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屍衣》第三部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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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青囊屍衣》第一部 作者:魯班尺畫眉深淺2009-11-16 19:22:16


  第三部 祝由葬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夕陽西下的時候,寒生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南山村。
  村東頭的三間草房不見了,那兒坐落著一座嶄新的徽式莊園,白牆灰瓦,飛簷翹角,樹影婆娑,朱紅色的大門,一對青石獅蹲坐兩旁,氣派非凡。
  寒生揉了揉眼睛,莫非走錯了?這是南山村呀,村東那山坡、野地和小樹,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可是那三間草房呢?
  朱紅大門的門縫中露出來一隻黑狗的腦袋,警惕的盯著這一群不速之客,然後跑回了院子角落的狗舍內,叫醒了正在打著呼嚕的笨笨。笨笨打著哈欠,懶洋洋的抻了抻四肢,突然一個機靈,鼻子嗅嗅,“嗖”的一聲躥了出去,直奔大門。
  寒生正在詫異之際,那熟悉的黃色的身影已經撲了上來,碩大的舌頭熱乎乎的舔在了寒生的臉頰上。
  “笨笨!”寒生驚喜地叫著,他看到了大黃狗的臉上激動的淚水。
  馬背上的首領懶散的抬起頭望了一眼,笨笨突然想起來自己曾被拔毛的痛苦經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牠大吼一聲撇開了寒生,毛發直立著便朝著陰蝠首領撲了過去。
  “笨笨!”寒生急忙喝止,拽著笨笨的鬃毛將其拖回,口中說道,“笨笨,那是一次誤會,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笨笨扭頭朝大門口“汪汪”了兩聲,黑狗猶豫著邁小步慢慢地走了過來,眼睛偷偷的瞥了寒生一眼,怯生生的站在了寒生的麵前。
  寒生驚奇的望著笨笨,詫異道:“咦,一個多月不見,笨笨有女朋友了?哈,原來還有了身孕呢?”
  笨笨低著頭,顯得有些靦腆和尷尬。
  “咣當”一聲,大門從裏麵拉開,身著蘭印花布夾襖的蘭兒正驚喜地望著他……
  “蘭兒!你……這是?”寒生心中怦怦跳著,急切的奔了過來。
  “你終於回來了。”蘭兒幽幽的說道,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了下來。
  “蘭兒,這是怎麽一回事?”寒生急切的說道。
  “寒生,是你麽?”院子裏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朱醫生匆匆走了出來。
  “老爹!”寒生叫道,眼眶裏已噙滿淚水。
  朱醫生看上去明顯的蒼老了許多,鬢角已經斑白了。
  “快進來說話吧,他們是同你一起來的?啊,還有劉今墨和吳先生。”朱醫生驚奇的望見了門外這一大隊人馬。
  眾人陸陸續續走進了莊園,院子好大,連馬匹也都拉了進來。
  大家來到客廳裏落座,蘭兒沏上了土茶,吳楚山人夫婦也聞訊趕來,朱醫生這才向寒生講述了自他走後,家中所發生的這許多事情。
  朱彪一直悶悶不樂的坐在客廳的角落,身旁是低著頭緊緊地抱著孩子的沈菜花。
  “朱隊長,你這是怎麽了?”朱醫生注意到了朱彪的反常表現,問道。
  朱彪的表情有些尷尬,嘴裏囁嚅著。
  寒生明白朱彪的心理,回到了南山村,又落入到了孟家父子的勢力範圍內,而沈菜花又是孟紅兵死去的老婆,更要緊的是,孟五兩個人均死於臥龍穀中,朱彪回來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必然死路一條。
  “朱彪,今晚上就先住在這裏,讓我們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實在不行的話,我就隻有替那個孟家少爺治病,來換取他們放你和菜花一馬。”寒生安慰道。
  “不!不要讓孟家父子好過,他們是凶手,是殺人犯!要讓他們一輩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朱彪聲嘶力竭的喊道。
  “那你和菜花怎麽辦呢?”寒生問道,隨後自言自語的歎息著,“還有,就是沈天虎那兒……”
  “不!才華是我的兒子,我千辛萬苦找到他回來,誰都不給!”朱彪激動得淚光閃動。
  “可小才華確實是沈天虎婆娘生下來的。”朱醫生也感到此時非常的棘手。
  “不!他是菜花的親骨肉啊……”朱彪竟然慟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
  突然,他激動萬分的站了起來,一把抓過小才華,將其小屁股給大家看,在孩子的一側屁股蛋子上,有一個紅色的梅花形胎記。之後,他又拽過來表情漠然的沈菜花,拉下了沈菜花的褲子,沈菜花竟然沒有作絲毫的反抗。
  在沈菜花的屁股上,生著一模一樣的梅花形胎記,鮮紅欲滴……
  眾人驚訝之中麵麵相覷,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吳道明開腔說話了:“沈天虎夫婦的那個女嬰早已經被李代桃僵了,小才華目前體內從神經係統到皮膚上的遺傳已經完全徹底是沈菜花的了。鬼胎的說法在民間流傳久遠,從風水學的角度上來看,十煞之地白虎銜屍的陰氣促成了沈菜花的怨氣不散,大凡勒頸而死的人都會殘留一口氣,而沈菜花的那一口怨氣下沉保護住了胎兒。世間事,巧就巧在這個可憐的女人葬下去不久,就遇上了懷孕期相差無幾的沈家婆娘,多番巧合導致了順利過胎,小才華借體重生了。在沈家婆娘的腹中,小才華的神經係統謀殺了原來的那個女嬰,恢複了自己的生物磁場,因此,這嬰兒隻會與沈菜花倆人心心相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才華應該是屬於沈菜花。”
  吳楚山人看了一眼沈菜花,想起朱彪家的那次深夜裏的血腥殺戮,有些詫異的說道:“蔭屍曆來是十八種屍變中最凶悍的一種,可是如今看她卻似乎異常的溫順,難道發生了什麽變故?”
  吳道明不愧為是嶺南第一風水師,他立刻解釋道:“沈菜花自從見到了孩子,那種母愛的力量逐漸的削弱和融化了蔭屍的戾氣,因此變得越來越溫順,可是她能夠存活的時間也就越來越短了,最後會自腳下爛起,當她的怨氣完全消失的時候,她又重新的變成了一具腐爛的屍體,此刻,她已經無怨無悔了。”
  “真是太淒慘了。”師太聽著已經滴下了眼淚。
  吳道明點點頭說道:“寒生,明天早上,我和師妹就南下廣東,偷渡返回香港,尋找明月的下落,另外希望能夠打聽到我師父的那位姓白的紅顏知己,如果她還在世的話。”
  寒生道:“如果找到馬上通知我,我會即刻趕去見那白姓婆婆,請教祝由科方麵的幾個問題。”
  “我們全家可以跟你一起走麽,吳先生?”朱彪怯生生的問吳道明。
  吳道明愣了一下,未可置否。
  “你不是在香港的半山上有座大房子麽?還有好幾千萬元港幣,養他們三個人沒有問題吧?”師太拽了吳道明一下,說道。
  吳道明望了望沈才華,心中犯了尋思,這鬼嬰日後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萬一來個大鬧香港,吸血吃掉個把人,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
  “好吧,既然有緣,你們就和我倆一起走吧。”善良的師太說道,她以為吳道明不吭氣是擔心會影響他和自己的兩人世界,便搶先代他應承下來,說心裏話,她是真的非常喜歡嬰兒沈才華。
  吳道明見師妹已經同意了,於是笑一笑,也不好再反對了。
  寒生高興的說道:“這樣子最好啦,朱彪既躲開了孟家的追殺,又有可能遇上白婆婆,萬一能治沈菜花,豈不是一件美事?”
  眾人均認為此主意甚妥。
  “我也想去香港。”殘兒突然說道。
  吳道明愣了一下。
  寒生聞言心中不由得歎息起來,這殘兒對明月依然還是癡心不改。
  “殘兒,”寒生頓了頓,說道,“明月始終對黃建國一往情深,恐怕……”
  “我隻想幫助吳先生解救明月出來,見到她一麵,殘兒此生再無牽掛。”殘兒堅定的說著,眼圈紅紅的。
  師太深受感動,動情地拉住吳道明的手說道:“道兄,就成全了他吧。”
  吳道明朗聲一笑,道:“好,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殘兒就同我們一道走。說心裏話,我可不願意師妹的徒兒嫁入狼子野心的黃家,那黃建國哪裏是什麽好東西?看他對黃老爺子下手的狠毒勁兒,善良的明月若是落到他們手裏,肯定是生不如死,殘兒,我幫你。”

  是夜,風兒呼嘯,那是來自北方的冷空氣,月光更加清涼蕭瑟。吳道明看師太已經熟睡,自己悄悄地起身下地,抱著衣服出門來到了回廊上。
  他迅速的穿戴整齊,伸手入襠摸了摸,還好,已經陸續長出了些新的陰毛,盡管短些,還是可以作為陰錐來使用的。
  吳道明輕輕一躍,縱身上了屋脊,然後向東北方向夜行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月白風清,吳道明一路疾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前麵已經望見了燈光寥寥的婺源縣城。
  那所深宅大院,高高的圍牆,石階上的兩扇大門緊閉著,此刻夜深人靜,附近的巷子裏的人們早已進入了夢鄉。
  吳道明縱身躍上牆頭,翻身進入了院子裏,躡手躡腳的潛入了中庭,沿著回廊繞到了後麵的那排正房前,發現客廳裏還亮著燈光,裏麵傳出來說話的聲音。
  他輕手輕腳的貼近前,眼睛向花窗內望進去。
  黃乾穗坐在太師椅上,旁邊是他的小舅子孟祝祺,兩人正在飲酒。
  “姐夫,我們何不今晚就行動呢?朱彪也住在寒生家裏了,另外,男男女女的還來了不少的人,還有幾匹馬,負責監視那所房子的人回來說,肯定是朱彪,但是沒見到這群人裏麵有孟五他們兩個,我讓他回去繼續盯緊了。”孟祝祺說道。
  黃乾穗飲下了一小杯酒,緩緩說道:“深夜去寒生家裏抓人,肯定會引起寒生的反感,目前他還有利用的價值,首長前兩天還專門打來電話詢問他的情況。抓朱彪一定要秘捕,不能驚動他人,清楚麽?”
  “知道了,姐夫。”孟祝祺回答道。
  “明天上午,我親自同你去見寒生,要搞清楚同他一起回來的都是些什麽人,當前的階級鬥爭形勢很嚴峻啊。”黃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建國那邊有什麽新的消息嗎?”孟祝祺問道,並恭敬的斟滿了酒杯。
  黃乾穗端起酒一飲而盡,臉上紅光滿麵,道:“還在中央黨校速成班學習呢,他那個班上的學員個個都是有後台的,將來國家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些人的手上了,當然,是在建國的領導下。”
  “嘿,但願這日子早一天到來。”孟祝祺興奮的一仰脖,一杯酒就直接倒進了喉嚨裏。
  這幫狗官,還夢想著黃建國稱帝呢,老爺子頭下腳上葬入了太極陰暈,陰陽倒錯,最多出個國母而已,可惜那黃建國又是個男人,看來連這也沒的指望了。吳道明想著,同時伸手進襠,忍痛拔下兩根剛剛生長出來的嫩毛,他在猶豫不決,是否應該出手擊殺這兩人。
  “哦,對了,建國說,要把繳獲吳道明的那些太極卵盡快的送入京城,疏通上層之用,你這就去到保險櫃裏把它們統統拿來。”黃乾穗吩咐道。
  “好的,我這就去給姐夫拿來。”孟祝祺說著站起身來。
  吳道明此刻心中主意已定,於是隱身到了暗處。
  孟祝祺走出了房門,似乎感覺到風涼,脖子一縮打了個冷戰,隨即快步向東偏房走去,那裏是黃乾穗的書房。
  書房內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開國大典的畫像,毛澤東主席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正在莊嚴的向全世界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
  孟祝祺輕輕的移開畫像,牆壁上有一個小木門,木門裏藏著一個保險櫃。他輕輕的轉動著密碼刻度盤,左右三次,打開了保險櫃,從裏麵拎出來一條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然後重新關好保險櫃的鐵門,畫像恢複了原位。
  這裏麵盛的就是那二十七枚五色太極土卵。
  孟祝祺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吳老道啊吳老道,還有那個不安分的老尼姑,時間算下來應該早就毒發身亡了,哼,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吳道明出現在房門口,運足了真氣,攤開了手掌,奮力將兩根陰錐吹出……那兩根陰錐晃晃悠悠的刺入了孟祝祺後頸上的左右風池穴,此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他的延髓會受到陰錐的強烈刺激而立刻昏厥,吳道明心中發出了快意的冷笑。
  不料,孟祝祺並沒有應聲而倒,反而是伸出一隻手朝頸後用力拍去,“啪”的一聲響,口中喃喃說道:“奇怪,往年這個時候不該有蚊子呀?”
  吳道明大驚,陰錐乃是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奈何不了孟祝祺,這可怪了?事不宜遲,他立刻抽身上前,右手五指手攏成鷹爪狀,重重的點在了孟祝祺位於第五胸椎棘突旁寸許的心俞穴上,該穴也是人身要穴,屬足太陽膀胱經,擊中後立時導致休克。
  孟祝祺這次終於倒了下去,甚至口中還吐出了白沫。
  吳道明想想,現在若是殺了算是便宜了他們,要讓黃乾穗孟祝祺親眼看到,他們處心竭慮的陰謀到頭來是如何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那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打擊。
  吳道明拎起那條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出門縱身躍過圍牆,深提一口真氣,月光下,疾奔出城而去。

  黃乾穗久等孟祝祺不來,心中犯疑,於是親自過來書房,他一眼瞥見孟祝祺昏倒在地上,不覺大吃一驚,忙喊來前排房子裏的司機警衛,將其抬到了床上,立刻打電話召來了熟悉的那個醫院的院長。
  院長檢查了孟祝祺的身體狀況,頗感到有些奇怪,搖著頭道:“血壓正常,也沒有中風的跡象,現救醒再說吧。”他從急救包中取出大號銀針,刺入了孟祝祺的人中和十二井穴放血,過了一會兒,他悠悠醒轉過來。
  “你怎麽了?”黃乾穗問道。
  “我……開始有蚊子咬我脖子,然後後背一疼就什麽也不知道了。”孟祝祺支支吾吾的說道。
  院長掀起了孟祝祺的衣服,檢查他的後背,在其第五胸椎棘突右側約一寸半的地方,發現了一塊紫癜。
  “他是被人暗算,擊中心俞穴而休克昏迷的。”院長神色鄭重地說道。
  黃乾穗聞言沉吟不語,默默地走出門,來到了書房,警惕的四下裏望了望,然後移開牆上的畫,打開了保險櫃,太極土卵不見了……
  黃乾穗滿懷心思的走了進來,院長的手掌心裏托著兩根尾部打著卷的毛。
  “並沒有蚊子叮過的痕跡,這是從他後頸上拔下來的,絕不是頭發。”院長說道。
  “那是什麽?”黃乾穗驚奇的問道。
  “這像是陰毛,但是奇怪的是孟主任的脖子上怎麽會長陰毛呢?”院長不解的說道。
  院長名叫荊太極,原籍四川峨眉縣,不過口音不重,此人和黃乾穗堪稱莫逆之交,上次毒殺吳道明和師太的紅信石就是荊院長拿來的。
  離開了黃乾穗的深宅,荊太極手裏握著那兩根陰毛,心中疑惑不解。孟祝祺的脖子上是絕對長不出來的,而是有人以極高明的祝由外術手法刺入了他的左右風池穴,那比頭發還要柔軟的陰毛如要紮進皮肉裏,需要灌注極強的內力,毛似鋼針一般方可,婺源不曾聽說有這等高人啊。
  陰毛,又稱恥毛,是生長在人類外生殖器上和大腿內側上的硬毛發。細觀此毛,撚在手指中為橢圓形,較普通人的粗壯了許多,說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極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飽滿,看起來又是屬於中老年男人的,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腎虛,雄激素幾盡枯竭,所以,這是一個老年童子的毛發。
  和尚道士?此地雖然寺觀不少,但文革後期,和尚道士們基本上都已經還俗了,而且也沒有聽說誰會有這麽高深的祝由外術。
  據自己所知,近一段時間內,外地來到婺源的老童子隻有一個人,不但身懷高深武功,而且與黃乾穗和孟祝祺二人有過隙,那就是嶺南吳道明。
  黃乾穗已經將紅信石分批量下進了他和師太的飲食之中,難道說他們還沒有毒發身亡?
  荊太極憂心忡忡地返回了自己在醫院內的單身宿舍,自己已經是奔五十的人了,依舊還是孤身一人。
  祝由之術,最早的中原巫術,曾經是軒轅黃帝所賜的一個神職官名稱,當時巫醫合流,“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以中草藥和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的一種方法。能施行祝由之術的都是一些文化層次較高的人,受人景仰,多由師傅帶徒弟的方式,口傳心授,主要有下陰、入魔、念咒和舞作等,這些招式在現代已被認為是迷信。
  所謂的“下陰”隻是一種高度入靜的表現,而“入魔”則是入靜中的觀想。許多氣功修煉者都會將其看作是一種意念的方式,使人產生一些特異的功能,將人體的潛能最大限度的開發。
  後來中醫脫離了祝由科,導致祝由之術逐漸沒落,最後滲入道家學說,演變為茅山及龍虎山的道術之中。
  隻有祝由十三科以外的一個秘密旁支在民間悄悄留傳了下來,當今非但會此術的人極為罕見,江湖上甚至極少有人聽見過。
  陰陽錐之術,就是祝由外術中極高深的一種秘術,而且必須是多年的童子方能練成。
  荊太極自己本身就是近五十年的童子之身,但師傅卻從來沒有教過他陰陽錐之術,也許因為師傅是女人,不太方便的緣故吧。

  次日清早,荊太極獨自駕駛著一輛破舊的救護車離開了醫院,先西行朝景德鎮,然後轉往鄱陽湖方向駛去。
  一個時辰後,救護車在一個山脈穀口處停了下來。
  荊太極跳下車,舉目四望,但見滿山遍野都呈現出一片片紅色和金黃,晚秋初冬的江南山景真的是別有一番滋味,他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來,“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做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隻有師父這樣的世外高人,居於此等風光倚麗的山中,方顯隱士之高雅呢,荊太極一麵想著,一麵朝穀中走去。
  師父人稱王婆婆,待人和氣,甚少與外人交往,以至於沒人曉得她老人家竟是數十年前的峨嵋派名宿,更無人知道她還是中原祝由外術的傳人。自己少時家境貧窮,曾在峨眉山上寺廟中做過小工,與師父有過數麵之緣,自從四川中醫學院畢業以後,便分配到了婺源縣人民醫院,有一次在此山穀中采藥與師父偶遇,遂結下師徒之緣。
  從此,自己方知世上還存在有祝由外術這樣一門異術。
  穀中的草房前麵的那潭碧水依舊清澈見底,山洞裏流下來的溪水如同白煉般,砸在潭中升騰起團團白霧。
  老遠望見小姑娘萍兒在草屋前麵玩耍,身旁站著一個中年農婦。
  “荊叔叔來了!”萍兒發現了信步而來的荊太極,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哈,萍兒又長高啦。”荊太極笑著說道,想想自去年春節看過師父後,就一直再也沒有來過了。
  “婆婆出門去了。”萍兒噘著小嘴兒說道。
  “哦,師父什麽時候回來?”荊太極悄聲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那位大嫂是誰?”荊太極問道。
  “是婆婆找來看我的,就住穀外的那個村子裏。”萍兒回答說道。
  荊太極走到草屋前,向那農婦打招呼。
  農婦告訴他,王婆婆已經走半個多月了,可能還要半個月才能回來,這期間就由她來照顧萍兒。
  真是不湊巧,自己專門帶來了自孟祝祺脖子上拔下來的那兩根陰毛,準備交與師父驗證是否就是陰錐,如果是,那說明祝由外術江湖上還有人懂得,如果兩根陰錐是吳道明的,那麽嶺南吳道明是否與師父存在有什麽關係呢?
  師父從來沒有提到過。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落西斜時分,吳道明返回了南山村東頭的莊園,看看四下裏無人,便要提起上牆。
  “道兄。”樹後轉出一人說道。
  吳道明一驚,急視之,乃是師太。
  “這麽晚了,師妹怎會在這兒?”吳道明疑惑道。
  師太走了過來,莞爾一笑,輕聲說道:“道兄一起身,我就醒了,猜到道兄肯定到婺源複仇去了,本想隨後跟去,不料一出來就發現了有人在監視這棟房子。”
  “哦,見到人了麽?”吳道明問道,心中好生慚愧,自己出來時竟沒有發現。
  “是孟祝祺派來監視我們的,我把他抓住了,逼問下招供說傍晚時發現了我們一行人來到了莊園,那個朱彪他是認得的,而且已經跑回鎮裏向孟祝祺匯報了,孟讓他繼續監視。”師太說道。
  吳道明潛入婺源黃乾穗家中,已經偷聽到了黃乾穗和孟祝祺的談話,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現在那人呢?”吳道明問道。
  “已經被我點了穴,扔到樹叢中去了。”師太回答說。
  吳道明沉吟著說道:“看來我們得及早離開這裏了,天亮以後,黃乾穗他們就要來了。”
  吳道明講述了自己偷聽到的談話,然後對師太說道:“師妹,現在我們就去同寒生辭行,叫上朱彪殘兒一起走,天亮後就來不及了。”
  師太點點頭,兩人縱身躍過高高的圍牆,輕輕的落在了院子裏,狗舍裏,睡眼惺忪的笨笨探出狗頭,望了他倆一眼,隨即翻身又迷迷糊糊的摟著黑狗睡去了。
  吳道明敲開正房的房門,朱醫生父子重逢,交談了大半夜,此刻剛剛入睡。
  吳道明和師太進屋後把當晚發生的情況詳細述說了一遍,朱醫生感到事態較嚴重。
  “寒生,去叫醒朱彪和殘兒。”朱醫生吩咐道。
  不一會兒,朱彪和殘兒匆匆走進屋來,身後跟著懷抱孩子的沈菜花。
  朱醫生簡要的講了發生的情況,然後說道:“你們隻好馬上啟程了。”
  “寒生,這是我從太極陰暈裏取出來的太極卵,一共是27枚,現在交給你,用在需要它的人的身上吧。”吳道明將那帆布口袋遞給了寒生。
  寒生打開了布袋,露出了五色土卵,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用在需要它的地方。”
  沈菜花站在一旁看見後,忙悄悄捂住自己的腰間,她那兒還藏著一枚黃色的土卵。
  劉今墨牽來了三馬匹,朱彪和沈菜花母子騎一匹,吳道明與師太共乘一匹,殘兒單獨騎一匹,趁著黑夜,離開了南山村,一路向南疾奔而去。
  寒生的家中,外人隻剩下了老祖母女和妮卡,再就是劉今墨了。
  蘭兒悄悄拉住寒生,說道:“我離開原來的草房時,帶走了那幾枚土卵,現在與這袋子裏的一起藏起來吧。”
  寒生點點頭,找了把鋤頭在院內的一株梔子樹下挖了個坑,然後將所有的太極土卵都埋了進去,填好土平整好地麵,使之看不出來。
  村裏的公雞在打鳴,東方現出魚肚白,黎明就要到來了。

  上午十點,一輛吉普車晃晃悠悠的沿著新修的砂石小路開到了莊園前。
  車門開了,黃乾穗走了下來,身後跟著垂頭喪氣的孟祝祺,手裏還拎著兩大網兜水果,腋下夾著一本厚厚的紅封皮書,丟失了太極土卵,昨晚被姐夫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大門口站著一個滿臉紫癍的老男人,懷裏抱著一個桔皮模樣皺皺巴巴的嬰兒,仔細一看,黃乾穗心下卻吃了一驚,那醜陋的男人正敞胸露乳的給孩子喂奶……
  “噢,黃主任、孟主任來啦。”站在院子裏的朱醫生率先打起了招呼。
  黃乾穗眼睛瞄了一下,院子裏還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麵容十分俏麗,明顯具有異族特征,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野菊花的自然香味兒,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哈,朱醫生,怎麽樣?房子還滿意麽?這位小同誌是誰呀?”黃乾穗嘿嘿笑道。
  朱醫生說道:“她叫妮卡,是寒生的朋友,來自苗疆。”
  “嗯,不錯,這位苗族小同誌長的很漂亮哦,是共青團員嗎?”黃乾穗眼睛上下不住的打量著妮卡。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與中原漢地風俗本就不一般,苗女絕不像漢人女孩那樣見人害羞和膽怯,黃乾穗盯著她看,妮卡並不在意,反而睜著那雙清澈純真的大眼睛,落落大方的注視著麵前這個中年男人。
  “黃主任,二位請屋裏坐。”朱醫生招呼他倆進屋說話。
  可惜啊,隻是一個民間女子,對建國的事業無甚幫助,否則娶這麽一個漂亮姑娘作兒媳還是蠻不錯的,黃乾穗尋思著。
  孟祝祺想的可就多了,蘭兒既然搞不到手,這個姑娘倒是更有味道呢,小兵肯定會滿意的,關鍵是寒生已有了蘭兒,也就不會再發生衝突了。不過還是要先一步請寒生治愈小兵的截癱,長出新的蛋蛋要緊。
  “朱醫生,我今天一來看望一下你們父子,看看生活上還有什麽困難,組織上會盡力給予解決。二來呢,是給你們送紅寶書來啦,祝祺呀,快拿出來吧。”黃乾穗態度極為誠懇。
  孟祝祺連忙將腋下的厚書遞了過去。
  “這是最新出版的毛選四卷合訂本,望你們父子加強理論學習,改造世界觀,樹立無產階級人生觀,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務啊。”黃乾穗說的是語重心長。
  “老爹。”寒生從門外走了進來。
  “啊,寒生,嗯,一個多月不見,人顯得成熟了許多嘛。”黃乾穗滿意的打量著他說道。
  寒生隻是禮節性的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麽。
  “寒生,房子還滿意麽?你和蘭兒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可是一定要來喝喜酒的喲。”黃乾穗笑眯眯的說道。
  寒生正色道:“說到房子,原來的三間草房雖然簡陋,但是溫馨,若是老房子還在,我寧願還在那兒住,老爹,我以後有錢,一定會把建房子的錢還給他們。”
  朱醫生讚許的點點頭,然後說道:“黃主任,無功不受祿,這建房子總共花費了多少錢?我們父子一定要還上的。”
  黃乾穗嘿嘿一笑,不予作答,反而站起身來,說道:“我來參觀一下各個房間,若是哪有不合適的地方,就和孟主任提好了。”
  朱醫生明白黃乾穗的用意,反正朱彪和吳道明他們已經走了,看看也無所謂。
  黃乾穗和孟祝祺視察了所有的房間,沒有見到朱彪的身影,倒是一眼瞥見了劉今墨。
  “哦,劉今墨先生在這裏啊,真是少見的很呢。”黃乾穗意味深長的說道。
  劉今墨冷笑了一聲,淡淡道:“我在這兒是請寒生治病的。”
  朱醫生見狀解釋說道:“劉先生、妮卡和門口那個帶孩子的老祖都是寒生的病人。”
  “寒生,首長前兩天打電話來,他一直惦記著你呢。”黃乾穗和藹的說道。
  寒生未可置否。
  “寒生啊,你上次說過,若是你爹回來了,你答應過給小兵治病的,還說蛋蛋可以重新長出來。”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說。
  寒生板起了臉,緩緩說道:“可是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竟然設置圈套誘騙蘭兒,這又做如何解釋?”
  “誤會,誤會,我向你賠禮道歉,你想,小兵是個沒蛋蛋的太監,能有什麽非分之想呢?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求你了。”孟祝祺躬著腰,差點爬到地上去了。
  黃乾穗鄙夷的瞥了小舅子一眼,轉過來對寒生說道:“孟主任已經認錯了,另外,我正式通知你們,組織上已經決定,吳楚山人一家可以正式落戶南山村了,下午就派人送上表格來填寫,而且可以分到一塊宅基地,是這樣吧,孟主任?”
  孟祝祺一愣,隨即忙不迭的說道:“是是是,已經決定了,鎮革委會馬上出一個紅頭文件,特事特辦嘛。”
  寒生心裏明白,這些都是以給孟紅兵治病為條件的,可是為了蘭兒一家能夠留下來,自己難道能夠拒絕麽?
  寒生鄭重的說道:“治療的方案我需要想一想,你們先替蘭兒一家辦理手續吧。”說罷轉身離去。
  “好好,下午就辦。”孟祝祺在寒生身後千恩萬謝道。
  黃乾穗一看也問不出結果來,於是先行告辭,朱醫生送其至大門口,吉普車駛離了朱家。

  “你派來監視的人呢?”黃乾穗不滿意的問道。
  “奇怪,我也沒見著,他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孟祝祺也是一頭霧水。
  “先回到鎮上去。”黃乾穗吩咐道。
  吉普車加足馬力,絕塵而去。
  到了南山鎮革命委員會的大院,黃乾穗走進了主任辦公室,那邊早有人端上來熱茶。
  孟祝祺在傳達室問了一下,派出去的人沒有回來。
  黃乾穗“哼”了一聲,說道:“南山村要繼續監視,那個吳楚山人一家的事兒,你就抓緊辦吧,不然,寒生也不會來給小兵醫治的,這個小滑頭。”
  孟祝祺應聲出門安排起草紅頭文件去了。
  黃乾穗沉思片刻,從桌子上抓起了電話,撥通了人民醫院院長辦公室的電話,對方告知院長不在。
  黃乾穗返回了縣城,剛到家不久,荊太極登門拜訪。
  “黃主任,我懷疑吳道明和那老尼姑並沒有死。”荊太極拿出那兩根陰毛,向黃乾穗解釋了他的疑惑和推測。
  黃乾穗聽罷沉吟良久,說道:“你分析的也不無道理,紅信石的毒可以解的麽?”
  荊太極說道:“急性的送院及時洗胃輸液還有治,但是我們給下的是慢性劑量,平時除了稍有疲憊外是難以覺察出來的,當體內積累到臨界點突然發作時,即使是洗胃也無濟於事了。”
  “那時,除非有一個人在他倆身邊,興許能夠醫治。”黃乾穗若有所思的說道。
  “誰?”荊太極驚訝的問道。
  “寒生。”黃乾穗答道。
  荊太極疑惑道:“寒生?莫非是那個社會上傳說曾治好漸凍人症的所謂‘神醫’麽?不足信。”
  “這是我親眼所見的,因為涉及到國家機密,所以封鎖了消息。”黃乾穗說道。
  “難道真有此事?他是如何用藥的呢?”荊太極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黃乾穗回憶道:“他用一條青色的小蠶蟲,先是拔了些患者的陰毛燒成了灰,喂給小蠶蟲吃,然後再讓患者吃下那蠶蟲,同時捂住了患者的口鼻,最後患者放了一聲響屁,病就好了。”
  荊太極聽得目瞪口呆,這簡直是荒謬至極嘛,若不是出自黃主任之口,他早就嗤之以鼻了。
  荊太極搖了搖腦袋,說:“有機會的話,我倒要見識一下寒生這個人。”
  “下午就有機會。”黃乾穗說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寒生,你來一下,老爹有話同你講。”朱醫生見吉普車走遠,招呼寒生回到了房間內,輕輕關好門。
  “老爹,什麽事?”寒生問道。
  “寒生啊,你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治了苗寨頭人的脫骨疽,給殘兒開刀動手術,治好了梅小影婆婆的青風內障,加上以前的漸凍人症,老爹隻想知道,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朱醫生嚴肅的望著寒生說道。
  寒生想了想,麵色鄭重的說道:“老爹,我是從咱家曾祖墳墓下麵的古墓裏找到了一本書……”於是,他向父親講述了那天晚上摸黑回到靈古洞前麵的老墳裏找丟失的指骨的事兒,後來看到了金井,於是沿著金井挖下去,發現了一座古墓,裏麵有一具長滿白毛的屍首,旁邊有個木匣,匣裏有本書和一把尺子,原來是一本醫書。
  “什麽醫書?”朱醫生驚訝之極。
  “《青囊經》。”寒生說道。
  “《青囊經》!你,你是說當年華佗的……”朱醫生驚愕的嗓音都顫抖起來了。
  寒生點點頭。
  朱醫生感到腦袋一陣眩暈,寒生忙扶父親坐下。
  “那書在哪兒?”片刻,朱醫生鎮定下來後問道。
  寒生歎了口氣,惋惜的說道:“我藏在笨笨的窩裏,一起被火燒掉了。”
  “……天意如此啊……一千七百年了,世人誰能料到,當年華佗的青囊醫書竟然還能流傳下來,為我兒子所得呢。孩子,老爹已經老啦,你還年輕,盡你所知的去為天下百姓做事吧,記住,醫者,醫德為首,醫術次之,懂嗎?”朱醫生歎道。
  “我知道了,老爹。”寒生說道。
  有人輕輕的叩門,門開了,劉今墨走了進來。
  “寒生,你真的要去給那個孟祝祺的狗屎兒子治病麽?”劉今墨問道。
  寒生沉吟道:“為了蘭兒全家,我隻能這麽做了,況且,為醫者,是不能夠擇人而醫的,就像當年華佗,既為一代名將關雲長刮骨療毒,也不拒絕為奸雄曹操醫治頭風,至於善惡到頭,自會得到報應的。”
  朱醫生欣慰的點點頭,寒生這孩子終於長大了。
  “他的截癱是我幹的。”劉今墨說道,並講述了孟紅兵百般調戲蘭兒,並企圖猥褻她時,自己出重手加以懲戒的事情。
  寒生聞言心中怒火頓起,但最後還是慢慢的克製住了,待心情平靜下來後,緩緩說道:“世上惡人隨處可見,是趕盡殺絕不了的。”
  劉今墨默默地看著寒生,見他主意已定,歎了口氣,說道:“我以獨門三陰重手點擊了他的大椎穴,真氣封閉了他的督脈,若是要解,須第二次重擊,泄去滯留在‘三陽督脈之會’內的真氣,一個晝夜後方可泄盡。”
  寒生略一思索,心下明了,說道:“大椎,督脈本穴,別號百勞,督脈為陽脈之海,其脈入髓,上達清陽之竅,下及元氣之根,統攝周身之陽氣,故大椎內可通行督脈,外可流走於三陽。劉先生阻斷此穴道,使之陽氣上不能達清竅,下則難以布達四肢。好,劉先生就隨我一起去吧。”
  “真是太便宜了那臭狗屎。”劉今墨嘟囔道。
  “那我們就給他弄些狗屎好啦,嗯,就叫做‘狗中黃’。”寒生不懷好意的“撲哧”笑了起來。

  下午兩點鍾左右,莊園外麵響起了汽車喇叭聲。
  劉今墨拉開了大門,吉普車上下來了孟祝祺、隨從還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劉今墨的目光盯在了那中年人身上,那人國字臉,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器宇軒昂,但是自眉間卻隱約透出一絲邪氣,此人正是荊太極。
  荊太極乍見劉今墨,心中更是一驚,此人清臒道骨,鷹鼻隼眼,陰沉之極,太陽穴高高鼓起,乃是一內家高手。
  “哈哈,劉今墨,我來給寒生送紅頭文件了來啦,以後蘭兒一家就是我南山鎮的戶籍了。”孟祝祺打著哈哈,心情愉悅的說道。
  “請進。”劉今墨冷冷的說道,聲音如金屬般刺耳。
  客廳落座後,朱醫生請吳楚山人過來。
  “看,南山鎮革命委員會正式下發的紅頭文件,吳楚山人,以後你們一家就正式落戶南山村了。”孟祝祺滿臉堆笑道。
  山人看了一遍那份文件,內容無非是經鎮革委會研究決定同意落戶雲雲,文件下麵附有表格,山人抽出鋼筆,迅速將一家人的情況填上交給了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問。
  朱醫生出門喊寒生進來。
  荊太極的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走進門來的青年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惟有兩隻眼睛清澈深邃,神情落落大方,倒也看不出有什麽異常之處。
  “寒生啊,什麽時候可以開始醫治小兵啦?”孟祝祺陪著笑臉問道。
  寒生掐指頭算了一下,說道:“明天吧。”
  “小兵的蛋蛋能治吧?”孟祝祺又追問了一句道。
  寒生看了一眼孟祝祺,說道:“明天上午,你找一個外科大夫配合我,準備好手術器械。”
  “好好,一定照辦,一定照辦。”孟祝祺大喜,忙不迭的應道。
  寒生扭頭向門外走去。
  “小兄弟,你準備采用何種治療方案呢?”身後傳來一句渾厚的問話聲。
  寒生轉過身來,望著那位坐在旁邊一直不動聲色的中年人。
  “我剛才忘了介紹下,這位是縣人民醫院的荊院長。”孟祝祺緊忙說道。
  寒生點點頭,說道:“方案還沒有完全想好,對不起,我還要去進行準備工作。”說吧,轉身出門,他對這些人沒好感,治療亦是迫不得已。
  荊太極略顯尷尬,嘿嘿一笑,說道:“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
  孟祝祺趕忙起身追出門去,喊道:“我明天一早派車來接你。”
  “好吧。”寒生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今墨站在院子裏說道:“需要我做些什麽?”
  “抓鼻涕蟲。”寒生說道。
  鼻涕蟲,又名野蛞蝓,其狀如蝸牛,但無殼,專門夜間出來活動,蠶食綠色植物,白天則潛伏於近水青苔石縫之中。由於長年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它的身體裏含的水分特別多,大約占全身的90%以上。
  《青囊經》上記載,此蟲汁水可化人肉體殘漬,接斷骨經絡血管,實為天地造化之物。
  寒生同劉今墨來到了南山腳下,找到一條陰濕的小峽穀。兩人開始扒開灌木,沿小溪邊一路尋去。
  黃昏時,兩人共捉到了十餘條鼻涕蟲,個頭約有三寸多長,渾身黏糊糊的,寒生把它們都放入了一個瓶子裏。
  回到家中,寒生到廚房抓了一小撮鹽,撒在了那些鼻涕蟲的身上。
  劉今墨好奇地看著寒生興致勃勃的做著這些事情,他是一個極有深沉的人,不該問的他絕對不會開口。
  “鼻涕蟲藥用取其汁水,往它身上灑點鹽,它身體裏的水分就會透過皮膚慢慢滲透出來,最後隻剩下一張皮了。”寒生對他解釋道。

  縣人民醫院住院部,孟祝祺喜氣洋洋的走進了病房。
  “小兵,寒生終於同意醫治你了。”孟祝祺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感。
  孟紅兵自頸部以下仍不能動,護士們還是盡職盡力的,所以他的身上基本上還沒有長褥瘡。此刻,聽得父親帶來如此喜訊,高興的大叫道:“蛋蛋,他能讓我有新的蛋蛋?”
  孟祝祺滿臉笑容的說道:“當然,你很快就會有了。”
  “太好啦,這家醫院裏就有兩個小護士不錯,臉蛋紅的像蘋果,小嘴兒像櫻桃,胸脯上兩個水蜜桃,咬一口直流蜜汁。可是做老婆不好,還是要蘭兒。”孟紅兵吐沫星子噴了孟祝祺一臉。
  孟祝祺見兒子情緒高漲,心下也是高興之極,忙告訴他說道:“小兵,寒生家裏來了一個異族的女孩兒,那個臉蛋兒啊,漂亮的簡直無法形容,身上還有一股天然的花香,令人銷魂,你一定會喜歡的,至於那個蘭兒就算了吧。”
  “你說的是真的麽?”孟紅兵板起了麵孔道。
  “當然是真的,千真萬確,等你的病好了,我馬上帶你去看,保準你滿意。”孟祝祺說道。
  孟紅兵躺在病床上,憧憬著有了蛋蛋以後的目標和計劃,臉上浮起了淫蕩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來接寒生的吉普車就已經停在了莊園的門口。
  寒生手裏拿著那隻玻璃瓶子,裏麵的鼻涕蟲經過了一夜的時間,果然都隻剩下了一張皮,化成的汁水大約有半瓶子之多,十分的粘稠。寒生拿著一雙筷子,夾出那十餘張野蛞蝓皮扔掉,扣上了瓶蓋,與劉今墨登上了吉普車。
  今天是婺源縣城的大集,老遠便見集市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前麵停一下。”寒生吩咐司機道。
  司機詫異的望著寒生。
  寒生笑笑,說道:“師傅你在路邊等一下,我要去買點東西。”說罷便與劉今墨跳下了車,朝集市裏走去。
  劉今墨依舊默默地跟在寒生的身後,沒有打聽他要做什麽。
  前麵是一排木頭肉案,這裏是賣豬肉和牛羊肉的攤子,攤主麻利的揮動著砍刀,大聲地吆喝著。
  七十年代,物質還不是很豐富,豬肉瘦多肥少,人們也大都是幾兩半斤的稱上一點回家開點葷。那時候的公豬也都基本上不閹割,長不大也就屠宰掉了,因此集市上公豬肉較多。
  寒生走到一個肉攤前,問攤主道:“我要買兩個豬哥佛。”
  攤主瞧了他一眼,說道:“我這豬哥佛正是一歲的火候,絕對大補,剛剛宰殺的,還溫乎的呢,”說著從案下抓出兩隻豬睾丸來,“兩隻五毛錢拿去,便宜著呢。”
  寒生掏出五毛錢遞過去,買下了這兩隻新鮮的豬睾丸。
  豬睾丸俗稱“豬寶”、“豬哥佛”,以形圓色紅無殘肉者為佳。中醫認為,豬睾丸性味甘、鹹、溫,入肺、腎經,有溫腎壯陽,補肺益氣之功,適用於腎虛衰之*****、咳嗽、喘氣和腰膝酸軟等症。
  寒生打開瓶蓋,將兩隻豬哥佛浸泡在了鼻涕蟲液裏,然後扣好蓋子,滿麵春風的對著劉今墨說道:“我要把這兩個蛋蛋裝進孟紅兵的老二下麵去。”邊說著還是沒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劉今墨一聽也樂了,心道,這寒生也真是太能搞了,虧他想得出來。
  “你再去想法弄一包狗屎來,臭臭那小子。”寒生吩咐道。
  “沒問題。”劉今墨爽快地答應了,笑著去找狗屎了。
  不一會兒,劉今墨用報紙包了一大灘臭烘烘的狗屎回來了,這東西集市上從來不缺。
  “還熱乎的呢。”劉今墨笑嘻嘻的說道。
  兩人回到了車上,朝縣醫院駛去。
  “什麽味道?”司機噤了噤鼻子。
  寒生與劉今墨則笑而不答。

  醫院病房裏,窗台和桌子上擺滿了鮮花,孟祝祺和身穿白大褂的荊院長已經等在了那裏,孟紅兵更是精神煥發,一宿未睡。
  寒生和劉今墨推門走了進來。
  荊院長的鼻翼翕動了兩下,沒有作聲。
  “什麽味道,有點打鼻子。”孟祝祺深吸了兩口,疑惑道。
  “狗中黃。”寒生隨意說道。
  “就是狗屎。”劉今墨微笑著補充道。
  荊太極“哼”了一聲說道:“寒生同誌,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麻醉師已經等在那裏了。”
  “不用了,就在這裏手術即可,他下麵沒有知覺,也無需麻醉,直接開刀。”寒生說道。
  荊太極一愣,道:“這裏達不到無菌環境。”
  “沒有問題,不會感染的。”寒生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荊太極轉過臉對孟祝祺說道:“我們還是先研究一下手術的方案。”
  孟祝祺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道:“要麽馬上開始,要麽我就回去了。”
  孟祝祺知道寒生身懷奇術,做事往往匪夷所思,決不能以常理度之,於是趕忙說道:“依你,一切都依你。”
  寒生瞥了一眼荊院長,說道:“無關的人可以出去了。”
  荊太極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配合你手術的外科醫生,請吩咐吧。”
  哼,不就是一個農村裏的赤腳醫生麽?既未讀過醫科,又沒有經過係統的專業培訓,也許祖傳有幾個偏方,便拿來唬人,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夠讓頸椎受損的高位截癱病人站起來,如何能夠讓太監長出新的蛋蛋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寒生上前一把掀開床上的被子,露出了赤身裸體的孟紅兵和他胯下那一團濃密的黑毛。
  “那好,首先請院長刮毛。”寒生吩咐道。
  荊太極二話未說,手持剃刀,刀光閃爍,那黑色的陰毛如天女散花般紛紛飄落,不一會兒,已經刮得幹幹淨淨,像是一隻白條光雞子。
  此刻,人們看清了,孟紅兵的卵蛋處是幹癟癟的,隻剩下了一張皺巴巴褐色的皮。
  “消毒。”寒生說道。
  荊太極戴上口罩,套上手術橡膠手套,先以碘酒再用酒精棉球對整個陰部反複的塗抹消毒。
  “割開陰囊,注意避開血管。”寒生手指著需要劃開的位置和長度,向荊太極示意。
  荊太極是多年的老醫生了,操刀手法極為嫻熟,但見他單手三指捏刀,不晃不顫,無聲無息的在陰囊的正麵劃開了寸許長的一道裂口,隻有表皮上的毛細血管微微滲出了一點血。
  孟祝祺心疼得不忍再看,緊忙調轉過了頭去。
  說時遲,那時快,寒生早已伸手入瓶,抓出那兩隻黏糊糊沾滿了鼻涕蟲液的豬睾丸,扯住陰囊皮,將其硬生生的從刀口處塞了進去,然後拿過瓶子,又朝陰囊內裏倒入了少許粘液。
  “立刻縫上刀口,手術結束了。”寒生微微笑道。
  荊太極是一名醫生,他明白,寒生的做法是要移植一對睾丸進去,但是既不連接毛細血管和輸精管,也沒有見其有任何的防止免疫係統排斥的措施,當然睾丸的移植手術在國內外仍屬空白。簡直是異想天開,所以他幾番想要阻止寒生,但是回過頭來一想,祝由術不也是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法術麽,既然孟家父子都沒意見,自己倒不如索性瞧個究竟,隻是,寒生從哪兒搞來的睾丸呢?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從大集上花五毛錢買來的豬的睾丸。
  孟紅兵下身無知覺,所以一直豎起了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寒生說手術完成,才鬆了一口氣。
  “小兵啊,你現在剛剛移植了兩個蛋蛋。”孟祝祺告訴兒子手術的進展狀況。
  “真的?個頭大不大?爸爸,我以後再也不用吃激素了。”孟紅兵興奮的直嚷嚷。
  “大,個頭極大,比老爹的還大呢。”孟祝祺安慰兒子道。
  荊太極縫好了刀口,再一次的進行了消毒,然後包紮了起來。
  “寒生同誌,你怎麽處理異體排斥反應,是否需要服用降排斥反應的糖皮質激素如強的鬆類的藥物?”荊太極問道。
  “不需要,決不會產生排斥的,更不會感染,這瓶子裏的藥水就是我的獨門秘藥,不但可以化去殘留的腐肉,而且可以接經通脈,那層中性黏液會使免疫係統發現不了異物,放心好了。下麵開始治療高位截癱,劉先生,準備狗中黃。”寒生說道。
  荊太極啞口無言,心道,那就走著瞧吧。
  劉今墨順手拿過來孟紅兵吃飯的搪瓷碗,將狗屎倒了進去,滿屋子頓時臊臭撲鼻。
  寒生對孟祝祺說道:“黃狗屬土,其屎中黃性酸,味澀,可接地氣,現在你用手將狗屎塗抹到病人的全身,一個月之內不能洗去,明白嗎?”
  孟祝祺半信半疑的望著寒生:“這……”
  “不治就算了。”寒生滿不在乎的說道。
  孟祝祺見狀一咬牙,手伸進碗中抓起一把狗屎,“啪”的一聲甩在孟紅兵的胸脯上,然後開始塗抹起來……
  正麵塗完了,又叫荊院長幫忙翻身抹身後麵,最後,那碗臭狗屎抹的光光的,一點沒剩,連荊太極都蹭了一手。
  “好了,你們可以先去洗下手了。”寒生說道。
  他倆噤著鼻子趕緊到走廊對麵盥洗室裏洗手去了。
  寒生使了個眼色,劉今墨轉身一記重手,點在了孟紅兵的大椎穴上,那小子一聲未吭,登時昏厥了過去。
  孟祝祺和荊太極返回了病房。
  寒生對他們說道:“好了,狗中黃藥力已經發作,他會昏睡十二個時辰,醒來後就可以活動了。記住,狗中黃須保持整整一個月,如果提前洗去的話,會影響療效,後果自負,再也不要找我了。”
  “一定,一定。”孟祝祺忙不迭的說道。
  “走吧。”寒生與劉今墨揚長而去。
  孟祝祺與荊太極麵麵相覷。
  荊太極眼睛瞥見了那個裝有黏糊糊藥液的玻璃瓶子,嗯,寒生的獨門秘治的藥水,我得拿去化驗,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吳道明、師太、殘兒和豬彪一家人星夜快馬南下,天明時分,已經跑出數十裏路。山間霧氣靄靄,他們下馬在山道旁交叉路口處的一個小食攤,吃了些早點。
  吳道明對大家說道:“此地前行人口逐漸稠密,大白天騎馬惹人注意,我們應當換乘汽車了。”
  大家都認為他說的有理,於是朱彪出麵,找了當地的老表,以極便宜的價格賣掉了馬匹,然後到前麵的集鎮,乘上了南行的長途汽車。
  不一日,他們一行終於來到了南海邊上的大鵬灣。
  除了吳道明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大海。眺望著蔚藍色的大海,海麵上翱翔著的海鷗,大家俱是興奮不已。
  吳道明領著大家躲藏到了大梅沙一戶漁民的家裏,讓大家休息,養足精神,夜裏趕潮水偷渡香港。漁民村裏的年輕人基本上都跑到香港打工去了,村裏隻剩下些老人家和小孩,依靠香港那邊的匯款過著緊繃繃的日子。
  老人家收下了錢,也就不再說什麽,出去將一名蛇頭帶了來,談好價就等著晚上漲潮了。
  亥時初,他們偷偷的登上一條小漁船,駛向了對麵的香港。一個多小時後,船停靠在了新界一個隱蔽小山坳的海邊上,吳道明帶他們穿山越嶺,天亮前趕至九龍尖沙咀碼頭,乘上早班的天星小輪,順利的渡過了維多利亞海灣,來到了香港島中環,打的上了半山。
  香港的半山是富人區,一棟棟依山麵海的別墅掩映在山間樹叢中,風景怡人,但是價格昂貴,有頭有臉的富豪們大都集中到了這裏,吳道明也擁有一套,是當年師父去世時留給他的。
  山頂道911號別墅,吳道明撳響了門鈴,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傭跑了出來,打開了花園高大的鐵門。
  “吳先生回來啦。”女傭恭敬的說道。
  吳道明介紹道:“這是王媽,在這裏做了很多年了。大家請進。”
  別墅隻有兩層,約有七八間房子,二樓露台十分的寬敞,從這裏望下去,可以俯瞰整個的維多利亞海灣和對麵的九龍。
  師太站在露台上,凝眸眺望著遠方,眉頭微鎖,海風微拂撩起她那剩餘的白色發絲,仿佛像一尊雕塑,吳道明不由得看的癡了。
  “師妹,在想什麽?”吳道明在耳邊柔聲問。
  師太輕輕感慨道:“人生如夢,世事無常啊……”

