難道是四月十五日?”他貼身侍從常無言將馬靠近馬車道:“不錯,今日……咳咳,正是四月十五日。”
常勝王眯起眼道:“時間過的真快。”又對常無言道:“無言,你去對車夫說,咱們就近找個驛站竭下罷,近來兄弟一直趕路,也都累壞了。”
常無言應了,前麵去捎話,常勝王喝停了馬車,命人將他的馬牽來,他也想活動活動筋骨。此時西邊太陽殘留的光芒已漸漸黯淡下去,但月色飽滿,比平時似乎圓亮數倍,官道]路麵被月光照著,如同鋪了一層白紗般,泛著淡淡的銀光。
因常勝王此時心情愉悅至極,身輕馬快,不顧常無言和藺無相的阻攔,縱馬快奔一陣。他的馬自然是境內最好的馬,眨眼間便將隨行車隊遙遙拋下數裏。待常無言和藺無相喘著粗氣追上來埋怨道:“王爺,太危險了,您怎能拋下卑職等隻顧自己縱馬狂奔?這若是出了甚麽事故……”常勝王笑道:“寡人看今晚月色很好,這裏風景又美,是以突然想活動活動骨頭。”常無言還待埋怨,藺無相突然伸馬鞭一指前方道:“咦?這是何處?”
常勝王與常無言齊回頭,也不禁“咦”了一聲。眼前卻是一處繁華所在,似有樓閣林立,鼓瑟聲響。常勝王皺眉道:“此處是誰的地盤?難道寡人的‘大喪令’未傳達到此處麽?”皇太後大喪,三年之內舉國上下不許奏樂賣藝,難道這裏的地方長官不知道麽?
常無言猶豫,開口先咳嗽數聲,才道:“王爺,卑職覺得此處似乎……不大妥當。”
常勝王挑眉,常無言繼續道:“王爺,此處卑職隨王爺也來過幾次,甚麽時候多了這麽一座城池?此處樓閣亭宇,咱們往京城去的路上還未見過,這才半個多月的功夫,怎麽就平地而起?王爺,疑點甚多,當須小心在意。”
常勝王自然也心知此中有怪異,但現在精神輕鬆,便對甚麽都感興趣,便道:“咱們且去看一看,片刻就回,不就行了?難道裏麵還住著甚麽吃人的妖怪不成?”聽說可能有妖怪,藺無相立即拎起兩把大錘,道:“若真如此,俺便一錘一個,全部砸成肉泥!”常勝王挑眉道:“好!不愧是寡人身側第一勇士。”
常無言向藺無相橫了一眼,咳嗽道:“王爺若執意一探究竟,那卑職亦要緊跟王爺身側,若真有不測,我二人好歹也可護了王爺出來。”常勝王擺手道:“哪有這麽誇張?寡人無非好奇,看一看便離去。”
常無言見勸不動他,隻得跟前他前行,三人鞭鞭打馬向燈火最勝之處馳去。離得越近便越是真切的聽到眾女子調笑之聲,還有各種美食以及美酒的芳香氣味撲麵而來,勾引的常勝王心癢難搔,但見麵前突然橫出一條小河,小河邊楊柳依依,隨風拂動,河麵每隔過數丈便架有一座小橋,玲瓏小巧,通體渾白,似是漢白玉所砌。
常勝王將馬駛向橋邊,正欲打馬過橋,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笑聲:“哎唷!官爺,當心那!”
那聲音似蜜般甜,常勝王心頭一跳,轉過馬頭,卻見橋邊樹下立著一個女子,穿素色底的衣裙,上繡桃花,掩著唇咯咯的笑道:“官爺,您這馬的蹄兒,可過不得我們這‘不歸橋’啊。”
常勝王笑道:“怎麽,寡人還要下馬走過去不成?”那少婦挑一挑眉,左右看了看常勝王和常、藺二侍從,又是咯咯一陣笑,拍著巴掌道:“希罕,今天來了貴客了!”