  晚餐豐盛之極,全部都是海鮮,白灼基圍蝦、清蒸石斑魚、蔥薑炒花蟹、清炒響螺片、西芹腰果帶子和菜幹鴨腎蜜棗湯等等,全部都是王媽的手藝。
  席間,朱彪大快朵頤,不住的稱讚菜肴的美味。
  王媽偷偷的問吳道明,那個懷抱孩子的女人好象怪怪的,怎麽不吃飯?吳道明不好深加解釋,隻能告訴王媽不要管了。
  沈才華瞪著黑黑的眼睛,望著大家在吃東西,心中漸漸的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小舌頭不住的舔著嘴唇,他已經多天沒有進食了。
  晚飯後,大家來到客廳,那裏有一部電視機,大家在中原還都沒有見過這東西,一個方方的匣子,裏麵可以放五彩電影,簡直方便之極。
  吳道明給大家播放的是麗的電視台的節目,裏麵講的是粵語,大家都聽不懂,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轉換到無線電視台,正好是重播本年度香港小姐的選美比賽。
  “怎麽穿這麽少?”朱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泳裝的佳麗們。
  一九七五年的香港小姐出爐了,傳奇港姐張瑪莉戴著王冠微笑望著大家。
  “你們知道麽?她就是前年去世的功夫影星李小龍的嫂子,曾經是一個街頭流浪兒。”吳道明翻譯給大家聽。
  殘兒端詳著這位港姐,幽幽說道:“比明月差遠了。”
  吳道明聽罷苦笑了下,安慰他道:“我明天就開始去打聽明月的下落。”
  多日來的趕路勞頓,大家都頗感疲憊,於是陸陸續續的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露台上,沈菜花抱著孩子若有所思的望著夜幕中的星星燈火,小才華在母親懷中昏昏欲睡。
  “嗷……”的一聲怪叫,發自相隔不遠的一棟別墅內,沈才華猛然驚醒了,豎起耳朵傾聽著。

  第二天清晨,起床洗漱後還未吃早餐,山頂道上響起了一連串的警笛聲,一直開到了別墅的外麵。
  吳道明吃了一驚,忙叮囑大家不要露麵,由他來應付警察。吳道明走出院子,站在了鐵門內,透過柵欄看到三四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停在了隔壁山頂道900號的門前,不知道那家出了什麽事。
  他開門走了出去,來到了警車旁。
  就在這時,一付擔架從裏麵抬了出來,擔架上蓋著白布單,一隻毛茸茸的胳膊垂在了擔架的外麵,那絕不是人類的手臂……
  吳道明鬆了一口氣,回來告訴大家沒事了,警方不是在搜捕偷渡客。
  早餐時,沈菜花母子沒有出房間,王媽進屋去問候時,發現嬰兒沈才華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熟睡著,肚子脹的老大。
  吃完了早飯,吳道明告誡大家先不要隨意出門,自己與師太兩人前往九龍城寨打聽“香江一支花”老陰婆的蹤跡。

  九龍旺角以北有一條界限街,它將九龍半島橫向一分為二,街南部分稱九龍,街北為新界。界限街東街口通往啟德機場,啟德機場北麵就是著名的中港英三不管的九龍城寨了。整個城寨占地隻有不到三公頃,可人口卻有近五萬人,城寨人口密度計算下來相當於每平方公裏190萬人,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這裏是一塊被英國割占而仍是中國行使領土主權的地方,身份非常特別。原來在《中英展拓香港界址專條》中議定,中國官員仍可駐紮九龍城內,並保留附近碼頭以便往來,城寨因此成了‘界中之界’。但實際上,清朝、國民黨時期和解放後,中國都未在此治理,結果城寨成了三不管地方,許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這裏來逃避,寨內藏汙納垢,色情場所、賭場、鴉片煙館、海洛英館、犬肉食堂等四處林立。街道狹窄如走廊,居民用水來自八條公家的水管或水井,環境十分惡劣,像吳道明這樣有一定身份之人,從來是不會去那裏的。
  吳道明和師太走進了城寨,本身就狹窄的小道上蹲滿了算命看相的術士,每見到有人走過,都會喊上幾句,無非是“先生,好福氣啊,隻是最近會遇到無妄之災呢”,或是“先生,送您一相,不準不要錢”之類的廢話。
  吳道明對師太笑道:“九龍城,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就拿這些算命的來說,都是唬人的,哪兒會有真才實學的。”
  “不見得吧。”路邊上一個渾身邋遢的長著山羊胡子的老頭說道。
  吳道明一聽那聲音渾厚且中氣十足,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定睛望去,原來是一測字先生。
  “魚目混珠,泥沙俱下,世人誰又識得卞氏之玉,隋侯之珠呢?”那人自語道。
  吳道明見此人談吐不凡,遂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煩請先生測一字。”
  那人推過筆硯和紙張,吳道明執筆沾墨,不加思索寫了一個“尼”字,不料墨汁太飽,落下一滴在字的左邊,黑黑的一個圓點。
  “不好意思。”吳道明說道。
  那人仔細看了看,說道:“天意使然,不必客氣。不用說了,先生問的是婚姻,若猜得不錯,你想娶一位比丘尼。”
  吳道明愣了一下,說道:“怎講?”
  那人指著“尼”字道:“屍下匕字出頭為七,七同‘妻’音,尼字旁滴落墨點渾圓如日,‘日’尼,自然是想娶尼為妻了,不過恐怕是凶險之極。”
  吳道明冷冷道:“凶險何來?”
  “屍下藏匕,凶險自知。”那人頭也不抬的說道。
  吳道明與相士之間的談話均是講的粵語,師太在一旁一個字卻也聽不懂,隻是見吳道明的臉色突然間凝重了起來。
  “多字能測麽?”吳道明問道。
  “請寫吧。”相士說道。
  吳道明拿過筆來,一揮而就,五個字:香江一支花。
  那山羊胡相士一看臉色驟變,忙收拾相攤,說道:“今天不看了,我有事要走了。”說罷,匆匆離去,拐入一條狹窄的巷子裏麵去了。
  “咦,這人怎麽走了,錢也沒收。”師太詫異道。
  吳道明沉吟道:“此人一定知道‘香江一支花’的下落,否則不會如此的恐懼,我們跟上他。”
  吳道明與師太加快腳步,也朝那條巷子裏追蹤而去。

  破爛的巷子到處堆著雜物,晾曬著衣物,地麵上一灘灘的髒水,轉過了幾條小巷,前麵已經來到了九龍城寨的中心,幾個東搖西晃的醉鬼擋住了去路,吳道明用力推開他們,兩個家夥站立不穩,摔倒在水窪裏,頓時大喊大叫起來,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
  吳道明沒有理睬他們,眼睛繼續盯著那匆匆遠去的相士背影,就在此刻,前麵巷子口出現了幾名皇家警察,在盤問著過往的行人。
  吳道明拉著師太拐進旁邊的岔道上,師太沒有香港身份證,不懂粵語,是經不起盤問的。
  “我們回去吧,這裏麵警察盤查的緊,明天我一個人來找那個相士。”吳道明說罷拉著師太匆匆往回走,溜出了九龍城寨。
  既然出來了,吳道明索性帶著師太去海洋公園看看,師太饒有興致的跟著轉了大半天,中午來到一家酒樓,點了幾樣小菜。
  兩人一麵吃飯,吳道明無意之間留意到了大堂內的電視機播報的無線台粵語午間新聞,“香港島驚現吸血鬼!昨天深夜,山頂道900號住戶一隻名叫‘傑弗’的五歲雄性大猩猩慘遭割喉……”
  吳道明吃了一驚,急忙放下了碗筷接著往下看,原來那戶人家早上起來發現傑弗橫屍在花園的草坪上,頸動脈被咬穿,體內大量的鮮血被吸食走,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據警方發言人稱,凶手極有可能不是人類……
  吳道明心下自然明白,那是沈才華幹的。
  “快吃,吃完趕緊趕回去。”吳道明急忙對師太說道。
  兩人匆匆吃完飯,結賬後打的返回半山別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門山鬼穀洞裏,陽公老僧從刹那間的驚愕之中恢複過來,也正是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野拂當年所冒死珍藏的這三壇子帶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就是為了消滅入關的滿清八旗而預留下的複仇種子,如此說來,這三個壇子可以毀掉一代大清朝,堪稱寶藏當然不為過。
  在地上的手電筒光中,三隻瓷壇裏麵湧出來的跳蚤絕對不少於數百萬隻,它們在壇中封閉了三百年,此刻見到了溫血的人類,遂一哄而上,拚命噬咬起來,連剛剛中彈而死的人也不放過,兌二、震四、巽五和那些已死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屍體上爬滿了吸血的跳蚤,一波又一波,就連被多爾袞青色彎刀削掉的那兩隻頭顱上麵,也同樣叮著一層黑麻麻的跳蚤。鐵掌櫃和幾名幸存的手下,也都無一幸免,成群的跳蚤先蹦到他們的腿上,然後躍上全身,鑽入衣服裏撕咬,鐵掌櫃等人摔倒在地,淹沒在跳蚤的洪流中。幾個人忍著巨大的痛癢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跳蚤們繞過了陽公老僧,一隻也沒有過來,陽公冷笑了兩聲。
  “師父,你沒事吧?”乾老大從石坑裏的夜明沙中爬起,來到陽公老僧身旁。
  陽公點了點頭。
  關東黃龍府,也就是現今的吉林省農安縣,曾於1940年6月發生過鼠疫大流行,是當時日本關東軍“731”部隊施放鼠疫菌所造成的。11月間,細菌試驗已經達到其目的後,日軍重新組成“滿鐵新京臨時防疫委員會”,即農安派遣隊(亦稱鼠疫殲滅隊),共千餘人,其中包括偽警察官、偽團兵,日本警備隊,日本關東軍衛生將校,哈爾濱赤字衣,哈爾濱醫大師生等,對農安縣城的疫源一舉掃蕩,將縣城所有地方經過近一個月的徹底清毒,反複進行了檢疫後,“滿鐵偽新京臨時防疫委員會”於同年底宣布農安縣鼠疫解除。縣城幾萬居民如同在人間地獄裏熬過了165天,幸存者的身上均具有了免疫力,這其中就包括了陽公老僧和乾老大。
  跳蚤們具有一種天生的洞察力,所以直接放過了他倆,直接攻擊那些沒有免疫力的人。
  陽公老僧的肺部被一枚子彈洞穿,產生了氣胸,還好未傷及要害,其餘的不過是些皮肉傷,他已經自行封閉了手太陰肺經的穴道,暫時無大礙。
  “師父,我們得出去,采藥為您療傷。”乾老大說道。
  “好吧,就從原路返回吧。”陽公老僧說道。
  乾老大扶師父站起身來,然後將其背在身上,就在這時,他倆聽到了一陣“隆隆”如萬馬奔騰般的聲音朝這邊而來,腳下都震動了起來,兩人頓時臉色大變,他們知道,這是白色巨鼠們蘇醒了……
  關東黑巫的腦屍毒氣並沒有令岩鼠和陰蝠們昏迷太久,當湘西老叟他們剛剛離開鬼穀洞的時候,岩鼠們便接二連三的蘇醒了過來,牠們一哄而上,噬咬起地上已昏厥赤裸裸的離三來,轉瞬之間,風卷殘雲,吃得連骨頭渣子都沒能剩下。
  紅眼陰蝠們則飛上了岩洞頂,倒掛在那裏休息。陰蝠首領一振雙翼,朝甬道深處飛去,那裏有他的老婆和新出生的孩子們。
  鐵掌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的望著那些白色的巨鼠們瘋狂的撲上來,頓時眼睛一黑,昏死了過去。那幾名手下正被跳蚤叮咬的滿地打滾,忽覺周身劇痛,眼前滿是晃動著的白色身影。
  時間不長,石地上留下來一灘灘的血漬,所有人的軀體都已經被吞食得一點不剩。
  白色的岩鼠大軍隨即朝甬道裏衝去,瞪著血紅的眼睛,嘴裏滴著口涎,發出陣陣迫不及待的咆哮聲。
  跑在頭裏的數十隻白色巨鼠已經躍到了地上死屍的身體上,開始了瘋狂的撕咬,其餘的則朝著陽公老僧這邊撲來。
  “咚咚咚”,乾老大敲起了薩滿手抓鼓,然後背起了陽公老僧,從容的向鼠群走過去。
  白毛巨鼠們停止了撕咬和低吼,默默地閃開了一條通道,乾老大一麵打著鼓,一麵走過通道,鼓聲漸漸遠去,岩鼠們又一擁而上,重新開始吞噬起地上的屍首來。
  乾老大背著陽公老僧出了岩洞石門,沿著石階一麵打著鼓點,一麵走下去。
  最後終於來到了水下暗道的入口,輕輕放下陽公老僧。
  “師父,您的身體能否潛的出去?”乾老大小心翼翼的問道。
  “什麽話?這點小事兒難得住為師麽?”陽公老僧鄙夷的說道,然後閉住氣,一頭紮入了水中。
  乾老大也緊接著跳進了冰冷的月湖水裏。
  初冬的陽光暖洋洋的撒在了月湖水麵上,霧氣在慢慢的消散著,陽公和乾老大赤條條的從水中上了岸,兩人從頭到腳,已經是光禿禿的,一根毛也都沒有了。
  白霧彌漫的半空裏傳來“吱吱”的叫聲,那是陰蝠首領夫婦帶著牠們剛剛出世的孩子,朝著寒生一行人的方向飛去了。
  陽公右胸處的一個彈孔中依舊有一絲血水流淌下來,十年的準備,竟然是個如此的下場,他禁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乾老大取來了下水前脫下的衣服,幫助師父穿衣。
  “僧衣就算了,做了十年的和尚,早就煩了,就換上兌二的衣裳吧。”陽公穿上了兌二那身藏青色的中山裝,倒也十分合體,摸了摸衣服口袋,裏麵竟然還有一遝人民幣和幾張花花綠綠的港幣。
  “師父,我們須盡快脫離天門山,以免被那湘西老叟發覺。”乾老大說道。
  “等等,”陽公的鼻子嗅了片刻,說道,“我聞到了老祖和我女兒的氣味兒,一直朝東去了,我們也同樣往東去。”
  在乾老大的攙扶下,兩人緩緩向東麵的雪峰山方向走去。

  路上,乾老大采了些止血消炎生肌的草藥,咀嚼後敷在了師父的傷口上。一連幾天,他們走走停停,那陽公本就是武功奇高之人,內力充盈,這點傷挨到繞過雪峰山,過桃源到了洞庭湖邊的時候,就已經基本上痊愈了。
  “師父,我們接下來呢?”乾老大說道。
  “老祖帶著孩子往東行,隻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與寒生他們一道回江西去,我記得寒生他們是來自婺源,我們就去那兒吧。”陽公說道。
  “師父是想……”乾老大問道。
  “當然是去找回我的孩子啦,為師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才有這麽一個女兒,是斷然不能丟掉的,至於那個老祖麽,簡直就是一個醜八怪,反正陰精已經采光了,幹脆吃了她的腦子,她也算是在為師的身體裏,一起共同的照顧孩子嘛。”陽公嘿嘿笑道。
  乾老大不覺心中一股寒氣升起,他陪著笑臉分析道:“寒生那夥人裏麵,我看除了青田劉今墨和那個白發老尼之外,其餘人的武功都是泛泛之輩,不過,即使他們全部都算上,也不是師父您的對手。”
  陽公點點頭,說道:“普天之下,除了湘西老叟和那個叫做朱彪的人之外,為師恐怕是再無對手了。”
  兩人打定了主意後,在湖邊的一個集鎮上,乘上了長途汽車,不一日,就已經來到了贛北的婺源縣城了。
  江南小城婺源,放眼望去,夕陽西下,白牆灰瓦,飛簷翹角,小橋流水,滿街的徽式民居給人一種恬靜悠閑的感覺。
  陽公隱身天門山寺十年,真的是感覺到了一種世事人非的滄桑,為求野拂寶藏,損失了七個徒弟,如今八旗子弟隻剩下一個乾老大了,逝者如斯,令人唏噓不已。
  兩人住進了一家名叫“人民旅社”的小旅館,然後來到了縣城的正街上,找到了縣郵政局,陽公要乾老大等在了外麵,自己走進去打一個長途電話。
  電話接通了,從京城那邊傳來了記憶中的那個熟悉的聲音,陽公告訴了對方,野拂寶藏其實是一個騙局,乃是野拂當年封存的三壇子帶有鼠疫的跳蚤。
  “如此說來,明朝末年和李自成的農民軍毀於鼠疫的說法是真的了,所謂7000萬兩白銀的野拂寶藏純粹是後人杜撰的。”京城那邊的聲音顯得十分的失望。
  “是的,我若不是體內對鼠疫有免疫力,也不可能活著回來了。”陽公說道。
  “好了,野拂寶藏的任務取消了,接下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那人說道。
  “什麽事情?”陽公問道。
  “你現在什麽地方?”
  “江西婺源。”陽公回答。
  “你替我去幹掉一個人。”
  “什麽人?”陽公接著問道。
  “青田劉今墨。”電話聽筒裏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我到哪裏去找他?”陽公心中微微一笑。
  “你去找婺源縣革命委員會主任,他的名字叫黃乾穗,但不要對他透露半點口風,我會安排他盡快與你聯絡,你住在哪裏?”
  “婺源縣人民旅社。”陽公答道。
  聽筒裏傳來嗡嗡的忙音,對方已經撂下了電話。
  陽公走出了郵電局,乾老大迎了上來。
  “我們需要去殺一個人,青田劉今墨。”陽公說道。
  “我想,他應該同寒生在一起。”乾老大說道。
  “嗯,盡管劉今墨的武功同江湖經驗都十分老道,但殺他並不難,不過最好是要避開那個朱彪。”陽公沉吟道。
  乾老大點點頭,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陽公說道:“別急,我在等一個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月色清涼,南山村已沉入夢鄉,曠野中霧氣靄靄,風兒也停了,一切都顯得異常的靜謐。
  劉今墨站在了莊園的庭院中,抬頭望著天空中的明月,心中升起一絲淡淡的鄉愁。
  遙遠的浙東南,記憶中的青田老家仿佛已經淡漠了,隻記得草房門口的那株大樹,樹下父親和哥哥被縛在那兒遭受淩辱的場麵。唉,轉瞬間已經數十年過去了,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在江湖之中飄泊,身不由己,直到遇上了寒生,這才猛然間清醒,歎為折服,此生終於可以活得有點目標和尊嚴了,他願意盡自己平生所學,保護寒生,浪跡中原,在民間治病送藥,解民於倒懸。
  江湖險惡,往往並非是“月黑風高殺人夜”,而恰恰相反,越是月明風清,良辰佳宵,越是血染羅帳,禍起蕭牆。
  今晚,他心中就有一絲慌慌的感覺。
  劉今墨輕輕一縱身,躍出了圍牆,站立在了曠野之中。
  山林間升騰起片狀的白霧,耳邊偶爾聽到幾聲蟲鳴,四下裏清涼寂寥,月色如水。
  才華也不知怎樣了,一想起他那柔弱的小嘴兒咬在自己乳頭上的感覺,頓時一股暖流湧遍了全身,沁骨入髓……
  一絲清風自腦後飄來,暗香浮動,劉今墨扭頭一看,一個白色的身影,神態極優美如飛天狀自院牆內悄然飄出,落在了身旁。
  “劉先生,夜深了,還不休息?”妮卡輕輕問道。
  劉今墨淡淡一笑,說道:“是啊,你也睡不著麽?”
  妮卡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望著皎潔的月亮,悵然道:“世人隻知苗疆的落花洞女純潔如月,明眸似星,貌美如花,吐氣如蘭,可是又怎知其相思之苦……”
  劉今墨點點頭,一路之上,他早已看出這位苗家少女的心思,可是世事往往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凡天意如此啊。
  “妮卡,寒生已有婚約,蘭兒也是個純真的好女孩兒,你盡管有意,然而卻是不會有結果的。”劉今墨善意的勸慰道。
  “落花洞女隻會嫁給山神、樹神和井神,可是我卻一心一意的想在醫神的身邊,縱使不能嫁與他,每日裏看著他也就知足了。”妮卡幽幽道。
  “唉,天下好男人不是沒有,何必自尋煩惱呢?”劉今墨說道。
  “可是,我喜歡他的心地淳樸,用心專一,慈悲和善良。”妮卡歎息道。
  “這隻是一方麵,”劉今墨想了想,又說道,“有一個青年,盡管心目中的姑娘早已有所屬,並不愛他,可是為了保全姑娘的榮譽,他寧肯付出生命的代價,死而無憾。你說,這樣的人,是否值得去愛呢?”
  “是的,值得去愛。”妮卡答道。
  “殘兒,他就是殘兒。”劉今墨說道。
  劉今墨向妮卡講述了天門客棧裏的那個血腥的夜裏,殘兒為了保護明月而身負重傷,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替明月蓋上了棉被……
  兩滴晶瑩的淚珠掛在了妮卡長長的睫毛上。
  “哈哈哈,太感動人了,世間竟還有如此癡情之男子,真是難得啊。”樹後轉出一人,正是乾老大。
  劉今墨大吃一驚,方才隻顧對妮卡講話,沒能察覺樹後有人,實在是太大意了。
  當他看清楚說話之人竟然是關東老客乾老大時,心中不僅一凜,暗道,他們不是全部葬身鬼穀洞了麽,怎麽又突然出現在了江西?
  “你怎麽……”劉今墨問道。
  乾老大嘿嘿一笑,道:“你以為我們都死在鬼穀洞了吧?不錯,有驚無險而已。”
  劉今墨知道其來者不善,身體遂加以戒備,口中說道:“你們來到江西,所為何事?”突然,他腦中警覺起來,心道:不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既然乾老大都能逃出鬼穀洞,那麽他師父陽公老僧更是不在話下了……老祖和孩子……陽公老僧已經進了莊園!
  “妮卡,我們回去!”劉今墨話未落音,早已飛身縱上了圍牆。

  此刻,陽公正在老祖的房間裏。
  今日傍晚時分,陽公師徒在街上吃過了晚飯,就早早的回到了那家旅社中休息,一個自稱姓孟的矮胖中年男子來到了房間,交給陽公一封信,二話不說就離去了。
  信中隻有幾個字:青田劉今墨現在南山鎮南山村東一座徽式莊園內。並附有自縣城前往那裏的路線草圖。
  陽公知道,這就是婺源縣那個姓黃的人送來的。
  兩人連夜行動,一路上按圖索驥,月上中天的時候,就已經趕到了南山村。
  那座徽式的莊園外麵,月光下站著劉今墨和湘西老叟的那個美麗的侍女。陽公吃了一驚,莫非湘西老叟也來到了這裏?“小心駛得萬年船”,鬼穀洞裏的那場血腥廝殺令他心有餘悸。
  陽公吩咐乾老大拖住劉今墨,自己則偷偷潛入莊園內,準備人不知鬼不覺地帶走自己的孩子,若是被湘西老叟發覺的話,恐怕麻煩可就大了,況且還有一個高手朱彪呢。
  至於劉今墨,自己出來時順手除去應該是費不了多少時間的。
  陽公繞至莊園後麵,悄無聲息的翻牆入內,憑著自己多年練就的敏感嗅覺,徑直的來到了西麵的一間廂房門前,以手試了試,裏麵已經插上了門閂。
  陽公掌心貼在了門板上,一點點加大發出的內力,門裏鐵質的門插漸漸的變形,最後“嘭”一聲輕微的響動,門插脫開了,陽公輕輕推門閃身進屋。
  那一聲響動盡管極其輕微,但是夢中的老祖還是驚醒了,她睜開了眼睛,剛剛張口,準備喝問時,一個黑影已至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耳邊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老祖一驚,猛然坐了起來,說道:“你們不是在鬼穀洞裏都死了嗎?”
  陽公嘿嘿冷笑了兩聲,說道:“我陽公是什麽人,豈會輕易就範?”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老祖問道。
  陽公“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閑話少說,趕快穿衣服帶上孩子,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老祖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倆都不能走,寒生正在想辦法醫治我們的孩子呢。”
  “我們的孩子怎麽了?”陽公詫異的問道。
  “還說呢,你這個采陰補陽的老淫僧,你不但害了我,而且還害了我們的孩子,你看她,剛出生就像個八十歲的小老頭子,若不是寒生來醫治,肯定活不了多久,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老祖忿忿的說道,眼淚在眼眶裏直轉。
  陽公心中頓時猶豫了起來,自己采光了老祖的陰精,她的死活自己從來沒考慮過,但是孩子生成個怪胎,若是就這麽帶走了,世間真的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醫治了。
  “陽公老僧,你究竟想怎樣?”院子裏突然傳來劉今墨的喝問聲。
  陽公見身藏已經暴露,匆忙說道:“你要讓寒生盡快治好我們的孩子,我會再來的。”說罷,身形一晃,已然出了房門。
  月色清涼如水,劉今墨站在院子中央,雙手舉至胸前,蓄勢待發。
  聽到聲音,吳楚山人及寒生和朱醫生都從房間裏出來了,陽公目光掃過,沒有發現湘西老叟和朱彪,心下立時犯疑,未知虛實,還是不能貿然出手的好。
  “哈哈哈,我不過是來看看我的女兒,你們何必如此緊張,如臨大敵呢?”陽公雙手一攤,笑將了起來,同時眼光遊移不定。
  陽公一句話,說的還真不無道理,父親看女兒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劉今墨聞言竟然一時語塞。
  寒生走上前來,說道:“陽公師傅,你女兒先天缺陰,這與你的惡行有著極大的關係,我現在盡力挽救你的孩子,你盡可放心,這是一個醫生的職責。”
  陽公麵色恭敬的說道:“寒生,可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方法?”
  寒生沉吟道:“我這兩天考慮了一個方法,應當會有效。”
  “什麽方法?”陽公急切的問道,他本身是一個武學奇才,觸類旁通,對醫理也並不陌生。
  寒生說道:“沈才華,天生陰氣過盛,若是能與你女兒陰陽平衡一下的話,我想這兩個孩子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孩子在那兒?”陽公點了點頭,問道。
  “香港。”寒生回答。

  在孟紅兵的病床邊,孟祝祺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忐忑不安的一夜。在醫院走廊的盡頭就可以聽到特護病房裏不時傳出陣陣類似公豬般的哼哼聲,原來是寒生放入孟紅兵體內豬睾丸的作用已經開始發揮,傷口以奇跡般的速度正在愈合。然而在傷口愈合的同時使患處原有的死皮產生脫落,通過鼻涕蟲黏液的催化作用慢慢形成新的睾丸外皮組織,期間自然奇癢難耐。荊太極第一次目睹神奇這樣的醫術,不住讚歎道:“奇跡啊,真是奇跡!”心裏更加堅定要弄清寒生醫術師從何處的信念。
  黃乾穗接到省裏來的電話後徑直來到醫院,並把荊太極先打發了出去。
  “小兵怎麽樣了?”
  “傷口開始愈合了,看樣子今天就可以長出新的蛋蛋了,寒生真是不簡單啊,看來在首長那裏為建國爭取一席之地寒生是很重要的一步。”
  “這我心裏比你清楚,我來這裏不是和你說廢話的,剛才省裏來了電話,說這兩天有兩個東北口音的男人會來到婺源,讓我接待下,你準備下,讓他們住在你那裏,幫我盯緊點,有什麽事情向我匯報。還有建國來信說學習班結束後中央要派他回江西基層鍛煉一段時間,掛個職,然後再上調,估計也快會來了,明月的事情千萬不能出紕漏讓建國知道。另外管好你那個寶貝兒子,長出新蛋蛋後別讓他去招惹蘭兒,寒生可是咱們重要的棋子,他要是再惹是生非難保這次沒的就是蛋蛋了。”
  “是,是,我知道了姐夫。”與此同時孟祝祺心裏升起陣陣寒意……
  眼看黃乾穗走遠了,孟祝祺轉身關上了房門。
  “爸,我就是喜歡蘭兒,自從第一眼看見她我就對她一見鍾情,比當初我看見菜花的感覺更加強烈,我今生非她不娶。”
  “你這個不爭氣的兔崽子,蘭兒是你能隨便碰的嗎?你剛才沒聽見你姑父說什麽?再給你老子我找麻煩,小心你的小命不保。”孟祝祺此時氣的渾身發抖。
  “憑什麽他黃建國能當皇帝我就不行,我現在也有蛋蛋了,以後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可以找更多的女人,生他10個8個的兒子,如果我能當上皇帝,到時候爸你可就是太上皇了。”聽見這話孟祝祺心裏動了一下,小兵說的不錯,原來自己的兒子沒有蛋蛋,孟家無後,無法利用太極陰暈,如今小兵眼看就可以痊愈,而孟家三代貧下中農,根正苗紅,沒有理由他黃乾穗的兒子能當皇帝我孟祝祺的兒子就不行,可轉念想到當初活埋黃老爺子的場麵孟祝祺馬上打消了鬥轉星移的念頭,可此時孟紅兵卻不是這麽想的。

  話說陽公與老祖的孩子本就是老陽與老陰結合的產物,神經係統比一般剛出生的嬰兒發達不止十倍,盡管睡前吸足了老祖早已幹癟的乳房內少的可憐的奶水,並吃了寒生配置的混合在奶水中補陰催眠的藥物而昏昏欲睡,但早在陽公進入房間的時候便感覺出是自己的親人來了,如今院子裏眾人談話的聲音徹底驚醒了她。
  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這個醜陋的嬰兒時,她已偷偷的爬到陽公的腳下,並以毒辣的眼光緊盯著這個老和尚,竟然扭頭向地下吐出一口黃綠色的濃痰。
  “哈哈,果然是我的孩子啊,天不亡我八旗世家!”陽公老僧看見如此情景竟仰天大笑,“好,好,既然如此,那就有勞朱神醫為我女兒治病了,老朽改日再老探訪。”話音落處隻見一條黑色身影已然飄出院外,老祖忙上前抱起自己的骨肉,眼裏不禁閃爍著淚花,趁大家均沒有注意的時候扭頭拭去欲流的淚水,心裏打定主意寧可拚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將女兒落入老禽獸的手中。
  牆頭上出現了白衣少女的身影,月光下飄飄然若仙子。
  陽公見眾人神態嫻定,並無驚恐之意,更加堅定了湘西老叟或是那個高深莫測的朱彪就隱藏在附近的想法,看來今天暫不適宜對劉今墨下手,自己雖然槍傷已好,但是畢竟初愈,拿手的“痰功”多少打了折扣,麵對如此多的高手,頭腦一定要萬分的冷靜,他想。
  乾老大此刻也躍進牆內,走至陽公的身邊。
  “師父。”乾老大輕聲說道。
  陽公正欲詢問,那邊廂房的門打開了,老祖抱著孩子走上前來。
  月光下,禿頭女嬰滿臉皺紋,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發紅的眼睛望著陽公。
  “孩子,讓為父的抱抱。”陽公伸出雙手摩挲著女嬰額頭上的皺紋,心中不免酸楚的說道。
  “啪”,女嬰小嘴兒一張,一小口粘痰飛出,擊中毫無防備的陽公嘴角上。
  陽公心中一熱,伸出大舌頭一舔,竟然卷進嘴裏吃了下去……
  好孩子,從小便看得出是一位武學奇才,陽公的眼睛濕潤了,此一刻,什麽野拂寶藏也好,殺劉今墨的任務也罷,統統拋到腦後去了,他那卑劣血腥齷齪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普通人家的天倫之樂。
  “陽公師傅,老陰婆在香港什麽地方?”寒生正色的問陽公道。
  陽公轉過身望著寒生片刻,最後說道:“九龍城寨客家寮。”
  “陽公師傅,閹人覃能使肉屍恢複至中陰身麽?”寒生又問。
  “聽‘客家聖母’白婆婆說可以。”陽公答道。
  “白婆婆是誰?”寒生追問道。
  陽公躊躇了一下,說道:“我也隻見過她一次,那還是民國五十七年的臘月,我與老陰婆結婚那日的夜裏,入洞房時,見到一個老太婆盤腿坐在了火炕上,這時我才知道她就是老陰婆的師父,‘客家聖母’白婆婆,天還沒亮,她就走了。”
  “白婆婆還活著麽?”寒生若有所思的問道。
  “十年前還在香港九龍城寨客家寮,現在就不清楚了,若是活著,總有100多歲了,她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陽公說道。
  寒生想了想,說道:“陽公師傅,我要帶老祖母女去一趟香港,救治你女兒和沈才華,同時想找一找老陰婆和她師父白婆婆,你能幫助我麽?”
  陽公一聽躊躇起來,這個劉今墨看來暫時還不能殺,若是能夠死於自然事故最好,這樣京城那邊既交代了,寒生這裏又不會引起懷疑,自己的女兒也不耽誤治療。
  “就你自己去麽?香港那邊能人異士和黑幫很多,都是解放時跑過去的,對大陸這邊懷恨在心,所以得有人保護你才行。”陽公試探著問道。
  寒生不假思索的說道:“這點放心,有劉先生陪我去。”
  陽公心中竊喜,在香港搞一個交通事故之類的東西太容易了。
  他微笑道:“我答應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紅兵於十二個時辰後悠悠醒轉。
  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感覺到渾身通體發熱,尤其是胯部脹脹的如火炙一般,一種從來都未曾有的充盈愉悅感彌漫在臀部,他下意識的用手去抓了抓,觸到了一個硬硬的像棒槌一樣的東西……
  孟紅兵突然間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陰莖,而且正在勃起!隨即又發覺原來自己的手竟然能動了……
  “啊……”他發出了一聲發自肺腑深處的呐喊。
  正站在走廊裏和荊太極說話的孟祝祺,猛然間聽到了房間內歇斯底裏的叫喊聲,渾身一抖,忙推門進屋,他和荊院長已經守候好一陣了,等待著十二個時辰的到來。
  兩人衝到了病床前,“小兵,你怎麽了?”孟祝祺焦急的問道。
  孟紅兵興奮得麵色通紅,隻見他一把掀開了被子,露出赤裸的身子,跨間巨大的陽具威武的聳立著……
  “你……能動了!還有蛋蛋也好用了……”孟祝祺霎那間淚水模糊了雙眼,竟然喜極而泣。
  “奇跡!邪門!太邪門了!”荊太極不停的低著頭在地上轉著圈子,口中驚歎道。
  孟紅兵“騰”的坐了起來,歡喜地盯著自己的胯間,然後“嗖”的一聲跳下了病床。
  “孩子,你要幹什麽?”孟祝祺急忙攔住了他,並急忙問道。
  “我要去找蘭兒……嗯,還有你說的那個冒香氣的異族女孩。”孟紅兵輕輕的摩挲著陽具說道。
  “不行,孩子,你現在還需要靜養,寒生說一個月之內也還不能夠洗澡。”孟祝祺好言相勸。
  “一個月!那怎麽行?身上臭死了。”孟紅兵嚷道。
  “乖乖聽話,快躺下。”孟祝祺哄道。
  “不行,給我衣服,我要回家。”孟紅兵推開父親,到處找衣服。
  “他目前可以回家調養了,但最好還是住在縣城裏,以便可以隨時觀察。”荊太極說道。
  “好好,我幫你穿衣服,然後住到你姑父家裏麵。”孟祝祺自櫥中拿出洗淨並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褲,協助兒子穿戴好。
  “你們可以先走了,出院的手續我來辦,晚上我再來黃主任家複診。”荊太極說道。
  孟祝祺父子走出醫院,路人無不掩鼻回頭望望,狗屎的味道酸臭依然,幾隻綠頭蒼蠅在頭頂不停的嗡嗡盤旋著。
  孟紅兵一麵走著,一麵不住的回頭張望,但他自己並未意識到,他的目光大都停留在身材肥胖的女人臀部上。

  醫院距那座深宅大院並不遠,轉過幾條胡同就已經到了。
  客廳裏,黃乾穗左右打量著身體痊愈的孟紅兵,滿意的不住點著頭,口中說道:“嗯,不錯,想不到那個寒生醫術如此之高,太令人驚訝了。哦,小兵啊,你都想吃些什麽,姑父晚上為你接風。”
  “我想吃母豬屁股……”孟紅兵脫口而出。
  “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母豬的後丘,沒想到小兵不但是病好了,而且人也變得幽默了。”黃乾穗被逗樂了,哈哈笑道。
  “姑父,爸爸不讓我泡澡,你聞聞這身上有多臭。”孟紅兵噤著鼻子說道。
  孟祝祺急忙說:“這是寒生特意叮囑的,一個月內絕不能衝涼洗澡的,否則後果自負。”
  “嗯,既然寒生這麽交待的,你就忍上一個月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想當年紅軍兩萬五千裏長征,一年也泡不上一次熱水澡,要多多向老一輩的革命家學習,懂嗎?”黃乾穗教訓道。
  “姑父,建國表哥那兒已經升到多大的官兒啦?”孟紅兵突然想起來,於是問道。
  黃乾穗神秘的笑了笑,說道:“正在中央黨校學習呢,而且還有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姑父快說呀。”孟紅兵催促道。
  “嗯,一位中央領導的千金看上了我們建國,現在他們正在熱戀呢。”黃乾穗喜盈盈的說道。
  “恭喜啊,姐夫,這樣對建國的仕途就更加有利啦。”孟祝祺表現出非常快活的樣子,心裏麵卻是酸酸的,小兵好吃懶做,連個工作都不願意幹,再看看人家建國,將來入主京城,黃袍加身,那是何等的威風啊。
  黃乾穗興致盎然,接著說道:“那位領導,我就不說是誰了,他親自接見建國了,問建國喜歡他女兒的哪一點,你們猜建國怎樣回答?”
  “怎麽回答?”孟祝祺父子異口同聲的問道。
  黃乾穗清了清喉嚨,像是建國親自在講話一樣:“首長,您是老一輩的革命家,我萬分的敬佩您老人家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崇高風範,我同樣敬佩您的女兒,她自幼能夠得以在您的教悔下茁壯成長,這是多麽令人向往啊。以後,我也能夠像她一樣了,每時每刻聆聽著您的教導,在您的關心和幫助下成長起來,做一個合格的紅色革命接班人,確保你們革命老前輩拋頭顱灑熱血打下來的江山永遠不改變顏色。”
  “講的多好啊。”孟祝祺嘴裏不住的嘖嘖稱讚,心中卻暗道,簡直肉麻之極。
  “爸爸,我也要參加工作。”孟紅兵一臉剛毅的說道。
  “真的?太好了,你終於受到教育了,快告訴爸爸,你想做什麽工作,爸爸一定為你安排。”孟祝祺喜出望外的說道。
  “爸爸,我想去養豬場工作。”孟紅兵說道。
  孟祝祺麵孔一板,慍怒道:“沒出息,你怎麽要想到那兒去工作呢?不行。”
  “我就是要去。”孟紅兵氣囊囊的坐在了椅子上。
  “哎,祝祺呀,革命工作不分貴賤嘛,我看你的覺悟還不如小兵呢,”黃乾穗不滿意的訓斥著,然後和顏悅色的對孟紅兵說道,“小兵啊,姑父支持你,養豬也是革命工作,你和建國隻不過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絕無貴賤之分,你先去做縣養豬場的場長,等工作熟悉了,立刻寫一份入黨申請書上來,鍛煉一下後,我再調你來縣委工作。”
  孟祝祺恍然大悟,說道:“這樣啊,那好,爸爸沒意見了。”
  黃乾穗哈哈一笑,轉身出去了。
  晚飯時,餐桌上那兩大碗的紅燒母豬肉幾乎都被孟紅兵吃掉了。
  孟祝祺看著有些心痛,孩子癱瘓了以後,在醫院裏隻能夠吃些流質食物,可苦了他了。

  次日,孟紅兵正式來到了婺源縣國營養豬場上任了。
  兩名屬下陪著他視察豬場,首先來到了公種豬的豬舍,裏麵有三頭雄壯的黑色公種豬,個頭極大,體重有五百斤左右。為首的那隻尤為彪悍,見到孟紅兵一行走來,突然鬃毛豎立,兩眼圓瞪,呲出了獠牙,吐著白沫,狂吼著向孟紅兵撲來,撞得豬欄咚咚直響。
  孟紅兵嚇得臉色發白,倒退了好幾步。
  “咦,奇怪,平時牠們挺溫順的呀,今天是怎麽了?”屬下詫異的說道。
  “整個場裏就隻有三頭公種豬嗎?”孟紅兵詢問道。
  “是的,孟場長,一頭公豬可以管兩百多頭母豬的配種需要,咱們場裏有五百頭母豬,夠用了。”屬下解釋道。
  “嗯,那牠們三個不是很辛苦?”孟紅兵問道。
  兩名屬下一下沒有弄明白孟場長的意思,不解的問道:“孟場長的意思的是?”
  孟紅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擺了擺手,沒有再說什麽。
  接著他們來到了老母豬的豬舍,母豬們有的正在睡覺,嘴裏打著呼嚕,有的躺在了地上,正在給豬寶寶們喂奶,還有的在吃著食,見到有人過來,立刻湧了上來。
  母豬們搖晃著腦袋拱向了孟紅兵,扭動著肥大的屁股,搖著小尾巴,嘴裏發出“唧唧”的哼聲,目光中流露出溫存的眼神。
  “孟場長,您真的一點官架子都沒有,和我們一樣,身上也都是臭烘烘的味兒,您看連母豬都跟您好有緣,這些平時膽小的母豬今天可一點都不認生呢。”屬下頗為驚奇的說道。
  孟紅兵伸出手來撫摸著母豬後頸上的鬃毛,說道:“其實她們的確是蠻可愛的,她們懷胎生下了一窩窩的小豬,長大後上了人民的餐桌,無怨無悔,這種精神難能可貴啊,所以,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她們也是我們的階級姐妹,因此,我們要關懷她們、愛護她們。”
  “階級姐妹?對對,孟場長您講的太精辟了,牠們這是一種共產主義大無畏的無私奉獻精神啊,我們怎麽從來都沒有想過呢?今後我們一定要加強政治學習,提高思想覺悟。”屬下誠懇地說道。
  望著那些體態豐腴,風情萬種的母豬們,孟紅兵感到胯下逐漸的膨脹了起來。


  第一百五十章

  吳道明與師太匆匆趕回到了半山別墅後,便徑直來到了朱彪的的房間。
  小才華已經睡醒了,精神似乎異常飽滿,正坐在床上玩,沈菜花坐在一旁微笑望著他,臉上的戾氣幾乎已經見不到了。
  “朱彪,我們出來說話。”吳道明招呼道。
  小才華抬起了頭,看見吳道明和師太進來,黑色的瞳孔調著焦距,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你說什麽?才華殺死了一頭猴子?”朱彪疑惑的說道。
  “不是猴子,而是一頭體重達300多斤重的非洲大猩猩。”吳道明加重了語氣更正道。
  師太在一旁插話道:“其實我倒想,小才華在夜裏抓一隻夜盲症的雞有可能,但那可是一頭凶狠的非洲大猩猩啊,恐怕幾個成年人也不是它的對手。”
  吳道明點點頭,說道:“嗯,一個多月的嬰兒孤身屠殺了一頭大猩猩,的確是荒唐,這事暫時不要再提了。朱彪,我和師妹今天前往九龍城寨探訪,已經有了一點眉目,但是最近皇家警察搜捕盤查大陸偷渡客很嚴,明天,我自己單獨再去,你們看好小才華,尤其是在夜間。”
  朱彪一把抓住吳道明的手,淒然道:“菜花的腳趾已經在發癢了,求求你盡快找到白婆婆,救救菜花。”
  吳道明沉吟道:“那好吧,我下午再去一趟九龍城寨。”

  中午過後,吳道明再次下山,渡過維多利亞海灣,來到了九龍。
  尖沙嘴的大街上,巨幅的大白鯊電影海報比比皆是,這部由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執導,理查德•德萊弗斯主演的災難大片在香港創造了1975年度的票房冠軍。
  “快看呐,港島半山驚現不明生物,冷血屠殺大猩猩傑弗,買《快報》啦……”報童搖晃著手中的報紙,大聲吆喝著,路人紛紛駐足,上前買報。
  吳道明也要了一份,邊走邊打開報紙,頭版頭條上刊登著一幅照片,一隻大猩猩仰麵朝天的倒在草地上,頸部鮮血淋漓,瞪著一雙茫然失神的眼睛。
  新聞大致內容說道,港島半山的山頂道900號主人早起發現,已經養了幾年的大猩猩傑弗倒斃於園內的草坪上,隨即報警。警方證實,傑弗死於頸動脈斷裂,大量失血造成休克而死亡,但是傑弗頸部的傷口並非利器所造成的,而是留有齒痕,說明是被某種生物咬斷了血管,至於究竟是何種生物,警方正在做進一步的屍檢鑒定,據說,港大及理工大的生物學教授已經受邀協助警方進行調查。警方稱,近期內皇家警察將會加強巡邏,但是告誡市民,夜間盡可能避免單人外出。
  另有報道,旺角已有人發起組織民間狩獵隊,準備與不明生物開戰,誓死保衛香港。
  還有報道,香港一位著名預言家聲稱,自昨天晚上零時起,已有一夥外星人混入了香港。
  吳道明苦笑了一下,順手將報紙丟進了垃圾桶。
  九龍城寨,依舊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吳道明仔細望過去,沒有發現上午的那個測字相士的蹤影。
  吳道明走到旁邊的一個風水攤前停住了腳步。
  “先生,您是要看相呢還是相宅?”攤後危襟正坐的那個中年男人盯著吳道明說道。
  “麻煩打聽一下,上午在您旁邊的那個測字先生呢?”吳道明問道。
  那人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看見。”
  “您知道他的名字麽?我怎麽可以找到他?”吳道明接著問道。
  那人笑了笑,說道:“先生,九龍城寨的人,三教九流人際複雜,我們隻管做自己的生意,哪兒還有心思去關心別人家的事兒呢?”
  吳道明知道城寨黑幫橫行,殺人越貨,誰也不願意多惹閑事兒。無奈之下,他索性邁步走進了上午曾追進去的那條巷子裏。
  前麵來到了九龍城寨的清代衙門,這座建於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官衙是一座三進大院的清式建築,盡管油漆彩畫大都已剝落,但仍看得出當年的氣派,現在則是一所官方的孤寡老人收容所。衙門大門旁邊的青磚牆上粘貼著一些尋人啟事,其中有一張吸引了吳道明的目光。
  這是一張附有照片的《認屍啟事》,落款署名是“香港皇家警察隊”,照片上極醜陋的那張臉,正是一清師傅……
  吳道明大吃了一驚,急忙定睛細看啟事的內容,上麵說前日在九龍城寨的三口井附近的水溝中發現一具赤裸男屍,死者年齡約五十歲,身材瘦弱,高度五英尺六英寸,有知情者請與香港皇家警察聯係。下麵寫著聯絡人何天豪探長和電話。
  壞了,吳道明心中暗道,一清師傅是被老陰婆擄來香港的,現在人死了,那明月在其體內豈不是跟著一起完蛋了?
  吳道明憂心忡忡的記下了電話號碼,找到一部公用電話打了過去。
  “我找何天豪探長。”吳道明說道。
  “請稍等,不要掛機。”聽筒裏傳來接線生敏捷的話音。
  “我是何天豪探長。”一個男人嗓音沙啞的說道。
  “我認識九龍城寨三口井發現的那具男屍。”吳道明平靜的說道。
  “……您貴姓?您現在哪裏?是否方便來港島薄扶林道102號瑪麗醫院天平間認屍,我在那裏等你。”何天豪探長急促的說道。
  瑪麗醫院是香港醫管局下轄的公立醫院,位於港島太平山,離自己家很近,吳道明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吳道明輾轉來到瑪麗醫院太平間的時候,身穿西裝便服的何天豪探長已經等候在那兒了。
  探長是一小個子中年男人,相貌平平,那雙小眼睛紅腫腫的,似乎沒睡醒的樣子,見到了吳道明,懶散的伸出手來。
  雙方寒暄了幾句,便跟隨著一名保安員走進了天平間,來到了整麵牆壁櫥一般的不鏽鋼停屍屜前。
  “那具無名男屍就在這裏了。”保安員拉開了不鏽鋼大抽屜。
  吳道明定睛望去……
  不鏽鋼抽屜裏寒氣襲人,一清師傅頭外腳內的直挺挺躺在了裏麵,醜陋不堪的臉顯得難得的安詳,幹癟的雞胸粗糙得如雞皮,一根根的肋骨凸起,像是兩塊搓衣板,灰白色的陽具無精打采的耷拉著頭歪倒在一邊。
  吳道明伸手按了按他的前胸,硬梆梆的像石頭一般,中間有一條長長的刀口,上麵已經進行了縫合。
  明月在哪兒呢?難道也凍死在裏麵了麽?
  他轉過臉去,手指著那條刀口問何探長道:“這是開膛驗屍的痕跡吧,裏麵有什麽發現嗎?”
  何探長的眼光突然間變得敏銳起來,嘶啞的反問道:“應該發現什麽嗎?”
  吳道明自知說走嘴了,隨即笑了笑,說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怎麽死的?”
  何探長盯著他說道:“你認得此人麽?”
  吳道明點點頭,道:“他叫一清,是大陸江西省景德鎮那邊的人,我兩周前還見到過此人的。”
  何探長麵色嚴肅的說道:“請您先出示一下您的ID。”
  吳道明從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遞了過去,那是黑印三顆星ID。
  “吳道明先生,您住在哪裏?”何探長看過身份證交還給了吳道明,然後問道。
  “離這兒不遠,山頂道911號。”吳道明回答。
  半山別墅都是有錢人的豪宅,能夠住在那兒的可都是有來頭的,何探長的語氣明顯的緩和了許多。
  “如此說來,這個叫做一清的人是偷渡來港嘍,他在香港有什麽親戚朋友嗎?落腳在哪裏?大陸的親屬地址有嗎?”何探長掏出了記事本,準備筆錄。
  “據我所知他是孤身一人,大陸和香港並無親戚和熟識的朋友。”吳道明說道。
  何探長疑惑的望著吳道明,緩緩說道:“你不就是他熟識的人麽?”
  “不,我隻是在大陸見過這個人,憑他的長相,任何人見了都會過目不忘的。”吳道明分辯道。
  何探長表示同意的點點頭,說道:“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偷渡來港?照道理講,以他這樣的年齡,在港又無親戚和朋友,似乎沒有理由的嘛。”
  “他是被人抓來香港的。”吳道明心中盤算著,自己應該借助警方的力量尋找老陰婆了,於是拋出誘餌。
  “你說什麽?有人抓他來香港?什麽人?”何探長急切的問道。
  “香江一支花。”吳道明說道。
  短時間的沉默,何探長似乎怔住在了那裏,許久,他才緩緩說道:“‘香江一支花’?已經幾十年沒有這個魔頭的任何消息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吳道明微微一笑,說道:“是我在江西婺源聽說的。”
  “吳先生,您是目前香港唯一認識死者的知情人了,需要您跟我回一下警隊,做一個詳細的筆錄。”何探長說道。
  吳道明點點頭,走出了天平間,坐上了何探長的警車,來到了中區警署。
  做完筆錄走出警署,外麵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招手攔下了一輛的士,返回了半山別墅。

  何探長審閱著手中的案卷,一麵點燃了支香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屬下的一名探員走進來說道:“長官,這個吳先生住在山頂道911號,不就是在那個大猩猩傑弗家的對門麽?”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晨,蘭兒已經早早的把飯煮好了,寒生與劉今墨吃完飯後,各自背上一隻竹簍,離開了南山村,向大鄣山走去。
  陰蝠首領夫婦和陰蝠寶寶一家人擠在了寒生的簍子裏麵,牠們要返回臥龍穀的石洞中居住,與人類在村舍裏一起居住,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笨笨對拔毛一事始終耿耿於懷。劉今墨的竹簍中則裝著水桶和那條堪孖之魚。
  按照《屍衣經》上的記載,天下辟邪聖物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綠毛,並附有解釋說,人毫出自天蠶之內,綠毛長自堪孖之魚,天蠶與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緣,破天蠶而摘毫,搓人垢而勾魚。經上最後有句偈語講道,“人毫綠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濟,屍衣天下。”
  寒生一直認為偈語中所說的“屍衣”,就是那本《屍衣經》,自從在天門山寺見到了“堪孖之魚”以後,自己才終於明白了,將天蠶內的人毫與堪孖之魚的綠毛合二為一,也就是正邪合一,便可陰陽水火既濟。自己幹脆把劉伯溫身上的白毛拔下來,再剪下堪孖之魚的綠毛,兩樣合在一起,編織成一件坎肩背心之類的,不就是“屍衣”麽?自己穿上它行走江湖,這才叫“屍衣天下”呢。
  所以,就著送回陰蝠首領一家回臥龍穀之機,順便再入洞一次,不但要采集人毫,而且自己還帶上了藥鋤,準備再摳幾塊大一點的那種綠瑩瑩的石頭來送給蘭兒,上次的那塊太小了,拿不出手。
  陽公昨夜裏已經提前南下廣東了,預備先行到達香港,在那兒等候寒生和老祖母女及劉今墨一行。
  陽公沒有告訴寒生,“客家聖母”白婆婆其實就是他和老陰婆的師父。
  他也沒有說,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龍城寨內的一間寮棚內,師父白婆婆親自對陽公陰婆師兄妹下達了找到並取出野拂寶藏的指令。
  至於京城裏的那個神秘人物,誰都不知道的,就連白婆婆也是毫不知情。

  仲冬,大鄣山上黃葉飄零,臥龍穀中顯得蕭瑟寂寥,草房早已是人去屋空,陡生蒼涼之感。
  “寒生,你去送陰蝠進洞吧,我想去蔣老二的墳前祭奠一下,他畢竟是因我而死。”劉今墨放下背簍,取出水桶,剩下事先準備好了的一些香燭紙錢。
  寒生默默地點點頭,提起了水桶,背著陰蝠夫婦一家,走進了屋後的溶洞裏。
  寒生撳亮手電,穿行在石洞之間,想起以前陰蝠家族興旺時,洞內布滿了紅紅的眼睛,而此刻石壁則空空如也,顯得淒涼如斯,世事無常,生命又是何其短暫和脆弱……
  大天蠶還在,寒生放下了背簍和水桶,拿手電照進了天蠶內,600年前的劉伯溫屍體依舊默默地躺在那裏。寒生踮起腳,力圖去扯劉伯溫身上那毛茸茸的白毛,可卻夠不著,看來非要跳進去不可了。
  陰蝠首領夫婦“吱吱”叫了兩聲,然後振翅飛進了天蠶殼裏,“嗖嗖嗖”,夫婦倆飛快的拔起白毛來……
  寒生苦笑了,把簍子裏的陰蝠寶寶們輕輕的捧出來,放到溶洞的角落裏,然後從簍底取出條布袋子,站在天蠶殼旁邊裝毛,那陰蝠首領不懂得分辨,反正是毛就拔,結果連劉伯溫屍體上的頭發眉毛和胡須也一起拔了下來,統統銜進了布袋中。
  時間不長,屍體上的人毫已經全部拔光,陰蝠夫婦滿頭大汗的對寒生“吱吱”叫,寒生讚賞的摩挲著首領的腦袋,說道:“謝謝你們,現在去照顧寶寶吧。”
  母陰蝠飛身至石壁角落,開始給寶寶們喂奶。
  首領則脖係騎馬布,隨同寒生來到了那個綠瑩瑩的石洞。
  寒生手執小藥鋤,開始摳刨嵌在岩壁中的綠色螢石,綠石與岩壁結合的十分緊密,摳了好半天,也隻有三四塊而已,但是塊頭則大了許多,都如拳頭般大小。
  寒生捧著綠色螢石回到了天蠶洞,他把螢石放進了布袋裏,然後取出來一把剪刀,撈起水中的堪孖之魚,小心翼翼的開始剪魚身上的那些綠毛。
  綠毛魚瞪著忿怒的雙眼,無可奈何的看著它那千年的綠色長毛被一撮撮的剪掉,屈辱的淚水直在眼圈裏打轉。
  寒生說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須臾,綠毛已經全部剪下,堪孖之魚變得光禿禿的,難看之極。
  寒生歉意的笑了笑,說道:“對不起,你的這些綠毛可能會造福百姓呢,現在我把你放生了,去吧。”他捧著那魚,輕輕的放入了石洞內的那條暗河裏,堪孖之魚頭也沒回,氣呼呼的順著水流遊走了。
  寒生將綠毛也塞入了布口袋,收拾停當,準備返回。
  “再見了,首領,以後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們的。”他戀戀不舍的與陰蝠一家告別,然後毅然的走出了石洞。

  下午時分,寒生與劉今墨回到了南山村。
  蘭兒立刻動手為寒生織背心,她和母親先將白色的人毫撚成線,一邊撚一邊往裏麵絮著綠毛和那些斑白的毛發,寒生說,劉伯溫身上的東西是能辟邪的。
  夜幕降臨時,所有的人毫和綠毛都已經撚成了細而光滑的毛線,蘭兒連夜開始織一件薄薄的毛背心,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待到天亮時分,背心織成了,蘭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寒生望著蘭兒紅紅的眼睛,心疼無語。
  蘭兒不在意的一笑,站起身來,默默的替寒生貼身穿上了,那背心不但非常貼體,而且如蠶絲般光滑透氣,寒生穿在身上覺得神清氣爽,舒適之極。
  “乳白中透著翠綠,真的很好看呢。”蘭兒打量著說道。
  “謝謝蘭兒。”寒生此刻臉一紅,變得拙嘴笨腮起來。
  “一路到香港多加小心,聽說那兒還沒解放,壞人很多。”蘭兒叮囑道。
  寒生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老爹跟我說了,等我從香港回來,就為咱倆辦喜事。”
  蘭兒靦腆的低下了頭,低聲說道:“謝謝你。”然後扭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寒生愣愣的站在那裏,一股暖流在心頭蕩漾著。
  劉今墨走進來,對寒生說道:“我考慮了一下偷渡的路線,我在廣州有熟人,不如我們由珠江乘船出海,由香港南麵上岸,因為大鵬灣一帶偷渡客較多,邊防查的相對緊一些。”
  寒生說道:“劉先生,你就安排吧,我什麽也不懂。”
  “那我就同老祖準備去了,對了,妮卡也要去。”劉今墨說道。
  “好吧,我們早點走,早點回來。”寒生答道。

  吃完中午飯,寒生他們就要啟程出發了。
  蘭兒為寒生收拾好了一個旅行袋,裏麵有些換洗的衣服,那把陰陽尺和幾塊綠色的螢石,因為吳楚山人認為那是一種矽酸鹽綠柱石,應該值幾個錢的,在香港賣掉也可以補貼生活費用和路費。
  蘭兒拿來了鋤頭,在院內的那株梔子樹下將太極土卵刨了出來,“父親說帶上一些走,或許疏通某些關節上用得著。”蘭兒說道。
  寒生依言取了五枚土卵,白青黑紅黃各一枚,其餘的仍舊重新埋了下去。
  朱醫生和山人一家一直送到了村口,很遠很遠,寒生回頭望去,依舊看得見蘭兒那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站立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吳道明返回到半山別墅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在了餐廳裏,等著他回來。今晚王媽做了些可口的佳肴,並開了兩瓶軒尼詩Extra白蘭地。
  吳道明推門走了進來,對大家點頭致意。
  師太站起身來,輕輕說道:“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吳道明屁股沉重的坐在了餐椅上,讓王媽先斟滿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開口說道:“一清死了。”
  刹那間,大家都愣住了。
  許久,聽到殘兒揣揣不安的問道:“那明月呢?”
  吳道明講述了九龍城寨衙門牆上粘貼著一清的“認屍啟事”,並在瑪麗醫院太平房見到了他的屍體。
  “我不知道明月在那兒,有兩種可能,一是明月隨著一清的死而同時死去了,以她目前的能力狀況改換宿主的可能性極小;二是明月已經可以脫離宿主一清了,她恢複到了中陰身狀態。也許這種的可能性比較大。”吳道明分析說道。
  “道兄,你找到那個相士了麽?”師太問道。
  “還沒有,目前警方也應該開始在尋找‘香江一支花’老陰婆了,他們找起來可就比我們快多了,警方高層我有熟人,可以隨時了解到進展狀況。”吳道明說道。
  朱彪在一旁悶悶不樂的獨自飲酒,吳道明笑了笑,對他說道:“朱彪,我不會坐等警方消息的,明天我去尋找我師傅當年的那位知己白女士的下落。”
  “幹!”朱彪又幹了一大杯。
  吳道明心道,Extra不是如此牛飲喝法的,這可是法國五十年以上的佳釀啊。
  “咕嘟”一聲,那邊殘兒也一口幹了。
  他們都是第一次喝洋酒,別看隻有40度,可是後返勁兒很厲害,待到晚飯吃完,朱彪和殘兒都已經是醉醺醺的了。他倆連臉都沒顧上洗,就各自回房間睡去了。
  吳道明與師太來到了露台上飲茶,遙望燈火輝煌的九龍半島,心中不免感慨萬端。
  “師妹啊,人生難得一知己,想那殘兒和朱彪,人鬼殊途,卻戀之切切,實在令人酸楚不已,盡管你我初戀於白發,但卻早已勝過了無數人。”吳道明唏噓道。
  師太大為感動,輕輕的依偎在了吳道明的懷裏,說道:“道兄,小妹雖已遁入空門半世,還是被你輕易引出,唉,原來空門竟是如此的脆弱,可歎啊。”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大凡人間事,應效法自然而順應天意,佛門戒律太多,有違人道,故世人大多望而卻步,淺嚐即止。如世人均男為僧,女為尼,曆史也就停頓了。”
  “道兄所言極是,任何宗教均不應該有違自然。”師太感悟到。
  “嗷……”小樹林的後麵傳來了低沉咆哮聲,如狼嚎般。
  “那是什麽聲音?”師太驚詫的說道。
  吳道明鄙夷的說道:“那是港府警務處長威爾遜家的愛爾蘭雄性獵狼巨犬,是世界上個頭最大的狗了,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求偶不得而聲嘶力竭的吼叫。”
  說罷,吳道明輕輕笑了,雙手一攬,抱起了師太,大踏步地朝臥室走去。
  臥室裏傳來了師太嬌羞的聲音:“不要哇……”
  樓下的房間內,那低沉的吼叫聲驚醒了沈才華,他徐徐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對著焦距,小小的舌頭從嘴裏探出,舔了舔嘴唇……

  深夜時分,月色溶溶,威爾遜官邸院牆黑暗的角落裏,蹲著那隻愛爾蘭獵狼犬“巨人”,它可是犬類中真正的巨人,肩高及胸,體重已達360磅。其祖先可追溯到許多個世紀以前,是源自古老的愛爾蘭皇室國犬。高大,粗毛,常被用來捕狩狼、麋鹿、野豬等動物。英國作家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探案故事集中,有一篇《巴斯克維爾的獵犬》,書中提到的“魔鬼般的大獵狗”就是愛爾蘭獵狼犬了。18世紀中葉(1766年),愛爾蘭最後一隻狼被殺死後,愛爾蘭獵狼犬再無實用價值,數目銳減,正應了中國一句老話“兔死狗烹”,幾近滅絕的邊緣。
  “巨人”毛發雜亂,肌肉異常發達,頭頸部高高昂起,尾巴上翹,前額凸眼睛凹,雙目炯炯有神。此刻,它突然聽到了“簌簌”的聲音發自法國冬青樹籬下,遂瞪大了眼睛盯著。
  一個光著屁股的嬰兒從樹籬下麵鑽出來,猶豫著向它爬過來,那嬰兒的雙眸烏黑發亮,舌頭不停的舔著嘴唇。
  巨人口中的涎水流了下來,它本能的誤認為這是一隻還沒長毛的小狼崽子,於是悄無聲息的張開血盆大口,猛地撲了過來。
  沈才華咧開了嘴巴,呲出了他那兩排白森森的小牙,瞳孔急劇的收縮著,目測著距離,然後突然間躍起,閃電般的彈到了巨人的胸前,雙手揪住它頸下的長毛,惡狠狠的向其脖子下麵溫熱的動脈咬去……
  愛爾蘭獵狼犬的基因遺傳下來的是極為凶殘的本性,而且動作異常的敏捷,隻見它將腦袋猛然間連續甩動,小才華竟然被摔脫了手,摔到了地上,頓時眼冒金星,他口中輕輕的呼喚著:“媽媽……”
  巨人毫不遲疑的探出前爪,按住獵物,一口咬將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一閃而至,雙手揪住巨人的腦後頸皮,拗住了它那強有力的頸項,並向後扳去。
  沈才華趁機翻身撲上,咬在了巨人的頸側動脈上,利齒切進了皮肉,割斷了動脈血管,鮮血如箭似的噴射了出來,巨人龐大的身軀不住的扭動著,口中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沈菜花威風凜凜的騎在巨人的後背上,始終用力的扳著巨人的腦袋,麵帶微笑的注視著小才華“吱吱”的喝著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小才華的肚子逐漸的脹大了,最後喝飽了一鬆手,掉在了地上,試著爬起來,但沒有成功。
  沈菜花鬆開巨人,輕輕躍下,一把抄起沈才華,幾個起落,就已不見了蹤影。
  一代愛爾蘭獵狼犬“巨人”轟然倒下,睜著不敢相信的眼神,蹬了幾下後腿便不動了。
  月光清澈明亮,四下裏靜悄悄的,人們依舊沉浸在夢鄉裏。

  清晨,吳道明和師太梳洗過後,早早的離開了半山別墅,準備前往跑馬地香港墳場,他的師父嶺南風水大師古仙就葬在了那裏。
  兩人一路興致勃勃地走下半山,行至途中,見十餘輛警車鳴笛魚貫的駛上了半山。
  “又出什麽事了。”吳道明皺皺眉頭道。
  師太淡淡一笑,說道:“大城市裏還是吵得很,畢竟不抵鄉下寧靜閑適。”
  兩人乘上一輛出租車,來到了跑馬地對麵的黃泥湧道,著名的跑馬地墳場就坐落在這裏。黃泥湧道呈U字型,東麵連接禮頓道,西麵則連接皇後大道東與摩理臣山道,黃泥湧道是香港灣仔區的一條主要道路,是連接跑馬地與港島北部其他地區的重要通道。
  吳道明一麵走著,一麵給師太作著講解。
  由於埋葬於此墳場多是基督教信徒及西洋人士居多,是以又稱為紅毛墳場。鄰近有印度教、拜火教、天主教及回教墳場。這座墳場的土地在1841年已有人安葬,首位使用者是英國軍艦響尾蛇號艦長William Brodie,至1845年該墳場才正式開放,為香港開埠早期的墳場之一,裏麵環境幽靜,香港的好多電影都是在這裏麵取的景。
  “師父沒有其他親人,是當年我把他葬在這裏的,每年清明和師父的忌日,我都要來上香的。”吳道明心情頗沉重的說道。
  古仙的墓位於半山腰上,白色的花崗岩碑石上鐫刻著師父的名字,落款是徒兒吳道明。
  吳道明的目光落在了石碑下的墓蓋上,那兒放著一束已經快要幹枯了的鮮花,顯然是數日前曾有人來祭祀過。
  “奇怪,我師父沒有親人了呀?”吳道明口中疑惑的說道。
  “也許你師父還有什麽其他的朋友。”師太猜測道。
  “我是說,這束花很奇怪。”吳道明解釋道。
  師太不解道:“花有什麽奇怪的?”
  “大凡掃墓祭祀都用素色的鮮花,比如黃白菊花、康乃馨,白蓮花或是百合,可這束鮮花卻是紅玫瑰,隻有戀人才……莫非是白女士?”吳道明心中一凜。
  師太眼睛尖,看見了花中夾著一個硬紙卡片,便伸手拾了起來。
  卡片上有一行清秀的小字:永遠。落款的名字是白素貞。
  吳道明一下子怔住了,嘴裏喃喃道:“她還活著……白女士還活著。”
  兩人找來了墳場墓地管理員。
  那個上了年紀的管理員想了半天,才說道:“十天前的傍晚六點鍾,我正要關閉墳場大門,是來過一個老太婆,我當時還在納悶,她怎麽捧了一束紅玫瑰來墳場呢?所以有印象的。”
  “那老太婆留下什麽地址或電話了麽?”吳道明急切的問道。
  “沒有。”管理員搖了搖頭。
  “她有說什麽話了麽?”吳道明追問道。
  “一句話也沒說。”那管理員回憶道。
  師太安慰吳道明說:“別著急,我們起碼已經知道了白女士還尚在人間。”
  吳道明點點頭,將那張卡片揣在了衣袋裏。
  “先生,我給您寫一個電話號碼,若是再見到那個老太婆,請您記下她的聯係方式,然後給我打這個電話。”吳道明說道,將自己家中的電話號碼寫在一張百元港幣的角上,遞給了管理員。
  那管理員迅速的揣進了口袋裏。
  白女士,這茫茫人海,你究竟在哪兒呢?吳道明悵然若失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到半山別墅,遠遠的望見一輛警車停在了911號門前。
  吳道明和師太一進大鐵門,就看到了院子裏草坪邊上,一個矮個子便裝男人站在了那兒吸煙,吳道明認出來他是何天豪探長。
  “何探長,您怎麽來啦?”吳道明上前打著招呼。
  何探長眼睛瞥了師太一眼,說道:“昨夜,山頂道889號一條愛爾蘭獵狼犬被咬死了,前夜,900號一隻大猩猩也是同樣,吳先生的家就在他們的附近,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或是發現什麽可疑之處?”
  吳道明示意師太先進屋裏,然後轉過頭對探長說道:“沒有,沒有注意到,究竟是什麽凶惡的動物,能夠輕而易舉的咬死大猩猩和那隻巨大的獵狗?那兩隻動物我都見過得,難道真的像報紙上說的是外星人登陸香港了麽?”
  何探長說道:“市民中有諸多猜測,到目前為止,警方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說明是外星人或是某種可怕的動物,隻是有一點,令人迷惑不解。”
  “是什麽?”吳道明問道。
  “大猩猩傑弗和獵狼犬巨人的頸部傷口處,都留下了人類的齒痕,而且很小,相當於嬰兒般,吳先生是這兒的老住戶了,想聽聽您的看法。”何探長說道。
  吳道明心想,嗯,看來警方已經調查過自己的情況了。
  “這個麽……我向來是一個動物保護者,這次發生的大猩猩和獵狗的慘案,我深表痛心。我認為,所謂外星人的傳聞不足信,如果真有外星人,它們來到香港的目的隻是為了殺害大型寵物,這是難以理喻的。大猩猩傑弗並非是溫順的靈長類,巨人是一種凶猛的犬科動物,若是更加凶猛的就隻有食肉類的貓科動物了,如師子老虎等,但是也不容易一下子就能輕易得手的,必然要經過一番廝殺,主人家不會聽不到動靜的。”吳道明分析說道。
  “那能會是什麽呢?”何探長又抽出一隻香煙點上。
  “會不會是某種吸血蝙蝠之類的?”吳道明摸了摸自己曾經被紅眼陰蝠拔光的腦袋,推測道。
  “蝙蝠會有人類般的牙齒麽?”何探長懷疑的問道。
  “蝙蝠是世界上唯一會飛的哺乳類動物,長有很細小的牙齒,但和人類的完全不同。”吳道明說道。
  何探長搖搖頭,道:“那就不對了,警方的痕檢專家認定了那是人類的齒痕。”
  吳道明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了。
  “會不會是僵屍?我們知道,吳先生是香港最著名的風水師,您認為這世上真的有僵屍麽?就像電影裏的那樣。”何探長問道。
  吳道明沉吟道:“有,但不是像電影裏那些關節不會打彎,直立跳著行走的那個樣子。”
  “真的麽?吳先生可有親眼見過?”何探長懷疑的口吻說道。
  吳道明微微一笑,說道:“在大陸那邊見到過。”
  “哦,說來聽聽。”何探長饒有興致。
  吳道明沉吟片刻,說道:“大陸幅員遼闊,山川形勢多變,風水地理複雜,曆史沉澱厚積,古來能人異士不勝數,而且大都土葬,某種機緣巧合之下,屍體產生屍變的事情在民間時有發生。不過,大陸官方推行無神論,所以很多東西不會見諸報道,隻是民間私底下議論和小範圍流傳。”
  “吳先生可否說的具體些?”何探長說道。
  “譬如說湘西趕屍,俗話說,‘狐死正首丘’,中國人特別眷戀自己的鄉土,葉落須歸根,客死異地的遊子,本人的意願一定要入葬祖塋,孝子賢孫必得搬喪回籍,親友相知也都有資助此事的義務,如一時還不能移柩,便隻好權厝。
  湘西的沅江上遊一帶,地方貧瘠,古來窮人多赴川東或黔東地區,作小販、采藥或狩獵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嶺,山中瘴氣很重,生活環境極其惡劣,除當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漢人,沒一個是有錢人,而漢人在傳統上,運屍還鄉埋葬的觀念深,但是,在那上千裏或數百裏的崎嶇山路上,即使有錢,也難以用車輛或擔架扛抬,於是就誕生了‘趕屍’這一奇怪的也是最經濟的辦法運屍回鄉。你想,清涼的月光下,崇山峻嶺間,默默的走著一行屍體,穿省過州返回家鄉,這種隻能在香港電影裏看到的情景,其實在湘西鳳凰一帶已經流傳好幾百年了。”吳道明講述道。
  “嗯,香港這個彈丸之地是絕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的,地方小,一趕就下海了,它們是僵屍麽?”何探長若有所悟的說道。
  吳道明搖搖頭,說道:“不是,其實它們還隻是中陰身,還需要特定的機緣,才會產生屍變,算下來有十八種之多。”
  何探長點頭問道:“屍變厲害麽?”
  吳道明實事求是地回答說:“有些有點厲害。”
  何探長又問:“它們幹掉傑弗和巨人有沒有問題?”
  “輕而易舉。”吳道明肯定道。
  鐵門外走來一位身著製服的警員,來到了何探長的麵前說道:“探長,警犬有線索發現。”
  何探長聞言與吳道明打了個招呼,匆匆跟著那警員走出911號別墅。
  吳道明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然後關上了鐵門,回到了客廳裏。
  客廳內,師太已經讓其他人回避進了房間,此刻朱彪和殘兒又都從屋裏跑出來了。
  “白女士還活著。”吳道明告訴朱彪道。
  朱彪一聽焦急的問道:“她在哪兒?找到了嗎?”
  吳道明說道:“應該還在香港,我會接著尋找。”他向朱彪述說了自己和師太去到跑馬地香港墳場的情況。
  “小才華還好麽?”吳道明說著跟同朱彪走進了房間。
  沈才華正坐在地板上玩耍,小肚子脹的鼓鼓的,像個皮球,見到吳道明進來,黑黑的瞳孔收縮著,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眼神。
  吳道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懷疑是才華幹的麽?”師太憂心忡忡地問道。
  “如果是,沈菜花肯定也幫了忙。”吳道明自言自語道。

  山頂道889號院內,警員指著那排法國冬青樹籬下麵,那兒有幾顆折斷的金盞菊,看得出有什麽東西曾從那兒爬過,嫩綠色的草坪上有一道輕微的壓痕。
  “這裏發現了物證。”一名警方痕跡專家晃動著手中的塑料證物袋,裏麵有一塊白色的布條。
  警員手指著歐式鑄鐵柵欄的尖頭,說道:“就是在那兒發現的,威爾遜處長家的菲傭證實,決不是989號別墅裏的東西,我們懷疑就是凶手衣服刮在鐵棘上留下來的。”
  “很好,盡快送回去化驗,得出結果後馬上通知我。”何探長說道。
  “是,探長,另外警務處長威爾遜先生今天對周警司大發脾氣,催我們早點破案。”警員小聲說。
  “哼,哪兒有那麽容易的?對了,你給我派上兩個人,給我晝夜監視911號,我感覺那個風水大師有點不簡單,他從大陸剛一回港,他家周邊就接連發生了兩起案子,而且此人還認識九龍城寨的那具無名男屍,我想這裏麵一定有什麽關聯。”何探長吩咐道。
  “是,探長。”警員應允道。
  說什麽屍變?想唬香港皇家警察麽?何探長心中嗤之以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夜,天空中陰雲密布,海麵上風浪漸漸加大,一條機動漁船悄悄地溜出珠江口一直向南駛去。
  船艙內,老祖緊緊地抱著皺皮女嬰躺在艙板上,耳邊聽著浪濤拍打在船幫上的聲音,感覺腦袋裏麵昏沉沉的,第一次坐海船遇上風浪,難免有些暈船。
  寒生和劉今墨坐在船艙口向外望去,海麵上漆黑一片,惟見遠處緩慢移動著的點點亮光,那是一些出海作業漁船上的燈火。近海捕魚,都是趁著漲潮夜捕,黎明前便會駛回岸邊碼頭,有魚販子天不亮就守候在碼頭棧橋邊等候著。
  這艘船是劉今墨廣州的熟人私下聯係的,這年頭幫助偷渡就是通敵罪,是要判刑的,所以船老大也是格外的謹慎,要他們始終躲藏在船艙內。
  漁船從公海上繞過了大半個香港,淩晨時分,終於來到了登陸地點,那是西貢半島東麵的清水灣海濱浴場的一角。
  順利登岸後,不遠處有一輛麵包車熄了燈在等著他們,這是廣州方麵安排香港蛇頭準備好的,偷渡也要組織嚴密才行,近期香港警方防範特別的緊。
  麵包車沿著西貢公路便道向九龍山方向駛去,最後來到了九龍的一條小巷內,眾人匆忙進了一個小旅店,這是偷渡客的一處中轉站。
  偷渡的費用是由廣州熟人支付的,總之是欠了個人情,將來要還上的,劉今墨想著摸了摸口袋,鐵掌櫃留下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這裏有吳道明家裏的電話。”寒生拿出吳道明離開南山村時留下的電話號碼。

  黎明時分,半山別墅房間內響起了電話鈴聲。
  吳道明迷迷糊糊的抓起了話筒:“喂。”
  “吳道明麽?我是劉今墨。”話筒裏傳來那金屬般刺耳的聲音。
  吳道明一下子清醒了:“你們來到香港了?”
  話筒裏又傳來了寒生的聲音:“我是寒生,剛剛到香港,你那兒情況怎樣?”
  吳道明簡單的說了一下這兩天尋找的結果。
  “一清死了?”寒生心中一緊。
  吳道明問清楚了他們落腳的地點,說道:“天亮我就來接你們,具體的見麵再詳細告訴你。”

  清晨,吳道明叮囑大家不要外出,自己前往九龍去接寒生等人。出了大鐵門,左右看了看,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路邊上停著一輛日本大發私家車,裏麵坐著兩個年輕人,見到吳道明走出鐵門,立即將臉扭了過去。
  吳道明心中立刻意識到,這是警方的監視車輛。
  香港島半山別墅區,是名人富豪們聚居的地方,一輛隻值五、六萬港幣的廉價車停在這裏也太格格不入了,吳道明不喜歡開車,否則起碼也是“平治”或者“BMW”之類的高檔豪華轎車。
  他招了招手,攔下一輛的士車,朝山下駛去,他望了下後視鏡,那輛大發車已經尾隨在了後麵。
  “先生,您去哪裏?”的士司機問道。
  “七號差館。”吳道明說道。
  “七號差館”是西區警署的別稱。
  西區警署位於香港島西營盤德輔道西280號,它的北邊為德輔道西,東邊為西邊街,而南邊則為皇後大道西了。
  吳道明走進了西區警署,站在玻璃大門內回身望去,那輛大發車猶猶豫豫的停在了路邊上。
  吳道明心中暗自笑了笑,撳了七樓的電梯按鈕。

  警司辦公室裏,周警司見到吳道明進來,熱情的伸出雙手:“吳先生你回來啦,太極陰暈找到了麽?”
  吳道明點了點頭,說道:“找到了,不過其中發生了些變故。”
  “慢慢說。”周警司麻利的倒上了一杯熱紅茶,端到茶幾上。
  吳道明啜了一口熱茶,放下杯子說道:“太極陰暈就在江西婺源南山村的山腳下,可惜已經被人先占用了。”
  周警司愣住了,難以置信的囁嚅道:“這……”
  吳道明歎了口氣,緩緩道:“唉,等我找到時,當地的縣官已經先將他家老爺子葬下去了,風水已盡毀去。”
  片刻,周警司神情沮喪的說道:“風水上還有沒有挽救的方法,比如說偷梁換柱,悄悄起出那個老爺子丟掉,再把我們客戶的葬進去,不重新立碑,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不行了,太極陰暈已經與那老爺子五行融為一體,磁場已轉移,發力已失。”吳道明搖頭道。
  周警司在地上來回的踱著步,麵色陰沉,過了一會兒,突然站住了腳步,轉過身對吳道明說道:“太極陰暈十年才發,十年啊,這期間,我倆不說誰也不知道,交易繼續進行,你認為怎麽樣?”
  “這樣做有違天理。”吳道明麵現猶豫之色。
  “天理?這世上哪有什麽天理?有錢就是天理,這可是一億美金呐,我們兩個一人五千萬,拿到錢我馬上就退休,到北美加拿大去養老,管它十年以後誰是皇帝呢。”周警司臉色脹紅了,忿忿道。
  “讓我考慮一下。”吳道明心想,暫時還不能斷然拒絕,任何事情都需要設計設計。
  “周警司,客戶在香港麽?”吳道明漫不經心地問道。
  周警司感覺到吳道明似乎也有意如此,心情頓時好了起來,微笑道:“就在山頂道住,和你是對門鄰居,傑弗的主人。”
  吳道明聞言心中微微吃驚,幕後的客戶竟然就是大猩猩的主人,而且就住在自己的對門……他沉吟著說道:“周警司,這事兒我可要好好盤算一下,風水方麵要做到天衣無縫才行,客戶那邊也肯定會有堪輿高人參與意見的,沒有人會隻聽我們一麵之詞就肯乖乖拿出一個億的美金來的。”
  “那是,那是,再怎麽樣,你吳先生也是香港第一風水大師嘛,我就知道你總有辦法的,好,我靜候佳音,然後就立刻通知客戶。”周警司愉快地說道。
  吳道明目光望著周警司,說道:“嗯,那現在你可以撤去監視我家的警察了吧?”
  周警司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沒有派人監視你呀?”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是麽?那我們一起出去瞧瞧。”
  周警司與吳道明一道下了樓,出門來到路邊那輛大發汽車麵前。
  車內的警員硬著頭皮走下車來。
  “是你們!誰讓你們去監視我的朋友?浪費納稅人的錢。”周警司厲聲喝問道。
  “長官,我們是奉了何天豪探長的命令監視這位吳先生的。”警員隻得如實報告。
  周警司命令道:“馬上撤回去,你們告訴何天豪,吳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完全可以為他擔保,哼,不好好的偵破謀殺寵物的那件大案子,淨給我添麻煩。”
  “是,長官。”那兩名警官灰溜溜的開著大發車走了。
  周警司歉意地對吳道明說道:“誤會,我確實一點都不知情。”
  吳道明微笑道:“還要麻煩你一件事。”
  “你說,隻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照辦。”周警司陪著笑臉說道。
  “我要尋找一個人的下落。”吳道明說。
  “誰?”周警司問。
  “香江一支花。”吳道明緩緩說道。
  周警司想了想,說道:“幾十年前,此人就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不知道是否早已經死了。”
  “不,她還活著,就隱藏在九龍城寨裏的某個地方。”吳道明肯定的告訴他。
  “那好吧,我通過線人來打聽。”周警司應允道。
  吳道明招了招手,一輛的士車靠到了路邊上,他鑽進了車裏,朝周警司揮了揮手。
  “去九龍。”吳道明扭頭吩咐道。

  九龍的那家小旅館房間裏,吳道明與寒生等人見了麵。
  “一清的屍體已經被警方解剖過了,我想明月應該是被老陰婆救了,那個沒用的宿主於是就被拋棄了。”吳道明詳細的述說情況後分析道。
  寒生點點頭,認為有道理,於是也將吳道明他們走後,在南山村遇見陽公老僧和乾老大的事兒說了一遍。
  “九龍城寨客家寮?”吳道明聽罷沉吟道。
  “我們應該盡快見到陽公老僧,這樣就能找到老陰婆和明月。”劉今墨在一旁說道。
  “這樣,我們先回去半山別墅,這家旅館人雜不安全,九龍城寨最近警方盤查的緊,人多目標大易於暴露,待回到家裏商量妥計劃以後再行動。”吳道明提出自己的意見。
  眾人稱是,於是收拾好離開了旅館,乘上了兩輛出租車前往香港島。
  出租車駛上了山頂道,吳道明遠遠的望見911號別墅的對麵,馬路上停著一輛加長平治房車,有數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擁躉著一個身材高大有些臃腫的黑發老者走出了900號別墅。
  這人難道就是大猩猩傑弗的主人?太極陰暈的客戶?吳道明尋思著。
  吳道明等人下了出租車,黑色西裝的保鏢們警惕的望著他們,那個老者禮貌的衝著吳道明點頭示意,然後坐進了平治車的後麵,保鏢們也都上了車,朝山下開去。
  吳道明以前從沒有見到過自己的這位有派頭的鄰居,但瞧在眼裏卻是十分的眼熟,猛然間,他想起來了,在報紙和電視上見過的,太平紳士盧太官JP。
  太平紳士一種源於英國,由港英政府委任民間人士擔任維持社區安寧、防止非法刑罰及處理一些較簡單的法律程序的職銜。主要職責為巡視如監獄等羈押院所,接受被扣留者的投訴,避免懲教當局對扣留人士施行法院判決以外的刑罰,同時可監理每次六合彩開彩攪珠時聯同香港賽馬會受助機構代表負責監理開彩結果。獲委任太平紳士的人可在其名字後加上“JP”字樣,作為個人正式銜頭之一部份,在香港是一種高貴身份的象征。

  走進別墅裏,寒生見到了師太、殘兒和朱彪一家人,大家都很開心,吳道明吩咐王媽預備一席豐盛的午宴,為寒生等人接風洗塵。
  寒生眼睛尋找著著沈才華,“幾天不見,長得這麽快啊。”他瞥見了光著屁股站在地上的小才華,高興的說道。
  小才華沒有理他,舌頭不住的舔著嘴唇,黑黑的瞳孔一個勁兒死死盯在了老祖的懷中,那個皺皮女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婺源縣國營養豬場。
  為了迎接孟場長上任,農場食堂特意宰殺了一頭生病的小公豬,全體職工會餐。孟場長在餐前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號召全體職工熱愛本職工作,全心全意地為豬服務,而且著重談到了如何關心和愛護豬,尤其是母豬。
  孟場長說道:“這些豬為城市裏的工人階級無私的奉獻了自身的肉體和內髒,尤其是老母豬,將自己的子女一批批的送進了屠宰場,無怨無悔,因此,我們要改善豬舍的衛生環境,盡可能的讓牠們在有生之年活的舒適些、愉快些。甚至可以在豬舍裏放一些本地音樂,例如黃梅戲‘天仙配’等等。”
  職工們頭一次聽到場領導如此人性化的發言,頓時興奮的議論起來,尤其是黃梅戲,本地人的最愛,董永和七仙女的愛情故事,那可是每一個人青春時期都曾有過的夢想。
  “場長,我們放‘天仙配’,會不會被人說是封建餘毒呢?”有職工擔心的問道。
  孟場長堅定的說道:“大家可以想辦法嘍,晚上放‘天仙配’,讓母豬們滿懷著愛意進入夢鄉,白天我們可以放革命樣板戲‘紅色娘子軍’嘛,黨代表洪常青不就是領導著一隊女戰士的麽?我們這裏是三頭公豬領導著幾百頭母豬,同樣都是革命工作,沒有貴賤之分。”
  職工們盡管感覺到這樣的比喻似乎哪裏有些不大對勁兒,但還是為新場長的工作魄力紛紛鼓起掌來。
  酒桌上,孟場長頻頻舉杯,場麵氣氛熱烈。
  場裏下午工作安排是給豬配種,大家趁著酒興來到了豬舍前。
  “孟場長,我先給您介紹一下配種的工作流程,咱們場的三頭公種豬,擔負著為五百來頭母豬的配種任務。”場支部耿書記說道,他是一位老職工,在場裏已經兢兢業業的工作幾十年了。
  “那公種豬豈不每天都忙死了?”孟紅兵遺憾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我們不能讓牠接觸到母豬,否則不但浪費精液,而且公豬發飆還會咬傷母豬的。”耿書記說道。
  “哦,那怎麽辦呢?”孟紅兵興致勃勃地問道。
  耿書記笑了笑道:“接下來,您就會看到了。”
  配種員拿來一條板凳式的大木頭架子,這就取精器,上麵鋪了一張帶毛的生母豬皮,母豬皮上又抹了些新鮮的母豬屎尿,散發出一股富含荷爾蒙的臊臭氣息。
  一個職工用繩子牽來一頭處於發情期的肥胖母豬,隔著架子將母豬屁股朝內,那頭身材魁梧的種公豬一見便立即興奮起來,呼的一下子撲了過來,口中吐著白沫,氣喘如牛,長長的豬鞭紅彤彤的伸出來,但是由於有木架子相隔,牠隻能夠流著口水俯爬在了架子上,後退不住的亂蹬。配種員手持一節消過毒的竹筒,敏捷的套在了公豬的陽具上,隻聽到“吱吱”的聲響,公豬的精液全部都射進了竹筒裏。
  孟紅兵臉上發燒,口幹舌燥的看著,感覺到胯間發燙,脹乎乎的。
  配種員捧著竹筒來到了孟紅兵的麵前,說道:“場長,您看,大概有300毫升左右,可以夠給20多頭母豬授精之用了。”
  孟紅兵眼睛朝竹筒內瞧了瞧,乳白色的精液散發出一股清新的味道,真多啊,他想。
  有職工手持注射器過來,伸進竹筒抽出十多毫升精液,然後逐一注射進母豬的陰道裏,不一會兒,20多頭母豬就都已經注射完畢了。
  耿書記笑著對孟紅兵說:“其實很簡單,一次人工授精十來毫升,基本上可以確保母豬懷孕,母豬的孕期平均為114天,就是三個月三星期又三天,小豬就生下來了,工人階級的餐桌上就可以源源不斷地供應上豬肉了。”
  孟紅兵沒有作聲,一種淒涼的感覺莫名其妙的自心底下油然而生,他扭頭離開了豬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孟場長怎麽了?”配種員詫異的問耿書記道。
  耿書記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孟紅兵的腦海中不時地浮現出那頭公種豬口吐白沫的亢奮神態,和那些授精母豬們臉上悵然若失的無奈表情,牠們太可憐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改變這一切。

  “哈哈哈,小兵,想不到你對工作這麽有責任心,難得啊,幹革命工作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祝祺,工作態度方麵,小兵可是比你強呦。”黃乾穗一麵飲酒一麵笑著說道。
  “姑父,我想搬到養豬場裏去住。”孟紅兵說道。
  “什麽,那怎麽行?養豬場裏吃住條件都是很差的。”孟祝祺表示堅決反對。
  孟紅兵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黃乾穗。
  黃乾穗看在了眼裏,說道:“我倒是不反對,年輕人多吃一點苦並不是什麽壞事,美國當年的國務卿杜勒斯就把和平演變的希望放在了中國第三代人身上,小兵能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欣慰,我們國家就需要像你這樣子的接班人。小兵,你盡快的寫一份入黨申請書交到你們養豬場黨支部,要寫的深刻些,比如為什麽放棄優越的條件,到艱苦的第一線,如何努力學習毛澤東思想,徹底改造世界觀等等。”
  孟紅兵見姑父已經答應了,高興的說道:“好,我搬下去以後馬上就寫。”

  次日,新廠長為了工作搬到養豬場裏睡覺的消息不脛而走,職工們深受感動,紛紛向黨支部表示要以孟場長為學習榜樣,努力做好本職工作。
  入夜,孟祝祺漫步於豬舍之間,那三頭公種豬依舊對他橫眉冷對,滿懷敵意,他遠遠的繞了過去。
  母豬們見到孟紅兵,紛紛站立起來,搖晃著短短的小尾巴,眨動著大眼睛,滿臉堆笑的簇擁著他,當然是隔著木圍欄。
  孟紅兵愛憐的摸摸這個腦袋,拍拍那個額頭,說道:“瞧你們,個個年輕貌美,體態豐滿,可惜被禁錮在這裏,豈不知,自古紅顏短薄命,早晚難逃上餐桌的命運啊。”
  孟紅兵歎息著瞥見立在牆角的木架取精器,上麵還鋪著那張塗了豬屎的豬皮。他默默的走了過去,輕柔地撫摸著那張皮,歎道:“人類為什麽如此的殘忍?連母豬最起碼的生理要求也要剝奪?”
  他閉起了眼睛,輕輕的俯身在木架上,幻想著自己仿佛就是那頭嘴裏冒著白沫的大公豬,渾身熱血沸騰了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充斥了全身……
  “場長,是你嗎?”豬舍外麵傳來了問話的聲音。
  孟紅兵從恍惚中緩過神兒來,回頭望去。
  “孟場長,您在幹什麽?”值班飼養員驚訝的問道。
  “哦,我在體驗生活。”他回答道。
  “大門口有人找您。”值班飼養員告訴他。
  孟紅兵戀戀不舍的從取精器的木架上下來,走出豬舍,來到了養豬場大門處,看見來人是縣醫院的荊太極院長,騎著一輛自行車。
  “小兵,我到黃主任家為你複診,原來你搬到養豬場來住了。”荊太極說道。
  “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孟紅兵自信的說道。
  “那也要確診一下,不然黃主任那兒沒法兒交代。”荊太極笑著解釋道。
  孟紅兵住在一間單身宿舍裏,房間內十分的簡單,一張竹床,一桌一椅而已。
  荊太極先用聽診器聽了聽孟紅兵的胸膛,確定心肺音都沒有問題,再檢查他的頸部並讓其活動四肢關節,一切也都正常。
  “我要檢查一下你的新蛋蛋發育情況,這幾天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麽?”荊太極說道。
  “哪裏?那種感覺真是舒服極了,一種嶄新的體驗。”孟紅兵抑製不住興奮的心情,一麵脫著褲子,一麵喋喋不休的叨咕。
  荊太極仔細的端詳著,嗯,的確是比正常人的睾丸大了一倍還多,手指捏上去堅實度也要硬一些,他用指尖拽起陰囊皺皮,以手電光線透過,發現紅色的毛細血管和輸精管都已經長好,沒有發生任何的排斥現象。奇怪,這寒生果然有些道行,民間真有高人啊。
  但是可以肯定,這決不是人類的睾丸!
  寒生,一個普通的鄉村赤腳醫生,他到哪兒能搞到人的睾丸?自己親眼所見那對蛋蛋可是紅撲撲新鮮的很呢,絕非死人的,再結合孟紅兵的突然間性情大變,喜歡上了養豬場,荊太極懷疑孟紅兵體內移植的是豬的睾丸。那對成活的豬睾丸分泌出大量豬的雄性激素,導致了其性格上的變異。
  寒生丟在病房裏的那瓶不明液體,已經過醫院化驗室反複的檢驗,裏麵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微量元素和某些膠原物質,還有十餘種酶類,資料文獻中都查不到與其相同的分子式結構,也許是還未被科學所發現證實的東西,總之,這個寒生身上處處透著一種及其神秘的東西。
  “怎麽樣,沒問題吧?”孟紅兵說道。
  “嗯,沒有發生排斥反應,”荊太極點點頭,然後漫不經心的問道,“你現在還惦記著蘭兒麽?”
  “蘭兒,惦記她幹什麽?渾身上下一點都沒有吸引人的地方,你再看看這些母豬,一個個憨掬可愛,赤身裸體,渾圓的屁股,尤其是乳房,每位都有十來個呢。蘭兒算什麽?隻有區區兩個,哼,簡直小兒科。”孟紅兵不屑一顧的說道。
  荊太極心中暗自驚愕,這家夥已經完全變態了,沒想到這豬蛋蛋這麽厲害,那種荷爾蒙竟然可以改變人的思維。
  沉吟了片刻,荊太極決定這一切暫時都先保密,不當他們家人說出去,自己要找到寒生,把配方搞到手,當然,能夠設法掏出寒生腦袋裏的所有東西最好,必要時,也要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荊太極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出了養豬場。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英國著名作家柯南道爾的名著《福爾摩斯探案》中有一篇名為“魔鬼草”,講的是一個想謀取他叔父遺產的侄子,把一種名為“魔鬼草”的致幻植物丟在他叔父臥室中的壁爐內,使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一群群的“魔鬼”向他撲來,最終把他嚇死。
  這實際上用的就是致幻植物,以前人們都認為這是作者所虛構的,但後來證實,在非洲確實生長著一種能令人致幻的“魔鬼草”,而柯南•道爾曾到過非洲遊覽,可見探案內容是有一定依據的。“致幻植物”指那些食後能使人或動物產生幻覺的植物,有些植物因其體內含有某種有毒成分,如裸頭草堿、四氫大麻醇等,當人或動物吃下這類植物後,可導致神經或血液中毒。中毒後的表現多種多樣:有的精神錯亂,有的情緒變化無常,有的頭腦中出現種種幻覺,常常把真的當成假的,從而做出很荒謬的行為來。中國西南邊陲人煙罕至的地區,也有類似的植物生長。
  深夜,荊太極一絲不苟的在自己房間內配置著“祝由散”,這是一種古老的源自祝由科的幻術,原料是雲南的原始密林中生長的一種叫做“蛤蟆菌”的毒蘑菇和一種野生喬木的果實“小韶子”,外表很像荔枝,俗稱“魔鬼果”。據說山民家裏的貓誤舔了“蛤蟆菌”表麵的粘液後,眼睛裏的老鼠忽然間會變得身軀十分碩大,因而失去捕食老鼠的勇氣,這種現象在西方醫學上被稱之為“視物顯大性幻覺症”。而“小韶子”則把夢幻當成真實,感覺天地都隨著自己的意誌移動,飄飄然,口若懸河,但恢複知覺後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這個“祝由散”的秘方是荊太極的師父,鄱陽湖峽穀裏的王婆婆傳授給他的,並給了他“蛤蟆菌”和“小韶子”每樣一小包,對付寒生一家人應該是足夠用了,他想。
  最後,他將已按比例配製好的“祝由散”倒進一張糯米紙中,然後折成了一個扁扁的小紙包。
  最好是投入寒生家的水缸裏,糯米紙遇水則化,藥粉無色無味,效力可以持續數個時辰,如果這缸水一直在使用,寒生一家人就可以持續被藥力所困了,自己想得到什麽就唾手可得了。
  荊太極伸了下懶腰,心滿意足的鑽進了被窩裏,哈欠連連,明日將是個漫長的一天。