她這一聲嬌呼,無數女子皆自河那邊一湧而出,見是常勝王,詰詰咯咯笑個不停:“啊呀,原來是王爺!可把姐妹們盼的好苦啊!”常勝王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已有人自他手裏接過了馬繩,擁著他便過了橋,將推帶入一間富麗堂皇的閣樓之中,團團圍了他坐下。常勝王從來未如此受歡迎過,通常女人們見了他都會比較矜持,哪有如此開放的?便道:“別推、別推,寡人的兩位侍從可在?”有人回答:“在!”常勝王聽得到聲音,眼前全是女子衣裙,哪裏還找得到人影。
這般你推我搡的,令常勝王不耐煩起來,大喝道:“住口!”眾女子皆是一靜,常勝王道:“都給寡人坐下!”眾女子便自找座位,沒有座位的隻好席地而坐,臉上卻仍是笑嘻嘻的,不見絲毫驚恐之色。常勝王隨手一指一個翠綠色衣裙的少女,道:“你先說罷,你叫甚麽名字?”那女子似是受寵若驚,在眾女子羨慕的眼神中站起道:“回王爺的話,小女子名叫翠蓉,今年……”常勝王擺一擺手,不待她說完便又道:“這裏是甚麽所在?”那少女挑眉笑道:“這是我家大姐專門為……嘻嘻……專門為王爺這樣的男子置辦的地方。”
常勝王挑眉道:“專門為寡人?——你家大姐是誰?緣何要如此鋪張,專為寡人而來?”他這一問,不隻是翠蓉,眾女子也都是嘻嘻嗬嗬笑聲不絕。常勝王無奈道:“好罷,就當寡人是上了當,但你家大姐是否也該出來見寡人一麵?”
翠蓉掩口笑道:“我家大姐不易見……”她俯下身,慢慢爬到常勝王的腳邊,摸著他的大腿,道:“今夜……不如就讓我們姐妹,好好侍奉王爺,等明日若有機緣……我姐妹再想辦法,引王爺去見大姐……”她一邊說,一邊慢慢扭動著腰枝,將胸_脯貼在常勝王的腿上。
常勝王眯起眼睛,一伸手便捏住她一側的乳_房,用力捏動,笑道:“你們到底有甚麽陰謀,在貪圖寡人甚麽?不妨趁現在寡人沒有生氣,乖乖說出來。”翠蓉胸_部被他抓住,竟似十分舒服,口中嚶嚀一聲,便仰麵軟倒在常勝王雙腿之間,喘息不止,竟似回答不上話來。
眾女子見她這般模樣,臉上羨慕之色更甚,常勝王神情微一恍惚間,忽覺背後也貼上一個柔_軟玉_體,同樣是一位少女吐氣如蘭,輕聲道:“王爺……就讓我姐妹侍奉王爺一夜罷……王爺可知,我姐妹想等一個真正的偉男兒前來,可已等了多久……”她一麵說,一麵竟就開始解著常勝王的腰帶。
常勝王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用力向一邊甩開,站起身怒道:“誰讓你碰寡人?寡人要與何人同樂,向來隻由寡人說了算!”他雖發怒,眾女子卻似更加欣喜,皆匍匐於地,連聲道:“是……是,奴家不該造次……”卻真的不敢再主動靠近。
常勝王冷哼一聲,坐回椅中,道:“寡人的酒呢?”一位白衣女子忙應道:“是!”從地上爬起來,竟衣衫不整,似是已經寬衣解帶,卻也不收拾,任自己胴_體半露,走到常勝王身側,為他斟滿酒杯。常勝王眯起眼,目光在她身上盤旋片刻,那白衣女子似是知道常勝王正在看她,竟喜的渾身發熱,呼吸也變的粗了起來,常勝王卻已收回目光,冷笑道:“如今全國頒布大喪令,爾等難道不知麽?所有娛樂場所皆要關閉三年。你們公然違反,難道是要造反不成?”
一位身著鵝黃色衣衫的女子忍不住冷笑到:“三年?不過朝夕一瞬……”眾女子一驚,回頭瞪她,那女子似亦是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急忙收口。常勝王冷笑道:“不錯,確是朝夕一瞬,但那過世的,畢竟是寡人的生母!而你們卻連這‘朝夕一瞬’的喪期也不肯守,對寡人如此不敬,卻讓寡人如何與爾等共樂?”
一位青衣女子掩口笑道:“王爺,哪有這般嚴重?人生來去幾十載,總有一天會入輪回。不如在這之前,讓姐妹們好好服侍您,及時行樂才是人生真諦!”常勝王心念一動,那女子站起身,將衣衫褪下一些,露出粉色嫩肩,道:“王爺……難道我們這麽多絕色美人在您麵前……您還能不動心麽?”
常勝王當然動心,隻是他偏偏不愛自己送上門來的女子,伸手一指坐在最角落的一個暗綠色衣服的少女,道:“你,叫甚麽名字?”那少女一驚,眾女子也一驚,那少女急忙站起身,道:“王爺叫奴婢麽?”
常勝王聽她自稱“奴婢”,立時聯想到一個表情冷漠的婢女,心中一暖,對這個少女多了一分好感,道:“不錯,寡人就是叫你。你上前來!”那少女便在眾女子訝異的目光中走到常勝王跟前,下跪道:“奴婢名叫小蟬。”常勝王笑了笑,道:“寡人要見你家大姐,你可引寡人去麽?”那少女道:“王爺不要姐妹們服侍麽?姐妹們可都是人間百年難遇的絕色女子啊。”眾女子皆露出讚同的神色.
二十一章 佳人
常勝王笑道:“寡人就愛和人作對,人要說是,寡人就偏偏愛說非。”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令她抬起頭看自己,眯眼道:“你不就是一位絕色女子麽?”小蟬正待說話,常勝王已迅速掠住她的口。
屋中一幹女子同時倒抽一口氣,似難以置信一般。待吻畢,常勝王慢慢放開她,柔聲道:“可帶寡人去見你家大姐麽?”
小蟬目光癡迷,喃喃道:“好……”常勝王一笑,放開她的下巴,小蟬微微驚醒,連忙梳頭整衣,站起身道:“王爺若見我們大姐,可千萬不要後悔。”常勝王不答,小蟬歎一口氣,隻得帶他向門外走去。
待常勝王走到門口,卻聽身後有女子哀怨的道:“還是爭不過她……”常勝王一怔,回頭去望,卻見房中一幹女子,似幽如怨的目光緊盯著他們二人,常勝王又好氣又好笑,轉回身對小蟬道:“可是寡人累你的姐妹們生了你的氣?”小蟬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與王爺無關的,王爺請勿亂猜。”常勝王更喜歡她,道:“你頭前帶路罷。”小蟬應了一聲,常勝王隨她前行。
常勝王一麵走,一麵四下打量,但見此地處處樓閣,樓中燈火輝煌,而樓閣之外的道路卻異常冷清,一個人影也無,顯得鬼氣森森。常勝王抬眼看不到月亮在何處,但似乎整座城市卻都包裹在月光之中,照得這城的一切建築都泛著銀光。
二人又前行一陣,常勝王聽四周樓閣中鶯燕歡鬧之聲不絕,似乎這街裏除了花柳場所,便再無別的生意一般,問小蟬道:“你這裏到底是甚麽所在?你所有的姐妹難道都是倚此為生的麽?”小蟬回身常勝王看了一眼,抿唇笑道:“王爺算說對了,我們姐妹一日無此事便不歡快,所以便時時在此靜候有緣人到來……”
常勝王搖頭道:“寡人封地之內,居然還有如此放_蕩的場所……”小蟬咬了咬唇,輕聲道:“王爺……您覺得,奴婢也放_蕩麽?”常勝王上下打量她,輕笑道:“你若不是浪蹄子,又怎會故意製造機會與寡人獨處?”
小蟬臉一紅,常勝王一把便將她抱在懷,手隔著衣服在她胸_口輕輕揉動,道:“寡人可說錯了麽?”小蟬“嚶嚀”一聲,身子便輕輕軟倒在常勝王懷中,口中卻輕推脫:“不……不要,王爺還要去見我家大姐呢……”
常勝王聽她推拒,更是心癢,手便伸入她衣中抓住了她的乳_房,道:“又不急在這一時……”
小蟬亦喘息道:“那……那王爺可要快些……奴婢……奴婢……”她臉色紅透,說不下去。常勝王恍惚間覺得似乎她就是花椰,卻又從未在花椰身上見過如此欲迎還拒的羞怯表情,就似一個熟透的櫻桃,就等自己咬上一口,把持不住,喘息道:“寡人很快……快……讓寡人進去……”一麵說,一麵將她推倒,四肢著地爬在地上,常勝王則在她背後用力入去。小蟬輕叫一聲,常勝王道:“怎樣?痛著了麽?”