  次日清晨,荊太極安排好醫院的事情後,自己開著那輛破救護車朝南山村駛去。
  救護車停到了南山村東莊園的大門前,荊太極跳下了車,拎著一包糕點走進了大門內。苯苯站在院子中間,警惕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不是縣醫院的荊院長麽?”朱醫生從房間裏出來,詫異道。
  “哈,朱醫生,我是特意來找寒生的,告訴他一個好消息。”荊太極滿臉堆笑的說道。
  “哦,寒生出診去了,不在家中。”朱醫生曾從蘭兒那兒聽說過這個荊院長也是孟家的幫凶,所以沒有好感的說道。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我可以等他。”荊太極說道。
  朱醫生表情冷淡的告訴他,寒生可能還需數日才得到家。
  荊太極心道,這麽不巧,轉念一想,先從他們身上下手也好,總之不能白跑一趟。
  “哈哈,沒關係,我們可以進去談麽?”他說道。
  朱醫生請荊太極進了客廳,沏上了茶水,然後靜靜的等待著他開口。
  “寒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已經治愈了了孟主任兒子的高位截癱並給他移植了睾丸,這簡直是醫學界的奇跡,今天,我特意來告知喜訊,那對睾丸在臨床上已經獲得完全的成功了。順便嘛,捎來幾盒糕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荊太極讚歎著說道。
  “哦,知道了,東西還是請拿回,我們朱家給人治病從來不受禮。”朱醫生淡淡的說道。
  荊太極輕輕一笑,叉過話頭說道:“你們朱家不但醫德高尚,而且祖傳醫術出神入化,不知祖上是何方高人?一直世居婺源麽?”
  朱醫生搖了搖頭,說道:“朱家世代布衣郎中,隻是在鄉下瞧些小病而已,實不值一提。”
  “哦,那寒生的醫術從何處學來?二十來歲的年紀,本應是在讀醫科學生的年齡,但是他不僅治愈了世界五大絕症之一的‘漸凍人症’,而且還懂得器官移植,攻克了異體排斥反應這一醫學界的曠世難題,莫非他有什麽奇遇麽?”荊太極巧舌如簧,步步緊逼。
  朱醫生本是實在之人,平生恥於說謊,此刻聞言臉色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寒生是我的徒弟,教了他幾手,無奈其學藝不精,讓院長見笑了。”門外走進一人接上話茬說道,卻是吳楚山人。
  荊太極站起身來,口中說道:“失敬,您是……”
  吳楚山人淡淡一笑:“我是蘭兒的父親,吳楚山人。”
  “哦,唉呀,您就是吳楚山人啊,不好意思,蘭兒的事荊某沒能處理得好,正想著什麽時候前來登門謝罪呢。”荊太極臉上流露出誠懇地表情。
  “哼”,吳楚山人忿然說道,“荊院長,你和孟祝祺父子合謀欺騙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子,似乎不太講究江湖道義了吧?”
  “對不起,當時確實是孟紅兵看上了你們家的蘭兒,但他不過是一個廢人,隻是貪圖嘴上占點小便宜而已,我對蘭兒姑娘的工作能力還是看好的,如果她現在仍願意來醫院上班,我還是接收的,而且可以辦理正式招工手續。當初嘛,主要是因為你們的戶籍所在地不在婺源,所以正規招工的手續很難辦,現在不同了,你們全家已經正式落戶本地,不存在什麽問題了。”荊太極懇切地解釋道。
  吳楚山人臉色一板道:“現在孟家少爺有了新的蛋蛋,已經不是一個廢人了,你們直到現在還想著再一次欺負蘭兒麽?”
  “不,他現在依舊是個廢人。”荊太極冷冷一笑道。
  “此話怎講?”朱醫生嚴肅的望著荊太極說道,“你剛才不是還說移植完全成功了麽?”
  荊太極嘿嘿道:“移植是成功了,可是寒生卻是搞了兩個豬睾丸放進去了。”
  朱醫生愣住了,這件事寒生回家後從來沒講過,“豬睾丸?這怎麽可能?”他懷疑的說道。
  “孟紅兵現在已經搬到養豬場去住了,他的思維業已經發生了變異,可以這麽說,孟紅兵已經不再對女人有任何興趣了。”荊太極說道。
  “難道對母豬產生了興趣?”吳楚山人說道。
  “何止興趣,那簡直就是一種狂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現在就是一頭成年公豬。”荊太極的語氣中帶有一種肆虐的快感。
  “這……”朱醫生心裏麵有些惶恐,如果真的如荊院長所說,寒生給人換上了豬的蛋蛋,這樣的做法是有違醫者之道的,盡管是惡作劇也好,無心之過也罷。
  “哈哈哈,”吳楚山人開懷大笑起來,“這真是善惡終有報啊,孟家少爺作惡多端,此生就已輪回畜牲道了。”
  荊太極微笑著望著吳楚山人,心下尋思著,寒生是你教的或是有其他奇遇,今晚還怕你們不說出來?
  “二位不必客氣,我自去方便一下。”荊太極兀自站起身,走出門去。
  朱醫生麵帶憂慮的說道:“山人,寒生如此做法可是不符醫者之道啊。”
  “朱醫生,天意如此,何必自責呢,待寒生回來後我們問清楚再說。”山人安慰道。

  荊太極出了房門朝廂房走去,一眼瞥見了灶間屋頂上的煙囪,瞧著四下裏無人,便溜了進去。灶間大門一側靠牆放置著一個大水缸,裏麵盛滿了清水。
  荊太極嘴角露出了笑容,環顧左右,口中輕聲嘀咕了一句:“走錯路了。”隨即轉身離去,就在這轉身的一瞬間,他已經將那包“祝由散”丟進了水缸內。
  糯米紙迅速的溶解了,藥粉散入清水中,片刻,蹤跡皆無。
  回到客廳內,荊太極遂向朱醫生和吳楚山人告辭,說道:“荊某先行告辭,我回去醫院查閱一下明年初的招工計劃,今天晚些時候再來告知你們。”
  荊太極坐上駕駛室,發動了汽車,駛離了南山村。
  今夜,夜深人靜,村裏的老表都已入睡後,我那時再來,靜下心來,好好的盤問他們。
  想著,荊太極嘴裏哼起了家鄉四川青衣小調,唱著唱著竟然跑到了黃梅戲“天仙配”的調子上去了。

  最先出問題的笨笨的黑狗女友,蘭兒給牠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黑妹”,懷孕的黑妹經常會口渴,牠飲用了蘭兒從水缸裏舀出來的清水。
  黑妹的眼睛中出現了幻覺,站在麵前的笨笨突然身材變得高大無比,就像是一頭大水牛一般,原來那英俊的麵孔變得肥大和臃腫,黑妹原來熟悉的笨笨那雙彎曲而憂鬱的眼睛,如今竟然如銅鈴般的瞪著牠,咧開的口中流著一條巨大的口涎,正伸出來兩片碩大的嘴唇來吻牠……黑妹發慌了,驚恐的退縮著到了牆角,眼睛死死的盯著一步步逼近的笨笨,口中發出低鳴聲。
  蘭兒聽到了黑妹的叫聲有異,趕緊跑出來看。
  “笨笨,你幹什麽?好好玩兒,別嚇唬黑妹。”蘭兒訓斥了笨笨兩句,並將牠趕到了一邊去。
  看看天色已經黃昏,應該要做飯了,於是她來到了灶間,開始淘米煮飯,這回用的是水缸裏的水,而中午吃的泡飯則用的是桶裏剩餘的那半桶水。
  晚飯照常是米飯和青菜,荷香身子依舊還很虛弱,吃完飯後就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朱醫生和山人則坐在客廳裏麵喝茶聊天。
  “爹爹,你好象胖了,人也長高了。”蘭兒揉了揉眼睛說道。
  吳楚山人笑了,說道:“傻孩子,爹爹這般年齡,怎麽還可能長呢?”
  “蘭兒倒真的是長大了呢,比前些日子又高又胖。”朱醫生插嘴道。
  祝由散的藥性先從沒有武功的人身上慢慢地發作起來。
  “嘭嘭嘭”,大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蘭兒轉身朝院子裏走去,輕輕抽開門閂,拉開了大門。
  “啊!”蘭兒發出了一聲驚呼,門前站著一個身子異常高大的人,頭大如鬥,眼似銅鈴,手如蒲扇,自己甚至不及那人的腰般高。
  蘭兒驚叫著後退,那高大的人嘿嘿笑著跨進門內,耳邊響起那巨人腳步落地的“咚咚”聲。
  “爹爹!”蘭兒驚恐萬分的叫喊起來。
  吳楚山人聞聲而起,一個箭步已躍至庭前。
  “哈哈,吳楚山人,我來送招工表來了,蘭兒怎麽了,難道不認得荊某了麽?”荊太極哈哈笑道,心想,看來他們已經著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哦,原來是荊院長,你回去吧,招工我們不去。”吳楚山人斷然回絕道。
  荊太極嘿嘿一笑,說道:“不急嘛,我們醫院也需要像朱醫生這樣的老中醫,他在房間裏麵嗎?”
  說罷,竟然徑自邁步入客廳,吳楚山人沒有理睬他,走到蘭兒身邊。
  蘭兒依舊是驚恐萬分,步子向後退去,口中囁嚅道:“爹爹,你……怎麽變得那麽高大?”
  “高大?”吳楚山人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兒,“蘭兒,你是不是病啦?”
  “啊!”蘭兒瞥見笨笨巨大的身軀從狗窩裏鑽出,像一頭黃色的大水牛似的,“爹爹,笨笨怎麽變得同水牛一般大!”
  “你等等,我去喊朱醫生。”吳楚山人也突然感覺到自己眼皮有些發緊,眼前蘭兒的身影似乎也在扭曲變形。
  “莫非是中毒?”山人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腳步已經邁進了客廳。
  朱醫生站在牆角,正神情緊張的與荊太極對峙著。
  吳楚山人疑惑不解的問道:“朱醫生你們……”
  朱醫生神情恍惚的目光落在了吳楚山人的身上,怯生生的問道:“你們都是誰?怎地身材如此高大?”
  至此,吳楚山人確認全家人已經全部中毒了。
  “你們家裏出了什麽事?”荊太極麵色古怪之極。
  吳楚山人雖然身負武功,但是也抵擋不住千古奇藥“祝由散”的藥性,在他的眼裏,荊太極的身材在一寸寸的長高,最後似乎腦袋都已頂到了天棚之上,正在哈著腰同自己講話,湊在眼前的那張詭異的臉足有木腳盆一般大……
  “你是誰?”吳楚山人問道。
  “我是寒生啊,您怎麽連我都不認識啦?”荊太極說道,同時神情輕鬆的坐在了椅子上。
  “寒生?你什麽時候從香港回來的?咦,孩子,你怎麽看起來蒼老了這許多呢?”朱醫生聞言衝了過來,仔細打量著荊太極,心痛的說道。
  荊太極心中暗道,噢,寒生原來竟去了香港,看來朱家的秘密還真不少呢。
  “老爹,我是去了香港,但是我忘了,我到香港去幹什麽了,您還記得嗎?”荊太極引誘著說道。
  朱醫生有些不滿意的說道:“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能夠給忘記了呢?給患者看病要專心致誌,你這樣粗心大意的可不好。”
  荊太極想還是直切主題的好,免得兜圈子,於是他麵色異常誠懇的說道:“老爹,我把治病的方子都給忘記了,這讓我怎麽給人家治嘛?您和師父兩人再給我說說好不好?”他的眼光望向了吳楚山人。
  山人心中恍惚的在琢磨著,師父?誰是他的師父,是我麽?不對呀……
  “寒生,我不是你的師父,而是你的嶽父。”吳楚山人板起了臉更正道。
  “寒生,《青囊經》隻有你一個人看見過,我們都不知道啊。”朱醫生在一旁突然說道。
  《青囊經》……早已失傳的三國華佗的曠世青囊醫書?荊太極感到自己的胸膛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失傳了1700年的《青囊經》重出江湖!
  荊太極心中禁不住的戰栗起來,怪不得寒生小小年紀竟有如此之多匪夷所思的治病法子呢,老天有眼啊,讓我荊太極知道了這個秘密。
  “可是《青囊經》我忘記放在哪兒了?你們知道的話快點告訴我吧,我還等著趕去治病呢。”荊太極迫不急待的說道。
  朱醫生皺著眉頭,疑惑的說道:“咦,你不是藏在狗窩裏,連同草房一起燒掉了麽?”
  似一盆冷水自頭上澆到了腳下般,荊太極的心一下涼了半截,燒了?舉世無價之寶,中醫曠世奇書,燒了?
  “誰燒了?”荊太極自言自語道。
  “房子是孟祝祺燒的。”吳楚山人說道,一麵精神恍惚的思索著,自身的內功在抵抗著藥性,感覺到頭痛難忍……《青囊經》?寒生的醫術是來自《青囊經》?寒生竟然是神醫華佗的傳人……
  荊太極心裏大聲咒罵起來,孟祝祺,這個愚蠢的王八蛋,你真是頭蠢豬,和你兒子一樣。
  看來隻有從寒生身上下手了,他冷靜下來如是想。
  “我不是寒生,你們再仔細看看我是哪個嘛?”荊太極換了種聲調,話語中夾雜著四川口音。
  朱醫生定睛細瞧,果真不是寒生,“你是誰呀?”他問。
  “我是來瞧病的病人,千裏迢迢從四川來哩,硬是辛苦的很呦。”荊太極按住胸口,顯示出那兒在疼痛的樣子。
  “真的是病人啊,可是寒生出門了,一下子回不來。”朱醫生歉意地說道。
  “他啥子時候轉來?我等起在,要的嘛?”荊太極暗自發笑,這祝由散的確是神奇,妙不可言啊。
  朱醫生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估計起碼要一個月呢。”
  壞了,一個月,時間太長了,荊太極沮喪的想,現在自己是巴不得早一天得知《青囊經》上的秘密。
  “他到香港啥子地方?啷個才能找到他嘛?”荊太極問道。
  朱醫生迷迷瞪瞪得望著他,沒有下文。
  “快說嘛,晚了我的病就不得行了。”荊太極臉上現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像是香港九龍城寨客家寮。”朱醫生想起來了。
  “得嘛。”荊太極鬆了一口氣,揩了下額頭上的汗珠。
  看來自己必須親自到香港走一趟了,《青囊經》乃是中華民族的瑰寶,豈能讓寒生那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獨占?自己帶上“祝由散”,見機行事,“哼”,我荊太極定將《青囊經》搞到手,之後再殺了那小子滅口,世間可就為我獨尊了。想到此,荊太極不由得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來到院子裏,他拾起了一小塊石子,手指一彈,破空之聲過後,“噗”的一聲響,廚房間裏的水缸破裂了,摻有“祝由散”的一缸清水一下子四散著湧出來,流到了地上。
  此間,不能留有一絲痕跡,他想。

  荊太極連夜趕回到了宿舍裏,將剩餘的“蛤蟆菌”和“魔鬼果”配置好了“祝由散”,並小心翼翼的依舊用糯米紙裹好,放進了一個信封裏,同時將取自孟祝祺脖子上的那兩根陰毛也撂了進去,然後熄燈上床睡覺。
  在五十年代的時候,香港和廣州的繁榮程度相差不大,五十年代之前,香港比廣州還要落後,那時到香港去很容易,內地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去的。三年的經濟大蕭條後,就有很多人申請去了,但六十年代初期申請去香港的手續極其簡便,隻需要單位領導批準,到派出所辦手續也就可以去的了。自文化大革命以後,港英當局收緊了邊境線,廣東這邊也封鎖了起來,正規渠道受阻,於是開始有大量的廣東人偷渡前往香港。
  荊太極也做好了偷渡的準備工作,地圖、指南針、手電筒、食物,還有一些應急的藥品,最關鍵的還是錢,自己雖然身為院長,但仍屬行政19級,工資隻有八十多元,全部積蓄拿出來,也不到一千塊錢,他決定這點家底全部都帶上。
  荊太極同院裏其他領導打了招呼,說是要回趟四川老家,然後拎著旅行袋離開了婺源。他乘坐長途車來到了南昌,然後登上了去廣州的火車。
  三日後,他來到了寶安縣南海邊上的一個小漁村。
  一戶簡陋的漁民家,荊太極以一千元錢的價碼偷渡香港,先付一百元定金,到了香港下船時再付剩餘的九百元,老漁民答應了,當時一個人的偷渡價格,有幾百元就已經是不低了。
  夜裏,荊太極來到了海邊,登上了一條小舢板,老漁民搖著櫓,晃晃悠悠的向大海中劃去。
  一輪明月倒懸,海麵上風平浪靜,鹹澀味的海風徐徐吹來,令人十分的愜意。
  荊太極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青囊經》,據他所知,當年被囚禁在獄中的華佗將自己畢生的心血凝著寫成一本《青囊經》,交給獄中的牢頭,不料那牢頭怕遭連累而不敢接,所以華佗憤然將其燒毀,第二天,一代名醫就被曹操處死了,《青囊經》就此失傳,成為千古憾事。
  1700多年後的今天,寒生竟然得到了這本《青囊經》,這說明,許昌大牢裏的那天夜裏,牢頭應是收下了這本書,而後珍藏起來了,因為此後的1700多年裏,世間再未有《青囊經》出現過。
  寒生啊寒生,你小子真是他媽的有福氣,不過,我荊太極何嚐不是吉星高照呢?自己是醫科畢業的,理論上不知好過寒生多少倍,若是再得《青囊經》之助,天下舍我其誰呢?
  想到這裏,荊太極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小舢板終於停靠在了香港大嶼山的一處僻靜的海灣裏。
  荊太極掏出剩餘的錢遞了過去,老漁民在月光下數著錢。
  “還差100多塊錢呢。”老漁民又數了一遍,說道。
  荊太極嘿嘿一笑,道:“我在路上用了。”
  老漁民說道:“我們可是講好的。”
  荊太極冷笑道:“不錯,是講好的,可是還有沒講好的呢。”
  “什麽?”老漁民詫異的問道。
  “就是要你的命!”荊太極說罷,早已一掌落下。
  那一掌拍在老漁民的天靈蓋上,在荊太極古怪的內力打擊下,老人的顱骨驟然間變形,眼球脫離了眼眶飛了出去,落進了海中。
  荊太極冷笑著拽過那把鈔票,順勢一腳,將老漁民的屍身踢進了海裏,自己拎起旅行袋飛身上岸。
  寒生等著我,荊某來了,他心中說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寒生默默地注視著鬼嬰小才華,別看他隻有兩三個月大,可是體型卻出奇的壯實,不曉得的人都會以為這孩子起碼一歲多了,但是他還不會直立行走。
  鬼嬰是至陰體質,皺皮女嬰是純陽,如何陰陽水乳交融,水火既濟呢?當然,如何他倆已是成年人的話就好辦了,可他們還隻是個嬰兒,湘西老叟的方法用不上。
  《青囊經》上固然有很多治病的方法,但世間事千奇百怪,書本是死的,無法一一囊括世上的所有病例。
  靈活運用它的原理,起到舉一反三,這才是治病之道。
  寒生心中反複回憶著經中的記載,思考著如何讓兩個嬰兒陰陽調和起來。
  吳道明走上前來,悄悄將寒生拉到了客廳角落的沙發上坐下。
  “寒生,有件事得私下告訴你。”吳道明小聲地說道。
  “什麽事?”寒生問。
  “這幾天,緊挨著這所房子有兩戶人家的寵物被殺死了,一頭是非洲大猩猩,一條是愛爾蘭獵狼犬,這兩個可都是極凶猛的動物。”吳道明說道。
  “唔。”寒生望著他,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是沈才華幹的。”吳道明接著說道。
  “哦,竟有這事兒?”寒生吃了一驚。
  “沈才華半夜跑出去,吸食了那兩隻動物的血,都是咬斷頸動脈,與咬死沈天虎家裏的那些雞一樣,這兩件事在香港引起了轟動,目前警方已經著手在調查了。”吳道明解釋道。
  寒生目光瞥向了沈才華,發現鬼嬰正在貪婪的瞅著老祖懷裏的孩子,小舌頭在不住地舔著嘴唇。
  “你是說老祖的孩子……”寒生一下子領悟過來,身上驚出了冷汗。
  吳道明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說道:“不錯,沈才華現在的那副模樣就是想要霍霍欲試了,今夜就很危險。”
  寒生沒答話,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沈才華。
  嗯,沈才華一定是感覺到了那皺皮女嬰純陽的體質,迫切的需要吸食陽性血氣,以中和自己體內的純陰氣場,寒生心想。
  “那鬼嬰看來要開始吸食人類的血液了,你說這事兒該如何是好呢?”吳道明愁眉苦臉的說道。
  “好啊,”寒生突然開口,見吳道明詫異的神情,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放心吧,我想到辦法了。”
  寒生決定使用《青囊經》上的醫術結合《屍衣經》上的辟邪術來冒險一試,他對吳道明說道:“吳先生,‘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陰陽,陰陽之道不外順逆,順則生,逆則死也。陰陽之源,即顛倒之術也。世人皆知順生,不知順之有死,皆知逆死,不知逆之有生也’。”這是《青囊經》裏的話,不過不能向吳道明和盤托出。
  “‘顛倒之術’?我年輕的時候,曾聽我師父說過自古以來,世間最神秘的,達到中醫術之巔峰的就是‘顛倒之術’,不過早已失傳,難道你竟然懂得?”吳道明驚訝的合不攏嘴巴。
  寒生點點頭,輕聲道:“我懂。”遂站起身來,眼睛瞟去,老祖懷中抱著皺皮女嬰,詢問的目光正緊張的注視著他。
  寒生走上前摸了摸沈才華的大腿,不錯,大腿前麵的股四頭肌和後麵的股二頭肌都結實有力,再按按腰部,腰間肌的韌性也很好,尤其是才華的微微翹起的屁股,兩塊臀大肌彈性極佳。
  “七天,需要七天時間。”寒生說道。
  “什麽?寒生,你的意思說,你能夠醫治我的女兒了?”老祖急切的問道。
  “今天子夜交更之時,我會來你房間的。”寒生告訴她道。
  寒生又走回到吳道明的身邊,問他道:“香港可以搞到‘小蜂兒’嗎?”
  “新界那邊有專業養蜂的,但不知你說的是哪一種蜂?”吳道明問道。
  寒生笑了笑,說道:“不是蜜蜂之類的,而是蠶蛹,‘小蜂兒’是它的別稱。蠶上蔟結繭後經過4天左右,會變成蛹,蠶剛化蛹時,體色是淡黃色的,蛹體嫩軟,漸漸地就會變成黃色、黃褐色或褐色,蛹皮也硬起來了,半月後它就將變成蛾了,在我們家鄉,有許多農戶養蠶的。”
  “哦,有的,要多少?我去新界可以搞得到,這東西有什麽用嗎?”吳道明問道。
  寒生說道:“我以它為藥引,作為陰陽調和之中介物質,記住要褐色的老蠶,有兩斤足矣,順便帶兩包縫衣針來。”
  “好,我中飯過後就去辦。”吳道明應承道。

  中午的飯菜極為豐盛,那些蝦蟹、貝類的海鮮都是寒生從未見過的,口味清淡而鮮美,怪不得人說“食在廣東”,真的是一點不假,多少天以來,終於飽餐了一頓。
  下午,吳道明出去采辦,其餘人坐在客廳裏商議第二天去九龍城寨的事情。
  黃昏時分,吳道明回來了,所需之物均已辦妥。
  就等子夜交更了,寒生想。

  亥時,寒生走出自己的房間來到了客廳,一看所有人都在客廳裏坐著,大家知道寒生今晚將給兩個嬰兒治病,所以都在等著,隻有沈菜花母子和老祖母女在房間裏休息。
  寒生放下手中的梅花針,那是吳道明下午買來的兩包縫衣針再加上一隻筷子做成的。寒生請吳道明斟來一杯烈性酒,開始炮製藥引子。
  寒生抓起一個蠶蛹,輕輕丟進了酒杯中,高度的烈性酒瞬間侵入蠶蛹內,那蠶蛹經受不住酒精的刺激而掙紮扭動了一下,即刻死亡,臨死之前,它竭盡全力的向外一吐,噴出一股淡綠色的液體……
  寒生見大家聚精會神的看著,於是便簡單的解釋道:“蠶蛹的體形像一個紡棰,分頭、胸、腹三個體段。你們看,這頭部很小,上麵長有複眼和觸角,胸部隱約看得到有胸足和翅,它鼓鼓的腹部共有9個體節,像斑馬的條紋似的,雌雄主要靠腹部的線紋和褐色小斑點來判別,我們需要的是雌雄各占一半。”
  “真的啊,我以前經常吃炒蠶蛹,還從來沒有注意到它還長著頭和眼睛呢。”朱彪目不轉睛的盯著看,口中嘖嘖稱奇道。
  寒生用筷子夾出那隻蠶蛹的屍體,丟在紙簍裏,然後又重新放進去了一隻,緊接著,又是一股淡綠色的汁液噴出。
  “這是蠶蛹的生命之精,盡管是隻小小的生命,但是天地合一,萬物類相,其中的原理是相同的,譬如這淡綠色的蠶蛹精酒,人類飲之不但可以祛血脂和脂肪肝,而且還能調理血壓,延年益壽。”寒生說道。
  不一會兒,兩斤蠶蛹已經用的差不多了,餘下的幾隻都是單一性別的了,此刻,酒杯裏麵的烈酒已變成了翠綠色。
  寒生抬眼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時鍾,快到11點了。
  “亥子交更就要到了,也是陰盛極而陽初生的時候,大家別出聲,把燈關閉掉,我們在這兒等著。”寒生吩咐道。
  客廳裏一片漆黑,眾人坐在那兒默不作聲,至於等什麽,他們也不知道。
  牆上的鍾聲敲響了,正是亥子交更之時,眾人的心一下子都隨著鍾聲提起來了……
  “吱嘎”,走廊裏傳來了輕輕開門的聲音。
  眾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聽見了“咚……咚”的輕微落地的聲音,但是又不像是人類的腳步聲……
  黑暗中,人們看見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一躍一躍的前行著,而且還不時地停下來,聽著四周的動靜,最後輕輕的躍起,抓住了門把手拉下,悄悄地推開了老祖的房門,敏捷的閃身而入……
  寒生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一手推門一手猛地撳開房間內壁上的電燈開關,屋內頓時燈光齊開,亮如白晝。
  光著身子的沈才華正撲在皺皮女嬰的身上,張口咬向了她的脖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劉今墨早已閃身上前,一把將沈才華拽了下來,鬼嬰眨著眼睛望著劉今墨,委屈的喊了聲:“媽媽。”
  此刻老祖也醒了過來,緊緊地抱起了女嬰,緊張的目光望著寒生。
  “好啦,可以開始醫治了。”寒生說道。
  寒生吩咐老祖將女嬰仰臥在床上,然後取來梅花針,一麵解釋說道:“梅花針是針灸術的一種,五根針的稱‘梅花針’,七根的稱‘七星針’,而‘羅漢針’則需要十八根針,我今天所用的就是自製的綁在竹筷子上的‘羅漢針’了,醫家通稱為‘梅花針’。”
  寒生手持筷子柄,手腕輕抖,以‘重刺’法叩擊女嬰的任脈諸穴,口中說道:“刺血療法自古有之,當年三國華佗就是用此法治療曹操的‘頭風病’的,曹操頭痛欲裂,華佗在其頭頂百會穴和太陽穴針刺放淤血後即愈。唐代侍醫張文仲也是用此法治好了唐太宗的頭目眩暈症。”
  寒生從女嬰的臍下的中極穴開始,叩擊皮下出血,一路沿關元、石門、氣海、陰交、神闕向上行,再經水分、下脘建裏、中脘、上脘到巨闕,然後繼續鳩尾、中庭,到達前胸正中央的膻中大穴,任脈二十四穴,已經放血了十四穴,在皺皮女嬰的肚子上形成了一條淡紅色的血線。
  皺皮女嬰倒也堅強,忍著痛一聲不吭,眼睛裏麵充滿了怨毒之色。
  “這小家夥還不錯,蠻配合的。”寒生說道。
  “呸”的一聲,皺皮女嬰鄙夷的啐出一口粘痰,吐在了朱彪的腳上……
  接下來是沈才華,這孩子可是不老實,小腿亂蹬,呲出來兩排小牙發出恐嚇,但還是寡不敵眾,後背朝天的給按在了床上。
  人後背上的督脈乃是奇經八脈之一,總督一身之陽經,六條陽經都與其交會於大椎,督脈起調節陽經氣血的作用,故稱之為“陽脈之海”,對應著“陰脈之海”任脈。
  寒生抓緊時機,落下梅花針,自沈才華的腰陽關叩起,沈才華疼得大呼小叫起來。寒生未予理睬,繼續沿著其命門、懸樞、脊中、中樞、筋縮、至陽、靈台、神道、身柱、陶道,直至大椎穴。督脈二十八穴,刺血十二穴,小才華的後背上也留下了一條淡淡的血色。
  吳道明遞過來那杯翠綠色的蠶蛹精酒,寒生用棉球沾著塗在了沈才華的背上,酒精刺激著破損的皮膚,氣得他哇哇怪叫。皺皮女嬰則堅強的多,蠶蛹精酒抹在她的胸腹皺皮之上,她緊閉著小嘴兒不聲不響。
  寒生塗抹完了之後,抓起皺皮女嬰,將其任脈貼著下麵沈才華的督脈,撂在了他的後背上,然後接過吳道明手中的繃帶,開始一圈圈的把兩個嬰兒纏繞了起來,最後打上了幾道結,治療終於結束了,寒生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覺得好笑,沈才華背著皺皮女嬰,像隻烏龜馱著另一隻小烏龜樣,沈才華怒氣衝衝的望著眾人,而皺皮女嬰則惱怒的接連啐出幾口痰,竟然都吐在沈才華的後腦勺上了。
  老祖心疼得望著女嬰,憂心忡忡地說道:“要綁七天才行啊?”
  寒生正色道:“我現在用的是陰陽‘顛倒之術’,純陰的沈才華以其陰盛的‘陽脈之海’之督脈十二要穴,通過女嬰十四個任脈要穴吸取其‘陰脈之海’裏充盈的純陽之氣,而女嬰正相反,將沈才華‘陽脈之海’裏的純陰之氣過渡到自己的‘陰脈之海’中,任督相交而陰陽自長,七日後,各得所需。”
  “精彩!實在是妙不可言,原來中醫之術竟有如此這般神奇,看來做任何事都要暗合陰陽變化之道方能成功。”吳道明拍手讚道。
  寒生微微一笑:“世間事,莫不如此。”
  突然間,電燈驟滅,漆黑一片,眾人一愣,但覺一股陰風徑直撲向寒生而去……
  “不好,沈菜花!”黑暗中傳出劉今墨驚恐的呼叫聲。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才華憤怒的哭叫聲驚動了沈菜花,她從屋裏衝出來到眾人聚集的老祖房間外,發現了寒生正在捆綁著自己的孩子,頓時勃然大怒,伸手關閉了牆壁上的電燈開關,隨即在黑暗中向寒生撲去。
  眾人措手不及,那沈菜花已至寒生身邊,對著他的脖頸處張口咬下……
  就在她的利齒剛剛觸及寒生皮肉的一刹那,黑暗中,寒生渾身上下突然閃動起白色的靜電火花,發出一陣“劈劈啪啪”放電的聲音,沈菜花感覺嘴巴上一麻,隨即全身如觸電般戰栗,然後慢慢堆縮下去,一生沒吭的栽倒在了地上。
  蔭屍沈菜花遇上了寒生身上的“屍衣”,人豪與綠毛所織成的小背心,那是世間至聖的辟邪之物,她又如何承受的住呢?
  寒生貼身而穿的“屍衣”,乃是劉伯溫600年屍身在天蠶內所生就的白毛人豪,再加那上古堪孖之魚身上的綠毛混合織成,綠毛可吸陰性物質,招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而人豪則以其天然罡氣殺之。
  此刻,眾人從驚愕之中醒悟過來,不知是誰重新開啟了牆壁電門開關,房間內驟然間亮了起來,滿屋子都充斥著一股臭氧離子的氣味兒。
  急視之,寒生安然無恙,沈菜花則躺在了腳下……
  “媽媽。”沈才華輕輕叫了聲,背著皺皮女嬰一躍而下,撲到了沈菜花的身上,半空裏,皺皮女嬰扭頭朝寒生“啐”了一口,那痰吐偏了,落在了吳道明的襯衣領口上。
  朱彪撥開眾人,忙跪倒菜花的身邊,“菜花,菜花”的呼喚著。
  寒生開始也愣住了,最後想起了自己貼身穿著的那件薄薄的背心,看來這東西果然是辟邪之物,但奇怪的是,鬼嬰以及妮卡他們接觸怎麽都沒事呢?
  吳道明看了看沈菜花,站起身來對寒生輕輕說道:“她死了。”
  寒生吃了一驚,忙伏下身探看,說道:“將她扶回房間。”
  朱彪抱起沈菜花,劉今墨心疼得抱起小才華兩個,來到了朱彪的房間,寒生回房取出陰陽尺也隨即跟了進來。
  陰陽尺插入沈菜花的口中,朱彪緊張的盯著上麵的刻度。
  屍變與正常人有所不同,常人有昏迷喪失意識之症狀,而蔭屍等則不存在,昏即是死,蓋因肌體不同之故。
  陰陽尺救過明月與師太,但願救得了沈菜花。寒生想。
  青色的陰陽尺上,自沈菜花的口中緩緩上升一道白氣,飄忽不定,朱彪頭腦中一片紊亂,兩隻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道若隱若現的白色屍氣。
  寒生歎道:“唉,這沈菜花的命運真是夠可憐的了,臨死一口怨氣護住了胎兒,這才過胎得以孩子出世,自從見到了自己的骨肉,怨氣漸消,本來想醫好她,不料又陰差陽錯的遭此一劫,都怪我安排不周,是我害了她。”
  吳道明見寒生不住的自責,便安慰道:“世間生死誰都難以預料,你已經盡力了,沈菜花本是已死之人,又與小才華共同生活了這許多天,縱使撒手而去,也是無憾了。”
  “白氣走到哪兒才能有救啊?”朱彪垂淚道。
  寒生說道:“丁、旺、義、官、興、財可以有救,害、苦、死、失則無望了。”
  小才華背著皺皮女嬰趴在媽媽的身上,輕輕的呼喚著。
  師太和妮卡在一旁抹著眼淚。
  白色的屍氣停在了“苦”字上,然後漸漸的消散了……
  沈菜花死了。
  “菜花啊,”朱彪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都是我害了你,我為啥不敢到孟家去理論呢?我知道,你一直在等著我,我膽小怕事,我不是個好男人,我對不起你呀……”
  “媽媽……”其間,聽得見沈才華弱小的呼喚聲。
  “噝……”沈菜花的屍體上冒起了白色的霧氣,原本豐滿的肉體逐漸塌陷了下去,不多時,白色的長衫裏隻留下了一副白色的骨架……
  朱彪像發瘋了似的一把甩掉了陰陽尺,抱起菜花的骷髏頭,在上麵漫無目標不停地親吻著,小才華怔怔的望著媽媽的屍骨,呆愣在那裏。
  劉今墨俯下身,抱起了小才華,行走多年江湖的他,眼眶也濕潤了。
  師太和妮卡已經輕輕啜泣起來。
  沈菜花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嫁過夫家方知丈夫是一個閹人,她不甘心守一世的活寡,沒有屈服於命運的安排,而是勇敢的尋找自己的愛情,可惜她找錯了人,她把全部的愛都毫無保留給了朱彪,可是在關鍵時刻,她愛的這個男人卻不敢為她出頭,做了縮頭烏龜。孟家父子百般折磨淩辱於她,她在痛苦中盼望著愛人前來拯救她和她肚子裏麵的孩子。等啊等,那個男人卻始終沒有來……等來的是夫家的一根繩索,勒死了她。
  寒生此刻明白了,人世間有太多的不平事,並不是醫者所能夠醫治的,縱使懸壺未必可以濟世,青囊在手,屍衣在身,又待如何?
  寒生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寒生望著劉今墨和吳道明,沮喪的說道:“屍衣一出世,想不到第一個傷害的卻是最苦命的沈菜花,既然它不分敵我好壞,還是不要穿它了吧。”
  吳道明說道:“不,屍衣是有靈性的,能夠感受到危險,對企圖傷害你的煞氣才會反擊,而對你沒有危害的磁場則不會主動出手,你想想,它對沈才華身上的鬼氣並沒有做出反應,妮卡也是。你必須要穿著他,香港這個地方,靈異蹊蹺之事很多,不可不防。”
  劉今墨也說道:“沈菜花之死,與你無關,正像吳先生所說的,屍衣本身的罡氣反製了她的攻擊,因此才造成了這次誤殺,你既立誌懸壺濟世,本身又不會什麽武功,有件屍衣護身是必不可少的。”
  寒生望著床上沈菜花的屍骨,心中酸楚之極,他拍了拍朱彪的肩頭,輕聲說道:“對不起。”
  朱彪沒有說話,依舊緊緊地摟著沈菜花的骷髏頭發呆,淚水一滴滴的落在了頭骨深陷的兩隻眼窩中,就像兩個人在流淚,他想起了第一次與菜花赤裸相擁在羅帳之內的情景,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隻有沈才華怨毒的眼睛瞟著寒生,背上的皺皮女嬰也用同樣的眼神盯著他。
  寒生歎息著彎腰拾起了陰陽尺,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其他人見此情形,知道已無法相勸,便陸續走出了房間,心情沉重的坐在了客廳裏,輕聲地講述著沈菜花的悲慘身世,不時地唏噓不已。
  劉今墨輕輕的將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放在朱彪身旁的雙人大床的角落邊,希望朱彪能為孩子而振作起來。

  淩晨時分,人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起了瞌睡,朱彪依舊抱著菜花的屍骨一動未動。
  寒生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間的床上,心中惱恨不已,他怪自己粗心大意,無心之失卻害了沈菜花。
  這時,門開了,又輕輕的關上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飄了過來。
  妮卡走到寒生的旁邊,默默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是我害了她。”寒生喃喃道。
  妮卡不忍見寒生如此般的難過,伸出了玉手想要撫摸安慰寒生,但是又不敢,最後還是悄悄地縮回來了。
  “這不能怪你,是屍衣為了保護你而做出的反應,若不是這樣,沈菜花可能已經傷到你了。”妮卡安慰道,其音幽幽,似有無限哀怨惆悵。
  寒生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心中想起了父親、蘭兒和山人,想起了南山村安靜的生活,想起了係著騎馬布的首領,想起了笨笨……唉,人生如斯,世事如斯啊。
  妮卡望著寒生的眉頭緊蹙的側臉,心如懷揣小兔般跳個不停,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的神,她願意用一生來侍奉他,盡管他已經有了蘭兒,可是哪有什麽關係呢?為了和寒生在一起,她心甘情願連他們兩個一起來侍奉。
  苗疆的山神、樹神和井神啊,請賜給我力量吧,妮卡心中祈禱著。
  門突然打開了,劉今墨急匆匆說道:“沈才華不見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下半夜寅時,山頂道911號別墅斜對麵一株粗大的芒果樹暗影中,悄無聲息的泊著一輛黑色的平治房車,車窗緊閉,裏麵拉著窗紗。
  車內坐著兩名身著深色唐裝的男人,兩人輕輕的打著哈欠,其中一個長著山羊胡子的老者說道:“淩晨了,那個風水師早就和那個老尼姑在溫柔鄉裏打著呼嚕呢,我們可以撤了。”
  旁邊的是一個年輕人,附和著說道:“是啊,這裏還有兩瓶牛奶,我們喝完走人。”說罷,啟開了一瓶遞給了老者,自己喝著另一瓶。
  “我要去方便方便。”山羊胡子老者說著推開了車門,走到牆角,“嘩嘩”的尿了起來。
  “媽的,你這一尿,我也憋不住了。”年輕人也跟著跳下車,跑過去一起放起水來。
  就在他們背對著的身後,馬路斜對麵的911號別墅長著爬藤的石牆上,探出兩個小小的腦袋,那是沈才華背著皺皮女嬰的身影。
  沈才華鼻子嗅嗅,目光移向了那輛平治車,月光下,他馱著女嬰“嗖”的一聲躍起,幾個彈跳便來到了車前,迅速的從打開著的車門鑽了進去,隱藏到了後排座位的陰暗處。
  沈才華伸出小手,抓起山羊胡子放在變速手柄旁的那瓶牛奶,遞給了皺皮女嬰。那女嬰用兩隻皺皮小手抱著瓶子“咕嘟咕嘟”喝起奶來。
  牆角處,兩人小便完走回來坐進了車裏。
  “走吧。”山羊胡子老者說道。
  年輕人發動了汽車,沿著山頂道駛下山去。
  “咦,我的牛奶呢?”老者問。
  “前麵有警察。”青年人一麵開著車,一麵警示道。
  自從山頂道接連發生兩起血腥謀殺寵物大案之後,警方已經加強了中環至半山一帶的巡邏,尤其是在深夜。
  拐角處停著一輛警車,兩名巡警站在那兒倚靠在車上吸煙,晚上值班既困乏又無聊。
  見到有車從山上下來,巡警掐滅了煙頭,舉起一發紅光的圓牌晃動了兩下。
  青年人將平治車滑行到了兩名巡警的身旁停住,搖下了車窗,問道:“什麽事,阿sir?”
  “皇家警察,請出示一下駕駛證件。”一名巡警上前說道。
  青年人遞過證件,巡警一麵檢查著,順便朝車內瞥了一眼。
  “謝謝,注意安全。”巡警還回證件,擺了擺手,示意可以走了。
  青年人笑笑,搖上了車窗,鬆開了製動,緩緩離去。
  “怎麽半夜三更的設起路卡來了?”青年人嘴裏嘀咕著。
  “還不就是那非洲大猩猩和獵狼犬那兩件事給搞的麽。”山羊胡子老者說道。
  “真的像傳說的那樣是外星人幹的?”青年人懷疑的說道。
  老者笑笑,說道:“怎麽會?胡說八道。”
  “那你說是什麽東西幹的?”青年人說道。
  “咕嚕”一聲響,皺皮女嬰又喝進去了一大口牛奶。
  “咦,什麽聲音?”山羊胡子老者轉過身來。
  借著車窗外麵閃過的街燈亮光,他發現了兩個嬰兒。
  “快停車!車裏有一個雙頭怪嬰!”老者驚呼起來。
  “嘎……”平治車猛然間緊急刹車,輪胎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皺皮女嬰把持不住,牛奶瓶子脫手飛出,砸在了老者的鼻梁上,粘糊糊的牛奶噴灑了一臉,眼睛都睜不開了。
  青年人拉緊手刹車,忙回過臉來瞧個究竟。
  “啐”的一聲,皺皮女嬰的一口粘痰吐在了他的眉間,他於急切間隻瞥見一禿頭皺皮的小腦袋一晃,頓時驚得魂飛魄散,一手猛推車門,滾下車來。
  此刻,山羊胡子老者也連滾帶爬地下了車,站到了空蕩蕩的中環大街上。
  青年人爬起身,掏出來一把手槍,戰戰兢兢的瞄著車內,一隻手抹去眉毛間的粘痰,顫抖著聲音說道:“天呐,那是什麽?”
  老者也繞到了持槍的青年人身後,一麵揩臉,一麵支支吾吾的說道:“不知道,好像是泰國那邊的吸血怪嬰,雙頭的。”
  車內沒有動靜,兩人壯著膽子向車子靠近,從開啟著的車門望進去,看到了一個白胖男嬰光著身子爬在了座椅上,瑟瑟發抖的正望著他們……
  最後他倆終於搞明白了,這是被繃帶捆綁住的兩個嬰兒,一個相貌正常,是個男嬰,另一個發育的有點畸形,皮膚上麵都是皺褶,兩個赤裸裸的嬰兒似乎並不具有什麽危險性。
  青年人以手槍槍口觸了觸那嬰兒,嬰兒向後縮縮,似乎很害怕。
  “我說,老紀呀,你整天擺攤測字算命的,就猜不出這兩個小東西的來路麽?”青年人說著揣起了手槍。
  “嗯,看起來不是泰國血嬰,可是為什麽有人用繃帶纏起他們呢?我估計他們是從醫院裏跑出來的連體嬰兒,但是奇怪,他們是什麽時候上來汽車的呢?”被稱作老紀的山羊胡子老者疑惑的說道。
  此人正是在九龍城寨入口擺地攤的測字相士。
  那天,當吳道明寫下了“香江一支花”幾個字時,老紀著實嚇了一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趕緊收拾攤子離開。離開是假象,他知道這兩個不速之客肯定會尾隨他的,所以他不緊不慢的走著,想引他倆來到客家寮,一網生擒。不料中途遇上了皇家警察在盤問路人,吳道明和師太轉身離去了,於是他立刻招來一個馬仔,命其跟蹤他倆,最後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香港島半山山頂道911號別墅,那可是香港頂級富豪居住的地方。
  老紀不敢怠慢,立即向老陰婆報告,得到了指令,開始監視那棟房子。
  今晚收工,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兩個怪嬰在車上,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不管怎樣,先將這兩個嬰兒帶回去,進貢給老陰婆。老陰婆喜食嬰兒腦,在香港是屬於很難搞到的奢侈品,此次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正好借花獻佛,表表自己的衷心。
  想到此,老紀嘿嘿笑將起來,說道:“把他倆帶回城寨。”