小蟬連連搖頭,喘息道:“王爺的……好粗……好長……好像……好像一下子頂到奴婢的盡頭了……”常勝王笑道:“這便叫痛?後麵有你受的。”一麵說,一麵用力抽動起來。他一麵抽,小蟬一麵呻吟,常勝王越是興奮。到後來小蟬□橫流,方才不叫痛了,卻又連天價的叫起冤家來,常勝王更是興奮。待事了,小蟬滿頭是汗,倒在地上,喘息道:“王爺……王爺您果然……果然不一般……”常勝王暗暗好笑,伸手扶她起,小蟬一麵穿衣,一麵嗔道:“王爺把奴婢的腿都弄軟了!難怪姐妹們都盼著能巴上王爺……奴婢終於明白了。”
常勝王挑眉笑道:“哦?明白甚麽?”小蟬害羞道:“王爺愛自背後入人,就和玦大哥一樣呢,但卻比玦大哥有勁多了……”常勝王一怔,雙眉一壓道:“玦大哥?那是何人?”
小蟬抿唇道:“那是我們家大姐最寵的人,叫玦明視。——隻要大姐對他不好了,他就來找我們撒氣,他是個壞人。”
常勝王皺眉,將小蟬攬入懷中,道:“你可受苦了。你們就不想著反抗麽?”小蟬搖頭道:“我們隻能生活在這裏,不能離開城去。不然……就回不來了。”
常勝王心中疑竇更甚,剛要開口,突然“碰”一聲大響,二人嚇了一跳,轉身去看,卻見是遠處一個閣樓的門被撞開,一個衣衫不整的年青人跌跌撞撞自裏跑出,連聲道:“不……不可!萬萬不可!你……你們切莫再來逼我!”
常勝王一呆,側眼望去,見閣內幾個女子也同樣衣衫不整,正匆匆穿起衣服,嗔道:“公子真是玩不開,不過吃幾杯酒而已,又能怎樣?”
那年青人尷尬道:“不……不!隻有此事萬萬不可!”那少年說著,一轉眼間卻看到了常勝王,臉色大紅,掩住麵轉身便跑。那門內又走出一個老者,似是已經喝了八九分醉,扶牆而立,叫道:“花公子!”那少年哪還聽到,早去的遠了。那老者頓足,卻又被幾雙纖臂攬回了樓中,門便“砰”一聲再次關起。
常勝王驚訝,道:“這又是何人?大喪期間,公然□?”小蟬掩唇一笑,道:“王爺,您莫怪他,他來我們這兒時,世間尚沒有大喪這回事呢。”
常勝王心中疑竇更甚。又前行一陣,耳邊鶯燕之聲漸遠,淙淙流水之聲漸入耳中,似是又到了河邊,舉目處卻是一片竹林,每根竹子上或多或少覆著一層白霜。常勝王酒勁上來時本不覺得寒冷,行歡之時耗去體力,此該方覺迎麵似有一陣寒意襲來,竟不禁打個哆嗦。
走到林前,小蟬卻“咦”了一聲,皺眉道:“事有不妙!”快步穿林而入,身法靈活異常,竟好似一條蛇在竹林之中穿梭。常勝王早知此處不是善地,也不甚害怕,隻是驚訝於此女難道果然是異種不成?也提步在她身後急追,左插右穿一翻,眼前豁然明亮,卻是一潭幽池,池麵隱隱冒著寒氣,一望不見邊跡。潭正中央也有一座樓閣,造型與其它樓閣差不太多,隻是通體似城外的橋一般是白玉所砌,在淒冷的月光之下,白的近乎透明。遠處一座小橋,連接了岸邊與樓閣,但潭中寒氣太盛,那小橋的情景看不太清楚。
常勝王又打個哆嗦,雙手抱肩,低頭看腳下,卻見腳下土地又硬又冰,似乎蓋著一層薄冰,心中納罕此地之寒,如同三九之冬,但潭水卻又怎得不見結冰?他這一疏神的當,早已不見了小蟬的蹤影,隱隱隻聽到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似就是從那小橋傳來。
常勝王手按寶劍,舉步向那小橋走去,漸走漸近,他漸漸看到橋上立著兩人,一男一女。再走近幾步,常勝王又看得更清楚了,一男子乃是一位灰袍道士,氣宇軒昂,背負一把寶劍挺胸負手而立。——這道士好似在哪裏見過?常勝王又走近幾步,轉頭向那女子望去,卻隻看到一個背影。
雖隻見到一個背影,常勝王心中已有分較,暗道這必是一個世間難求的絕色女子!但見這女子一身白衣,披件淡青紗衣,烏發如雲高高盤於頭上,隻簡單的插了一支青色珠釵,一段修長的脖頸露在衣領之外,肌膚卻似乎比白衣還白三分。看身形曼妙多姿,纖細的腰枝似不堪盈盈一握,縱然無風,她身上的紗衣卻依然在身周舞動,就似她根本沒有站在橋上,而是飄在空中一般。
如此可人,世間難求!常勝王不盡又前行數步,卻聽那女子開口,聲音嬌媚,不急不餘,柔聲道:“道長,此言差矣。怎能說學道之人,便不能偏好此道?君不見得道之人,如軒轅帝、周惠王、淮南子,都有數不盡的嬪妃麽?那諸多道學養生之道,對房中術都深有研究。道家不是一直講究,要陰陽協調,方可延年益壽的麽?”
常勝王聽她開口說這幾句,心神蕩漾,一心隻想與這婦人結識,又踏前一步,卻聽那道人瞪眼喝道:“吠!還敢跟貧道狡辯!卻是哪一部書裏,教你拐帶人口?你集於一幹或狐或鬼在你城中,四處誘騙男子采陽補陰,難道便是修道之術?你如此令她們沉迷□而一再錯過采天地精氣的修煉時機,於她們又有何益處?她們終會因縱欲過度而被打回原形,更有甚者會魂飛魄散,消逝在這人世之間!”
常勝王聽他這一喝,突然如大夢驚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握寶劍,不敢再向前走,竟後退了一步。卻見那女子半轉過身,隱隱露出側臉,冷笑道:“你說的對,可奴家又不是硬逼著城中姐妹們留下。她們愛來便來,愛走便走,隻消拋棄了在此間生活過的記憶,誰都可以立即離去。”
她一轉身,常勝王心中又是“咯噔”一聲。這女子,這女子……怎麽竟與花椰有幾分相似?
那細眉,那直鼻,那薄唇……隻是同樣的五官,長在這婦人身上,如同霞映碧池,豔光四射。常勝王又向橫裏移了數步,想一瞧究竟,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他順手一甩,那手的力量卻極大,竟似不能甩脫一般,常勝王大驚,轉頭一看,正是小蟬。
常勝王還未開口,小蟬卻連連搖頭,拉著常勝王便走,直將他拖回竹林之旁,才道:“王爺,此地不益久留,您該上路了。”常勝王訝然:“寡人剛剛見到你家大姐,還未及跟她說一句話!”
小蟬搖頭道:“剛剛那道人王爺可有見到?”常勝王點頭,小蟬道:“那道人是我們的天敵,他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角色。他既然來了,大家就都要離開了。”
常勝王反手一把抓住小蟬道:“不行,你還未回答寡人的問題。你們到底是甚麽?這裏到底是甚麽所在?寡人若是離去,還能再回來麽?”小蟬搖頭道:“王爺此去,隻怕再也回不到此地了。”常勝王皺眉道:“那你跟寡人一起走,何如?”