  九龍城寨是由數百棟大大小小的破樓房和平房組成如迷宮一般的貧民窟,裏麵巷道縱橫,汙水四溢,蚊蠅孳生,生人誤入其中,一半天走不出來。
  城寨中心有一座高牆大院,平時總是緊閉著鐵門,極少見到有人出入。院子裏有正房和偏房十餘間,還有幾株高大的香樟樹,枝葉茂密,幾乎遮蔽了整個院落,即使站在附近的多層樓房頂上,也看不到內裏的情況。
  這座院落就是九龍城寨客家寮。
  黎明前,駛來一輛平治房車停在了院門口,老紀跳下車上前按響了門鈴。
  鐵門上開了一個小孔,一雙戒備的眼睛從中露了出來,看見了老紀,遂“咣當”一聲,打開鐵門,平治車緩緩開了進去。
  中間正房的木屏風後麵有一道暗門,裏麵有樓梯直接通往地下室。地下不但有大廳,數間臥室耳房,而且衛生設備、廚房等一應俱全,裝修豪華,通風良好,冬暖夏涼。
  大廳布置的燈火輝煌,靠牆正中擺放著一張紫檀木太師椅,頭上掛著一幅水粉畫,上麵一朵鮮豔欲滴的大紅牡丹花,雖然略顯庸俗,但是在這地底下反而顯得頗有些生氣。
  一個老太婆盤腿大坐在寬敞的太師椅上,頭上包著紅色牡丹花頭巾,一雙小腳足蹬繡花鞋,手持一根大煙袋,正是人稱“香江一支花”的老陰婆。
  “讓他們進來。”老陰婆說道。
  “是,花姐。”一個素裝老媽子應聲道,撳動牆壁上的暗道門開關。
  門開了,老紀手裏拎著連體的兩個嬰兒走了進來,身後的門隨即又關閉了。
  “花姐,我回來了,路上抓了兩個嬰兒孝敬您老人家。”老紀說罷,將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仍在了地上。
  “哦,我看看,還細皮嫩肉的呢,那一隻怎麽長了一身的老皮?”老陰婆端詳著說道,然後擺擺手。
  老媽子上前抄起嬰兒,送至老陰婆的麵前。
  “咦,寶貝啊,一個純陰,一個純陽,難得,難得啊。”老陰婆驚訝道。
  老媽子問老陰婆道:“花姐,早餐你想吃那一隻?我這就給您拾掇去。”
  老陰婆仔細的看看他倆,說道:“當然吃白胖的那隻公的,可是他們怎麽綁在了一起呢?”
  老紀諂媚的說道:“花姐,我猜他倆是連體嬰,父母不要給扔出來了。”
  老陰婆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若是連體雙生,不可能一陰一陽,而且這隻長的如此豐滿,那隻卻像個小老頭子,令人作嘔。”
  “啐”,皺皮女嬰惱怒的張口向老陰婆射出一口粘痰,但由於力量有限,那痰劃了一個弧線,落在了老陰婆的繡花小鞋上。
  老媽子嚇慌了,忙說:“對不起,花姐,這小東西不識抬舉,我先去把她剁了用砂鍋燉上。”
  “哈哈哈,”老陰婆笑得前仰後合,邊笑邊說道,“這小東西怎麽這麽像陽公呢?”
  老紀看老陰婆心情愉快,趁機說道:“花姐,我……”
  老陰婆擺擺手:“阿紀,你事情辦得不錯,那個風水師吳道明有什麽動向?”
  “昨天早上,他家裏來的那幾個人一直沒出來過,花姐放心,天一亮,另一組人就接上去了,我會隨時向您報告的。”老紀陪著笑臉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會給記上你一筆的。”老陰婆說道。
  “謝花姐。”老紀退到牆壁邊,撳動開關走出了暗道。
  “來,給我解開他們,我倒要看看他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老陰婆吩咐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師妹,什麽小東西像我陽公啊?”一間耳房的房門推開了,陽公走了出來。
  老陰婆手指著地上爬著的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說道:“喏,就是那個一身老皮的怪嬰,她竟然也會和你同樣的吐痰,惡心死了。”
  陽公一眼望去大吃一驚,那皺皮女嬰正是自己思念之中的女兒!頓時心中大喜過望,搶步上前,一把抱起他倆。
  “哈哈,這是我陽公的女兒啊。”陽公大笑道,一麵仔細的端詳著皺皮女嬰,光禿禿的腦瓜頂,臉上皺紋滿麵,而且數日不見,還長起了短短的絡腮胡須,小胳膊小腿上俱是一層層的皺皮,活像一隻小沙皮狗。
  陽公笑眯眯的望著女兒,女嬰的喉嚨突然一動,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吐痰的先奏,與自己如出一轍,這麽小就已經完全掌握了要領,真是天賦奇秉啊。
  陽公張嘴暢懷大笑,“啐”,一口痰準確的飛進了陽公的喉嚨裏……
  老陰婆咋聽先是驚愕萬分,轉而惱怒之極,正待發作,看見皺皮女嬰將痰吐進陽公的嘴巴裏,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淚水都出來了。笑聲甫止,她隻是感到滑稽,倒也不十分吃醋了,畢竟自己已經和陽公師兄分手多年了,而且自己這麽大年紀也從沒個孩子,見到這麽個小活寶,反而蠻開心的。
  “陽公,我以前還真的小覷你了,那個女人是誰呀?”老陰婆揶揄道,多少年了,她從來都不稱呼他為師兄。
  陽公嘿嘿道:“她叫老祖,我們也是無心之失的。”
  “她人呢?怎麽,是怕羞不敢露麵還是你舍不得她途中顛簸辛苦?”老陰婆說道。
  “師妹,我說過是無心之失,若是你不嫌棄的話……”陽公說道。
  “不嫌棄什麽?”老陰婆反問道。
  “你就是吃了她的腦子我都沒意見,我還同你一起吃。”陽公誠懇的說道。
  老陰婆愣愣的望著陽公,心道,這家夥太冷血,要不要現在下手除掉他?
  “寒生他們在哪兒呢?”陽公端詳著捆綁住倆嬰兒的一圈圈繃帶自言自語說道。
  “寒生是誰?”老陰婆詫異道。
  “他是一個鄉下郎中,醫術神奇,你我都是學武之人,難道看不出這倆孩子一陰一陽,前胸貼後背,正在療傷麽?果然厲害,陽公佩服的人很少,他是第四個。”陽公若有所思的說道。
  “第一個是誰?”老陰婆頗感好奇的說道。
  陽公微笑道:“當然是咱們的師父聖母白婆婆啦。”
  “第二個呢?”老陰婆接著問道。
  “當然是師妹你了。”陽公嘻嘻笑道。
  老陰婆嗔了他一眼,繼續問道:“那第三個呢?”
  陽公自知失言,望著老陰婆認真的眼神,無奈隻得吞吞吐吐的說道:“是,是京城裏麵的一位朋友。”
  “什麽朋友?”老陰婆緊追不舍。
  “這個,我隻能說是政府裏麵的,你就不要多問了。”陽公豎起食指朝上,說道。
  “我才懶得問呢。”老陰婆一扭屁股,轉身回自己的臥房去了。
  陽公歡喜的望著皺皮女嬰,不料那女嬰卻連連打起了哈欠。
  “哦,寶寶要睡覺嘍,”陽公說著招呼老媽子過來,吩咐道,“讓他倆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是。”老媽子接過倆嬰兒,抱到一間耳房裏去了。
  陽公來到了臥室裏,老陰婆赤條條的躺在了床上,手臂支著後腦勺,酥體側臥,兩隻小腳微微分叉,擺成一美人魚的姿勢,隻是肌膚粗糙色黑,臀薄無肉,胯骨尖翹。
  陽公胃裏一陣惡心,但是寄人籬下,也隻能犧牲些色相了,他默默的脫光了,露出引以為豪的身體,結實的胸肌還有一些彈性,腹部還算平坦,隻是原來濃密的陰毛已經被蝙蝠們扯的一根不剩了。
  陽公雄赳赳的邁上了床……

  耳房內,老媽子給兩個小家夥鋪床,沈才華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著老媽子頸部凸起搏動的動脈,黑色的瞳孔不斷的收縮,測量著距離,慢慢的張開了小口,露出來那兩排鋒利的牙齒。
  老媽子全神貫注的鋪床,她根本想不到會遭到嬰兒的襲擊。
  沈才華突然一躍而起,雙手死死的用力揪住老媽子的頭發,利齒瞬間切斷了她的頸動脈,她扭臉望見了沈才華兩隻黑黑的大眼睛近在咫尺,那眼眶中除了瞳孔見不到一頂點的眼白兒。背上的那個皺皮女嬰也絲毫沒有了瞌睡的模樣,兩隻小眼睛蔑視的望著她。
  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景象,身子慢慢的軟倒了下去……
  沈才華並沒有拚命的喝血,見老媽子已斃命便立即鬆開手躍了下來。
  他輕輕的爬到門口聽了聽,外麵沒有動靜,於是便悄悄爬了出去,爬過了大廳,縱身躍起,撳動牆壁上的開關。
  暗道門開了,沈才華爬了出去。

  一番雲雨之後,陽公摟著老陰婆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陽公和老陰婆幽幽醒轉來,均感到肚子已餓,遂起床洗漱後出門來到了大廳裏。
  耳房門虛掩著,陽公鼻子嗅了嗅,聞到了一股血腥氣。他趕緊推開房門,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
  老媽子倒在了血泊中,兩隻迷茫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陽公上前探了探,早已斃命多時了。
  老陰婆四下裏找了找,已經不見了兩個嬰兒的影子。
  “莫非有外人闖入了客家寮?”老陰婆陰沉著臉說道,一麵撳動暗道開關,閃身出去了。
  老陰婆上了樓梯,走過正房,來到了看守大鐵門的阿葉住的小屋裏。阿葉其實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是著名形意拳的傳人,武功高強,名字則是老陰婆給起的,自己是“香江一支花”,花紅也需綠葉襯,故名阿葉,死在屋裏的那個老媽子名字叫阿枝,也都是相同的意思。
  “阿葉,有外人來過麽?”老陰婆冷冷的問道。
  “花姐,沒有外人。”阿葉小心翼翼的回答。
  “奇怪,阿枝被人割斷了脖子死了,抓來的兩個嬰兒也跑了,又沒有外人來過,那又是誰幹的?”老陰婆疑惑道。
  “阿枝死了?”阿葉驚訝道。
  “嗯,你給我裏裏外外搜查一遍,看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有情況立即告訴我。”老陰婆命令道。
  “是,花姐。”阿葉應道。
  會不會是陽公殺了阿枝,放跑了嬰兒?他好像沒有下過床啊?況且那兩個嬰兒若是無人接應,自己又如何逃得出這深宅大院呢?
  老陰婆狐疑的返回了地下大廳,見到餐桌中央的圓洞裏卡著阿枝的腦袋,身子則在桌下,腦袋上的毛發已經被剪光了。
  “師妹,發現孩子了麽?”陽公焦急的問道。
  “你這是……”老陰婆指著餐桌上阿枝的屍身說道。
  陽公嘿嘿笑道:“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吃飽了再去找孩子。”
  老陰婆望著陽公,心中越發疑惑重重。
  陽公手持一把鋒利的小刀,熟練的割開阿枝的腦皮,刀尖插進顱骨縫隙,手腕一翻,撬開了天靈蓋,露出來裏麵白花花的腦子。
  “唔,很新鮮,我要來點蒜醬,熏著才好吃。”陽公說罷,跑去廚房剝了頭大蒜,將蒜瓣放入搗蒜臼內不停的搗了起來,待蒜頭完全搗爛後,加進去些味精和生抽,然後倒在了兩隻小瓷碟裏,端到了桌子上。
  陽公拿不鏽鋼湯勺舀了塊腦子,熏上些蒜醬,送入口中咀嚼著,嘖嘖有聲道:“新鮮的人腦味道真的是好哇。”
  “唉,”老陰婆歎了口氣,說道,“今天是12月25號,香港的平安夜,明天就是聖誕節了,想不到這聖誕大餐吃的是阿枝的腦子。”
  老陰婆說著也挖了一大塊腦垂體撂在了麵前的碟子裏……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荊太極連夜趕到了九龍城寨。
  即使是深夜,城寨裏也是熱鬧非凡,廣東人有吃夜宵的習慣,城寨裏到處都是各種小吃的攤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味兒,荊太極坐到了一個賣四川抄手的攤子前,要了一碗紅油抄手,味道怪怪的,不如自己峨嵋老家的正宗。
  “老板,您知道九龍城寨客家寮麽?”荊太極邊吃邊問道。
  老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荊太極無奈,掏出那一大摞人民幣來結賬。
  “表叔,請付港紙。”老板乜著眼睛瞧著荊太極手上的那一遝錢陰陽怪氣的說道。
  壞了,自己兜裏哪兒來的港幣呢?
  “老板,我隻有人民幣,沒有港幣,這樣,多給您點。”荊太極商量道。
  老板還是直晃腦袋,這些大陸客,港人打心眼裏瞧不起,穿著打扮不是藍就是黃,滿嘴的政治,俗不可耐,所以港人貶稱他們統一為“表叔”。
  “老板,對不起。”荊太極說著在桌子上扔下了二十元人民幣,同時站起身準備離開。
  那老板咳嗽了一聲,蹲在牆角的一個地痞模樣的年輕人站了起來,大大咧咧的走到麵攤前,斜著眼睛瞄著荊太極。
  “表叔,想吃霸王餐哦?”那家夥說道。
  荊太極不想惹事,轉身就走,走了不多遠,耳邊聽到有跟上來的腳步聲。
  走到了一處較暗的巷子裏時,後麵的腳步聲加快了,隨即便聽到背後的風聲,荊太極身子猛然間側移並轉身,一把尖刀明晃晃的撲了個空。
  荊太極微微冷笑,輕探手臂,手指在那人的胳膊之上一彈,“當啷”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那地痞的整個手臂失去了知覺。
  荊太極回手母食二指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兩側的頸動脈,輕輕一推,將左右兩根動脈血管擠靠在了頸骨上,輕按之下,封閉了其50%的血流,那人頓時感到腦部缺氧,眼冒金星。
  “表叔,饒命,我不敢了。”地痞哀求道。
  荊太極冷冷一笑,道:“告訴我,客家寮在哪兒?”
  “我知道,在城寨中心,五六棵大樟樹的那個院子就是,很好找的。”那地痞忙不迭的說。
  荊太極手上輕微用力,兩根頸動脈全部封閉,截斷了腦部的供血,那人軟綿綿的到了下去。
  荊太極鬆開了手,頭也不回的朝城寨中心走去。
  荊太極自幼生長在峨眉山腳下,從小便在各個寺廟裏玩耍,耳濡目染對武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加之人又聰明伶俐,和尚尼姑們對他也都十分喜歡,便教他一些入門功夫。
  峨眉山在宋代以前是佛道並存,此後道教日衰,自清乾隆年間,峨嵋便成為清一色的佛教天下了。那年,在山上對月峰黑水寺,唐代高僧慧通之妹慧續尼院峨眉祖堂“八音池”旁,荊太極遇見了自己日後的師父王婆婆。
  八音池,荊太極經常來玩,池中集群蛙,路人拍掌,則一大蛙鳴,群蛙次第相和如八音之律,十分和諧,音將終時,則一蛙複大鳴,群蛙頓止。
  這裏也是祝由術練功極佳的場所。
  “想學麽?”婆婆問。
  “想學。”荊太極回答。
  於是婆婆教了他一些入門的東西,三天後婆婆就離開了,所以當時並未正式拜師。荊太極後來念書離開了家鄉,就再也沒見到過婆婆了。直到醫科大學畢業,分配到了江西婺源縣醫院,在一次進山采藥的過程中,鄱陽湖邊的山穀裏,他偶然相遇了婆婆,婆婆的模樣沒變,可是他已經長大成人了。從此,荊太極拜王婆婆為師,開始學習祝由術。
  源於古代巫術的祝由術,本就是包含了許多中原醫術,荊太極出自醫大本科,學習起來自是舉一反三,突飛猛進。身體上也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尤為明顯的是對異性的不感興趣,所以至今仍未婚,盡管醫院裏有很多女護士都在追求他,但他全然敬而遠之,仍舊保持著童子之身。還有,就是特別喜愛指彈術,這是祝由科中的一種暗器,他可以做到以指彈石子擊落飛鳥,如同彈弓一樣。
  方才,他就是以祝由指封閉那個地痞之頸動脈,力度恰到好處,使其昏迷,十分鍾後便又可醒來,但會忘記所發生的事情。
  前麵已經來到城寨的中心,見到了那五六株巨大的香樟樹,那就是客家寮了,他想。
  高牆大院的東邊毗鄰著有一座五層樓房,荊太極走了過去,那是一家自助式旅館。
  一位肥胖的中年婦女坐在櫃台後麵,乜起眼睛看著他,甕聲甕氣的問道:“表叔,要住宿麽?”
  荊太極點了點頭,說道:“老板,這裏一宿多少錢?”
  “五十蚊。”那胖女人道。
  “多少?”荊太極沒能聽明白。
  “港幣五十塊啦,表叔。”女人的聲音有點不耐煩。
  荊太極又問:“收不收人民幣?”
  “當然收了,經常有那邊的人來嘛,不過一比二,一塊人民幣兌兩塊港幣,當然啦,銀行裏可以兌到一比二點五。”胖女人說道。
  荊太極掏出那遝人民幣,堆到櫃台上,說道:“預付一周的三百五十元,其餘的全都換成港幣。”
  “沒問題。”女人熟練的數著鈔票。
  最後,荊太極付完了一周的房錢,還兌換到了一千五六百塊港幣,他揣了起來,說道:“我要麵西的房間。”
  最高一層的五樓有一間麵西的房間,荊太極感到很滿意,便要了下來。
  胖女人關門走了以後,荊太極站到了窗前,這裏可以俯瞰到客家寮院內的情況。
  天亮後,荊太極走出大樓,先在客家寮大門外及院牆四周轉了轉,然後隨意的沿著一條巷子走進去,熟悉一下地形。
  空氣中傳來煮肉的香氣,這是旁邊一家加工熟食的作坊。再往前走就比較熱鬧了,小食攤比比皆是,熱氣騰騰。荊太極吃了一碗廣州沙河炒粉,味道還不錯,賬算下來也隻有五塊港幣,他遞過去一個嶄新的硬幣,這是1975年首次麵世的五元硬幣,昨天胖女人問他要不要硬幣,他見硬幣比較厚重,便要了十餘枚,這東西做暗器使都夠分量,他當時想。
  轉了一大圈後,來到了一個小商品市場,裏麵各式各樣的小東西,應有盡有,他走到了一個小攤前,抓起一個舊的望遠鏡來。
  “先生,這可是美軍越戰軍用物資,紅外望遠鏡,夜間能看出好幾百米呢,價錢公道,要吧,給你打個折。”攤主巧舌如簧的推銷著。
  荊太極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以80塊港幣的價格買了下來。
  回到旅館房間內,他又觀察了大半天,盡管那些大樟樹遮擋了部分視線,但還是可以看個大概,院子裏看來居住的人不多,除了那個守大門的漢子,沒有見到其他人出入,寒生究竟在不在裏麵呢?他尋思著。
  下午睡了一覺,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他跑出去買了點熟食,回來坐在窗邊,邊吃邊繼續觀察。

  一直堅持到淩晨時分,客家寮裏才終於有了情況。
  一輛平治高檔小汽車駛過來客家寮門前,守門大漢打開了大鐵門,放車開了進來。
  荊太極抓起紅外望遠鏡,仔細的盯著那輛車。
  這是一款被動式紅外線望遠鏡,捕抓人體的紅外熱能,敏感度很高,媽的,美國鬼子的東西就是先進,咱們醫院裏都沒有類似的紅外設備。
  鏡頭中出現了一個淺綠色的人影,手中拎著小孩,好像是兩個嬰兒,因為有兩個小小的熱成影像,他們走進了房間內。
  荊太極放下了望遠鏡,天太黑了,肉眼看不清人的模樣,紅外線也分辨不了是誰,但看走路的姿勢年齡應該在五十歲左右,此人不可能是寒生。
  時間不太久,方才那人空著手出來了,然後坐進了車裏,平治車緩緩開走了,那兩個嬰兒看來是送進了屋裏麵。
  荊太極繼續觀察著,要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就在這時,情況出現了,紅外望遠鏡的鏡頭裏出現了那兩個嬰兒,運動的速度很快,幾個跳躍,竟然躍上了高高的牆頭……
  荊太極的紅外望遠鏡緊緊地鎖住了牆頭上的嬰兒,但見那嬰兒躍下高牆,落在了牆外的巷子路麵上,有些奇怪的是兩個嬰兒似乎是同時行動,配合的十分默契。
  鏡頭裏,兩個嬰兒久久都沒有移動。
  荊太極的鏡頭偏移過去,發現了另一個熱成像目標,與嬰兒對峙著,相距約有兩三米遠,那是一隻狗,個頭還比較大。
  荊太極心道,這兩嬰兒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鏡頭中,惡狗猛然間竄起,撲向嬰兒,不料那兩個嬰兒也躍了起來,移動的速度比那大狗還要快,兩組紅外熱像重疊在了一起……
  荊太極耳邊傳來一聲淒厲而短暫的狗吠聲,之後一切歸於平靜了。鏡頭中的兩個嬰兒又移動了起來,向巷子裏躍行,沒有走多遠,向左麵忽的一閃,便不見了。
  荊太極放下望遠鏡,肉眼望去,那兒正是加工熟食的作坊。
  荊太極走下了樓梯,來到了巷子口處,地上汪了一灘鮮血,一條大德國黑背狼狗已經斃命。
  太蹊蹺了,兩個嬰兒赤手空拳的殺死了一條大型犬類,而且隻用了一個回合,這究竟是什麽怪嬰啊,荊太極朝那家熟食作坊望過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手中摸出兩枚硬幣,做好了準備,然後悄悄地向那家作坊走去。
  作坊的門半開著,望進去裏麵有幾個工人正在忙碌著,端出熱氣騰騰的籠屜,還有的手持大鍋鏟在鐵鍋裏煮著血旺。
  “先生,操作間不能隨便進來的,早上七點到攤子上去買。”一個工人攔住了荊太極。
  “哦,我來早了。”荊太極眼睛迅速的掃視了一遍,沒有發現嬰兒的蹤跡。
  廚房的一側有一小間二樓夾層,上麵堆滿了成麻袋的幹貨,上麵燈光照不到,黑黢黢的。
  荊太極退了出來,疑惑的走回了旅館房間內。
  客家寮,這院子裏麵還隱藏著什麽詭異的事呢?荊太極打了個哈欠,一翻身,爬到了床上睡去了。
  上午九點鍾左右,他醒了,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準備出去吃早點,他站在窗戶口向下望去,客家寮又有人來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直到了清晨時分,仍然沒有沈才華和皺皮女嬰的任何下落,大家心急如焚,早餐都沒有胃口吃。
  “我先去找一下九龍城寨客家寮吧。”吳道明起身說道。
  寒生想了想,沉吟道:“陽公老僧應該已經到那兒了,現在我們把他女兒弄丟了,恐怕會有些麻煩,我必須當麵向陽公解釋清楚。”
  “我陪你去。”劉今墨說道。
  寒生望了望劉今墨,對他說:“不,你留在家裏,萬一有個什麽事兒,其他人都沒有多少江湖經驗。”
  “我也要去。”殘兒堅定的說道。
  最後定下來,吳道明、寒生、殘兒和妮卡前往客家寮,其餘人等在家裏。
  吳道明在別墅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四個人隨即乘車下山。
  吳道明注意觀察著,後視鏡中又出現了一輛尾隨的車輛,這次不是日本大發車,而是一輛白色的福特,一直到了中環,那輛車仍舊死死的咬住在後麵。
  吳道明叫出租車司機停靠到馬路邊上的一個電話亭前,自己單獨下車給周警司掛了個電話。
  “周警司,怎麽說話不算數?你的手下還開車盯在我的屁股後麵。”吳道明不滿意的說道。
  “根本不可能啊,我早已經叫何探長撤了呀?你說說是個什麽樣子的車?”周警司委屈的說道。
  “白色福特,我的車是輛紅色出租車。”吳道明將自己乘坐的這輛的士車牌號碼告訴了周警司,白色福特停在數十米開外,看不清車號。
  “我立刻處理,對了,上次說的那件事兒考慮好了麽?”周警司關切地問道。
  “你安排見麵吧。”吳道明掛斷了電話。
  吳道明上了出租車,向九龍城方向而去,白色福特車又尾隨在了後麵。

  此刻,正在九龍旺角一帶查案的何天豪探長接到了總台的呼叫,他抓起車上的無線話筒,裏麵傳來了周警司的聲音。
  “不是我們警方的人。”何天豪肯定的說道。
  “截下來,搞清楚是哪路人馬。”周警司命令道。
  “是,長官。”何天豪轉換頻道,召集巡邏警車攔截那輛白色的福特車。
  紅磡海底隧道北段紅磡出口收費站處,白色的福特車被攔截了下來。
  車內坐著兩個年輕人,不滿意的搖下車窗,說道:“幹什麽,阿sir?”
  何天豪探長打量著兩個爛仔,不耐煩地對巡警吩咐說道:“帶回七號差館。”
  兩個家夥被押上了警車,隧道口的一輛清障車拖起白色福特車一起返回了位於港島西營盤的西區警署。
  吳道明從後視鏡中看見了白色福特車被警察攔停了,心中嘿嘿冷笑了兩聲。

  吳道明一行走進了九龍城寨,他注意看了下,那個測字相士依舊沒有出攤。他攔住幾位路人打聽客家寮,最後終於有人指點了路徑,沒費多大事兒,他們就找到了生長著那幾株粗大香樟樹的院落。
  吳道明上前按響了門鈴。
  “找誰?”鐵門裏傳來了一個男人渾厚死板的聲音。
  “請問,這是客家寮麽?”吳道明客氣地問道。
  “找誰?”裏麵的人還是那句話。
  “是陽公老僧約我們來的。”寒生聽著著急,索性直接道破得好。
  “什麽陽公陰公的,沒聽說,你們是誰?”那人一雙深邃的眼睛在鐵門上的小窗口裏盯著他們。
  “我叫寒生,從江西來的。”寒生說道。
  “等著,我問問別人有沒有知道的。”小鐵窗“砰”的地一聲關上了。
  過了片刻,大鐵門從裏麵“咣當”一聲打開了,陽公似笑非笑的站在了麵前……

  “寒生,請進來吧,咦,劉今墨沒有來麽?”陽公最後看到了妮卡,心中不禁一愣,那湘西老叟不知道是否也來了?
  陽公帶著他們直接走入了正房,沿著樓梯下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大廳裏燈火輝煌,正中央的太師椅裏盤腿大坐著老陰婆,手中一根大煙袋,陰鷙的目光冷冰冰的投射過來。
  身後暗道門關上了,吳道明心中有點忐忑不安起來,如此隱秘的地下暗道,輕而易舉的就讓四個人隨便進來了,恐怕就不容易出得去了。
  “你們用過早餐了麽,那邊還剩了些美味的人腦,要不要嚐嚐?”陽公手指著牆邊餐桌上的阿枝打開的頭顱,客氣地說道。
  寒生等人的目光朝牆邊望去,看到了阿枝,身子跪在了桌下,脖子卡在了桌麵上,麵目表情呆滯,空洞的眼神瞅著這邊,腦瓜頂已經掀開,裏麵白花花的大腦已經吃去了一半。
  眾人一陣惡心欲嘔,不敢再看,這陽公和老陰婆簡直就是個冷血變態狂。
  寒生一點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他麵向陽公老僧,坦然說道:“陽公老僧,你的女兒我采用了陰陽顛倒之術治療,將其任脈與沈才華的督脈綁在了一起,需要七天便可痊愈,但是昨天晚上,男嬰沈才華的母親突然去世,對孩子產生了強力的刺激,那孩子背著你的女兒一起不見了,我們正在尋找,估計還在半山上,走不遠的。另外,我們發現了一清的屍體,請你們告訴我明月的下落。”寒生瞟了老陰婆一眼。
  陽公嘿嘿接連幹笑了數聲,說道:“我女兒還在半山上?開什麽玩笑?他們淩晨的時候還在我這兒呢,睡了一覺就跑了,難道不是你們裏應外合布的局麽?”
  吳道明不解的問道:“你說什麽?你女兒淩晨時在你這兒?這怎麽可能?半山到這裏,隔著一條維多利亞海灣呢,過了大半個香港了。”
  “別裝蒜了,那嬰兒一點點大,沒有知情人的幫助和接應,如何能夠從這地下逃出去?阿枝是會武功的,沒有高手進來,她的脖子上的血管怎會輕易被掐斷?難道是幾個月大的嬰兒幹的麽?”陽公反問道。
  吳道明急切的說道:“當然是嬰兒自己幹的,你們有沒有看這幾天的新聞?港島半山大猩猩傑弗和警務處長家的獵狼犬巨人相繼被殺,傷口都在脖子上,咬斷了頸動脈,案發地點距我家咫尺之遙,都是沈才華來了之後發生的。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你們在半山別墅附近擄走嬰兒,帶到了客家寮,不料淩晨嬰兒咬死了那個叫做阿枝的女人,逃出了這個地方。陽公,事不宜遲,我們此刻必須要同心協力盡快找到他們,否則,他們是會出危險的。”他想,必須設法盡快離開這地下室,本以為女嬰在手可以安全些,看來還是太大意了。
  “別在那兒自作聰明了,也不動動腦子,進來了還想出去麽?這樣蠢的腦子,估計也不會好吃到哪裏去。”坐在太師椅中的老陰婆突然發話道,聲音古裏古怪。
  吳道明臉色蒼白:“你們想怎樣?”
  陽公眼睛瞥了一眼妮卡,看其視若無物的表情,心裏疑惑不定,湘西老叟若是也來了,事情恐怕不容易搞定。
  寒生毫不畏懼,目光直視老陰婆,平靜的說道:“你就是‘香江一支花’老陰婆吧,我問你,你把明月怎麽樣了?”
  老陰婆煙袋鍋一指側麵的一個房門,陰聲桀笑道:“我那個美貌徒兒麽?喏,就在那邊的耳房裏躺著呢,你們去道個別吧。”
  寒生順著老陰婆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那兒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此刻,殘兒早已衝向並拉開那扇木門,一頭鑽進去……
  寒生等人也隨即跟了進去。
  綠熒熒的光線照射在屋子中央的一個木台上,上麵躺著一個人,身穿藍色勞動布工作服,腳套一雙黃色解放膠鞋,寒生等人認出來了,那人正是明月,身上穿的是一清師傅最後離開時的裝束。
  簡樸的衣服遮掩不住明月優美的曲線,高聳的乳峰,平坦的腹部和那修長的雙腿,她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披在了眼瞼上,肌膚如凝脂,純潔似蓮花。
  殘兒癡癡的望著她,淚水汨汨流下。
  “她死了麽?”殘兒嗚咽著聲音問道。
  寒生上前伸出手指,切按在明月的手腕三關上,浮中沉三取其脈而不得,“沒有脈象。”他說道,隨後麵現欣慰之色。
  吳道明似有不解道:“寒生,因何麵露喜色?”
  寒生解釋道:“明月既能脫離一清肉體,不再依賴宿主,說明老陰婆已經給她使用了‘閹人覃’,令她返回了中陰身,據說‘陰陽覃’中的陽覃可以催醒中陰身,所以鬆了一口氣。”
  “看來你懂的還不少嘛,連祝由術也知道。”客廳裏傳來老陰婆陰陽怪氣的聲音。
  寒生從懷中掏出陰陽尺,輕輕撥開明月的嘴唇,將尺子放下去,然後吩咐道:“你們注意看著刻度。”說罷走出房間,來到了大廳裏。
  “老陰婆,你既然已經恢複了明月的中陰身,為何不索性治愈她?”寒生站在老陰婆麵前平靜的說道。
  老陰婆眼睛直視著寒生,口中陰笑道:“單靠陰陽覃是不行的。”
  “那還需要什麽?”寒生問道。
  “需要什麽?施行喚醒中陰身的祝由術,還需要一個肯為她獻身的真童子,我已經尋找了數日而不得。”老陰婆說道。
  “童子,年輕的男孩子不是有很多麽?”寒生有些不理解。
  老陰婆發出了一陣淫笑,道:“哪裏還能再找到真童子了?告訴你吧,在香港要想找到一個已發育成熟的處男,簡直如同大海撈針,難如登天呢。奶奶瞧你的摸樣,眉緊而不散,手臂肉骨未分家,倒還真的是個童子哩。”
  寒生臉上微微一紅,說道:“難道也要用陰陽媾和的方法麽?”
  老陰婆越發笑了:“陰陽媾和,哪有這等的美事?陽覃的藥力需童子純陽精血為引方可使用,然後這位獻身的童子就會精絕身亡,發生屍變,成為僵屍或是血屍什麽的了。”
  “如何取純陽精血?”寒生接著問道,這大概已經是極高深的祝由科巫術了。
  “當然是用鋒利的快刀了。”老陰婆回答說道。
  寒生想了想,說道:“世上醫術流派甚多,一定有不傷人而催醒中陰身的另類療法,天門山鬼穀洞的湘西老叟就曾以陰陽媾和之術治愈過肉屍。”
  “哼,”老陰婆嗤之以鼻,然後說道,“你說的方法,那肉屍非得處子之身不可,可是明月已經不是了。”
  寒生心道,哦,原來那黃家公子早已經玷汙了明月,可憐的明月最後還是為黃家所害。
  “那你願不願意犧牲自己來救明月一命呢?”老陰婆陰鷙的目光直視寒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生聞言愣了一下,說道:“我不能這麽做,我已經訂婚了,江西老家還有一個女孩還在等著我,我不能為救一個人而傷害另一個人。”
  “我願意。”身後傳來殘兒痛苦的聲音。
  老陰婆驚奇的望著他,世間真的有人會傻到這種程度,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去換取一個注定要做別人老婆的女人命的麽?
  “你過來,讓我看看。”老陰婆招手喚殘兒上前。
  殘兒義無反顧地踏步走到了太師椅的前麵。
  老陰婆伸手摸摸殘兒的眉毛,之後又讓他挽起了袖子,探出幹枯的手指,抓了抓他小臂上的肌肉,嘴裏說道:“嗯,不錯,眉齊順而不散,臂肉包骨絲毫不離鶻,確實是真童子,這樣的人在香港早已絕種了。嗯,你和明月是什麽關係?”
  殘兒凜色道:“我與明月並無任何關係。”
  老陰婆疑惑道:“既無關係,因何為她而舍命呢?”
  殘兒怔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上了明月,”老陰婆嘿嘿笑將起來,又道,“眼光倒是不錯,可是你救了她,她還是會嫁給別人,每夜鑽進那個男人的被窩裏,一起做那生兒育女之事,你還願意麽?”
  “隻要明月自己感到快樂,我就願意。”殘兒堅定的說道。
  “好,奶奶今天就成全你這癡男子了。”老陰婆滿意的說道。
  寒生忙製止道:“殘兒,你還有老母親在日夜思念,盼著你平安回家呢。”
  殘兒轉身對寒生嗚咽道:“殘兒救完明月後就會屍變,無論是變成了哪一種,我都會日夜兼程的趕回湘西,與母親相依為命,從此永不再分離……”兩行淚水撲簌撲簌的流了下來。
  這又是何苦呢?明月心中隻有黃建國那個壞蛋,你以犧牲為代價所換來的未必就是明月日後的幸福,寒生心中思索著,歎息不已。
  此刻,妮卡倚在門旁,心靈被震撼了,世間竟有如此癡情的男子,這是以前她從來想都不敢想的……
  “跟我來吧。”老陰婆一把抓住殘兒,走進一間耳房內。
  寒生剛要跟過去,陽公閃身擋住了去路。
  “慢!祝由取精術非本派之人不得觀看,況且是殘兒自願,你們不是很希望明月那丫頭活過來的麽?”陽公嘿嘿笑道。
  寒生扭頭望了一眼吳道明,吳道明頭腦中飛快的轉動著,最後還是對著寒生搖了搖頭,自己的陰陽錐還沒長夠長度,目前實力懸殊太大,絕非陽公的對手。

  耳房內,老陰婆對殘兒說道:“脫下全身的衣服,躺在床上。”
  殘兒略一遲疑,然後毅然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紅著臉赤條條的站在了老陰婆的麵前。
  老陰婆望著殘兒結實的身材,豐滿的胸大肌,結瓣的腹肌,腰間並無一絲贅肉,碩大的陽具,健壯的大腿。
  唉,可比陽公強的太多了……
  殘兒光著身子仰麵躺在了床上,第一次在女人麵前赤裸著身體,實在是羞愧難當,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天晚上,月光下明月驚為仙子般的容貌,還有那血腥的天門客棧,自己臨昏厥過去的最後一眼,他瞥見了明月潔白如玉的身子……明月,今天離別後,我將永遠不會與你再相見了。
  殘兒畢竟還是童子,腦海中想著明月,胯下竟悄悄地發生了變化,陽具在一點點地勃起……
  殘兒沉浸在幸福的回憶裏,沒有覺察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但這一切卻落入了老陰婆的視線中。
  唉,老陰婆長歎一聲,取出一卷醫用白膠布,扯下了一條,“啪”的一聲,用膠布將殘兒直挺挺的陽具粘在了他的大腿上,不能讓那東西妨礙自己的工作。
  隨即,老陰婆抽出煙袋鍋,拔掉銅鍋,隻剩下那隻銅杆,在從抽屜裏找出一個氣球,套在了銅杆頭端的白玉嘴兒上,然後定睛細看殘兒。
  殘兒依舊沉浸在對明月的回憶和堅決為其犧牲的悲壯聯想之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老陰婆看著搖了搖頭,唉,歎了一口氣,然後舉起煙袋杆對準殘兒小腹的丹田氣海處用力紮了下去……
  “啊!”殘兒大叫一聲,疼得渾身亂顫,“啪”的一聲響,陽具崩開了粘著大腿的膠布,身子一挺,“嗖嗖嗖”幾股白色的粘稠液體驟然噴薄而出,射了老陰婆一臉。
  老陰婆絲毫不敢怠慢,雙手緊緊抓住煙袋杆,那氣球在一絲絲的膨脹,不一會就已經有足球般大小了,老陰婆揪住氣球擰了幾個圈,鬆了一口氣,拔下了銅煙杆。
  這裏麵裝的就是殘兒氣化的全部先天童子精血。
  殘兒突如其來的一聲慘呼,震驚了廳內的寒生等人,正欲上前,門開了,老陰婆臉上掛著白色的粘液,笑嘻嘻的走了出來,手中拿著那個鼓囊囊的氣球……

  寒生衝進屋裏聞狀大吃一驚……
  殘兒赤身裸體的躺在那兒,已經完全失去了直覺,粘著白色膠布的陽具蔫蔫的歪倒在一旁,腹部臍下一寸半的地方露出一個洞,皮肉向外翻著,粘滿了血漬。
  那是氣海,寒生心中驚道。
  氣海,道家稱之為丹田,任脈水氣在此吸熱後氣化脹散而化為充盈的先天混沌之氣,本穴如同氣之海洋,故名氣海。任脈氣血中膏脂之物、肺金之性的涼性水氣在此亦隨水氣的脹散而輸往人體各部,循任脈上傳陰交穴。
  殘兒丹田內的童子先天精血已經被取走了,可憐的他將要發生屍變,究竟會是哪一種,寒生也不知道,陣陣寒意襲上了他的心頭。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妮卡默默地走到了殘兒的身旁,伸手輕輕的取下了粘在陽具上的那條白膠布,然後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殘兒的唇上,將自己體內的充滿大自然花香之氣源源不斷地吹入了他的口中……
  殘兒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大家看見那眼眶中噙滿了淚水。
  殘兒變成了一具醒屍,與妮卡是同類。
  此刻,滿屋子裏充滿了鮮花的香氣,沁人肺腑,恍若來到了鄉間田野,寧靜而清新,令人忘卻了世間的一切煩惱。
  寒生和吳道明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妮卡輕輕的為殘兒穿上了衣服,眼光流露出無限的哀怨與愛憐。
  她轉身望著寒生,美麗的大眼睛如波似秋水,許久,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寒生,自你第一天來到苗寨,我就下定決心跟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心中是否已另有所愛,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另一個更值得我照顧的好男人。寒生,我……要走了,殘兒以後就是我的同類了,畢竟人鬼殊途,我和他將永遠不會分離,也不會像人那樣生老病死。記得看我們去,等殘兒的娘親故去後,我倆就會搬到鬼穀洞裏居住,共同研習鬼穀神功,再也不問世間事。從今以後,苗家落花洞女就再也不存在了……”兩滴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轉了很久,終於落了下來。
  殘兒剛剛屍變,神誌尚未恢複,妮卡攙扶著他默默地從寒生身邊走過,殘兒茫然的目光中隱約流露著一種永久難以磨滅的傷痕。
  陽公閃開身子,撳動了牆壁上的開關,暗道門打開了,他不想攔住湘西老叟的人,走了更好,兩具醒屍而已。
  寒生默默地望著妮卡和殘兒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裏,鼻子裏那股天然的香氣還未散去,一股難言的惆悵又湧上了心頭。

  那邊耳房裏,老陰婆正緊張的忙活著,她先剝光了明月的衣服,然後取出一小壇珍藏了多年的陽覃水,將氣球嘴兒塞入那液體之中,小心翼翼的將氣球裏麵的童子先天精血緩緩注入,待全部注入以後,蓋好了壇蓋輕輕的搖晃起來。
  寒生推門邁步跨進耳房。
  “出去,大姑娘光著腚躺在這兒,你們臭男人進來作啥?”老陰婆古怪的淫笑道。
  寒生一眼瞥見明月光著身子,臉一紅,忙低頭回身退回了大廳內,並輕輕帶上了房門。盡管自己是醫生,又極想知道催醒中陰身的祝由之術,但是看人家女孩兒的身子還是不應當做的。
  大廳內,陽公又坐到了餐桌旁,捧起了阿枝的腦袋,用小勺舀吃了起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耳房內,老陰婆搖勻了壇內的陽覃血精水,打開了壇蓋,第一步先在明月赤裸的肉體上的仁督衝三脈同出之會陰穴處倒了些透明的液體,然後用手按照仁、督、衝、帶、陰維、陽維、陰蹺、陽蹺的順序飛快的塗抹了起來,之後,再倒再塗抹,片刻之間,已經將明月奇經八脈塗抹了一遍。
  任督兩脈為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陽火陰符升降之道,坎水離火交媾之鄉,上通泥丸,下達湧泉。陽覃血精被老陰婆的內裏逼入滲進奇經八脈之中,遂真氣而集散,周流一身,氣合自然,消陰長陽,待到水中火發,雪裏開花,黃芽可得,祝由可成。
  老陰婆不經意的伸手抽出明月口中的陰陽尺,“咦,”她輕聲驚呼著,那尺子托在手裏沉甸甸的,顏色呈青黑色,此乃絕非一般的木尺,老陰婆將陰陽尺暫且放在了一邊,先著手將壇內剩餘的液體全部倒進了明月的口中。
  老陰婆滿意的望著自己的傑作,點了點頭,然後自言自語道:“嗯,想不到奶奶我晚年還能找到一個這麽美貌的衣缽傳人。”
  她拿起了那把陰陽尺,翻過來掉過去的琢磨起來,這是一把陰沉木古尺,從上麵的字跡看,應該是秦小篆不錯,這是秦始皇統一中原後通行的文字,尺尾端刻有一小篆字,不注意看不出來,老陰婆看了半天,才發現那是一個“璞”字。
  老陰婆記起來,她師父白婆婆曾講過三國後的西晉,有位著名學者、道學風水數術大師,名字叫做郭璞,實際上是中原最有名的祝由大師。他的祝由幻術極高明,連正史《晉書•郭璞傳》中都有記載。當年郭璞南渡途經廬江時,看中了廬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難以啟齒索要,就暗地使用祝由術,夜裏在胡宅周圍撒上赤小豆。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發現數千個紅衣人包圍了住宅,走近再看,這些紅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複,胡孟康覺得很蹊蹺,就對郭璞說了此事,郭璞聽後,對胡孟康說道:“這是讓你家的那個婢女鬧的,把她送到東南二十裏外賣了吧。賣時別砍價,這樣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從,將婢女送至東南二十裏外,郭璞則指使家人到那裏,以低廉的價格把婢女買了下來。
  西晉末年戰亂將起,郭璞躲避江南,時任參軍,後為駐守荊州的將軍王敦所殺,年僅49歲,後晉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建了郭璞的衣冠塚,名“郭公墩”。
  而其之所以被殺,據說是因為爭奪一把尺子……
  老陰婆轉身從壁櫥中取出一套阿枝的藍印花布衣褂和一雙黑色布鞋,放在了明月的身旁,然後手拿著那把青黑色的陰陽尺走出了房門。
  寒生聞狀忙問道:“明月怎麽樣了?”
  老陰婆嘿嘿一笑,道:“祝由秘術再神奇,也需要個把時辰,寒生,我問你,你這把陰陽尺從何而來?”
  寒生一愣,遂答道:“祖輩所傳。”
  “你家祖輩與郭璞是什麽關係?”老陰婆接著問道。
  “郭璞?我不知道。”寒生老實的回答。
  吳道明在一旁插話道:“郭璞,山西聞喜人,晉初建平太守郭瑗之子,曾著《葬書》、《青囊經》,相傳師從河東郭公,授青囊九卷,洞悉陰陽、天文、五行、卜筮之事,是曆史上第一個給風水定義的人。他在《葬書》中雲,‘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後人都視郭璞為風水史上之鼻祖。”
  老陰婆驚奇的望著吳道明,心道,此人甚是精通風水啊,她微笑道:“你就是號稱‘嶺南第一風水師’的吳道明?”
  “不錯,在下正是吳道明。”吳道明頜首答道。
  “嗯,果然瀟灑倜儻,不愧為是古仙的傳人。”老陰婆讚許的說道。
  吳道明詫異道:“你知道我師父?”
  老陰婆陰笑著說道:“他是我師父的情人,我怎會不知道。”
  “你……你師父是白素貞!”吳道明驚道。
  老陰婆點點頭:“她老人家本名不叫白素貞,因為戀上了你師父,兩人戲稱你師父古仙為許仙,我師父才改名叫白素貞,取自‘白蛇傳’的故事,最終結局果真也同戲文裏一樣,未能相伴白頭。”
  吳道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師父至死不忘的情人白女士竟然就是老陰婆的師父白婆婆……
  “他倆既然如此相愛,為什麽不能終成眷屬呢?”吳道明不解的問道。
  老陰婆看了他一眼,說道:“古仙沒有對你說過麽?道不同不相為謀。”
  師父向來忌諱提到白女士,所以自己所之甚少,也不敢多問。
  “白素貞現在哪兒?”吳道明說道,明月已經由老陰婆醫治了,沈菜花已死,他明白,找到白女士也無甚必要了,但還是忍不住地要問一聲。
  老陰婆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臉對寒生說道:“你不知道郭璞的事情,說明這把尺子為你祖先偶然所得,現在應該物歸原主了。”
  “物歸原主?我不明白。”寒生疑惑不解。
  “這尺乃是郭璞之物,祝由之寶,已經失傳1400年了。”老陰婆說道。
  “郭公葬尺!”吳道明聞言大驚失色。
  “什麽郭公葬尺?”寒生不解的問道,對曆史方麵的東西,他實在是所知有限,蓋因當時中學讀的曆史課本裏隻有幾次農民大起義,民間舊書也都被焚毀了,人們知識普遍貧乏。
  吳道明解釋道:“郭璞有一把陰陽尺,據說十分的詭異,與《葬經》合用,不但可量度陰陽,而且還能解鬼氣,破祝由,後人稱之為‘郭公葬尺’。西晉末年,荊州將軍王敦欲謀反,請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訴他‘無成’,王敦又問若起事的話,自己能夠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禍不久。若住武昌,壽不可測。’告訴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問道,‘卿壽幾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說道,‘命盡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當天就把他殺了。”
  寒生聽得津津有味兒,忙問道:“後來呢?”
  吳道明接著道:“郭璞死後,王敦起事後兩個月不到戰敗憤惋而死,都被郭璞說中了。”
  “易術真的是神奇啊。”寒生感慨不已。
  吳道明笑笑,道:“後人懷疑的也不少,如明朝的大畫家沈周在其《詠風水》一詩中寫道,‘氣散風衝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猶信葬書。’郭璞死後埋骨何處,至今仍是個謎,自此,那把世人覬覦的‘郭公葬尺’也一同下落不明了。”
  寒生到此時,方才醒悟過來,靈古洞前千年古墓的主人,那具長滿白毛的屍體原來不是泛泛之輩,竟然可能就是郭璞本人!西晉在三國之後,郭璞得到了那本華佗的《青囊經》,並未流傳於世,而是與‘郭公葬尺’同穴陪葬在了一起。
  “好了,寒生你已經知道了這把陰陽尺的來曆,我就收下了,作為報答,今天奶奶就放你們一條生路,不吃你的腦子了,你們可以走了。”老陰婆大方的說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看著老陰婆,平靜的說道:“不,陰陽尺是我祖輩傳下來的,我不能給你,還有,明月是否留下,我們都要尊重她本人的意願。”
  老陰婆一聽,頓時發出一連串陰栗的怪笑:“憑什麽?就憑你們兩個?一個武功低微,一個根本就不識武功,奶奶是心情好,才放你們一馬,不要不識抬舉。”
  吳道明一看要壞事,連忙拽了一下寒生,並對老陰婆說道:“前輩,看在你師父和我師父的份上,我們也不與你計較了,陰陽尺暫且寄存在你這兒,但是明月的事情,香港是個法製社會,她已經超過十八歲,完全可以決定自己的去留,所以,我們應該尊重她本人的意願才是。”他想自己來個不卑不亢的折中,待出去脫離了危險以後再設法討回陰陽尺。
  “你們去吧,明月不會跟你們走的。”老陰婆不耐煩地說道。
  “我要跟他們走。”耳房門開了,一身藍印花布衣衫的明月走了出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荊太極站在五樓房間的窗口前,認出來進入客家寮的一行人中的寒生,終於等到了,他心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寒生他們同先前那兩個嬰兒有什麽關係麽?荊太極努力的回憶著,他記起了前不久與孟祝祺前往南山村寒生家送紅頭文件,經過院子裏的時候,看見一個滿臉暗瘡的醜男懷中抱著一個皺皮嬰兒,會不會就是其中的一個呢?若是,自己搶先一步捉到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近寒生,也才創造了接近寒生下祝由散的機會。
  他想好便立刻行動起來,下樓來到了客家寮門外,昨晚那狼狗的屍體早已不見了,大概是被什麽人拖回去吃了,地下隱約留有一攤血漬。
  荊太極快步走進了那家熟食作坊,早上的活幹完了,工人們都已離去,隻剩下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在做清潔。
  “你怎麽又來了?操作間不能隨便進來的,出去!”那工頭認出來荊太極早上已經來過一次了。
  荊太極伸出手指抬至唇邊“噓”了一聲,然後落下手指一彈,一枚五元硬幣“嗖”的一下疾射而出。那工頭還沒反應過來,胸口膻中穴已中鏢,隨即身子一軟,昏倒在地。
  荊太極拾起硬幣在手心裏,然後躡手躡腳的爬上了二樓的夾層,夾層內黑咕隆咚的,彌散著一股菌類的氣味兒,他自褲袋裏輕輕摸出手電筒。
  猛然間,他刷的撳亮手電,明亮的光柱射到了一摞香菇大紙箱上,紙箱蓋敞開著,幹香菇堆裏睡著兩個嬰兒,他們腰背間纏繞著白色的繃帶,繃帶上血跡斑斑。
  其中一個小點的嬰兒皺皮皺臉,禿而無毛,他認出來了,那正是寒生家醜男懷中抱著的皺皮嬰兒。
  好機會,事不宜遲,荊太極上前探出手臂就是一抓……
  突然間,沈才華睜開了眼睛,瞳孔閃動,瞬間閃電般的躍起,“撲哧”就是一口。荊太極根本未料到嬰兒驟然間醒轉,而且會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擊,頓時大吃一驚,好在反應敏捷,將手電筒遞到了前麵。
  耳邊聽得“哢嚓”一聲響,但覺手中一震,手電光一下子滅掉了,黑暗中白影一閃,牆上的一扇木板窗已被撞開,明亮的陽光由外照射了進來,窗台上站著那兩個嬰兒的身影……
  荊太極想都沒想,手指一彈,那枚五元硬幣裹挾著破空之聲朝嬰兒的腰間飛去……
  嬰兒的身影不見了,打中了麽?荊太極不知道,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電筒,前端頭部已經被咬扁了,燈泡也破碎了,鐵皮上洞穿著幾個牙印,太可怕了,難怪那條大狼狗會一招斃命呢。
  荊太極甩掉手中的破手電筒,扒到窗台上向外看去,遠遠的望見那兩個嬰兒已經越過了幾個房頂,撅著小屁股正在朝正南的方向逃竄。
  荊太極回身跳下二樓夾層,快步走出熟食作坊,追蹤而去。
  跑過了兩三條橫巷,他終於發現了正在平房頂上跳躍如飛的嬰兒,前麵已經到了九龍城寨的最熱鬧的小廣場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快看!那是什麽?”人群中有人發現了趴在一個高高的燈箱廣告牌上喘著氣的嬰兒。
  人們“呼”的一下子聚攏了起來,仰望著廣告燈箱的上麵,驚奇的看到了兩個嬰兒,一個馱著一個,中間纏繞著繃帶,遊客們指指點點,其中還有一些外國人。
  “why?”一個西方遊客不解的問道。
  荊太極擠過人群,萬分的惱火,這下子麻煩了,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擄走嬰兒呢?
  “瞧,那兩個嬰兒身上還有血跡呢!”有人尖聲喊叫了起來。
  “趕快報警!”有人鎮定的說道。
  沈才華眼睛朝下麵望著,瞳孔不停的在收縮著,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人,已經嚇慌了。
  有一個熱心的年輕人,順著一根燈柱向上爬去,試圖接近嬰兒。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屏住了呼吸眼盯著那人徐徐攀上的身影。
  終於,那人攀到了燈柱的頂部,輕輕的將手伸向了沈才華,準備抓住繃帶,救他倆下來。
  人們緊張的望著,眼睛都不敢眨,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沈才華身子往後縮著。
  此刻,出現了令人們大吃一驚的一幕,皺皮女嬰突然發難,“啪”的啐出一口粘痰擊在了年輕人的麵門上……
  那人措不及防,一愣之下雙手把持不住,竟然從柱頂掉了下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
  遠處傳來了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有人高呼:“好了,消防隊來了。”
  人們平靜了下來,自動的讓開了一條通道。
  十餘名雄赳赳的香港消防隊員,身背繩索,扛著梯子,帶著氣囊跑步來到了現場,迅速的拉起了一道警戒線,沿著燈箱廣告鋪起了氣囊,充足了空氣,以防嬰兒不慎跌落。
  幾名醫護人員將受傷的年輕人抬上了擔架,送往救護車上。
  一名消防隊的頭頭舉起了話筒:“小朋友,不要怕,我們是香港皇家消防隊,請你們待在那兒不要動,我們馬上救你們下來,我再說一遍……”
  消防隊員們的動作十分的敏捷,梯子一架好,馬上就有一位消防員爬了上去,迅速的接近了嬰兒。
  沈才華黑黑的眼睛盯住了爬上來的消防員,回手一掌,擊碎了燈箱的玻璃,小手抓起了一條尖尖的玻璃片,對著消防員,口中發出“嗤嗤”的恐嚇聲。
  碎玻璃劃破了他那細嫩的皮膚,鮮血順著手指縫隙流了下來。
  人群中爆發了一陣忿怒的叫喊聲:“不要逼他!”
  一夥扛著攝像器材的人衝了進來,原來是香港麗的電視台的一組攝製人員,正在附近街上拍攝並實況轉播當日新聞,發現這邊出事,立刻趕了過來,匆匆架設好攝像機並連線轉播車,鏡頭對準了燈箱廣告牌上兩名嬰兒。
  那位中年男主持人手持話筒立即開始了突發事件的實況轉播:“今天上午,九龍城寨發生了一起罕見的事故,兩名嬰兒不知何故出現在高高的燈箱廣告牌上,香港麗達電視台現在為您實況轉播,我是主持人……”