小蟬臉色一紅,低頭道:“王爺……果然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咬著唇道:“我們三人,與別不同,別人都能走,隻有我們不能離開……”常勝王道:“哪三人?”小蟬輕聲道:“就是適才奴婢提到的玦大哥,還有奴婢和吳大哥,我們三人都是大姐的貼身人,是不能離開的。”說著,她又抬起頭道:“不過……不過奴婢為了王爺,卻可做一件事。”常勝王挑眉,小蟬臉紅道:“本來人若想從這裏出去,必須要失去在此地的所有記憶……但奴婢……”她嚅囁道:“奴婢……舍不得王爺忘記奴婢……”
常勝王舒臂將她抱在懷中,道:“寡人又怎麽舍得忘記你?”小蟬在他懷中“嗯”了一聲,慢慢抬起頭,常勝王又忘情的將她唇瓣吻住。
終章 飄流城
突聽遠處寒潭的橋上傳來斥喝之聲,常勝王一驚,抬頭一看,竟是那灰袍道人與那絕色婦人打起來了。二人身影如鬼魅,在橋上交換數招,分別在一根橋蹲上站定,那灰袍道人還是立著,而那婦人卻是半浮在空中,離得遠了看不清,但覺那婦人似是一臉慍色,但說話的聲音卻還是平淡如秋水一般清澈,道:“好罷,道長要人,奴家這便將人盡數放了就是。何必非要在奴家這裏打打殺殺?”那道士冷哼一聲道:“早該如此!你雖是早已成仙之體,又怎能體會他人修煉之苦?何必非要如此破壞他人修行?”
那婦人一甩長袖,又背轉了身子,淡然道:“道長難道不見此處風景,若是你,你能守得這千年的淒冷生活麽?”說罷,衣袂飄飄人影突然消失不見。
常勝王聽她說這幾句,心中大是感慨,忍不住就想追上前去,將這婦人抱在懷中,安慰她,告訴她不是孤獨的,她還有自己。突覺手腕又是一沉,常勝王猛然驚醒,暗道這究竟是個甚麽妖孽,竟然如此媚惑人心?自己還未與她見麵,便被她勾得三魂七魄都少了一半。深吸一口氣,常勝王強行把持心神,回頭一看,拽自己手腕的,正是小蟬,卻聽她著急道:“王爺,快隨小蟬來!再過一會,王爺就不能保留記憶了!”
常勝王抬頭見那道長正將長劍插回背後,急忙跟著小蟬又鑽回竹林之中,隨她左彎右轉,來到一片極廣闊的空地。似有月光從空地上方泄下,照著正中央一棵粗大的桂樹。樹似乎已經極老,大概要三四個成年人合圍才抱得過來,枝椏漫天而鋪,粗大的根莖盤扭糾結,從地麵裸露出來。常勝王暗暗吃驚,小蟬卻不停步,拉著他跑到樹前,指著一個樹洞道:“王爺,請您屈尊!”
常勝王大怒皺眉道:“寡人乃堂堂王爺,當今聖上的胞弟,怎能做如此下作之事?”小蟬著急道:“才不是,奴婢不能給王爺解釋,王爺隻要跳入這洞中,就可返回王爺來的地方了!”
常勝王拂然道:“胡言亂語!寡人是自城外小橋上進來的,從這洞中怎能回得去?”小蟬道:“那橋名為‘不歸橋’,但要踏上那橋,便不能原路回去了!”
常勝王還待發火,小蟬卻已著急,叫一聲:“王爺,得罪了!”常勝王不知怎麽回事,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朦朧間隻覺得自己似乎被那小蟬抱起拖入洞中,那洞口看似狹小,實則十分寬暢溫暖,躺在裏麵竟十分舒服。小蟬似乎還在他懷中放了甚麽東西,在耳邊說了甚麽話,常勝王卻已經記不住了,不知不覺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常勝王突然清醒,就好似正做美夢卻被人叫醒,睜眼一看,他並不是躺在地上,亦不是躺在樹洞裏,而是站在路上。常勝王猛然間有點想不起自己是誰,這裏哪裏,自己又經曆過甚麽,但就是眨巴眨巴眼睛的功夫,頭腦漸漸清醒過來,回憶起自己乃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自己是常勝王。隻是仍然渾渾噩噩,如在夢中。
常勝王伸手扶頭,身邊突然有人道:“王爺醒了麽?”常勝王一驚,轉頭見是一位灰袍道人,道:“寡人醒了。”又覺得不對,道:“寡人現在……在甚麽地方?”
道人冷笑道:“王爺是自何處入那‘漂流城’的,這便是何處了。”
常勝王喃喃道:“漂流城……漂流城……”突然記起,自己在返家的途中進入一座城池,在那裏遇見無數絕色女子,與一個小蟬的小姑娘發生的關係,還見到了她國色天香的大姐,立即道:“是你?”這道人便是在橋上與那美豔婦人爭持之人。
道長道:“不錯,正是貧道。”常勝王直覺在哪裏見過這個道人,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但聽那道人道:“王爺可還記得回家的路麽?”
常勝王道:“寡人當然記得。”叫道:“無言!無相!”他叫了半晌,四下裏冷冷清清,不見有人回答。常勝王心道難道他們還在那城裏?道人卻道:“王爺想找自己的那兩位侍從?他們隻怕還要一個月,才能出得來。”
常勝王冷笑道:“笑話!寡人的貼身侍從,怎能不貼身服侍寡人,隻顧自己貪歡?何況寡人還有馬車儀仗隊在這附近不遠……”道人冷笑道:“王爺,你還道今日尚是四月十五日麽?”常勝王一怔,抬頭仰望天色,卻見漫天烏雲,不見星光。道人又冷笑道:“今日已是九月初六。”
常勝王大驚,道:“可惡道兒,想拿謊言誑騙寡人麽?寡人不過……不過在那城中耽誤數個時辰!”那道人冷笑道:“王爺須知天上一日,人間一年。王爺在那城中每留連一個時辰,人間便過了整整一個月。”常勝王駭然後退數步,道:“寡人……寡人剛剛……去了天上?”
那道人冷笑道:“不然王爺以為自己去了哪裏,遇到的都是甚麽人?”
常勝王下意識用力搓著臉,道:“寡人……寡人……”他畢竟是軍人出身,深吸幾口氣便鎮定許多,道:“寡人遇到一個名叫小蟬的少女,帶寡人去見她家的大姐……還說她家大姐手下有三個貼身之人,最寵的叫‘玦明視’,其餘則一個是她,一個是位姓‘吳’的男人……”
道人冷笑道:“‘玦明視’這個名字,王爺還想不到一點端倪麽?”常勝王抬頭看他,道人冷冷的道:“玦者,玉也。《禮記曲禮》有雲:‘兔曰明視’!”
常勝王大驚失色,又後退數步,道:“難道……難道……寡人……”他下意識又抬頭向天上望去,天上仍是烏雲蔽月,常勝王但覺雙腿發軟,深深吸氣道:“難怪……難怪那處如此寒冷!”忽然又覺不對,“如果那玦明視是……的話,那姓吳的男人……那小……小蟬……小蟬的真實身份……”他突然打個哆嗦,抬手看自己的手腕,這手腕,還被那“小蟬”抓過……他忍不住摸出手上的絹帕,用力擦拭手腕:“寡人……居然與這種醜物做了這等事?可惡!居然欺騙寡人!”
那道人冷笑道:“不怪別人欺騙你,隻是你看到她時,她確是絕色美女。你隻是被她身上的人皮蒙騙了心智,哪裏知道她內在的美醜?”常勝王後悔不迭,那道人皺眉道:“何況她一心助你,你卻反而嫌她醜陋,如此恩將仇報,又是何故?”
常勝王怒道:“寡人寧願不要這段記憶,省得想起來惡心!”道人冷笑搖頭道:“王爺在貪那一晌之歡時,若能有此覺悟,又何來此後煩惱?”說罷,轉身道:“王爺既已清醒,貧道就此告辭!”
常勝王一怔,高叫道:“喂!”卻見那道人雖在地上跑,卻如同平地飛行一般,速度極快,天色又昏暗,轉眼那道人便消失不見。他突然記起,這道人,不就是在圍繳“不奉天”之時幫過自己的道長玄羽麽?