  荊太極躲在人群裏看到這一切,心中暗道,不好,這樣要出事。
  環顧左右,人們都在聚精會神的仰望著上麵,他悄悄地取出一枚硬幣,手指一彈,疾射而出,破空聲已經被掩蓋在人群的嘈雜聲中,那枚硬幣擊中了消防隊員的大腿外側足陽明胃經的伏兔穴,消防員大腿一麻,身子晃了兩晃,便從梯子上一頭摔了下來,落在了氣墊上。
  人群中發出一陣噓聲,以為消防員是失足掉下來的。
  消防隊的頭頭也感到很沒麵子,於是又抄起了話筒:“小朋友,請你放下手中的武器,無論你有什麽想不開的,也要珍惜愛護自己的生命,請問小朋友,你的媽媽在哪裏?”
  “媽媽。”沈才華趴在燈箱上,孤獨無助的眼神茫然的望著前方,口中喃喃道。

  與此同時,香港島半山別墅內,劉今墨和師太及老祖坐在客廳裏正在看著電視,那年代,香港隻有麗達和無線台,他們正在看的是麗達台的新聞節目。電視畫麵一轉,出現了九龍城寨那個高高的燈箱廣告牌,鏡頭逐漸拉近,屏幕上出現了沈才華和皺皮女嬰的畫麵……
  “啊,我的女兒!”老祖大叫了一聲。
  劉今墨也看到了沈才華,猛地站立了起來,他多少能夠聽懂一點廣東白話。
  “九龍城寨發現了他們,我們趕緊去!”劉今墨拉著老祖匆匆忙忙跑出門去,留下師太看家。
  山頂道上攔了一輛出租車,便直奔九龍城寨而去。

  稍早些時候,香港西區警署問訊室內,周警司親自審問的那兩個爛仔也招架隱瞞不住,如實地招供了。
  他們供認,是九龍城寨測字相士老紀派他們跟蹤山頂道911號的主人的,老紀平時落腳在城寨內的客家寮,至於客家寮內的情況,他們隻知道住有一個小腳老太婆,聽老紀說叫“香江一支花”。
  周警司聞言喜出望外,“香江一支花”隱匿江湖幾十年了,想不到,今天會栽在我周某人的手裏。
  事不宜遲,周警司立刻命令何天豪探長帶上十幾名警員,帶好了武器,馬上出發前往九龍城寨客家寮,拘捕“香江一支花”及其同夥。
  七八輛警車風馳電掣般的駛出了西區警署,一路鳴著警笛,直奔九龍城寨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月出現在眾人麵前,身著藍印花布褂、土布褲,腳蹬一雙黑布鞋,明眸誥齒,清純可人,俏麗之極,大家不由得看的呆了。
  “我要同他們一起走。”她說。
  老陰婆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沉起來,身上散發出一股寒氣,她一聲不響地盤腿坐回到了太師椅上,點燃了煙袋鍋,陽公也放下了阿枝的腦袋,戒備的目光移向了這邊。
  吳道明驟感氣氛不對,說了聲:“大家有話慢慢說,總有商量餘地的,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
  大廳角落的洗手間裏,吳道明一麵假裝小便,一麵迅速的扒拉著尋找生長稍長一點的陰毛,最後發現了四根,一狠心將它們都拽了下來,疼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
  他將陰毛握在了手掌心裏,心想,看來一場惡鬥是躲不過了。
  回到了大廳,聽到明月正含淚對老陰婆說話:“……我感謝婆婆救了我,但我的心早已有所屬,無論他在什麽地方,我都會去找他,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身邊,婆婆,求您成全明月。”
  老陰婆冷笑道:“那個黃公子就是奪了你貞操的那個人吧?你中毒不也是吃了黃家的月餅麽?你怎麽知道他們黃家不會始亂終棄呢?自古以來,天下男人大都見異思遷,個個都是負心漢,不如跟了奶奶,學好了上乘武功,便不怕那些臭男人了。”老陰婆的目光瞥向了陽公,陽公自是佯作不見。
  “黃公子不是那種人,他答應過要娶我的。”明月以堅定的語氣說道。
  “明月,你對黃建國了解的多麽?此人極富心機,黃家居心叵測,甚至還毒殺你的師父無名師太和吳先生,你要三思啊。”寒生誠心實意的說道。
  “不錯,黃乾穗在飲食中下鶴頂紅暗算我和你師父,若不是寒生兄弟搭救,我們早就埋屍荒野了。”吳道明點頭證實道。
  老陰婆頗感意外的看著寒生和吳道明。
  “怎麽樣?黃家如此陰險毒辣,你還是執意要去送死麽?”老陰婆說道。
  “這一切是黃乾穗所為,建國肯定是毫不知情的,我要去向他問個明白,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學生,若是知道的話,決不會同意他父親這樣做的。”明月堅持說道。
  “老陰婆,隻有事實能夠轉變明月的想法,所以我還是決意將她帶走,天道循壞,一切順其自然吧。”寒生對老陰婆說道,語氣堅定。
  老陰婆心中惱極,突然一轉念,麵色一變,說道:“明月,奶奶退一步,以寒生所說為準,他說你走,奶奶我不攔,他說你留下,你不得異議,如何?”
  明月清澈的眼睛微笑著望著寒生,點點頭,說道:“好。”
  老陰婆手按太師椅扶手下麵的電門開關,霎時整個房間的電燈全部熄滅,漆黑一片,緊接著老陰婆的嘴嘬起一噓,一縷關東薩滿蛤蟆迷煙如一條黑線,在黑暗中筆直的對寒生而去……

  滿屋的燈光突然間熄滅,立時一片漆黑靜寂,吳道明知道不好了,老陰婆要下手,一時間來不及多想,手一張,一口真氣吹出,四根陰錐分成兩組,每組兩根,在黑暗的掩護下分別向老陰婆和陽公疾射而去……
  陽公聞得細細的破空之聲將近,“啪”的啐出一大塊粘痰,在空中與那兩根陰錐相遇,痰中的內力抵消了陰錐的力道,其粘性裹住了那兩根失去力度的陰毛,翻滾著摔落在了地上。
  老陰婆更是不慌不忙,輕輕一吹,煙袋銅鍋裏驟然飛出兩塊小火團,擋住了射向她的那兩根陰錐,火苗瞬間引燃了陰毛,發出了一股毛發的焦糊味兒,灰燼散落在了空中。
  那股黑煙已至寒生身前,迅速的散開,包裹住了毫不知情的他,煙氣一部分被吸入了體內,其餘的穿透衣服朝皮膚毛孔鑽去。
  黑暗中一陣微弱的白光閃爍,靜電“劈啵”作響,屍衣護住了寒生的身體,轉瞬將蛤蟆迷煙消弭的幹幹淨淨。而進入寒生肺部的迷煙對他絲毫沒起作用,蓋因寒生體內的白陀須乃是辟毒聖物,小小的關東黑巫術又怎能奈何的了。
  老陰婆於陰笑聲中按亮了大廳內的燈光,寒生站立在原地表情依舊,吳道明偷襲不成,甚感羞愧,他心道,自己任督二脈已通,怎麽還這麽不濟?看來童貞已失,武功大不如從前了。
  “寒生,現在聽你說一句話,明月是走還是留?”老陰婆想他既已中了自己的獨門迷煙,定會按照自己的思維去學舌了,於是心中不停地發出“留”的意念。
  不料寒生朗聲道:“當然是跟我們走了。”
  “你再說一遍。”老陰婆懷疑自己聽錯了。
  “走。”寒生說的再明白不過了。
  老陰婆一聽大跌眼鏡,怎麽回事?自己的迷煙竟然沒起作用!
  明月上前給老陰婆深深的鞠了一躬,說道:“明月再次謝過婆婆救命之恩,明月就此辭別。”
  “慢!寒生說你走,你可以走,但奶奶我並沒有說寒生可以走,他的腦子與眾不同,奶奶早就想嚐一嚐了。”老陰婆耍起賴來。
  陽公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寒生還是童子呢,其腦鮮甜,絕無老爺們的臊臭氣,我的口水都流下來了。”
  寒生怒道:“老陰婆,你竟然出爾反爾,簡直是禽獸不如!”
  老陰婆把臉一板,喝道:“廢話少說,陽公還不動手?”
  陽公聞言即刻張口“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破空直奔寒生人中穴飛來,由於寒生不會武功,而且活吃人腦的滋味要好很多,所以這一口隻用了一半的功力。
  “危險!”吳道明大吼一聲挺身上前,擋在了寒生的前麵,伸手朝粘痰抓去。
  沒想到自己身形甫動,陽公便已察覺,“啪”的一聲,第二口粘痰緊接著啐出,用足了十成功力。
  吳道明真氣貫臂一把抓住了已飛至寒生麵門的那口痰,頓感手中粘糊糊的一麻,忽聽破空聲又至,急忙躲閃,但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將臉一側,第二口痰打在了他的右邊臉上。吳道明頓覺眼冒金星,半邊臉都已麻木,一股惡臭直往鼻孔裏鑽,揮之不去。
  老陰婆哈哈大笑,從太師椅上飄然躍起,手中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就在此時,“嘭”的一聲響,暗道門被撞開了。
  “不許動!香港皇家警察!我們懷疑這所房子裏涉嫌窩藏走私人口,請配合檢查。”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員持槍衝了進來,走在後麵的正是周警司。
  房子裏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一名警員發現了阿枝的屍體,大聲喊叫了起來:“長官,快來看!”
  周警司走到了餐桌旁,見到了阿枝的屍首和打開的腦顱,裏麵的不鏽鋼羹匙和吃剩下的大腦,不由得一陣反胃。
  他轉過身來大聲說道:“現在我宣布以謀殺罪逮捕你們!來,把他們全部都銬上。”
  陽公一看見事不妙,擒賊擒王,身形驟然間躍起,憑空抓向了周警司,若有人質在手,就有逃命的機會。
  周警司哪裏見過動作如此快之人,一時間呆愣住了。
  吳道明見狀硬挺著縱身一躥,橫在了周警司的前麵,被陽公一抓,後心受到重創,他痛苦的抬起臉來……
  “老吳!”周警司麵對著吳道明的臉,大吃了一驚。
  “砰!”一名警員刻不容發的開了一槍,擊中了陽公的手臂,撕裂了肌肉,打斷了橈骨。
  陽公的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氣勢立刻蔫了,被警員用槍逼住,順勢戴上了手銬。
  在槍口的逼迫下,老陰婆也不敢造次,她默默地點起了煙袋鍋,將煙霧噴向了空中。
  “這老太婆就是你要找的‘香江一支花’吧?”周警司問吳道明。
  吳道明忍著劇痛,艱難的說道:“老陰婆的煙有毒……”
  周警司大驚,立刻命令道:“趕快滅掉老太婆的煙袋鍋!”
  一名警員上前拽下了老陰婆手中的煙袋,突然間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其餘的警員見狀緊忙用手捂住了口鼻,槍口依舊指向著老陰婆。
  “快將老太婆銬起來!”周警司急道。
  警員們手捂著鼻子,麵麵相覷,均不敢貼近這個古怪的老太婆。
  寒生走上前,接過手銬,對老陰婆說道:“老陰婆,你作惡多端,今天就是你的報應。”伸手抓住老陰婆手臂,將手銬銬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名警員猶豫的望著明月,考慮要不要將這個貌若天仙的姑娘也銬起來。
  吳道明告訴周警司,寒生和明月都是他的人。
  周警司命令道:“隻須逮捕這兩個老東西,其他的三人是我的線人,大家先撤到外麵空氣流通處。”
  警察們押著老陰婆和陽公,抬著那個昏迷的警員出了暗道,院子裏麵的清新空氣令大家精神為之一振。
  院子內的大樹下銬著阿葉,他是最先被抓的。
  周警司吩咐留下幾名警察等下麵毒氣散去後進行搜查,其餘的人押著三名嫌疑犯返回七號差館。
  “老吳,你怎麽會在這裏?”周警司將吳道明拉到了一遍,壓低聲音問道。
  “說來話長,回頭再說吧。”吳道明喘著氣道。
  “你這臉腫成這副模樣,又受了傷,真不湊巧,今天晚上見麵的事都已經約好了……”周警司皺起了眉頭。
  “我去。”吳道明強忍著說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媽媽……”沈才華絕望的喃喃細語道。
  九龍城寨口處的人們越聚越多,麗的電視台仍在實況轉播著,激動的主持人顫抖的聲音:“現在燈箱上的嬰兒仍在與救援的消防隊員們對峙著,我們不知道他們來自何處,不知道他們的家人和親屬在哪裏,但是可以明顯的看得到,兩名嬰兒的體力似乎已經有所不支。嬰兒的嘴唇在動,好像在說著什麽話,讓我們把話筒遞上去,聽聽他說什麽……啊,聽到了,他在說‘媽媽’!天哪,他在呼喚他的媽媽!他的媽媽,究竟在哪裏?”

  出租車風馳電掣般的駛到了九龍城寨。
  劉今墨和老祖跳下車衝進了人群裏,擠到了警戒線旁。
  “退後,退後。”消防隊人員叫嚷著阻止前擁的人們。
  老祖抬頭望見了燈箱上皺皮女嬰,淚水如開閘般湧出,她不顧一切的想要衝進去,被劉今墨一把拽住。
  “我去。”劉今墨含淚道。
  沈才華突然鼻子嗅嗅,腦袋轉向了劉今墨所在的方向,瞳孔急劇的收縮調焦,口中疑惑的輕聲叫著:“媽媽。”
  劉今墨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進了拉起的黃色警戒線內。
  “出去!”消防隊頭頭急忙上前攔阻。
  劉今墨恍若不聞,一手在那頭頭的肩膀上一按,身子騰空躍起約有四五米高,一隻手搭在了燈柱的頂端,整個身子懸掛在半空中……
  “才華。”他熱淚盈眶的輕輕呼喚著,向嬰兒緩緩的伸出了手……
  人群開始愣了一下,隨即嘈雜的喧鬧聲停止了,每個人都憑息靜氣,緊張的盯住了那個飛身救嬰兒的身影。
  麗的電視台的主持人興奮的大聲播報著:“這裏是麗的電視台在九龍城寨的現場直播,看啊,一個瘦高的男人上去了!天哪,四五米高,他竟然是直接躍上去的,根本就沒用梯子!難道說,這就是武俠小說中的輕功?市民們,我們今天終於有幸見識到了現實版的輕功,他是那麽的飄逸,那麽的不可思議……”
  沈才華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片,黑黑的眼睛望著劉今墨,“媽媽……”輕輕叫了一聲,裂開了嘴巴委曲的哇哇大哭起來。
  劉今墨一隻手輕柔的將兩個嬰兒攬進了懷裏……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歡呼經久不息……

  荊太極悄悄地溜出了人群,朝客家寮走去,嬰兒到了劉今墨這個高手之手,他自忖是難以奪回來的,算了,還是去監視寒生吧,等待著合適的機會。
  客家寮的大鐵門竟然是虛掩著,奇怪,這可是反常的現象,通過這兩天來的觀察,那兩扇大門從來都是緊閉著的,即使有人進出,也是隨即緊鎖。
  他悄悄貼近大門,自門縫中望進去,看見了一名身著香港皇家警察製服的人,手裏拎著一隻手槍在院子裏溜達。
  壞了,出事了,荊太極的頭腦飛快的轉動起來,寒生他們偷渡來的事情暴露了?還是客家寮本身出了問題,這棟房子神神秘秘的,一定有貓膩,不行,無論如何寒生不能出事,他若有事,《青囊經》就得不到了。
  荊太極悄悄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硬幣,回頭望望四下裏沒人,便用手輕輕將鐵門推開,同時手指一彈,硬幣疾射而出,直奔那名皇家警察的太陽穴而去……
  “噗”,那名皇家警察應聲倒下。
  荊太極閃身進了院子,隨手關上了鐵門,躡手躡腳走入了正房內,手中重新握住兩枚硬幣,以備不測。
  房間內空無一人,他眼睛一掃,來到了屏風後,發現了暗道,於是悄無聲息的沿著暗道樓梯而下,最下麵一階的牆壁上有一個按鈕,他輕輕的按了一下,然後閃身貼在了牆上。
  一個小門開啟了,裏麵透出燈光,聽得有人說道:“咦,門怎麽開了,我去看看。”隨即傳來腳步聲,一名警員從門內探出頭來向外張望著。
  荊太極單掌劈下,斬在了那人的後頸上,隨著輕微的骨裂聲,警員一聲沒吭的倒下,橫臥在門檻上。
  荊太極邁步進了地下室。
  “什麽人!”餐桌旁進行照相取證的警員抬起頭來,吃驚的望著他。
  荊太極手指一彈,一枚硬幣飛出,那名警員甚是機靈,忙舉起手中的蔡斯相機一擋,“啪”的一聲響,相機的鏡頭被擊得粉碎,舉起相機的同時,警員的顫抖的手指觸動了快門,閃光燈“刷”的一亮。緊接著,荊太極的第二枚硬幣已經飛出,正打在那人的眉中,警員大叫一聲仰麵倒下,滾落在餐桌底下。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一顆子彈緊貼著荊太極的左臉頰擦了過去,火辣辣的一疼,荊太極驚出了了一身冷汗。
  “不準動!”兩名警員雙手各握著柯爾特左輪手槍站在幾米遠的牆邊瞄著他。
  荊太極慢慢轉身,他知道完了,手中已經沒有硬幣暗器,相距一丈開外,無法近身格鬥,望著兩隻烏黑的槍口,他無奈的慢慢舉起了雙手。
  “轉身靠牆,雙手交叉腦後,岔開雙腿!”警員命令道。
  一名警員上前,冰涼的阿爾特左輪槍口緊抵住他的後頸上,另一名警員上前銬住了他的雙手。
  大意失荊州啊,荊太極歎了口氣,都怪自己太大意,哪知道這下麵還有這麽多的警察呢?
  一名警員倒轉槍口,槍把照著荊太極腰間猛地一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彎下了腰,一陣痙攣。
  “這家夥從哪兒冒出來的?傷了咱們弟兄。”那警員說道。
  “是‘大圈仔’來的吧。”另一名警員說道。
  “趕緊呼叫總部,派人增援,有傷員。”警員道。
  “6748呼叫總部,九龍城寨客家寮,緊急支援,派救護車,對,有傷員,再重複一遍……”一名警員通過肩上的無線通話器與總部取得了聯係。
  “增援馬上就到。”他說,鬆了一口氣。
  “不,他們來不及了。”警員的身後麵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
  兩名警員突聞身後有人說話,大吃一驚,急忙回身,麵前站著一個滿臉皺紋的瘦老太婆,正在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你是誰?”警員忙不迭的問道,一麵轉過槍口。
  老太婆冷冷笑道:“你們沒必要知道。”說罷,手掌一晃,兩名警員不明就裏的身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瞬間失去了知覺。
  老太婆解下警員腰間的鑰匙,打開了荊太極銬在腦後的手銬,荊太極詫異的緩緩轉過身來。
  “師父!怎麽是你?”荊太極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
  老太婆正是鄱陽湖畔山穀中的王婆婆,荊太極的師父,中原祝由科的傳人。
  “太極,你怎麽也像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兒一般衝動?我在人群裏發現了你,就一直跟在了你的後麵。”王婆婆嗔道。
  “您的兩個徒兒?難道我不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徒弟麽?”荊太極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問道。
  “嗯,就是客家寮裏的陰婆陽公師兄妹倆,走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王婆婆說道。
  兩人走出了暗道和客家寮,沿著一條小巷子,轉了幾個彎兒,來到了一間破舊的平房前。王婆婆掏出鑰匙開了門,讓荊太極進了屋。
  這是一間極其簡陋的鬥室,一個小小的廁所,連廚房都沒有,房間裏隻擺了一張床。
  “租的房子,簡陋點,反正已經習慣了,你就坐床上吧,太極,你怎麽到香港來了?”王婆婆問道。
  荊太極把有關寒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青囊經》?嗯,寒生這孩子頗有些奇遇呢,難怪我第一次看見他就覺得與眾不同呢。”王婆婆回憶著說道。
  “師父,您老人家認得他?”荊太極吃驚的問道。
  “自然認得,這孩子根性不錯,倒是個可造之材啊。”王婆婆若有所悟道。
  “師父,我配置了一包祝由散,準備找機會下手,從他嘴裏掏出《青囊經》的秘密。”荊太極充滿信心的說道。
  王婆婆瞥了他一眼,半晌未言語。
  “師父,您老人家怎麽來香港了呢?我去穀中找過你。”荊太極問道。
  王婆婆幽幽說道:“我的一個朋友已經故去三十年了,師父每隔十年都會來香港看看他,過兩天就是他的忌日了,祭掃完墓我們就回江西去吧。”
  “師父,那寒生的事怎麽辦?”荊太極急著問道。
  王婆婆看著他,緩緩道:“人有奇遇都是天注定的,你怎麽可以妄動腦筋設計盜取呢?即使一時僥幸得逞,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師父已經活了逾百年,看到的因果報應實在是太多了,記住,一切順其自然。”
  “是,師父。那陰婆陽公,我的同門師姐師兄,他們可能已經被香港警察抓走了,我們要救他們出來麽?”荊太極問道。
  王婆婆歎了口氣,道:“他們也是罪有應得,多少年了,竟然還在食人腦,傷天害理,隨他們去自生自滅吧。”
  荊太極心中尋思道,師父你還能活多少年?《青囊經》你是無所謂了,可我荊太極卻在乎的很呢,不管怎麽說,《青囊經》我是要定了,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擋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入夜,婺源縣國營養豬場。
  夜已經深了,單身宿舍內,孟紅兵仍在燈下,邊喝著牛奶,一麵孜孜不倦的苦讀有關種豬配種方麵的書籍,時而抓耳撓腮,興奮莫名,時而掩卷長歎,唏噓不已。他為老母豬們鳴不平,它們一年生育三次,每次十幾頭小豬,一年後被宰殺送上了人類的餐桌,平均每頭老母豬每年損失有三十多名子女,而且毫無怨言,依舊吃得香睡得著,這絕對不是一般的思想覺悟,他想。
  老母豬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合上了書本,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孟紅兵拉開了抽屜,取出在街上買的一隻氣球,放在口裏麵吹了吹,沒有漏氣,然後拿著氣球,出門來到了豬舍前。
  月光下,他望著豬舍裏橫七豎八打著呼嚕的老母豬,憨態可掬的睡姿,一種強烈的愛意充斥著全身,胯下漸漸腫脹充盈起來。
  孟紅兵輕輕的趴在了取精器的木架上,鼻子裏嗅到了公種豬的那種強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毅然決然的將氣球套在自己勃起的陰莖上,狂叫一聲,隨即一陣狂瀉……
  完事後,他舉起氣球掂了掂,估計裏麵的精液隻有一兩多點,遂提上了褲子,然後步履蹣跚的回到了宿舍。
  他將氣球裏麵的乳白色液體倒進了茶缸裏,太少了,想了想,便又倒了些牛奶摻進去,這樣一來,大概就有200多毫升了。
  孟紅兵滿意的連連打了幾個哈欠,困意襲來,遂脫了衣服鑽進了被窩裏,愉悅的進入了夢鄉。
  夢中,他來到了豬舍,公豬們對他的態度也轉變了,不再是凶巴巴的,而是臉上充滿了一種敬佩、羨慕的神色。老母豬們圍著他歡呼跳躍,他謙虛的對它們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清晨醒來時,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了。孟紅兵匆匆穿好衣服,手裏端起了茶缸聞了聞,有點餿味了,大概是屋裏點了煤爐,溫度高牛奶有些變質的原因。
  “李師傅。”他喊住了恰巧經過門口的那位配種員。
  “孟場長有什麽事?”李師傅恭敬的問道。
  孟紅兵把茶缸遞了過去,說道,“這些精液是我昨晚在豬舍裏弄來的,你立刻去為母豬們進行授精。”
  “哎呀,孟場長夜裏也加班工作,真是辛苦了。咦,這精液好像顏色有些不同呢?”李師傅詫異的說道。
  “放心好了,我親自搞的不會有錯,快去工作吧。”孟紅兵說著擺擺手。
  “是,孟場長,我現在就去。”李師傅認為場長的指示,自己必須不折不扣地完成好。
  望著李師傅遠去的背影,孟紅兵鬆了一口氣,心想,我這是考慮到大多數母豬的利益,服務麵盡可能的廣一點。
  此刻,肚子裏饑腸轆轆,早餐吃點什麽呢?他突然感到豬舍食槽裏的飼料應該不太難吃……

  南山鎮革委會辦公室。
  “你說什麽!小兵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放下了電話,匆匆坐上那輛吉普車,趕去縣養豬場。
  豬舍前,圍著一大群工人,議論紛紛,見到孟祝祺來了,都閉上了嘴,自動讓開一條通路。
  孟祝祺疑惑的看了看大家,然後走進了豬舍內。
  孟紅兵坐在豬舍裏麵的水泥地麵上,四周圍著一圈聚精會神的母豬,有趴著的,也有坐著的,後排的幾頭都直挺挺的站立著。
  “母豬同胞們,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你們子女身上的肉都被外麵的那些人吃掉了,皮被那些人做成了皮鞋穿在了腳上,而你們,一旦過了生育年齡後,也會被殺了吃掉,落得同樣下場,難道你們就不寒心麽?你們願意就這樣生活一輩子麽?”孟紅兵一麵語重心長的啟發著,一麵伸手進了豬槽,抓了一小團飼料塞入口中,並接著說道,“再看看給你們吃的這些食物,摻進去了多少糠啊……我們要吃米飯!”
  那些母豬們附和著不住地點頭。
  “孩子,你這是怎麽啦?”孟祝祺驚愕萬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瘋癲到這般地步?
  他跨過了欄杆,進入豬舍,來到了兒子的麵前。
  “爸爸,你來了,我正在給婦女們上課。”孟紅兵認出來父親,歡快的說道。
  孟祝祺一聽,熱淚奪眶而出,上前拉住兒子的胳膊將他拖起來,說道:“走,我們去醫院。”
  “再見,廣大的婦女同胞們,你們再好好琢磨體會一下我說的話。”孟紅兵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豬舍,坐上了吉普車,頓時,車內充滿了一股酸臊氣。
  他們來到了縣人民醫院。
  “荊院長回四川老家探親去了。”院辦的秘書告訴孟祝祺道。
  孟祝祺父子隨即又上了吉普車,直奔南山村而來。
  吉普車停在村東莊園門前,孟祝祺父子下了車,走進了大門。
  正在院子裏晾曬中草藥的朱醫生詫異的望見他們,心道,這孟家父子來這兒幹什麽?
  “朱醫生,寒生在家麽?”孟祝祺急匆匆問道。
  “寒生去外地出診還沒有回來,出了什麽事?”朱醫生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問道。
  孟祝祺麵色沉重的說道:“我們進屋去說。”
  朱醫生與孟祝祺客廳裏坐下。
  “小兵突然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愁眉苦臉的說道。
  “是麽?什麽症狀?”朱醫生問道。
  “他喜歡上了豬……”孟祝祺敘述著自己看到的情況。

  院子裏,孟紅兵一眼瞥見了狗窩旁邊圍起了一個小豬圈,裏麵關著一頭小花豬仔,他麵露喜色地走了過去,蹲在了圈門處仔細打量著那頭胖胖的豬寶寶。
  “唔,還是個女的。”他自言自語的叨咕著。
  蘭兒從廚房裏出來,昨天清晨起身做飯時,發現水缸破碎了,今天一早爹爹就去縣裏趕集賣大水缸了。
  她聽到豬圈邊有人說話,邊走了過去,望著那人的背影說道:“豬寶寶很可愛,是麽?”鼻子裏鑽進一股酸臭味,她不知道,麵前此人一個月不洗澡,身上塗抹的狗屎都已經發酵了。
  那人回過臉來一笑,竟然是孟紅兵……
  “蘭兒,你好瘦啊,”孟紅兵蹲在地上,目光打量著蘭兒的胸部和臀部說道。
  蘭兒脹紅了臉,一扭頭躲開了,身後傳來孟紅兵由衷的讚歎聲音:“多美的小母豬啊。”

  客廳內,孟祝祺對朱醫生反複的說著:“寒生一回來,請他趕緊來給小兵治療。”
  朱醫生點點頭,孟祝祺匆匆告辭,帶上孟紅兵乘車離去了。
  朱醫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午時分,吳楚山人趕集回來了,買來了一隻新的水缸。
  吳楚山人走進了客廳內,見到朱醫生問道:“聽說孟祝祺父子來過了,可有什麽事麽?”
  朱醫生歎道:“這個寒生看來是真的給孟紅兵移植了豬睾丸,現在那小子已經精神分裂變態了,整天對著養豬場裏的母豬發情,唉,有違醫者之道啊。”
  吳楚山人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事情恐怕還不止這麽簡單,你還記得前天那個縣醫院的荊院長來過咱們家麽?”
  朱醫生想想說道:“是來過的,可是後來的事情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山人點點頭:“這事情蹊蹺的很,前天吃完晚飯以後的所有事情,在記憶之中都是個空白,不單單你我,連荷香和蘭兒也都沒有一絲的印象。”
  “集體失憶?”朱醫生疑惑道。
  “我懷疑是有人在晚飯中下了毒。”山人說道。
  “誰?”朱醫生驚訝之極。
  “荊太極,”山人沉思著,接著又道,“那天下午,他熱情的來送所謂蘭兒的招工表,晚上我們四個人全部都失憶了,第二天清晨,蘭兒早起做飯發現水缸破了,裏麵的水全部流掉了。我想,一定是荊太極以送招工表的名義來到家裏,趁機在水缸裏下了毒,我們四口人吃了水缸水做的晚飯,所以喪失了記憶,那天晚上,他一定有來過的,走的時候打破了水缸,銷毀了證據。現在問題是,那天晚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
  朱醫生想了想,說道:“既不是謀財害命,那麽下毒用意何在呢?”
  “朱醫生,你想到有什麽藥物可以致人暫時性的失憶麽?”山人問道。
  “一下子想不起來。”朱醫生搖搖頭道。
  “難道是想從我們口中探聽到什麽秘密麽?”吳楚山人喃喃道。
  “秘密?我們能有什麽秘密呢……哎呀,我知道了,荊太極是個醫生,他想探聽……”朱醫生突然臉色一變,恍然大悟道。
  “是什麽?”吳楚山人問道。
  “青囊經。”朱醫生答道。
  “華佗的《青囊經》?”吳楚山人著實吃了一驚。
  朱醫生點點頭,說道:“寒生在他曾祖的墳墓下發現了一座千年古墓,裏麵有一本華佗親手所書的《青囊經》,他的那些離奇古怪的偏方都是那本書裏的。”
  “哦,怪不得呢,他醫治荷香的‘漸凍人症’和蘭兒的‘泣血症’的方子匪夷所思,原來是三國神醫華佗傳下來的呀。據史書記載,青囊醫書已經焚毀於許昌大牢內,看來不實,可能是那牢頭當時收下了醫書,1700後竟然到了寒生的手裏,天意啊。”吳楚山人唏噓感歎不已。
  “可惜,《青囊經》已經連同草房一起被燒掉了。”朱醫生惋惜的說。
  “燒掉了?”山人愕然道。
  朱醫生歎了口氣,說道:“寒生藏在狗窩裏,沒能幸免,燒光了。”
  “可惜,太可惜了,1700年後還是未能逃掉那一把火,天數使然。”吳楚山人感慨道。
  “荊太極怎麽會知道《青囊經》呢?寒生連你都沒告訴啊。”朱醫生疑惑道。
  山人沉吟道:“荊太極原本不知道有《青囊經》,隻是覺得寒生醫術匪夷所思,以極古怪的方子治好了孟紅兵,因此引起了他的懷疑,可能會認為家中有什麽祖傳醫書之類的吧,所以前來打探,不料寒生卻不在家,因此才對我們下了手。”
  “嗯,他不會知道青囊醫書的。”朱醫生點點頭。
  “可是現在知道了。”山人說道。
  “山人,你的意思是……”朱醫生望著吳楚山人。
  “寒生怕是有危險了。”山人道。
  吳楚山人望著迷惑不解的朱醫生,解釋道:“荊太極下毒迷幻了我們,可能套出了有關《青囊經》的秘密,也可能知道了經書已被燒毀,而青囊醫書的方子都記在寒生的腦袋裏,他會如法炮製,再對寒生下毒,套他說出《青囊經》醫書的內容。”
  “然後呢……”朱醫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以此人心機之深,肯定會對寒生下毒手滅口,達到獨吞青囊醫術的目的。”吳楚山人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會不會是我們的推斷往太壞的方麵去想了?”朱醫生懷疑道。
  “這樣吧了,我去證實一下就知道了。”吳楚山人說道。
  吳楚山人即刻出發,趕往婺源縣城。
  來到了縣醫院,一打聽,得知荊太極院長已經於昨日返四川探親去了。
  吳楚山人長歎一聲:“寒生垂危矣。”


  第一百七十章

  香港麗的電視台於當天的晚間新聞播發了兩條消息,一是當天上午發生在九龍城寨的市民救嬰的壯舉,尤其是那位五十多歲不知名的男人,施展了民間傳說中的輕功,救下了兩名遇難的嬰兒,然後竟然抱著孩子躥房越脊的走了,此人大概是不願意在公眾麵前暴露自己,市民中若有知情者請撥打麗的電視台的新聞熱線電話……
  第二條是香港皇家警察西區警署破獲了一起殺人食腦案,逮捕了犯罪嫌疑人數名,其中一位是香港幾十年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香江一支花”老陰婆,目前警方正在偵訊當中,西區法院已經證實媒體消息說,本案的嫌疑人將不會被保釋。
  客廳裏,劉今墨和老祖等人正在觀看麗的電視台的晚間新聞,露出會意的笑容。他在九龍城寨眾目睽睽之下,抱起了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並沒有像人們期待的那樣跳下來接受媒體的采訪,而是在熱烈的掌聲中悄然遁去,回到了半山別墅。
  寒生與吳道明見到了兩名嬰兒,聽了老祖的描述也都捏了一把汗。互通了情況之後,寒生開始為吳道明治傷。
  陽公在吳道明背上的一抓,留下了五道黑色的指印,所幸隻是傷及了皮肉,第四胸椎棘突下的足太陽膀胱經致命死穴——厥陰俞穴並未遭重創,隻是氣血受到阻滯,否則衝擊心、肺,破氣機,就十分危險了。
  師太雙掌緊貼足太陽膀胱經受阻的厥陰俞穴上麵的肺俞穴和下麵的心俞二穴,真氣上進下吸,疏通著他的經脈。
  寒生檢查了吳道明腫脹的右邊臉頰,陽公的至陽毒痰甚是厲害,中痰的顏麵表皮呈燒灼狀,可見那痰內陽火之盛。
  “怎麽樣?”劉今墨問道。
  寒生沉吟片刻,思索道:“本應以土泄火氣,方為對症,但是一會兒吳先生還要出去有事,所以隻能直接以陰克陽,不過就是過於猛烈了些。”
  “不怕,寒生,你盡管施治,我今晚一定要出去。”吳道明說道。
  “那好,劉先生,你設法讓沈才華撒出一些童子尿,他的尿液乃是至陰之物。”寒生對劉今墨說道。
  “好,我這就去把尿。”劉今墨應道,走進朱彪的房內。
  朱彪正在默默地收拾著沈菜花的遺骨,用床單包好,放入一隻旅行袋內,檢查著手中的狗牌櫓子槍,槍中還剩下了三粒子彈。
  “你這是要幹什麽?”劉今墨詫異的問道。
  朱彪麵無表情的說道:“我要回去與孟家父子同歸於盡,一人一粒子彈,不多不少。”
  劉今墨從床上抄起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放下一隻小碗在地上,然後抱著嬰兒,讓才華的小雞雞對準了瓷碗,口中發出“噓噓”的聲音。
  “嘩……”的聲響,皺皮女嬰撒尿了,流了沈才華一屁股蛋。
  劉今墨哭笑不得,趕緊擦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接著“噓”,半晌,沈才華終於來尿了,小雞雞一挺,“嘩啦啦”的瞬間便尿了滿滿一碗。

  寒生坐在沙發上,目光盯著擺在茶幾上麵的陰陽尺發愣。
  差點被老陰婆搶走的這把青黑色的尺子,竟然就是“郭公葬尺”,失傳千年的中原祝由科聖物,真是不可思議。
  “傳說中,郭公葬尺可量度陰陽,解鬼氣,破祝由,隻是不知如何用法。”吳道明說道。
  寒生想了想,問道:“吳先生,我尋思著陽公的毒痰恐怕也是祝由巫術演變而來,這把陰陽尺既然可破祝由,或許對清除痰毒有所幫助。”
  吳道明點點頭:“是啊,但是如何破解卻不得而知。”
  劉今墨端著滿滿的一碗童子尿液走過來,撂在了茶幾上,由於太滿,不但溢到了手上,而且還濺落到了陰陽尺的上麵幾滴。
  一絲輕煙自郭公葬尺上嫋嫋升起……
  寒生驚奇的盯著,口中喃喃道:“至陰至陽之物均為毒,蓋因破壞人體之陰陽平衡,解毒也就是重新調和陰陽的過程。沈才華因鬼胎之故其體液至陰,所以陰陽尺對其有所反映,產生了化學變化,真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吳道明心道,這寒生果然是天賦奇秉,聰明過人,善於化繁為簡,找出事物的本質。
  寒生笑了笑,對吳道明說:“至陰童子尿克製至陽粘痰,可以調和陰陽,但還需要一味藥引。”
  “什麽藥引?”吳道明心想,寒生說不準又要搞出什麽花樣來呢。
  “你現在就盡可能的將你自己喉嚨和支氣管裏麵的痰都咳出來,吐到這碗尿液裏去。”寒生一本正經的說道。
  “太惡心了吧?”師太在一旁捂著嘴偷偷笑道。
  吳道明照辦了,連連吐出幾塊淺青灰色的粘痰,漂浮在黃色透明的尿液中。
  寒生拿著一雙筷子開始攪拌,看了看,說道:“再來兩口。”
  吳道明又猛烈的咳出兩塊來,上麵已見數條血絲。
  寒生笑眯眯的說道:“夠了,把它塗抹到臉上,多餘的喝下去。”
  “哇”的一聲,老祖在一邊已經吐了。

  吳道明恢複的很快,半個時辰不到,右臉頰的腫脹就已經基本消退了。
  “為什麽要用我自己的痰作藥引子呢?”吳道明問道。
  “其實人體內的所有東西都是有用的,無論是人中黃、尿白溺等排泄物還是眼屎耳屎以及痰、口涎等分泌物,裏麵都包含了生物個體的免疫信息,我以至陰童尿中和了陽公的陽痰,最終還是需要你自身的免疫係統發揮作用。你的痰裏有著你自己獨特的免疫因子,讓你自身免疫機能迅速的識別和投入工作。總的說來,人體免疫係統就是一個調節陰陽平衡的係統,陰陽五行平和了,身體自然沒有毛病。”寒生解釋道,其實這已經是他自《屍衣經》中感悟出來的東西了。
  吳道明簡單梳洗打扮了一下,換上了一套深色西裝,係上一條猩紅色領帶。
  寒生掏出那塊自大鄣山溶洞內第一次撬下來的綠色小螢石,遞給吳道明說道:“吳先生,想麻煩你找人看看,這石頭可不可以賣點錢?”
  吳道明說道:“寒生,我已經給你準備了100萬港幣,若不夠,我那兒還有。”
  寒生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還是請你幫我找懂行的問一問吧。”
  吳道明接過那塊小石頭,放進了衣袋裏,然後告辭出了別墅,乘上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半島酒店。

  香港半島酒店位於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號,麵對著維多利亞海灣,是香港以至全球最豪華、最著名的酒店之一。
  吳道明來到了酒店大廳,一眼便望見了等待著的周警司,今晚他換上了便服,看上去西裝革履。
  “他們已經到了,我們上去吧。”周警司匆匆說道。
  半島酒店二樓中餐廳的一間豪華的包間內,吳道明見到了太極陰暈的買家,他的鄰居,大猩猩傑弗的主人,太平紳士盧太官JP。
  這是一位敦厚的黑發老者,年齡約有六七十歲,國字臉,兩道黑黑的劍眉,眉中突兀出幾根白色長毫,剛毅的雙層下巴,發福的身材略顯臃腫,寬鬆的奶白色西裝敞著懷,給人以既威儀又隨和的感覺。
  老者的身後站著四名保鏢,身材矯健,不苟言笑,目不斜視,身旁的座位上還坐著一位幹瘦如蝦的紅臉老頭。
  周警司上前替老者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香港著名的‘嶺南第一風水師’吳道明先生,”轉過身來接著說道,“這位是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先生。”
  “幸會。”盧太官伸出手來。
  吳道明也伸手一握,感到對方的力度不小。
  盧太官嗬嗬一笑,手指著身旁的紅臉老頭說道:“盧某的朋友,台灣國寶級地理堪輿大師何五行,你們是同行,認識一下。”
  吳道明與紅臉老頭何五行也禮節性的握了下手,感到那人的手掌皮滑肉嫩,柔若無骨。
  “大家見了麵,都是自己人,坐下飲茶。”周警司滿麵春風的說道。
  突然之間,吳道明腦海中念頭一閃,這個盧太官仿佛很久以前曾在哪裏見過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盧太官手指頭一撇,四名保鏢不聲不響的走出房間,站在了門外。
  “我們邊吃邊談,如何?”盧太官不待別人答話,便招手命服務員上菜。
  每人麵前的盤子裏都有一隻碩大的鮑魚,吳道明心中暗暗吃驚,這是“單頭”日本鮑魚,所謂“單頭鮑”,意指一斤隻有一隻,極為罕見,每隻市價絕不低於2萬5千元港幣,盧太官出手太闊綽了。
  “我們是鄰居。”盧太官持刀切下一片鮑魚,放入口中咀嚼著說道。
  “是的,就住在您的對門,敢問盧先生是從事哪一行業?”吳道明大大的切下一塊鮑魚肉,插在了叉子上。
  “珠寶業。”盧太官笑道。
  哦,原來如此,聽他口音像是湖南人,那麽究竟在哪兒見過的呢?吳道明絞盡腦汁的回憶著。
  “吳先生,昆侖山三條幹龍下中原,江西恰是中龍一脈,結穴贛北婺源境內而成太極陰陽二暈,吳先生可否親眼所見太極暈?”那位台灣國寶級地理堪輿大師何五行沙啞著聲音問道。
  吳道明轉過臉目光如炬,何五行如此問話實在有欠禮貌,盧太官饒有興致的聆聽著,周警司則有些緊張。
  “隻見陰暈,陽暈未曾得見。”吳道明回答道。
  “吳先生可否說出來聽聽,五行也好一飽耳福,畢竟那太極陰暈千年難的一見啊。”何五行音如破鑼。
  吳道明知道這是他們在試探虛實,於是也不隱諱,侃侃道來:“太極陰暈結穴奇特,與以往古書記載有所不同,安徽黃山集千萬年天地之精氣而孕育結成太極陰陽二穴。其陽穴已於600多年前為朱元璋的母親所用,陰穴則一直埋沒在荒山野嶺之中,明清兩代,多少風水術士踏破鐵鞋而無覓,否則也等不到我們來發現了。
  太極陰暈一丈方圓,寸草不生,內有五色土暈,極好辨認,土內生五色土卵,吳某曾經把玩過那土卵,如拳頭般大小,內裏各孕育有一隻活的蠶兒,甚是神奇。”
  “太極陰暈竟有如此奇妙,真是大開眼界。”盧太官讚歎道。
  何五行嘿嘿一笑:“如此神奇之土卵,吳先生不會把玩過後又埋進土裏去了吧?”
  吳道明心中暗道,這個何五行實在是令人討厭。
  “不錯,吳某是帶回來一隻金黃色的土卵。”吳道明說道。
  沈菜花私藏的那隻太極土卵正在吳道明的手裏,那是沈菜花被寒生身上的屍衣誤殺的那天,沈菜花的屍身逐漸消融之時,吳道明俯身探看,發現她的白色長衫下有異物,於是趁眾人驚愕不備之際,偷偷藏起。
  吳道明深知太極暈買家盧太官不見兔子是不會撒鷹的,一億美金絕對不是個小數目,所以他是有備而來。
  “這就是太極陰暈所生之太極土卵。”吳道明自懷中取出一個土蛋蛋,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
  眾人的目光全部都盯在了那枚不起眼的土蛋蛋上麵。
  土蛋蛋呈明亮的土黃色,似土非土,似石非石,比鵝蛋略大,其形橢圓如卵。
  “這就是五行太極卵中的土卵麽……”何五行瞪大了金魚眼,呆呆的瞅著那枚太極土卵,沙啞的聲音打著顫。
  周警司鬆了一口氣,幹了麵前的一杯酒,叉起一大片多汁的鮑魚塞進了嘴裏。
  盧太官疑惑的口吻說道:“這裏麵真的會有一隻活蠶?”
  吳道明點頭道:“千真萬確。”
  “可以打開看看麽?”盧太官說道。
  吳道明的目光移向了周警司,他明白,要想交易成功,這枚土卵是非要打開不可了,對麵周警司忙不迭的點頭示意。
  “好吧,就請盧先生敲破卵殼,驗證裏麵的土蠶。”吳道明表示無所謂。
  盧太官抓起土卵,側下身來,在花崗岩的地麵上輕輕一磕,土卵裂開,然後在桌麵上輕輕的掰開了卵殼,裏麵露出來一隻寸許長,胖嘟嘟仍在冬眠著的金黃色蠶蟲……
  蠶蟲接觸到空氣,慢慢蘇醒,搖晃著小腦袋爬了起來。
  “不錯,隻有太極暈方能孕育出這樣神奇的生物,恭喜盧先生,太極陰暈肯定是存在的。”何五行搖晃著腦袋說道。
  盧太官微笑著望了望吳道明,說道:“吳先生果然道行高深,找到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太極陰暈,真是數百年來的風水第一人啊,不知道這小小的蠶兒有什麽神奇的地方呢?”
  吳道明回答道:“大凡陰宅,要想找到一塊陰陽五行平和之所是很不容易的,往往五行缺失,若是缺土,這黃色土蠶丟進去,則補土,可使五行平衡。”
  “能治病麽?人生還是先考慮這一世的好,後人如何憑命由天去吧。”盧太官嗬嗬笑將起來。
  吳道明皺了皺眉頭,說道:“既如此,盧先生因何還要出巨資買下太極陰暈呢?”
  盧太官止住了笑聲,看著吳道明緩緩說道:“買太極陰暈的另有其人,盧某不過是代為操辦而已。”
  原來這還不是真正的買家,吳道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盧太官看出吳道明心裏不快,於是說道:“不過盧某拍板就算數,成交之前,還需要了解幾個細節,請不要見怪哦。”
  吳道明答道:“請明言。”
  盧太官目光瞥向何五行,何五行清了清喉嚨,聲音仍舊是沙啞如斯:“吳先生,太極陰暈周邊可有其他墓葬?”
  “原來是有些當地老表的祖墳,不過距太極陰暈都在二十餘丈開外,沒有影響,現在都已經遷走了。”吳道明說道。
  “嗯,那麽當地還有什麽人知道這塊風水寶地麽?”何五行接著問道。
  “沒有。”吳道明回答的十分幹脆。
  何五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也要問幾個問題。”吳道明說道。
  “請。”何五行客氣的說道。
  “你們是葬屍體還是骨殖呢,或是活體葬?”吳道明問道。
  “活體葬?你說什麽,人沒死就葬豈不是活埋了麽?”盧太官驚訝的說道。
  “活體葬發得最快,屍體次之,骨殖最慢,骨灰則不發,若是屍體,運進大陸比較麻煩些。”吳道明解釋道。
  何五行看了一眼盧太官,然後說道:“是骨殖。”
  “需要五百天才得發,十多年之後,也就是1990年前後才……”吳道明說道。
  “這些不必要談了,直接說說具體的程序,”盧太官打斷了吳道明的話,接著說道,“吳先生,我們這一方具體工作由何五行先生負責,你倆可就骨殖如何運進大陸,以及秘密下葬的安全問題等等細節進行磋商,我同周警司談一億美金的支付方式。”
  當晚宴結束的時候,吳道明與何五行已經就下葬的具體環節商量妥了,周警司也和盧太官說好了錢的問題。
  “預祝我們合作順利!”盧太官舉起了酒杯。
  大家一飲而盡。
  盧太官小心翼翼的將那枚兩半的太極土卵殼合起來,金黃色的土蠶依舊關在了裏麵,然後將土卵交給了何五行。
  “吳先生,我已經與周警司談妥,先預付1000萬美金到周警司的海外賬戶上,這枚神奇的太極土卵帶給我的委托人,既然買下了整個太極陰暈,裏麵的東西自然也屬於我的委托人,有意見麽?”盧太官講話十分幹脆利落,像是行伍出身。
  “沒意見,”吳道明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綠色的螢石,遞給盧太官,並說道,“盧先生,您是搞珠寶的,請看看這是什麽石頭,價值幾許。”
  盧太官將螢石托在掌心裏,一麵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隻折疊式放大鏡,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說道:“這好像是綠柱石的一種,你可否暫且放在我這裏,我讓我公司的寶石專家為你鑒定一下。”
  “好,沒問題。”吳道明說道。

  吳道明和周警司告辭離開,在半島酒店停車場坐進了周警司的房車。
  “嘿,老吳,這下我們發達了,明天1000萬美金到賬,你給我個賬號,錢到立刻劃500萬美金給你。”周警司心情亢奮不已。
  吳道明沒有搭腔,感到心緒不寧,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自己有半山別墅,還有兩千多萬港幣的存款,足夠和師妹後半生之用了,再弄個五千萬美金是否有必要?豈不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到此,不由得憂心忡忡。

  半島酒店房間內,盧太官麵色平靜的對何五行說道:“完事後幹掉他們。”
  “放心吧。”何五行沙啞的回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吳道明回到半山別墅,寒生等人還未睡,坐在了客廳裏說話。
  “道兄,身體上感覺怎麽樣?我看你好像有些悶悶不樂似的。”師太迎上前,關切的問道。
  “哦,我沒事。”吳道明敷衍道。
  寒生走過來道:“朱彪要回去,我們勸說他再等一周,兩個孩子完全好了一起走,可是他執意不肯,飯也不吃。”
  吳道明跟著寒生來到了朱彪的房間,屋裏漆黑一片,吳道明伸手將燈打開,看見朱彪癡坐在床上,懷裏抱著旅行袋,裏麵裝著沈菜花的遺骨。
  “朱彪,你要走?”吳道明關切地問道。
  朱彪未搭腔,目光依舊是直勾勾的望著牆壁。
  吳道明見狀搖了搖頭,輕輕的退出了房間。
  “沈菜花一死,他像是三魂去了兩魄,這樣吧,明天我雇一個蛇頭,送他回江西。”吳道明無奈道。
  寒生也沒有辦法,隻能由他去了。
  吳道明回到了房間,心想太極陰暈一事如何向師妹開口,以她的正直剛烈秉性,決不會同意自己做這件蒙騙人的事的,所以必須要做點善意的欺騙。
  “師妹,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尊重你的意見。”吳道明誠懇地說道。
  師太笑了,嗔道:“道兄,什麽事這麽嚴肅啊?”
  “你知道我今晚到哪兒去了麽?”吳道明鄭重地說道。
  “你不是去會客了麽?”師太道。
  吳道明點點頭,歎氣道:“我去見了七號差館的周警司,為了你的永久居留權,很難辦啊。”
  師太笑了,說道:“辦不到就算了,我就藏起在家裏不就行了,道兄別太為難了。”
  吳道明故作感激狀,輕輕的攬師太入懷,真誠的說道:“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周遊列國,沒有身份就辦不了護照,哪兒也去不成。”
  “道兄作如何打算呢?”師太聽出吳道明有事要談。
  吳道明說道:“師妹,你我都知道,黃乾穗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為了兒子當皇帝,敢去活埋他老子。”
  “必遭天譴。”師太忿忿說道。
  “好在我與吳楚山人合謀將其老爺子陰陽反轉,黃建國這小子當不成皇帝了,家中隻能出個第一夫人,但他家又沒女孩,所以終是一場空。”吳道明輕輕一笑。
  “活該。”師太心中萬分佩服道兄的才智。
  “現在又有一個壞人想要太極陰暈,通過周警司找到了我,要我幫那人的祖先骨殖葬入太極暈,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那龍穴風水已經被黃老爺子用掉了,所以葬也白葬。如果這事我幫忙了,周警司就會設法給你弄一個身份。”吳道明說道。
  “但太極暈風水已經沒有了,還讓人下葬使用等於是欺騙人家,盡管他是壞人。”師太猶豫道。
  吳道明扳過師太的肩膀,望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我不是同樣欺騙了黃乾穗麽?對壞人誠實就是同流合汙、為虎作倀,你說是不是?”
  師太點了點頭,說道:“道兄,你說的是,小妹聽你的便是。”
  吳道明滿意的笑了,按倒師太,翻身壓了上去。

  次日清晨,眾人正在吃早飯,電話鈴聲響了。
  吳道明拿起了聽筒,裏麵傳來了太平紳士盧太官爽朗的笑聲:“吳先生,你昨天帶來的那塊石頭已經鑒定出來了,是一塊80克拉重的祖母綠寶石晶體,價值400萬港幣,要我幫你把它賣掉嗎?”
  “你等等……”吳道明感覺舌頭有些發幹,他放下了話筒,轉過身來對寒生說道:“寒生,那塊綠色的螢石是祖母綠寶石,價值400萬港幣,按現在的匯率,大概有100多萬人民幣,賣掉麽?”
  寒生吃了一驚,說道:“真有那麽值錢?我這兒還有三塊大的,一起幫我賣了吧。”
  吳道明抓起話筒,說道:“還有三塊大的,能夠一起出手嗎?”
  “當然可以,傭金百分之十,我現在家中,你拿過來吧。”盧太官說道。

  十分鍾後,吳道明帶著寒生走進了山頂道900號豪華別墅內,涉及到金錢方麵的事情,吳道明認為直接由寒生參與比較好。
  盧太官和藹的望著麵前的這個年輕人,真是難以想象,這位年輕人隨隨便便的就從衣袋裏掏出來三塊大如鵝蛋的祖母綠寶石來。
  “如果寒生小老弟不介意的話,可否告訴我這些祖母綠寶石從何而來?”盧太官問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遷墳時,從我曾祖父的棺材裏找到的。”
  盧太官一聽便知寒生是在敷衍,不願說出寶石的真正來曆,於是也不便勉強,笑了笑,說道:“全部都賣掉嗎?不加工一個祖母綠寶石戒指,送給女朋友?”
  寒生想到了蘭兒,自己是應該送她一件結婚信物,於是點頭說道:“好吧,請麻煩打一隻結婚戒指。”
  “好,你們隨我一起去公司吧。”盧太官爽快地答應道。

  寒生和吳道明乘坐盧太官的豪華加長平治房車來到了九龍,在彌敦道北端的旺角商業街上,有一家盧太官開設的著名珠寶行。
  當幾塊祖母綠晶體擺在玻璃板上時,店裏的掌櫃和寶石工藝師幾乎差點昏了過去。
  “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大的祖母綠六方柱晶體,而且裂紋很少,顏色呈翠綠色,質量不亞於哥倫比亞祖母綠,太罕見了。”那位寶石老工藝師顫抖著嗓音說道。
  掌櫃解釋說道:“祖母綠的英文名稱為Emerald,起源於古波斯語,原意為綠色之石,又叫‘呂宋綠’、‘綠寶石’,古希臘人稱之為‘發光的寶石’。西方人視其為愛和生命的象征,代表著充滿盎然生機的春天。傳說中它也是愛神維納斯所喜愛的寶石,所以,祖母綠又有成功和保障愛情的內涵,它能夠給予佩帶者誠實、美好的回憶。”
  盧太官笑著說道:“好啦,別總是滿口的商業宣傳口氣了,算算價值多少錢,我們收下來,另外再加工一枚大的祖母綠婚戒。”
  寒生和吳道明到店裏隨便轉轉看看,掌櫃等人在裏麵房間鑒定及估價。
  望著琳琅滿目的珠寶玉器,寒生淡淡一笑,心道,可憐家鄉那些江西老表連飯都吃不飽。
  “總共3000克拉,價值一億五千萬港幣,刨去10%傭金,100克拉祖母綠戒指原料和加工費,總共付給你一億兩千萬港幣,可以麽?”盧太官走出來問寒生道。
  寒生點點頭,由於數目太大,頭腦中已經沒有可比的概念了。
  “婚戒什麽時候能夠做出來?”寒生問道。
  “最快也要七天,用18K金包鑲。”盧太官說道。
  “請在上麵刻上‘蘭兒’。”寒生叮囑道。
  盧太官說道:“放心,一定保你滿意,我們將通過香港的中國銀行給你出具一張自帶匯票,你可以在大陸中國銀行兌換成人民幣使用,大約折合4000萬人民幣左右。”
  寒生想了想,說道:“我現在手裏沒錢,能不能先給換點人民幣呢?”
  “當然可以,10萬還是20萬?”盧太官笑著說。
  “20萬。”寒生隨口說道。
  “好,今晚連同匯票一起送到吳先生府中。”盧太官說道。

  出門後,寒生問吳道明:“這是真的嗎?我怎麽感覺像是在做夢。”
  吳道明笑道:“當然是真的,你現在可以說是相當的有錢。”
  “可未必是好事。”寒生若有所思道。
  吳道明聞之沉默不語。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吳道明在旺角的街邊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約好了一個專門從事走私和偷渡的蛇頭,要他準備好立刻趕往香港島半山山頂道911號,帶一個人去大陸的江西,價錢經過討價還價,最終以3萬五千元港幣成交。
  吳道明同寒生隨即趕回半山別墅,老遠便望見一個中年人正靠在一輛破舊的轎車旁吸著煙。
  吳道明笑笑,說道:“老萬,來的蠻快的嘛。”
  “有生意做,當然要辛苦點啦。”姓萬的蛇頭笑嘻嘻的說道。
  “你先等在外麵,我去安排一下。”吳道明說著與寒生走進了別墅。
  剛一進屋,師太就急匆匆迎上來說道:“香港墳場剛剛打來了電話,白女士掃墓來了。”
  吳道明一聽轉身對寒生道:“是我師父當年的那位情人白女士,也是中原祝由科的傳人,我們一起去會一會吧,可能對你醫術方麵有所幫助。另外,朱彪可否現在動身?”
  房門開了,朱彪麵無表情地拎著裝有沈菜花遺骨的旅行袋走了出來,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房間內沈才華和皺皮女嬰還在熟睡著。
  吳道明回到房間取出五萬港幣,點出一萬五遞給了朱彪,說道:“路上留著用吧,我讓老萬給你換成人民幣。”朱彪默默地收下了。
  寒生眾人向朱彪道別,朱彪沒吭氣,一扭頭徑直走出了別墅。
  寒生明白,朱彪對於誤傷沈菜花一事,心中仍舊是難以釋懷。
  吳道明來到老萬跟前,將三萬五千元港幣交給了他,並囑咐了幾句,老萬發動了汽車,拉著朱彪遠去了。
  吳道明招手攔住一輛出租車,與寒生和師太直接奔黃泥湧跑馬地香港墳場而去。

  半山別墅距香港墳場不是很遠,沒有多久,就已經瞧見墳場的大門了。
  看門人看見了吳道明,低聲說道:“人進去快一個小時了,現還在裏麵。”吳道明又遞給他一張紅色的百元港幣,然後匆匆朝墳場深處走去。
  古仙的墓前,一位老婆婆默默地站立著,手中握一塊手帕在輕輕的揩拭著墓碑,墓前麵擺放著兩大束鮮花,一束是潔白色的雛菊花,另一束則是鮮豔的紅玫瑰。
  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燒紙,墓旁的香燭也已經點燃。
  吳道明默默地走上前去,說道:“請問老人家可是白素貞?”
  老婆婆慢慢的轉過身來,滿臉的皺紋,眼睛有些紅腫……
  “王婆婆!”寒生驚訝的叫了起來。
  王婆婆笑眯眯的望了寒生一眼,點了點頭,說道:“老嫗本姓王,早年與古郎戲稱白素貞,”她目光轉向吳道明,和藹的說道,“你就是古郎收的那個小徒弟吧?”
  吳道明心中一熱,含淚道:“師娘,我就是你們的徒兒吳道明。”
  王婆婆看看他,說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才,古郎物色徒弟挑剔的緊,寧缺毋濫,不像老嫗,這也是我們分歧之一。來,太極,見過你師兄。”
  蹲在地上的那個男人慢慢站起身,扭過臉來。
  “荊院長!”寒生見之更是大吃一驚。
  荊太極,國字臉,濃眉大眼,氣宇軒昂,對寒生微微一笑,點頭示意,然後尊卑有序的對著吳道明恭敬道:“太極見過師兄。”
  王婆婆對吳道明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徒弟荊太極。”
  寒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怔怔的望著他們。
  荊太極滿麵笑容的說道:“寒生,沒想到我們在香港見麵了。”
  寒生感覺到這個荊院長的笑容裏麵隱藏著什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師娘,您認識我的朋友寒生?”吳道明詫異的說道。
  “嗯,在鄱陽湖邊見過一麵。”王婆婆道。
  吳道明先恭恭敬敬的拜祭了師父,然後誠懇地對王婆婆說道:“師娘,徒兒有很多話想同您老說,不如請師娘移步舍下,道明一盡地主之誼,大家好好敘談敘談。”
  荊太極一聽正中下懷,忙道:“師父,太極也想多向師兄請教呢。”
  王婆婆望了他一眼,一語雙關的說道:“也好,但是千萬別給人家添麻煩。”
  “放心吧,師父。”荊太極滿口應承道。
  吳道明招呼師太上前,說道:“師妹,快來見過師娘。”
  無名師太上前打了個稽首,口中道:“無名見過師娘。”
  王婆婆打量著師太,不解道:“這是……”
  吳道明緊忙解釋說:“師娘,師妹是我的未婚妻。”
  “哦,”王婆婆微微一笑,心中不無酸楚的說道,“道明啊,你可比你師父強多了。”

  眾人一路出了墳場,乘車來到了半山別墅。
  站在山頂道911號別墅的門前,王婆婆撫摸著鐵門旁的石頭柱,不由得心生傷感,悵然若失般的幽幽說道:“此門中曾經留下過多少往事啊,房屋依舊,可是早已是人去樓空……”
  寒生望著婆婆如此傷感,觸景生情,一種人生苦短的蒼涼感竟也襲上心頭。
  王婆婆一路走進別墅,心中別有一番滋味,睹物思人,不免黯然。
  老祖抱著兩個嬰兒上前,吳道明給與一一介紹。
  王婆婆目光掃過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讚許的點點頭,說道:“寒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深諳中原醫理,假以時日,必成一代名醫。”
  荊太極看著別墅內的豪華裝修,心中暗自感歎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吳道明向師娘講述了這些年的情況,王婆婆自是一陣長籲短歎。
  “師娘,您老人家這些年一直都在內地麽?”吳道明關心的問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我住在鄱陽湖邊的一條山穀中,清風明月相伴,倒也愜意,早年你師父也曾到過我那裏,不過他還是放不下都市的繁華。”
  “師娘,我這位寒生兄弟嗜醫成癡,還望師娘點撥一二。”吳道明替寒生求情道。
  王婆婆坦然道:“寒生家居婺源南山村,祖傳杏林世家,已是正宗,循序漸進,自得碩果,過一生平靜的日子豈不甚好?祝由之術比較正統中醫,雖出同門,但仍算是旁門左道,且須按照道家法門修煉,自古善祝由之人大都偏好邪靈之術,稍不甚便墮入歧途,害人害己,貽誤終生。”
  寒生對祝由科不甚了了,於是問道:“王婆婆,祝由科較之中醫,究竟有何不同?”
  王婆婆看了他一眼,解釋道:“祝由實為‘移精變氣’之術,醫道同於仙道,祝由三寶:精、氣、神。用以配合人之三知,即本神,識神,元神。本神者,以精為用,是指人身與生俱來的自然機能。識神者,以氣為用,受思想精神支配的後天認知。元神者,以神為用,小兒初生,元神未閉,識神所用甚少,故經常呈現有特異功能。祝由科就是通過修煉,進而複通元神,達到治療某些疾病的目的。而中醫,則是以自然界所賜的中草藥物來調和人體的陰陽五行,陰陽五行平衡了,其病自去。”
  寒生想了想,說道:“小時候,村裏大樹上經常貼著一張黃紙,上書有‘天蒼蒼,地皇皇……’等字樣,就是祝由之術麽?”
  王婆婆讚許的說道:“嗯,正是。小兒夜啼不止,民間老人家經常寫下這樣的詞句,貼在道路旁,其實,這就是一種祝由符咒。‘天蒼蒼,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啼郎,來往君子念一遍,小兒睡到大天光。’名稱叫做‘夜啼咒’。”
  “可是當真有效呢。”寒生說道。
  王婆婆點點頭,說道:“小兒夜啼,即是元神受到了驚嚇,所以祝由以‘收驚神咒’起到安撫元神的作用。你可記著,日後驗證,‘天蒼蒼,地蒼蒼,小兒夜啼驚不詳,吾師今日來收捉,小兒即夕立安康。天驚地驚,年驚月驚,日驚時驚,水驚火驚,前簷公吊驚,後簷公吊驚,六六三十六驚,吾師奉法來收捉,要受鐵枷鐵鎖形,諸神速速遠離去,小兒穩睡永安寧。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寒生嘴裏跟著叨咕著,隨後點點頭,說道:“記下了,祝由符咒,不用給藥,到是窮人百姓之福呢。”
  王婆婆笑眯眯的說道:“寒生,你若是喜歡,我就再教你兩符。”
  寒生高興道:“請婆婆快說。”
  王婆婆道:“我先給你說個祛除噩夢的符咒,叫做‘祝由厭夢咒’,你且聽好了,‘赫赫陽陽,日出東方,斷釋惡夢,拔除不祥,急急如律令’,此咒須於清晨日出之時,心至誠書符,麵向東方,以清水撣之,執符而咒,一連念七遍,噩夢可除。”
  寒生記下,眼望婆婆。
  王婆婆微微一笑,接著又道:“再說一個‘催生神咒’,產婦臨產不下的時候用的,‘監生之神,衛生之靈,脫骨成胎,化骨成形。骨速開,骨速開,勿傷母命,勿損子胎,敬請九老仙子君,日月光明普照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要記住,此咒須虔誠默誦三遍,晝對太陽,夜對燈光,衣冠整齊。另用黃紙一條,持朱砂新筆,於紙中間寫一‘吽’字,頂上寫‘馬’字,挨次順寫,圓圈合縫,切勿潦草。寫好後交給產婦親人,用溫水一盞,持符於燭上焚化,入水中,令產婦服下即產,兼能保胎,並下死胎,且寫符時,便知生男生女,以寫‘馬’字合縫,數雙生女,數單生男,以無心寫之最為靈驗。”
  寒生一一記下,甚感有趣。
  荊太極眼瞧著師父與寒生相聊甚歡,心下不快,對吳道明說想參觀一下別墅,吳道明欣然帶著他樓上樓下各處轉轉。
  廚房間很大,也未見有水缸,荊太極心想,師父在場,暫時還不能下藥,萬一被師父發覺可是有麻煩的。
  樓上露台上,海風習習,真是舒服之極,將來我荊太極也要來這麽一棟。
  “師兄,這棟別墅人民幣要多少錢?”荊太極問道。
  吳道明淡淡一笑道:“大約要幾千萬吧。”
  荊太極心中一涼,幾千萬!想想自己一個月工資才八十幾塊錢,十輩子也住不上啊。

  晚飯時,王媽端上來滿桌子的海鮮,每盤都是極鮮美可口,荊太極紮紮實實的塞滿了一肚子。
  飯後,大家坐在沙發上飲茶,一麵看著電視,新聞中說道,香港島半山別墅大猩猩傑弗和獵狼犬巨人的案件至今仍沒有新的進展,港府受到了來自社會各界的指責,港督麥理浩表示將敦促皇家警察部門盡早破案……
  門鈴響了,吳道明開了門,盧太官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紅臉龐幹瘦如蝦的何五行,手裏拎著一隻小皮箱,幾名保鏢留在了院子裏。
  “好熱鬧啊,有客人?”盧太官笑嗬嗬的說道。
  “不礙事,沒外人。”吳道明說道。
  盧太官示意何五行打開了皮箱,裏麵是摞的整整齊齊的人民幣,紙幣上麵擺著一個信封。
  “這是20萬元人民幣,信封裏是一張香港中國銀行開具的一億兩千萬港元銀行本票,寒生小老弟,請查收,帶回到內地的中國銀行,就可以兌換成4000來萬人民幣使用了。”盧太官說道。
  寒生合起皮箱,說道:“謝謝。”
  荊太極眼睛瞪得圓圓的,心髒一陣劇烈的跳動,天哪,寒生哪兒來的這麽多的錢?一定是他又以《青囊經》上的醫術治好了哪個香港大富豪的病。
  荊太極痛下決心,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從寒生嘴裏搞到《青囊經》的秘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正當盧太官準備離去的時候,樓下的一個房間門開了,明月走了出來。
  自昨日脫離了九龍城寨客家寮,跟隨寒生回到了半山別墅後,她就一直睡下未醒過,寒生說她這是還陽後的恢複期,讓大家不要打擾。
  明月身穿阿枝的那身鄉村老式的蘭印花布褂子,土布褲,黑布鞋,尤顯清理脫俗,盧太官眼睛為之一亮。
  “吳先生,這位小姐好漂亮,令人耳目一新,要是參加香港小姐選美比賽,肯定豔壓群芳,一舉奪冠。”盧太官嘴裏讚歎不已。
  “盧先生是每年一度的香港小姐選美評委。”何五行插話道。
  吳道明笑了笑,說道:“明月過兩天就要回內地去了。”
  “噢,可惜,滿香港淨是一些庸脂俗粉,我們家鄉那裏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已經幾十年沒有回去過啦。”盧太官不無感傷的說道。
  吳道明心裏一動,於是問道:“盧先生家鄉是……”
  盧太官談到了家鄉,頓時興致盎然起來:“盧某老家是湖南益陽桃花江,三十年代有首歌《桃花江是個美人窩》不知吳先生聽過沒有?桃花江的女孩生得皮膚白皙細膩,色若桃花,清秀娉婷,清新而脫俗。當年攻打太平天國起家的長江水師提督、一品大員吳家榜就是我老家益陽羞山人,他在離開家鄉時對鄉親們說,‘我不討8個老婆絕不回來’。當吳提督一身戰傷,衣錦還鄉之日,他在羞山下搭了個台子,自己坐中間,自江淮帶回的8個大美人分坐兩邊,讓鄉親們大飽眼福。據說,與他一同闖天下的桃花江弟兄們亦帶回上百名太平天國的宮女,從此,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美女基因也在桃花江兩岸流傳了下來。”
  “明月,餓了吧?你都一天多沒吃飯了,想吃點什麽?”師太心疼的拉著她的手說道。
  “啊,盧某正好也沒有用晚餐,不如就由我做東,請你們大家一起去宵夜吃燕窩粥如何?”盧太官趁機進言道。
  吳道明、寒生等人紛紛婉言謝絕,表示剛剛吃過。
  盧太官麵露尷尬之色。
  此刻,王婆婆突然說道:“也好,老嫗也正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叫明月隨我一起去吧。”
  吳道明一愣,說道:“師娘既然想要出去散散步,徒兒願陪您一道。”
  “不必了,我與明月一見如故,難得單獨親近一回。”王婆婆邊說著站起身來,走到明月身邊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著。
  “太好了,何先生你去備車。”盧太官吩咐道。
  寒生微笑著沒有再作聲,王婆婆如此說必有深意,他想。

  幾分鍾後,王婆婆與明月二人隨同著盧太官出了別墅,坐上平治車去了。
  客廳內,荊太極環顧左右,心中暗道,機會來了。
  荊太極思忖著別墅內的人,除寒生不會以外,其他人如吳道明、白發師太和那個醜女人老祖都是深懷武功的,尤其是那個身材瘦高嗓音刺耳的青田劉今墨,武功深不可測,單憑他十指戴有精鋼指甲,就看出其暗器了得。
  隻可智取,不可力敵,況且自己的目標是《青囊經》,萬萬不可魯莽行事,到時候會脫不了身的,荊太極思索著下手的機會。
  “荊院長,你怎麽會到香港來?”寒生頗為不解的問道。
  荊太極笑笑,說道:“我去了鄱陽湖找師父,想讓她辨認一件重要證物,但不巧,師父不在穀中,萍兒說她老人家來了香港,因為這事縣裏麵壓得較緊,無奈隻得前來香港尋找師父。”
  “什麽證物這麽著急?”寒生詫異道。
  “哦,是兩根陰毛。”荊太極隨隨便便,不經意的說道。
  吳道明聞言心中一驚,忙問道:“陰毛?”
  荊太極說道:“兩根陰毛,取自南山鎮孟祝祺主任的頸部,據公安部門分析,這是一起入室盜竊殺人案。”
  吳道明一聽,心道,真是怪了,兩根陰毛竟然也會被發現,看來再去婺源可要加倍小心了。
  “喏,就是這兩根陰毛。”荊太極小心翼翼的展開一個小紙包,裏麵並排擺著兩根尾部打著卷的陰毛。
  師太的目光瞄向了吳道明,吳道明看到了,臉色微微一紅,這些都沒能逃過荊太極的眼睛。
  寒生心下已明了,故作不知的問道:“這不過是普通的兩根毛發,能有什麽說道呢?”
  荊太極嘿嘿一笑,說道:“這可不同於一般的毛發,它是被人以極高深的內力硬生生的射入孟主任頸後的左右風池穴,閉手少陽、陽維之會,導致其昏厥。大家細觀此毛,撚在手指中為橢圓形,較普通人的粗壯了許多,說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極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飽滿,看起來又是屬於中老年男人的,然而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腎虛,雄激素幾盡枯竭,所以,這是一個老年童子的陰毛。”
  師太又瞟了吳道明一眼,麵帶羞澀,吳道明瞥見心中為之一蕩。
  荊太極接著又道:“以陰毛為暗器,稱之為‘陰錐’,加上胡須之‘陽錐’,其源於祝由巫術,名為‘祝由陰陽錐’,所以,我想找到師父問清楚,當今世上還有什麽人會使用此種暗器,凶手是誰也就水落石出了。”
  寒生與吳道明麵麵相覷,作不得聲。
  吳道明的“陰陽錐”術是師父古仙傳授的,並未告訴他此術的來曆,今天聽荊太極一說,才明白原來這是祝由巫術的一種,如此說來,肯定是白素貞教給師父的,唉,如此親密如斯,最後卻沒有結果,相較之下,自己和師妹則幸福的多了。
  吳道明的一聲歎息,嚇了寒生一跳。
  “荊院長,有件事情想問問你。”寒生將話岔開。
  “請說。”荊太極道。
  “孟紅兵的情況怎麽樣了?”寒生問道。
  “寒生啊,你是不是給他移植了兩個豬蛋蛋?”荊太極麵色鄭重地說道。
  寒生一愣,未可置否。
  “他出事了,我們可以單獨聊聊這事麽?”荊太極說道。
  “當然可以,到我房間裏去談吧,劉先生請你先收起皮箱。”寒生站起身來,想讓荊太極盡快離開吳道明。
  荊太極正中下懷,故意將那兩根陰毛留在了茶幾上,兩隻手端著他和寒生的茶水杯,跟隨著寒生進了房間。
  “孟紅兵出了什麽事?”寒生問道。
  “他已經神經分裂,幻想自己是一頭公豬。”荊太極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需要抓緊時間。
  他一口喝幹自己杯中的茶水,不好意思的說道:“麻煩你再給倒上一杯,今晚吃的太豐盛了。”
  寒生點點頭,拿著他的茶杯走出門去。
  荊太極以極快的手法自懷中掏出信封,拽出糯米紙包裹著的祝由散,撕破糯米紙,往寒生的茶杯裏倒了小半包藥粉,然後迅速收起信封。
  藥粉很快溶解到了褐色的紅茶水中,這時門口傳來了寒生的腳步聲。
  “謝謝。”荊太極起身相迎,接過茶杯,順手帶上房門。
  荊太極坐下來,慢慢講述孟紅兵自移植了睾丸以後的諸多變化。
  “他現在實際上空有人的軀殼,內裏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頭公豬,公種豬。”荊太極緩緩說道。
  寒生沉默不語,感到口幹舌燥,做為醫者,這麽做是絕對不應該的,當時隻是出自於一種本能的報複心理,那家夥不但謀殺了沈菜花,而且還百般調戲蘭兒,任何一個有血氣的男兒都不會無動於衷的。想著,想著,他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將那杯茶喝幹了……
  荊太極心中一陣狂喜,心想,寒生終於上道了。他摸了摸口袋裏數日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鋼筆和小本子,寒生不識武功,藥性馬上就會發作,然後套出《青囊經》所有的秘方,以後再找機會幹掉他,當今世上,我荊太極就是天下唯一的神醫了。
  荊太極就像一個狡猾的獵手,望著自己的獵物正一步步的走進自己設置的圈套之中,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吳道明坐在沙發上,默默地望著茶幾上的那兩根陰毛,心中反複尋思著,過幾天,自己將同何五行等人帶著下葬的骨殖前往婺源,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來自大陸公安的威脅已經變為現實,孟祝祺和黃乾穗是完全知道陰陽錐是自己的獨門暗器,所以此次北上凶險極大,不可不加倍的小心謹慎,萬一有事發生,自己需要先安頓好師妹。
  師太臉上掛著兩片紅暈,嗔笑著用手指撚起那兩根毛,說道:“道兄,這種東西怎可隨便亂丟呢?”
  吳道明“唉”的一聲,笑不出來,反而長歎一口氣,默默地接過陰毛仍舊放在茶幾上,輕輕說道:“我們進屋去說吧。”
  兩人回到了房間內,吳道明眉頭緊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道兄,什麽大不了的事讓你如此不開心?”師太問道。
  吳道明說道:“過幾天,我要和那位盧先生的手下前去南山村一趟,運骨殖下葬太極暈,你就在別墅裏等著我回來,由王媽照顧你。我明天將銀行賬號和房契給你,並一同去下律師事務所,在律師的見證下,我要寫一份遺囑,萬一有什麽意外,這所房子和財產歸你來繼承,這些都是以防萬一的。”
  師太聞言臉色驟變,正色道:“道兄,你是不是感到有什麽危險?”
  吳道明搖搖頭,笑道:“哪裏,我隻是以防萬一,實際上並沒有可能的,隻是這樣做了心裏麵感覺踏實些,僅此而已。”
  “道兄,幹嗎想那麽多,你放心,絕對不會有危險的,”師太微微一笑,道,“因為小妹會隨你一同去。”
  “不,你要留下。”吳道明爭辯道。
  “道兄,你若有危險,小妹在香港豈能如行屍走肉一般的獨活麽?既如此,有小妹在你身邊,反而會替你減少一分危險,月湖邊上我們九死一生都闖過來了,我決不會離開你。”師太萬般柔情之中現出剛毅之色。
  吳道明悵然道:“我吳道明有幸結識了師妹,今生無憾矣。”

  房間外麵,劉今墨冷笑著抓起那兩根陰毛,劃著了根火柴,湊在上麵點著了,發出一股焦味兒。
  “如此婆婆媽媽,哪裏還像個江湖中人?”他說著張嘴一吹,陰毛灰飄散在空中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位於香港中環幹諾道中的香港文華酒店向來被譽為“中環地標”,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維多利亞港美麗的夜景,從大堂的裝修、油畫至扒房的炭火燒烤爐等,可以看出這是一家英國傳統式的酒店。
  盧太官與王婆婆和明月坐在了二十四樓臨窗的那張古色古香的桌旁,此刻他們不會知道,28年之後,也就是這扇窗中,香港著名歌手影星張國榮會從這裏一躍而下喪生。
  那個台灣來的國寶級地理堪輿大師何五行坐在他們身後另外一張桌子上,自己點了幾樣小菜,自斟自飲起來。四名保鏢則站在大堂入口處警戒著。
  夜宵是泰國薑汁金絲白燕窩粥,裏麵可見鮑參翅肚,香氣撲鼻。
  “這種燕窩在古代隻有王公貴族才能享用到,金絲白燕窩就像一位高貴、典雅的貴族少女,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與明月小妹妹有得一比。”盧太官振振有詞的說道,一雙眼睛始終瞟在明月的身子上。
  王婆婆以小羹匙舀了一勺抿入口中,果然鮮美至極,回味綿長,她點了點頭,說道:“古書中記載,‘閩之遠海近番處,有燕名金絲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絲。臨卵育子時群飛進汐砂泥有石處,啄蠶螺食。有詢海商,聞之土番雲,蠶螺背上肉有兩肋如楓蠶絲,堅潔而白,食之可補虛損,已勞痢。故此燕食之,肉化而肋不化,並津液嘔出,結為小窩附石上。久之,與小雛鼓翼而飛,海人依時拾之,故曰燕窩’。可大養肺陰,化痰止咳,補而能清,為調理虛損癆瘵之聖藥呢。”
  盧太官嘖嘖稱讚道:“大姐深諳藥理,知識淵博,佩服佩服。”
  明月低著頭,一雙清澈的眼睛默默地盯著碗中的燕窩看,口中幽幽道:“窩已食,燕兒何處可居?”
  盧太官聞言一愣,緩緩說道:“小妹妹如此多愁善感,令人心生愛憐,若是有什麽難處,盡管開口,盧某一定鼎立相助。”
  王婆婆瞧在眼裏,微微一笑,道:“盧先生果真是憐香惜玉之人,聽你說老家是湖南益陽桃花江畔的羞山?”
  盧太官目光移向王婆婆,說道:“正是,大姐知道羞山麽?”
  王婆婆嫣然一笑,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什麽人?”盧太官疑惑的問道。
  王婆婆說道:“羞山腳下,桃花江畔,鬼見鬼愁,禿頭老婦。”
  盧太官聞言臉色驟然一變,麵紅耳赤,默不作聲。
  王婆婆冷笑道:“盧先生在外漂泊幾十年,功成名就,難不成就忘記了故人之所托麽?”
  就在此刻,何五行如泥鰍般無聲無息的滑了過來,一雙筷子閃電般的刺向王婆婆腦瓜頂上的百會死穴……
  “噗噗”兩聲脆響,何五行眼瞅著自己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老太婆的天靈蓋中,腦漿四濺……
  “哼,如此膚淺的功夫,傷得了老嫗麽?”王婆婆的聲音竟然從桌子的對麵傳來。
  何五行定睛細看,自己手中的那雙筷子紮在了王婆婆的那碗燕窩粥中,汁水飛濺了一桌子。
  “祝由幻術……”何五行口裏喃喃叨咕著,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眼望著王婆婆定了定神,說道,“果然是祝由幻術,想不到大陸竟然還有人懂此奇術。”
  盧太官看著何五行皺皺眉頭,轉臉對王婆婆頜首道:“大姐原諒,何先生隻是想試探您一下,絕無任何加害之意,何五行,還不快點向大姐賠不是?”
  “大姐,請恕在下魯莽。”何五行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
  “女士,您有麻煩麽?”眼觀六路機靈的大堂男領班走了過來,輕輕的問王婆婆道。
  王婆婆淡淡一笑,說道:“不,沒有,謝謝。”
  領班畢恭畢敬的接著說道:“女士,需要為您更換新的桌布麽?”
  王婆婆擺擺手道:“不必了。”
  “如有需要,請盡管吩咐。”男領班禮貌的說著離去了。
  “坐下。”王婆婆和顏悅色地對何五行說道,話語中不怒自威。
  何五行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麵現尷尬之色。
  王婆婆緩緩說道:“你叫何五行?既然識得祝由幻術,想必是有些來曆,你師父是誰?說來聽聽。”
  何五行怔了怔,隨即腰一挺,理直氣壯地說道:“台灣大名鼎鼎的國寶級祝由祖師,西北苗栗南莊,人稱‘客家嬤嬤’的便是五行的師父。”
  說時遲,那時快,王婆婆閃電般的出手,抓住了何五行手腕上的內關,五指如鉤,何五行頓感半身麻痹,動彈不得,驚出一身冷汗。
  “嗯,仁脈火、督脈寒,陰陽倒轉,走火入魔,果然是祝由一脈。”王婆婆自言自語道。
  “大姐,您這是……”盧太官驚訝道。
  王婆婆沒答腔,對何五行說道:“你可知道我是誰麽?”
  “大姐是誰?”何五行戰戰兢兢的問道。
  “哼,回去問你師父,‘客家聖母’是哪一個?祝由的後輩傳人中竟然沒有一個是爭氣的,滾吧。”王婆婆撒開了手,慍怒道。
  何五行尷尬萬分的站立起來,眼睛望著盧太官。
  盧太官轉臉對王婆婆說道:“大姐,我同五行說兩句話好麽?”
  “請便。”王婆婆隨意道。
  盧太官拉著何五行走到大堂外。
  “盧先生,我……”何五行囁嚅道。
  “不用說了,你先回去山頂道911號,替我盯著吳道明他們的一舉一動。”盧太官吩咐道。
  “是,盧先生。”何五行應道,低著頭匆匆離去。

  王婆婆笑眯眯看著明月,和藹的說道:“明月,拜我為師吧,你會成為真正的中原祝由科傳人。”
  明月清澈的大眼睛望著王婆婆,半晌,搖了搖頭,幽幽說道:“我一定要見他。”
  “見誰?”王婆婆不解的問道。
  “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個男人。”明月歎道。
  “可以告訴婆婆麽?或許可以幫到你。”王婆婆說道。
  “他說過,來年畢業後就會回來娶我的。”明月聲如蚊蠅般。
  王婆婆望著明月楚楚可憐的模樣,甚是於心不忍,她緩緩說道:“好孩子,有什麽冤屈告訴婆婆,婆婆替你做主。”
  “他是一個好人,他爺爺也是一個好人,他們是不會下毒害死我的,我要向他問清楚。”明月低下頭喃喃細語著。
  王婆婆早已看出明月是剛剛由中陰身恢複過來的,這孩子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那個男人在哪兒?”王婆婆問。
  “京城。”明月抬起了眼睛。
  唉,世人終究是勘不破“情”關,當年自己與古仙亦是為情所困,到後來竟為陰陽兩隔,曾經同枕之人早已化作累累白骨,而自己卻年年獨守空房,睹月夜而思人,聞清風而斷腸,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同病相連之感。

  盧太官走回到了餐桌旁,輕輕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死了有多少年了?”王婆婆突然問他道。
  盧太官一愣,臉色一紅,許久,才支支吾吾的開口說道:“1942年6月,緬甸野人山,算下來已經有33年了。”
  明月在一旁聞言睜大了眼睛,吃驚的望著盧太官。
  “你是中國遠征軍?”王婆婆說道。
  “孫立人長官麾下38師中校團長吳太官。”盧太官說著身上打了個寒顫。
  王婆婆點頭道:“嗯,我聽說那次戰死了不少人。”
  盧太官道:“中國遠征軍將士3萬餘人命喪野人山。”
  “你又是如何見到禿頭老婦的?”王婆婆問道。
  盧太官眼圈紅了,頓了頓,慢慢地敘述了一段悲愴的往事……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入侵緬甸,企圖切斷滇緬公路通道,阻止援華戰略物資的輸送。為了保衛滇緬公路,1942年3月,國民政府抽調了10萬精兵組成遠征軍奔赴緬甸,和英美盟軍攜手抗日。但後來因為盟軍配合不力,戰鬥失利,遠征軍不得不向國內撤退。日軍切斷了遠征軍的歸國通道,杜聿明長官選擇了一條無比凶險的回歸之路——穿越一片叫做野人山的原始森林進入國境。
  緬甸北部是熱帶原始雨林,經常有野人出沒,而被稱為野人山,綿延千裏,縱深200多公裏,山上喬木遮天,終年不見天日,猛獸成群,螞蝗遍地,大部隊難以補給,5月底,中國遠征軍拋棄了所有的輜重,退卻到了密支那以北。1942年6月,數萬名疲憊不堪的遠征軍戰土走進了這片原始森林,開始了他們的“死亡之旅”。
  數萬將士在茫茫的大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不久,他們吃光了帶來的糧食,陷入了饑餓中,負傷的200師師長戴安瀾將軍就死在了這裏。原始森林裏潮濕窒悶,蚊蚋以及千奇百怪的小蟲成團飛來,尤如雲瘴,虐疾、回歸熱、破傷風等肆虐流行。有的士兵發高燒,一經昏厥,倒地即為螞蝗吸血,螞蟻啃齧,加上大雨衝蝕,數小時間即變作白骨,到處可以見到中國遠征軍因病困饑餓而死的將士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圍著槍架而坐。
  正當最後走投無路之際,一架美軍巡邏饑發現了原始雨林中的這些絕望的中國軍隊,於是派了很多架次的C-47運輸機投下大量的藥品、食品、服裝等,甚至還有刮胡刀和木梳,最關鍵的是空投了幾名勇敢的聯絡官,最終,就是這幾名聯絡官帶著這些活下來的中國遠征軍走出了野人山,渡過了怒江,回到了雲南,剩下的隻有三千多人。
  有首祭歌,唱道:

  在陰暗的樹下,在急流的水邊,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無人的山間,
  你們的身體還掙紮著想要回返,
  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

  那刻骨的饑餓,那山洪的衝擊,
  那毒蟲的齧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們受不了要向人講述,
  如今卻是欣欣的樹木把一切遺忘。