但此時應該如何回城呢?常勝王無奈,他頭一次如此狼狽,身無一物,連匹馬也沒有。他該如何是好?常勝王四下打量環境,遠遠看到似乎有家客棧,門外的燈籠在風中微微飄動,常勝王決定先去那裏過一夜,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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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王封地之內,如同炸了鍋。失蹤了四個月餘的王爺終於回來了!他失蹤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早鬧的滿國風雨,常勝王手下侍衛幾乎將全國翻了個遍。
真正知道常勝王去了哪裏的隻有葉無雨,因之間相同案例太多。他雖反複強調王爺一定會回來,但眾人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哪會相信?還好京城簡宏簡鐵頭因手下也遇到此類相似的案件,全力支持葉無雨的說法,事態才未惡化。不過常勝王這一消失也有好處,皇帝一直找不到他,便也慢慢將他拋在腦後,也沒有為難他府中一幹婦儒老幼。
常勝王回府之後,也自知時間已經過去甚久,甚麽都沒問,見葉無雨等人激動的模樣也有些好笑。待處理了大小瑣事,回到後宮,眼見一幹女子包括張淡香全跪在門口相迎,卻唯獨不見花椰,心中有些失望,一問張淡香卻被嚇了一跳,原來花椰已臨盆,但似乎難產,已生了一天,還是生不下來。常勝王大驚,連忙大步奔到“遺芳閣”,突然聽到裏麵有人大喊:“生了!”內外一片沸騰,有人抱出來那孩子給常勝王,道:“是個男孩!”
常勝王哪有心思看甚麽嬰兒,都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順手推開,但見屋中丫環婆子來來往往,送進去的全是開水和白布,拿出來的時候卻已被血染透,心中顫動,大步入房,遠遠就見床單早有一半被血染濕,接生婆子亦在大聲叫:“快,快止血!——姑娘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常勝王驚得魂都快散了,快步搶到床邊,心中暗道這還是他的花椰嗎?憔悴的幾乎沒了人樣,麵容浮腫,黑黑的眼窩深深陷下,嘴唇也早已是難看的紫紅色。
但常勝王自己都覺得奇怪,他見小蟬時風情萬種,但一想到小蟬有可能是那種“醜陋”的怪物之時,便心生厭惡。但如今親眼看到花椰如此不成人形的醜惡模樣,他卻一點也有厭煩的感覺,隻是覺得心如被人揪住了一般疼。眼看花椰神誌已經模糊,一伸手便將她手握住,回頭大吼:“去傳大夫,去傳大夫!”有人應聲去了,常勝王仍是大吼:“明明不到日子!這才六個月,怎麽就生了?”眾人唯唯喏喏,卻無人說得出所以然來。
花椰聽到動靜,微微睜開眼睛,輕輕道:“王爺,您回來了。”常勝王忙俯身,柔聲道:“不錯,本王回來了,你……你千萬堅持下去,有本王在你身邊,知道嗎?”花椰點頭,輕聲道:“王爺不在府中,淡香姑娘很是擔心……”常勝王咬牙道:“這種時候,你就不要為別人操心了!”花椰模糊著應了一聲,眼睛漸漸合上。
產婆又叫:“姑娘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常勝王轉頭想罵人,一瞥眼間卻隻見床單已被血染透,順著帷帳慢慢往下滴,心中如被大錘狠狠打了幾下一般,竟頭暈眼花的喘不上氣。下意識的在胸口用力撫動,想令自己好過一點,卻摸到一個異物。
常勝王一呆,猛然記起,這是在他離開之時,小蟬放在他懷中的,似乎還在他耳邊輕聲交待了幾句甚麽。常勝王伸手入懷,拿出來一個,卻是一個桂圓。——桂圓?小蟬臨走之前交待,忽然浮上腦海——
——王爺若有急難,將這個吃了,可保一次王爺性命無礙。
常勝王如同將溺死之人抓住一根稻草,管它是真是假,立即將桂圓剝開,露出裏麵白如瑩玉的肉,一股異樣甜香的氣味立即滿屋飄散開來。他將桂圓遞到花椰唇邊。花椰已經神誌不清,半張著眼,常勝王哄道:“來張口,把這個吃了。”說了幾次,花椰才微微張口,常勝王立即順適將桂圓送放她口中。
他本是本拿死馬當活馬醫,卻見那桂圓一入口,花椰突然軀體重重振動一下,喉中咕咕出聲,眼見著臉色便慢慢由青轉白又轉為淡粉,腫脹的臉頰亦漸漸回複清瘦的模樣。屋中眾人皆“噫”的驚呼一聲,卻見花椰睜開雙眼,翻身坐起,跪拜道:“王爺萬福。您平安歸來了嗎?奴婢當直歡喜不盡。”
常勝王大喜,也不管她身上還都是血汙,一把便將她緊擁在懷中,輕聲道:“嗯,本王回來了,回來繼續寵你這小騷蹄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