  過去的是你們對死的抗爭,
  你們死去為了要活的人們的生存,
  那白熱的紛爭還沒有停止,
  你們卻在森林的周期內,不再聽聞。

  靜靜的,在那被遺忘的山坡上,
  還下著密雨,還吹著細風,
  沒有人知道曆史曾在此走過,
  留下了英靈化入樹幹而滋生。

  “這就是中國遠征軍的悲愴經曆,可是今天還有誰記得他們呢?將士裏麵大都是湖南人,我的家鄉羞山就有不少。”
  講到這裏,盧太官已經嗚咽抽泣起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們的身體還掙紮著想要回返,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明月重複著那兩句話,晶瑩的淚珠撲簌撲簌的滴了下來。
  盧太官默默地卷起袖子,露出兩隻胳膊,但見小臂之上布滿了疤痕,有的地方凹陷下去,皮色發黑。
  “你這是……”王婆婆驚訝的說道。
  “當一個人餓得實在難以忍受,精神恍惚之際,隻有啃食自己的肉……”盧太官痛苦的扭曲著臉上的肌肉,身體微微顫抖著。
  王婆婆默默無語了。
  “我死於6月間的一個漆黑的夜晚,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了潮濕的叢林裏,螞蟥和螞蟻噬咬著我,破爛不堪的軍服遮蔽不住我裸露的身體,我將成為一具默默無聞的白骨,臨死之前,我的腦海裏已經沒有了戰爭,沒有了殺戮,隻記得家鄉清澈的桃花江水和美麗的江畔槌衣姑娘……”盧太官喃喃道。
  “後來呢?”明月睜大了眼睛問道。
  盧太官繼續敘述道:“在那莽莽的原始密林中,走來了一個與戰爭毫無相幹的人,從遙遠的湖南羞山來到野人山隻是來采藥,她就是桃花江邊的禿頭老婦。她發現了我還未冷卻的屍體,認出了我,說了句‘吳家的子孫不應該就這麽死去’,然後為我灌下了一種草藥,從此,中國遠征軍中將吳太官變成了一具血屍。”
  “血屍?”明月驚奇的打量著盧太官。
  “你是羞山吳家的?”王婆婆問道。
  “先祖正是長江水師提督、一品大員吳家榜。”盧太官回答道。
  “嗯,怪不得禿頭老婦要救你呢,算下來,你們還是親戚吧。”王婆婆說道。
  “她是我的嬸娘。”盧太官說道。
  王婆婆道:“原來如此,禿頭老婦是我的師妹,我們同們三個師姐妹,她是老二,最小的老三嫁給了國民黨的一個軍官,49年去了台灣,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客家嬤嬤’了。”
  “對不起,我應當稱呼您嬸娘才對,方才多有失禮。”盧太官恭敬的說道。
  王婆婆緩緩說道:“老嫗對世間的繁文縟節早已忘記了,解放那年,禿頭老婦預感到將不久於人世,便托人給我捎來了一封信,信中講到,數年前曾在密支那的原始密林裏以祝由術屍變過一個吳姓本家人,自己死後,將囑托那人帶其屍骨來鄱陽湖穀,葬在師父的墳墓旁,那人就是你了。”
  盧太官臉色一紅,顯得尷尬之極,支吾道:“我屍變為血屍後,在老家隱居了到49年,嬸娘去世前找到我,要我在她死後三年,開棺斂骨,送往贛北鄱陽湖穀,可是我為了躲避那場全國鎮壓反革命運動,便連夜逃走,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湖南老家了。”
  盧太官心情逐漸平穩下來,告訴王婆婆,自家鄉出逃後,便來到了香港,更名盧太官,從事著緬甸出產的翡翠玉石貿易,幾十年下來,已經事業有成,但是一直也沒有敢再返回家鄉。
  王婆婆點點頭,說道:“血屍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無法娶妻生育子女,每月還有一次九竅大出血,之後便要補充新鮮血液,你是如何搞到新鮮人血的?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兒吧?”
  “盧某不敢,盧某一直呆在香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可以在醫院裏買到成品托的新鮮血液,回到內地恐怕就辦不到了。”盧太官趕緊解釋道。
  “人有七竅,婆婆怎麽說是九竅呢?”明月在一旁疑惑道。
  盧太官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兩眼、兩耳、兩鼻孔和一張嘴為七竅,”然後又指指身下說,“肛門和尿道是為兩竅,合起來共九竅,而女人則多一竅,為十竅。”
  明月聞言臉一紅,不再作聲。
  王婆婆白了盧太官一眼,說道:“你先去過一邊,我與明月單獨說話。”
  “是,嬸娘。”盧太官恭敬的退下。
  王婆婆望著明月,誠懇地說道:“明月,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婆婆願意與你一同去見那個讓你生死不寧的男人,了結這段情緣好不好?”
  明月沉思半晌,最後仿佛終下決心,抬頭道:“我已經是無名師太的徒弟,若是改投婆婆為師,須得師父同意。”
  “這好辦,她是吳道明的媳婦,我來跟她去說。”王婆婆心情愉悅的說道。
  “我想要回去婺源,春節前的臘月裏他會回來的。”明月低著頭,輕聲說。
  “好,我明天就帶你走。”王婆婆笑眯眯的說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山別墅的房間內,荊太極麵色古怪的望著寒生,應該差不多了,他想。
  “你看我有什麽變化麽?”荊太極小心翼翼的問道。
  寒生疑惑的看著荊太極,道:“你的變化?沒有啊,隻是表情有些古怪。”
  嗯,藥力還沒有完全發作,再等等,荊太極岔開話頭說道:“寒生,你我都是醫生,你對孟紅兵移植豬睾丸的手術沒有產生異體排斥反應,有什麽看法?”
  寒生頓了頓,隨口敷衍道:“孟紅兵是主任的公子,生活條件好,每天有豬肉吃,免疫係統自然對豬不排斥了。”
  “你現在看我有什麽變化呢?”荊太極又試探道。
  寒生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荊太極接著說道:“我感覺到你使用那瓶子裏麵的液體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它成為了兩個不同物種器官間的一種中介,抑製了排斥反應,你說是麽?”
  “是的。”寒生感覺索然,於是承認道。
  “那是一種什麽液體呢?”荊太極一邊詢問,一邊留意著寒生精神上的變化。
  寒生沒有回答,說心裏話,他不喜歡這個人。
  “現在我有變化了麽?”荊太極接著又發出先前的問話。
  寒生見其莫名其妙的老是重複著問同一句話,心裏發惱,於是沒好氣地說道:“是的,有變化。”
  荊太極聞言一陣竊喜,忙抑製住興奮的表情,說道:“那神秘的液體究竟是什麽?”
  “鼻涕蟲。”寒生打了個哈欠,告訴他算了,別再來糾纏了。
  “你說的是蛞蝓麽?類似蝸牛的一種軟體動物?”荊太極內心緊張得發顫,寒生終於口吐真言了,祝由散藥力開始發作了。
  “當然是了,它的體液是中性物質,自然界類似的動植物還有很多。”寒生又打了個哈欠。
  荊太極感到時候到了,應該單刀直入,於是再一次的問道:“你現在看我高大麽?”
  寒生隨口答道:“你簡直是太高大了。”心中卻是嗤之以鼻,哼,小人一個。
  荊太極一陣狂喜,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你,你在千年古墓裏發現了《青囊經》?”他得抓緊時間,發抖的手伸進了衣袋,摸索出小本子,旋開鋼筆帽,準備開始記錄。
  寒生聞言立即警覺起來,心中頓時疑竇叢生,荊太極怎麽會知道《青囊經》的?自己唯一隻告訴過父親一人,難道是父親說出去的?這絕不可能!
  “你聽誰說的?”寒生反問道。
  荊太極哈哈一笑,道:“當然是你的父親朱醫生告訴我的了。”
  壞了,父親出事了,寒生一個機靈,睡意全無,頭腦中立刻意識到了。可是老爹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啊,是不可能說的,除非……是在喪失自己意識的情況下。再聯想到荊太極剛才那一連串重複的問話,莫非……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間內,老祖將孩子撂到床上,蓋好了被子,然後虛掩著門,來到了客廳裏,惟見劉今墨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在等荊太極從寒生那兒出來,總之,這個姓荊的院長顯得鬼鬼祟祟的,還是多留意些好。
  “老劉啊,我們還是飲酒吧,這吳道明酒櫃裏倒是珍藏了不少外國酒呢。”老祖說著伸手從櫃中拽出兩瓶Macallan麥卡倫威士忌。
  這是兩瓶25年的陳釀蘇格蘭純麥芽威士忌,具有白蘭地般的水果芬芳,酒精含量高達57度,是英國蒸餾酒中度數最高的一種。
  “嗯,瓶子挺漂亮,怎麽喝起來像是果酒?”老祖一口氣幹進去多半瓶。
  “洋酒後返勁兒很大,別喝太猛了。”劉今墨勸慰道,自己則抿了一小口。
  老祖滿不再乎的笑笑,“咕嘟”又是一大口。
  房間內,沈才華從被子下麵拱出來,口中輕輕的叫了聲:“媽媽。”然後悄悄地躍下了床,皺皮女嬰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的打著盹兒。
  鬼嬰躍到了門前,朝外看了看,然後溜出門去,沿著走廊朝著朱彪住過的房間爬過去。
  老祖一麵喝著,眼睛又瞄向了酒櫃頂上一層,那裏擺著一些扁平的水晶瓶酒,琥珀般的顏色,十分誘人。他一口喝幹了手中的威士忌,起身上前拉出一隻大肚子水晶瓶,扭開了蓋子,“咕嘟”又是一大口,這是一瓶路易十三法國白蘭地,價值數萬元。
  “唉,什麽外國酒,就是不及白酒好喝。”老祖一麵喝著,一麵嘟嘟囔囔的叨咕著。
  沈才華推開虛掩著的房門,爬了進去,“媽媽。”他那黑黑的瞳孔不住的收縮著,無助的搜尋著,甚至躍上了寬大的窗台,向外張望著。
  最後,他推開了窗戶,背著皺皮女嬰一躍,跳進了花園裏。
  客廳裏的老祖仍在絮絮叨叨的喝著白蘭地,一麵對劉今墨發著牢騷:“唉,我哪點比不上那個渾身長滿白毛的老妖怪,小影竟去和他一起生活了,想不通。”他嘮叨著,沒有發現嬰兒們已經不見了。
  “因為湘西老叟是個男人,這個世界上就是這麽安排的,你有什麽辦法呢?”劉今墨小口喝著酒,耐心的勸慰著。
  老祖的手中的路易十三也已經喝光了,連連打著哈欠,眼皮更是抬不起來,洋酒的後返勁兒上來了。
  劉今墨望著老祖的模樣,苦笑著,慢慢的啜著。

  “荊院長,你在我的茶水裏做了手腳。”寒生目光直視著荊太極,平靜的說道。
  荊太極大吃了一驚,寒生清澈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渾沌之色,他看出來了,祝由散根本就沒有起作用。
  “你……”荊太極的頭腦飛快的旋轉著,他猜不透自己下的藥那裏出了問題。
  “你對我父親也是下了同樣的藥,你傷害了他,是麽?”寒生接著問道。
  荊太極幹笑了兩聲:“我沒有傷害你的家人,他們會在一兩個時辰之後就完全恢複正常了。”
  “他們?你竟然連蘭兒一家人也下了毒?”寒生驚道。
  荊太極聳聳肩,說道:“沒辦法,他們都住在一起。”
  “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寒生怒不可竭的吼道。
  “噓……小聲點。”荊太極迅速的出手,身在一閃,手臂一彎,回手一指點在了寒生的頸後第一頸椎棘突下的啞門穴上。
  啞門穴為人體督脈上最重要的俞穴之一,督脈與陽維脈之會穴。啞,發不出聲,門,出入的門戶。意指督脈陽氣的散熱收引太過則使人不能發聲,故名啞門穴。該穴被點中後,衝擊延髓中樞,輕者失啞,重者可瞬間倒地不省人事。
  寒生根本不會武功,自是無法躲避像荊太極這樣一位高手的突然襲擊,登時頭暈目眩,失語說不出話來。
  荊太極抱歉的笑笑,說道:“寒生,實在對不起,你先稍微委屈一下,這裏說話不太方便,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說罷,荊太極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沉甸甸的五元硬幣,放在手心裏,拉開了房門。
  客廳裏,劉今墨雙手攙扶著醉醺醺的老祖,一步步的往老祖的房間裏走,正好遇到荊太極跨出房門。
  劉今墨眼角的餘光迅速的瞥了一眼房間內,看見寒生正坐在桌子旁邊,遂放下心來。
  “劉先生,這是寒生給你的,”荊太極伸手至劉今墨的胸前,並回頭朝屋內喊道,“寒生,硬幣交給劉先生了。”
  劉今墨點點頭,正準備騰出一隻手來接過硬幣,他不知寒生給他一枚硬幣的緣由,心中多少產生了疑惑,寒生為什麽不親手交給他,而是讓荊太極代勞?寒生坐在那裏,似乎哪兒有些不妥……不好!他猛然間意識到的時候,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荊太極手指一彈,硬幣本身距劉今墨不到二尺遠,轉瞬之間,就已擊中了劉今墨前胸的膻中要穴,劉今墨身子一軟,便撲地倒下。
  荊太極隨即手指變掌,斬向老祖的膻中穴。
  不料此刻老祖受到劉今墨身子一軟的拖累,胸部一歪,荊太極那一掌竟然劃過了膻中穴,斜著插入了老祖的衣襟內……
  荊太極感覺手掌觸之甚軟,而且溫熱與光滑,心中霍的為之一蕩,頓時手臂一軟,五指竟然不由自主地抓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荊太極吃了一驚,臉色微微一紅,定睛細看老祖,老祖仍舊是醉醺醺渾然不覺。荊太極有些不情願的將手抽回來,手掌上竟然沾滿了白色的乳汁。他湊在鼻子前嗅嗅,舌尖舔了舔,有種白蘭地的味道。
  荊太極伸手抱起老祖到其房間,將其撂在了床上,又回到走廊抄起劉今墨放到床上與老祖並排躺在了一起,拉過來一條被子蓋在他倆的身上,想了想,抓住劉今墨的手輕輕插進老祖的衣襟裏,按在了乳房上,然後會意的一笑,輕輕帶好了房門。
  “寒生,我們走吧。”荊太極拽起寒生的手臂,五指如鉗。
  寒生無奈,啞門受製,喊不出聲來,隻得被其脅迫者走出別墅,來到院子裏,荊太極細聽著沒動靜,輕輕抽開鐵門閂,來到了山頂道上。
  院子前麵長著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樹,樹杈上坐著一個人,躲在月光婆娑的陰影裏,默默的望著他們兩個走出別墅。這時,他驚奇的發現,清涼的月光下,一個嬰兒馱著一個嬰兒正悄悄地爬出院子……
  一輛出租車從太平山上駛下來,荊太極招招手,將車攔停,打開車門,推寒生進後座上,然後自己也鑽入車內,與寒生並排坐在一起,“嘭”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就在關上車門的這一瞬間,沈才華背著皺皮女嬰一躍而起,輕輕的落在了車棚頂上,匍匐趴在了那裏,兩隻小手緊緊的摳住了車頂的行李架橫杆。
  車子開走了,蹲坐在樹杈上的那個人悄無聲息的從樹上躍下來,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這人正是台灣風水大師何五行。
  何五行走出鐵門,徑直走進了馬路對麵900號盧太官的府邸,給中環的香港文華酒店掛了個電話。
  “我是盧太官。”聽筒裏傳來了盧太官的聲音。
  何五行將方才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作了匯報,盧太官聽著沉吟半晌未言語。
  “你繼續監視著,離遠點,別被發現,我們馬上會回來。”最後盧太官吩咐說道。
  掛斷了電話,盧太官走回到了餐桌前,對王婆婆說道:“嬸娘,吳道明先生家裏出了點事請。”
  王婆婆問道:“什麽事?”
  “您的徒弟與寒生兩人坐上了一輛出租車,還有那兩個嬰兒。”盧太官說道。
  王婆婆心下明了,暗道,荊太極趁自己不在對寒生下手了,為了《青囊經》,竟然不顧為師的好言勸慰,祝由傳人怎麽沒一個成器的呢。
  她轉過臉來看著明月,將來可以繼承我衣缽的傳人就是她了。

  盧太官的平治房車風馳電掣般的回到了半山別墅。
  二樓主臥室裏,吳道明正和師太看著電視,麗的電視台正在邀請動物學專家、港府警務處資深警官以及時事評論員座談,就有關半山別墅傑弗和巨人遇害一案進行深入的分析報道。
  這時,樓下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吳道明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的一角向外看去,見王婆婆和盧太官等人下車走進了院子裏。
  “他們回來了。”吳道明同師太下樓來到客廳裏。
  王婆婆陰沉著臉,對吳道明吩咐說道:“查看一下,屋子裏都少了哪些人。”
  吳道明吃了一驚,趕緊挨個房間查看,最後來到了老祖的房間,發現了劉今墨側身與老祖蓋著被子睡在了一起,頓時好生奇怪。
  師太走進來,與吳道明麵麵相覷。
  吳道明大聲的咳嗽了兩下,老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感覺到有一隻手正貼肉按在自己的乳房上,頓時大驚失色,酒醒大半,忙掀開被子細看,竟然是劉今墨在吃自己的豆腐。
  此刻,王婆婆、明月和盧太官都已經站到了床前。
  老祖羞得漲紅了臉,紫色的痘痘越發顯得鮮豔,她輕輕拉開了劉今墨的那隻鹹豬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王婆婆“哼”了一聲,說道:“道明,解開劉今墨的膻中穴道。”
  吳道明定睛細看,果然其已經被點了膻中穴道,膻中乃是任脈要穴,足太陰、少陰,手太陽、少陽氣會膻中心包募穴,被擊中後,內氣漫散,心慌意亂,神誌不清。於是他在劉今墨任脈的玉堂和中庭兩穴推宮過血,片刻,劉今墨幽幽醒轉。
  “中了荊太極的暗算。”劉今墨醒來後尷尬萬分的說道。
  眾人疑惑的目光集中到了王婆婆的身上。
  王婆婆歎了口氣,說道:“這個逆徒。”
  “寒生和兩個孩子都不見了。”吳道明緊張的說道。
  “他們都已經被荊太極挾持上一輛出租車走了。”盧太官說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劉今墨從床上跳下來,陰沉的目光直視盧太官。
  盧太官解釋道:“我們還在文華酒店吃飯,接到屬下何五行的電話,他回山頂道別墅時無意之中遇見的,所以我們盡快趕了回來。”
  “荊太極抓走寒生還有孩子,目的何在?”師太疑惑的問道。
  王婆婆搖了搖頭,她知道太極是奔《青囊經》而來,但是卻難以說出口,自己的徒弟陰謀竊取醫經,師父事先知道苗頭而絲毫不提出警告,這事越描越黑,現在問題是,這小子能往哪兒去落腳呢?
  “我們來客廳商議一下,順便請何五行把他看到的情形再說一遍。”吳道明建議道。
  “好,我去叫他過來。”盧太官說著出去召喚何五行。
  老祖見眾人走出了房間,慢慢係上前衣襟的扣子,心裏亂亂的,隱約有些異樣的感覺。

  出租車上,司機問道:“先生,去什麽地方?”
  荊太極說道:“不瞞您說,我是偷渡來港的,這邊工作也是難找,現在我們想要回去了,但是又不能走關口,您看哪兒有出海的漁船,方便我們再偷渡回去?”
  司機笑了,說道:“想偷渡回去的話,最方便和名氣最大的地方就是就是赤柱半島的春坎角了,不過遠了點,500港幣拉你去。”他起碼多加了一倍的價錢。
  “沒問題,走吧。”荊太極滿口答應。
  出租車下了太平山經由香港仔和壽臣山,過淺水灣來到了赤柱半島的春坎角,停在了海邊的公路上,公路下麵就是海灣,停泊著不少大小不一的漁船。
  “就是這裏了,凡是從水路返回大陸的都是從這裏下海,香港沒有人不曉得這個地方。”司機說道。
  “好。”荊太極點了500港幣付了車費,拽著寒生下了車。
  車頂上的沈才華被風吹的都快麻木了,見車停下,便急急忙忙一躍而下,然後爬進了公路下麵的草叢裏。
  汽車遠去了,四下裏靜悄悄的,月色如水,絲絲帶有鹹澀味兒的海風吹來,感覺有些潮乎乎的。
  荊太極上前解開了寒生的啞穴,抱歉的說道:“寒生,委屈你了,太極這裏給你賠個不是。”
  寒生望了望寂寥的夜空,揉了揉喉嚨,平靜的說道:“荊太極,你處心積慮、不擇手段的就是為了《青囊經》麽?”
  荊太極嘿嘿陰笑道:“當年華佗在獄中傳下《青囊經》,不就是希望他的醫術能夠流傳下去,造福百姓的麽?太極本身是大學中醫科班出身,理論基礎紮實,你把經書內容傳授給我,太極定能將其發揚光大,這才符合華佗的本意呀。”
  寒生淡淡的說道:“當年華佗醫術雖然已臻化境,但是他的醫德則更加高尚,世間的醫者,醫術與醫德相較,醫德更為重要,一個人縱使醫術再高,若無慈悲之心,濟世之懷,對窮苦百姓未必是福。”
  荊太極說道:“這點你放心,我荊太極學會了青囊醫術,定會走遍民間,扶危救困,全心全意的為人服務。”
  寒生冷笑道:“以你手段如此之卑鄙,心地如此之齷齪,無德無義之人,我豈能將先師華佗的青囊醫術傳授於你?你別妄想了。”
  荊太極聞言臉色一變,麵部肌肉扭曲著,獰笑道:“寒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了。”
  “請便。”寒生麵不改色的說道。
  “嘿嘿,聽說你快要結婚了,那好,想不想知道我要怎麽收拾你?先透露給你也無妨,孟紅兵不是沒有蛋蛋麽,你也可以嚐嚐新婚之夜沒蛋蛋的滋味兒,我的手抓住你的兩個睾丸這麽一捏,一會兒它們就化掉了,於是你就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太監了。哈哈,好玩吧?”荊太極伸出手來比劃著,嘴裏不住的淫笑著,甚至口涎都滴下來了。
  “卑鄙!”寒生怒道,扭頭四顧,希望有逃生的可能。
  “放心吧,這裏夜深人靜,沒有人來救你的,我先撒泡尿,尿完就動手。”荊太極扯開褲子,拽出那活兒“嘩嘩”的撒起尿來,一股冒著熱氣騷臭的黃色水柱射向了草叢裏。
  草叢裏的沈才華勃然大怒……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荊太極萬萬沒有想到草叢裏竟然會潛伏著危機,他一麵肆意的排泄著,一麵扭過臉對寒生譏笑著說道:“哈,手裏托著一對蛋蛋真是舒服啊,可惜你一會兒就跟它們說再見啦。”
  荊太極話未落音,忽聽草叢中一聲稚嫩的暴喝,緊接著茅草“唰”的向兩邊分開,鬼嬰渾身濕淋淋的如同鬼魅似的突然間竄起,月光下,兩排白森森的小牙怒不可竭的咬向了正在噴射著水柱的那條肉棒……
  荊太極突覺異常,本能的往回一收腹,但縱使反應速度再快,也已經來不及了,隻覺得陰莖一麻,然後刺骨的疼痛傳遍了整個胯部,他“蹬蹬蹬”一連後退了幾步,低頭看去,清涼的月光下,自己陰莖上的龜頭已經不見了……
  “啊!”荊太極大叫一聲,冷汗自額頭上迸出,定睛一看,麵前竟是那兩個嬰兒,其中下麵的那個男嬰滿口鮮血,齒間叼著咬下去的那塊海綿體狀龜頭。
  “呸”的一聲,背上的女嬰望著他,鄙夷的啐出一口小痰。
  荊太極顧不得疼痛,出指連點恥骨一線的中極、曲骨、橫骨三大穴,止住流血,麻痹陰莖,緩解痛楚。
  “沈才華!”寒生眼看得分明,驚訝至極,這兩個小家夥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海邊上?而且竟然在千鈞一發之際突襲荊太極……
  “哈哈哈哈……”荊太極突然發出一陣戰栗的狂笑,“可悲啊,荊太極,你今天竟然栽在了一個小兒的手上!”
  說罷,身形一晃,輕舒長臂,一把抓向了沈才華。
  沈才華調轉屁股就急急忙忙往草叢裏鑽,但是又怎能躲得過荊太極這樣的高手呢,剛剛爬進去沒幾步,就已經被按住了。
  荊太極單臂拎起倆嬰兒,不住的獰笑著。
  “住手!你不要傷害他們,他們還隻是嬰兒!”寒生見狀大叫道,並準備和身撲上,寧可自己一條命不要,也不能讓他傷害到孩子。
  “好,寒生,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你若不馬上告訴我《青囊經》,我就當即一掌斃了他倆。”荊太極麵向寒生,緩緩舉起了右手臂,對準了嬰兒的腦袋……
  寒生怔住了。

  “大膽!什麽人竟敢要傷我女兒!”樹後突然傳來一聲斷喝,“啪”,一口粘痰裹挾著淩厲的破空之聲,疾射而至……
  月光下,一小坨晶瑩閃光的暗器呼嘯著撲麵而來,隨之鼻子中嗅到一股腥風,荊太極大驚,不及多想,忙使出獨門祝由彈指,認得分明,用力照準暗器彈去。不料那暗器竟然是軟綿綿的,不但未能震開,反倒是黏糊糊粘了一手指。
  樹後走出來兩個人,正是陽公和老陰婆。
  荊太極一看暫時放下心來,此二人乃是自己的師兄師姐,斷不會與自己為難。
  “寒生,別來無恙乎。”陽公嘿嘿笑道。
  “陽公老陰婆,你們不是被警察抓走了麽?”寒生驚訝的說道。
  “哼,區區一個警察署,豈能關的住我陽公?”陽公嗤之以鼻。
  “寒生,我的郭公葬尺呢?”老陰婆陰陽怪氣的尖聲問道。
  寒生搖了搖頭,沒有理睬她。
  “狗東西,還我的女兒來。”陽公閃身上前,劈手奪去嬰兒,抱在懷裏,笑眯眯的目光瞧著皺皮女嬰。
  他突然發覺皺皮女嬰的喉嚨動了動,忙探出手指按在女嬰的嘴唇上,和藹的說道:“不要再吐了,我是你老爸啊。”
  “太極見過陽師兄陰師姐。”荊太極畢恭畢敬的說道。
  陽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詫異道:“你滿嘴胡言亂語什麽?誰是你師兄師姐?”
  荊太極口齒伶俐的解釋道:“在下荊太極,是中原祝由科傳人鄱陽湖穀王婆婆的關門弟子,師父她老人家在香港自稱白素貞,就在你們被警察帶走後不久,師父和我就趕到了客家寮,可惜晚了一步,沒來得及救到你們,太極深表遺憾。”
  老陰婆尖聲道:“我們怎麽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荊太極恭敬的回答:“太極也是到了客家寮才蒙師父告知,原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關東‘痰王’陽公就是我的師兄,威震嶺南的‘香江一枝花’陰婆就是太極的師姐,今日一見,果然師兄是威儀寶相,師姐風韻猶存,你倆都已是儼然一派大宗師風範了。”
  荊太極這番話侃的陽公十分的受用,不由得敵意頓消。
  “他說的不錯。”老陰婆在一旁也不住的點頭稱是。
  “簡直是肉麻之極。”寒生聽得想吐。
  “哈哈,既然是師弟麽,那就是一家人了,讓我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陽公親切的說道。
  月光下,荊太極的陰莖頭端被整齊的切去了,露出白色的筋、神經和毛細血管。
  陽公看了口中發出嘖嘖聲,說道:“靠封閉穴道不能持久的,看在同門的份上,師兄就幫你一把吧。”
  說罷,陽公運動真氣,將支氣管深處的一塊粘痰頂起,滑過管壁纖毛,自喉嚨升至口腔,“啪”的啐出,準確的粘在了荊太極陰莖的斷口處。這是一塊青黑色的老痰,極為粘稠,如明膠狀,散發出一股臭鹹魚般的怪味兒。
  “師弟呀,這可是好東西啊,它叫‘陳年痰精’,師兄上下呼吸道,總共也隻得幾塊而已,記住,幾個時辰內不得撒尿,之後就完全沒事了。”陽公說道。
  荊太極一陣惡心,但還是忍住了,客氣的說道:“多謝師兄。”
  荊太極提好了褲子,怨毒的目光緊緊盯住了沈才華,並咬牙切齒的對陽公說道:“師兄,這個小東西毀了我的生殖器官,我荊太極今天若是不宰了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您的女兒我不動,但我要先掐死這個小壞蛋。”
  “不能傷害他!陽公,沈才華若是死了,你的女兒也就沒救了。”寒生大聲說道。
  陽公聞言點點頭,道:“寒生說的不錯,現在他倆正在治病期間,一損俱損,你不能動他,明白麽?”
  “可是我……”荊太極知道自己絕不是陽公的對手,心中恨得癢癢的。
  陽公看出荊太極的心思,於是說道:“等我女兒痊愈後,這小子由你隨意處置,如何?”
  荊太極無可奈何,轉身指著寒生說道:“師兄,這個人我要把他帶走,我們之間有些私人恩怨要清算。”
  陽公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荊太極忍著下身的不適,走到寒生身邊說道:“寒生,我們走吧。”
  “你想怎樣?”寒生平靜的說道。
  荊太極嘿嘿冷笑道:“跟我上船回大陸去。”
  “他不能走,奶奶我還沒發話呢。”老陰婆突然尖裏尖氣的開腔道。
  “為什麽?”荊太極扭過頭,不滿的問道。
  老陰婆陰鷙的目光掃了過來,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的郭公葬尺還在他的手裏,豈能白白讓他溜了?”
  “這……”荊太極心中罵道,奶奶的,今回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老陰婆走到寒生身旁,伸手在其懷中拍拍,沒有發現藏有陰陽尺,望著他說道:“郭公葬尺呢?”
  “在半山別墅,你們的師父王婆婆也在那兒,要不要我們一起回去見她?”寒生回答道,王婆婆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若是能夠返回別墅,自己就可以脫困了。
  陽公和老陰婆麵麵相覷,躊躇不語。
  “師弟,你作如何打算?”陽公問荊太極道。
  荊太極心想,我若是回去見到師父,說不定一怒之下就把我給廢了,斷不可以回去的,心中這般想,口裏卻是說道:“唉,你看我現在形同廢人一般,就這樣回去,豈不是給師父丟臉麽?罷了,太極先回大陸了,日後傷好再去麵見師父,師兄師姐,太極就此告辭。”
  荊太極一瘸一拐的蹣跚著向停泊在海灣裏的漁船走去。
  “陽公,我們怎麽辦呢?”老陰婆也拿不定主意。
  “越獄的消息馬上就會傳開,大批的警察會來封鎖海岸搜捕我們,看來香港是呆不下去了,我們也隻有回大陸了。”陽公沉吟道。
  “那他怎麽辦呢?”老陰婆望著寒生說道。
  “帶上一起走。”陽公答道。


  第一百八十章

  朱彪一連輾轉顛簸了數日,黃昏時分,終於回到了南山村。香港的老萬送他到了江西境內後,已於昨日匆匆折返了。
  村北自家池塘裏麵的水如死寂一般,波紋不興,上麵漂浮著枯黃的落葉,大門上那幅畫像仍在,一身戎裝的領袖依舊不辭勞苦的揮著手。
  朱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開虛掩著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亂亂的,雜物散落了一地,水缸中的水已經落滿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滿目淒涼之色。朱彪默默的放下旅行袋,拉開了拉鏈,望著裏麵菜花的屍骨,柔聲說:“到家了,菜花。”
  望著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腹中感到十分饑餓。
  他從心底裏不願意到寒生家裏去,不管怎麽說,菜花是因寒生而死,可是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總還需要人善後才行。他從腰間抽出那把狗牌擼子槍,退出彈夾,拉開槍栓,仔細檢查了一遍。還剩下三發子彈,一粒是孟紅兵的,一粒是孟祝祺的,還有一粒留給自己。
  朱彪對著沈菜花的屍骨發誓道:“菜花,我們的孩子,寒生會給治好的,我這就去懇求朱醫生照顧他成長。我先替你報了仇,然後就回來與你葬在一起,你耐心的等著我,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朱彪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淚,然後重新壓上子彈,將槍掖進了腰間,合上拉鏈,拎著那隻裝著屍骨的旅行袋,出了家門,朝村東走去。
  朱醫生和山人一家正準備吃晚飯,見到朱彪都吃了一驚,忙招呼他進來,詢問寒生的情況。
  朱彪站在院子裏,沒有要進屋子的意思,他對朱醫生說道:“寒生他們都很好,再有幾天就會回來了,朱醫生,我求您一件事情,請您幫忙。”
  “什麽事?說吧。”朱醫生詫異的問道。
  噗通一聲,朱彪給朱醫生跪下了。
  “朱彪,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朱醫生大驚,忙伸手攙扶,他卻執意不肯起來。
  朱彪跪在地上說道:“菜花她死了,這隻袋子裏麵裝的是她的屍骨,先寄放在您這裏,我要去到孟家講道理,萬一我也死了,務必請您把我與菜花葬在一起,我朱彪生不能和她一起,死了無論如何也要埋在一塊。還有,小才華就麻煩您多照顧了,要是沈天虎來要,您可以給他,但他們絕不能虧待了他。我這裏有幾千塊錢,都是留下來給孩子的。朱醫生,朱彪求您了。”說罷掏出一摞人民幣,遞到了朱醫生的手中。
  朱醫生說道:“你快起來,我都答應你。”
  朱彪站起身來,一臉的悲壯之色,說了句:“我走了。”然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去了。

  月夜下,朱彪沿著山間小路,義無反顧的向南山鎮走去。
  南山鎮革命委員會大院四周靜悄悄的,見不到一個人影,孟主任家的大門也緊閉著。朱彪沿著圍牆繞了兩圈,抬頭望望兩三米高的圍牆,牆頭上還栽著些碎玻璃茬兒,他搖了搖頭,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翻上去的。
  他蹲在大門對麵的人家門洞陰影裏,慢慢的等待著,腹中饑渴難忍,他有些後悔當時沒在朱醫生那兒用晚餐。
  漫長的等待中,朱彪瞌睡上來了,眼皮一緊,便迷迷糊糊的就要睡過去了。
  這時,聽得“嘎吱”一聲響,他睜開了眼睛,發現孟主任家的鐵門打開了。
  門內走出一個打著哈欠的年輕人,朱彪認得,那人是一名脫產的基幹民兵,孟家的親戚,平時在孟家做警衛和勤務工作。
  “關門吧,我明天早上要晚點來了,反正主任和小兵都在縣裏,一半晌也回不來了。”他邊說邊朝門內揮著手。
  門內露出值夜班的一個民兵的頭,告誡他道:“小心點啊,上次你在南山村被人給點了穴道,我們費了半天勁兒才從樹叢裏找到了你,孟主任說了,近段時期內,階級鬥爭非常的複雜。”
  那人應聲遠去了,鐵門又重新關上了。
  這麽說,孟家父子都住在縣城裏,這樣子最好了,可以一起幹掉,省得費勁一個個的找。
  朱彪站起身來,揉了揉麻木的雙腿,然後走出陰暗的門洞,挺直了胸膛,朝縣城方向而去。
  走了約有兩個時辰,又累又餓的朱彪已經遠遠望見了婺源縣城。
  縣城長途汽車站前,已經幾乎沒有什麽人了,一個老頭正在收拾餛飩攤子,朱彪聞到了香氣,加緊快走兩步來到了跟前。
  “老表,還有吃的麽?”朱彪急忙問道。
  “打烊了。”老頭說道。
  朱彪吞咽著吐沫,央求說道:“老表,我實在是餓壞了。”
  老頭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說道:“好吧,我給你煮,你先坐下等著。”
  老頭熟練的忙活著,嘴裏也沒閑著:“老表,聽口音是本地人吧,聽沒聽說咱們縣城出了件新鮮事兒?”
  朱彪茫然的搖了搖頭。
  “婺源縣國營養豬場的孟廠長,竟然是個啞奸犯。”老頭淫笑的說道。
  “什麽啞奸犯?”朱彪不解的問道。
  “小夥子,啞奸犯都不知道?就是那個被強奸的不會說話。”老頭解釋說。
  “哦,原來是啞巴呀,強奸殘疾人應該罪加一等。”朱彪忿忿說道。
  老頭越發笑了,說道:“啞奸犯強奸的不是人,凡是奸淫不會說話的畜生動物才叫啞奸犯呢。”
  “你說是強奸動物?”朱彪覺得有些荒唐。
  “對了,孟紅兵是縣養豬場廠長,利用職權,強奸了母豬,被人民群眾發現給舉報了,你說這事兒新鮮不?”
  “那個廠長叫什麽名字?”朱彪愣了一下,追問道。
  “孟紅兵,聽說是南山鎮孟主任的兒子。”老頭端上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半夜時分,朱彪住進了婺源縣一家小旅館。
  這是一間上好的雙人房間,開了燈,其中一張床上已經睡了人。
  朱彪坐在了自己的床鋪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另一張床上的客人驚醒了,翻過身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朱少俠!”那人驚訝的說道。
  朱彪急視之,那人約有六十歲的樣子,白皙富態,正在和藹可親的對著他微笑著。
  “乾老大!”朱彪認出了他。
  錢老大笑嘻嘻的坐了起來。
  “你們關東客不是死在鬼穀洞裏了麽?”朱彪疑惑的問道。
  錢老大神色一時間變得憂鬱起來,長歎道:“是啊,除了我和陽公師父外,其他的兄弟全部都喪生在鬼穀洞裏了。”
  “那你……”朱彪問道。
  “我和師父出來以後,他老人家就去了香港,命我在婺源等他,已經好多天了,你呢,怎麽住進了這小旅店裏啦?”乾老大說道。
  朱彪支支吾吾說道:“我在縣城這兒有點事兒要辦。”
  乾老大嘿嘿一笑,他才不相信朱彪說的話呢,一個本地人,還舍得花錢住旅店?
  朱彪岔開了話題,問乾老大道:“你聽說最近縣城裏出了個啞奸犯麽?”
  “當然知道,整個縣城都傳遍了,關鍵他是本地縣太爺的表侄,又是南山鎮孟主任的公子,竟然去操母豬,當官的家裏出了這檔子醜聞,老百姓自然是津津樂道了,成了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笑料,聽說這幾天,集市上的豬肉都沒有人買了。”乾老大笑道。
  “為什麽?”朱彪不解的問道。
  “當然是怕吃到那個姓孟的後代啦。”乾老大越發笑起來了。
  “那姓孟的家夥現在在哪兒?”朱彪問。
  “據說被群眾扭送去了公安局,沿途還被老百姓打了夠嗆。”乾老大說道。
  活該!真解氣啊,朱彪興奮的想著,捏緊了拳頭。

  次日,朱彪在縣城裏轉了轉,果然人們還在議論紛紛,大都是在罵姓孟的家夥是個畜生,以後讓大家還怎麽吃豬肉雲雲。打探了一整天,終於得知,孟紅兵被送去縣人民醫院檢查,說是有精神病,因此不追究其法律責任了,現住在縣革委會主任黃乾穗的家中。
  黃昏時,朱彪在黃家那所深宅大院附近溜達好久,沒有發現孟家父子的蹤影,他決定今晚夜闖黃府,準備大開殺戒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朱彪在街上以口袋裏僅有的幾十塊錢,買了些熟食和兩瓶高檔燒酒回到了旅館。
  房間內,乾老大驚訝的望了望他。
  “來,今天我請客。”朱彪爽氣的把東西往桌上一撂,說道。
  乾老大盯著朱彪,感覺這小子有點奇怪,自牯嶺鎮往湘西天門客棧去的一路,自己早看出朱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猥瑣小人,今天身上竟然平添一股灑脫之氣,看來有事情要發生,他想。
  每人握著一瓶燒酒,就著鹵菜,兩人就這麽喝了起來。
  “朱少俠,有什麽事需要老夫幫忙的,盡管開口。”乾老大仰脖一口,嘖嘖嘴試探的問道。
  “不必了,江湖恩怨,還是由朱某來自行解決,喝完酒,朱彪就此別過。”朱彪大義凜然的說道,頗有壯士一去不返的豪邁之色。
  乾老大心道,這小子果然有事,看來還得再套套口風。
  “朱少俠,你既然這麽看得起老夫,老夫也就有話直說了,你今晚要去做什麽事,對吧?但凡幹大事,光憑勇氣是不夠的,一定要計劃周密,這樣方可成功一半,若是事先沒有充分的計劃好,成功的希望等於零。”乾老大循循善誘道。
  “那成功的另一半是什麽?”朱彪不解的問道。
  “運氣,做任何事都有一半要靠運氣。”乾老大明確的指出。
  朱彪聞言沉默不語,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說道:“如果拚得一死呢,成功的機會有多少?”
  乾老大吃了口鹵牛鞭,說道:“不考慮全身而退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提高到百分之八十。”
  “足夠了,乾大哥,謝謝你了,來我們幹了它。”朱彪漲紅了臉,將瓶中所剩之酒統統灌下了肚。
  這家夥實在魯莽,幹不成什麽大事,乾老大心中輕蔑的歎息著。
  朱彪又吃了兩口菜,站起身來,也學著江湖人士般的拱了拱手,說道:“乾大哥,朱彪告辭。”說罷撤下一隻燒雞腿,竟然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乾老大輕輕的搖了搖頭,迅速包了剩餘的豬頭肉,抓在手裏,悄悄地尾隨而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朱彪在一座徽派深宅大院前停了下來,四下裏望了望,昏暗的路燈光下,行人稀少。
  那座院子的大門緊閉著,朱彪想了想,垂下頭蹲坐在了台階側麵的牆角下,看上去像是一個流浪漢。
  乾老大遠遠的躲在一棵樹的後麵觀察著,一麵往嘴裏塞著豬頭肉。
  不久,駛來了一輛吉普車,停在了大門前,司機鳴了兩聲喇叭,通知院子裏麵的人。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領導幹部摸樣的人,五十左右歲,一身藏藍色中山裝,氣宇軒昂的邁步上了台階。那人扭頭瞥見了蹲坐在牆角邊上的流浪漢。
  “把這個人給我攆走。”他吩咐道司機道。
  大門從裏麵開了,那人走了進去,門仍舊是開著的,大概是在等候那個司機。
  “走開,走開,不許呆在這兒。”司機用腳驅趕著流浪漢。
  朱彪低著頭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突然間出手,一拳擊在了司機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彎下了腰,朱彪雙手抱拳“呼”的一下砸了下去,眼瞅著那司機昏厥了過去。
  朱彪將昏迷不醒的司機拽到了車上,然後將車門關好,環顧左右,悄悄地躍上台階,閃進了門內。
  乾老大頗為欣賞的點了點頭,這小子動作還蠻像樣子的嘛,他將最後兩塊豬頭肉塞進了嘴巴裏,搓了搓手,然後迅速的跟了上去,途中彎腰撿了塊石頭子放在了手裏。
  朱彪閃身進來時,迎麵撞上了那個中年看門人。
  “你是誰?”看門人警惕的問道。
  朱彪更不答話,搶步上前,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打了過去。朱彪本身會點武功套路,但隻能算是個二三流的角色,對付一般人馬馬虎虎,但遇上會家子就不行了。
  那看門人見拳已到胸前,急忙一個側身閃避,然後右手搭在了朱彪伸直的右手臂上借力一帶,腳下一個掃堂腿,朱彪身子收不住,向前撲到摔了個狗嗆屎。
  看門人一腳踏在了朱彪的後背上,厲聲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乾老大在門後麵看見了直搖頭歎氣,才一個回合不到,就被人打翻了,也太不濟了吧?還是我來助朱彪一臂之力,念頭到處,力貫於臂,手中的石頭子兒疾射而出……
  看門人直覺後背一麻,眼前一黑,身子便立時軟了下來。朱彪此刻猛然用力頂起,竟將看門人掀翻,頓時心中大喜,翻身補上一拳,正打中在那人的心口上。
  哼,想跟我打?朱彪拍拍身上的塵土,大踏步的向後院走去。

  後院餐廳裏,晚餐剛剛開始,黃乾穗脫下外套,坐在了主位上,望了一眼孟祝琪和孟紅兵,眉頭緊蹙。
  孟紅兵坐在那兒眼皮都沒抬,目光死死的盯著餐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碗中盛著清蒸豬臀肉和一大盤黃悶扒母豬哼哼,也就是母豬乳頭,這是他吵鬧威逼著,孟祝琪才特意買回來的,這些天,他一直在這兒照顧著兒子,班都沒有上。
  “他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黃乾穗心中不快的說道。
  孟祝琪搖搖頭,直是唉聲歎氣。
  “祝祺呀,那個寒生還沒有回來麽?或許他有辦法醫治小兵。”黃乾穗問道。
  “還沒有回來。”孟祝琪沮喪的回答。
  “荊院長辦公室和宿舍那兒也都已經留了條子,他探親一回到婺源,就要他即刻趕過來。”黃乾穗拿起了飯碗。
  “小兵,吃飯吧。”孟祝祺無奈的說道。
  話未落音,孟紅兵早已一把抓起連皮的母豬哼哼,顧不得燙嘴,直接往嘴裏塞,汁水濺了一桌子。
  黃乾穗厭惡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哈哈,報應啊,真的是報應啊……”身後忽然傳來了嘲諷的聲音,朱彪出現在了餐廳門口,手中握著一把擼子槍。
  “朱彪!”黃乾穗和孟祝琪抬頭一看,頓時驚呆了,隻有孟紅兵仍在埋頭吞食。
  “你還沒有死?”孟祝琪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怎麽會死呢?菜花的仇還沒報。”朱彪忿忿的說道。
  “朱彪同誌,我們政府與你之間肯定是產生了一些誤會,但這都是人民內部之間的矛盾嘛,請你把槍放下,否則矛盾就會轉化了。”黃乾穗嚴厲的說道。
  朱彪晃動著槍口,瞄瞄這個,指指那個,簡直是開心之極。
  “呸!你們孟家父子兩個禽獸害死了菜花,還有你,黃乾穗,竟讓人殺我滅口,老天有眼,今天該是償命的時候了。”朱彪咬牙切齒的說道。
  “慢,孟五他倆呢?”黃乾穗急忙問道。
  “死了,被那些神龜吃了。現在該輪到你們了,你們統統給我把褲子脫下來。”朱彪槍口點著他們說道。
  “你要幹什麽?”黃乾穗的聲音打著顫。
  朱彪精神亢奮的扭曲了臉,獰笑著說道:“我要先把你們都閹了。”
  冷汗開始從黃乾穗的額頭上一粒粒的滴落,雙腿也打起了顫,口中結結巴巴的說道:“朱彪,你有什麽條件盡管說,我都會答應你。”
  朱彪沒有搭理他,轉向孟祝琪冷笑道:“孟主任,麻煩你來解開你姐夫的褲子,如果不想我馬上斃了你兒子的話。”說罷槍口瞄向了孟紅兵的腦袋。
  “我解,我解。”孟祝琪哆嗦著手伸向了黃乾穗的腰帶。
  黃乾穗身子往後躲,卻被自己的小舅子一把拽住了,硬是被解下了腰帶,褪下了褲子和褲衩,露出多肉的下體。
  “還有他!”朱彪槍口指了指孟紅兵道。
  孟紅兵抬眼望望朱彪,嘻嘻一笑,道:“我自己脫,”隨即麻利之極的褪去了下身褲子,竟然連褲衩都沒穿,“我還要脫。”說罷又三下五除二的將上身的所有衣物除去,赤裸裸的站在了朱彪的麵前,那碩大的陽具竟然是勃起的。
  朱彪厭惡的瞥了一眼之後,對孟祝琪道:“該你了。”
  孟祝琪此刻什麽也不敢多想,迅速的脫光下身。
  “靠牆站成一排。”朱彪命令道。
  三個人老老實實的靠著牆壁站直了,隻有孟紅兵扭頭左右看看他倆人打蔫的陽具,嘻嘻直笑。
  窗戶外麵的乾老大看了直搖頭,簡直是胡鬧,看來這裏是用不著我了,待我索性去順手牽羊找點錢出來,自己荷包裏早已空空如也了,想到此,便朝正房臥室那邊摸去。
  朱彪拽過一把椅子,大模大樣的坐在了上麵,晃動著手槍,看著自己的仇人渾身打著哆嗦,驚恐萬狀的樣子,心裏是無比的暢快。
  菜花,若是你能夠親眼看見他們的衰樣,那該多解恨啊。
  “說,你們是怎麽勒死菜花的?”朱彪厲聲質問道。
  孟祝祺急忙搖頭道:“是沈菜花她自己感到沒麵子而偷偷上吊的。”
  “胡說!”朱彪怒道,眼睛裏呈現出一種血紅的顏色。
  “是我爸爸抓緊她的手,我拿麻繩把那個小淫婦勒死的……”孟紅兵這時候突然開口說話了,並且伸出了舌頭,翻出眼白,身子抖動著,模仿沈菜花臨死前痛苦的樣子。
  朱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撲上前去,一把抓住孟紅兵勃起的陽具,手槍抵住其下身“砰”的就是一槍……
  孟紅兵慘叫一聲,兩個睾丸已經被子彈瞬間擊的粉碎,鮮血四濺,躺倒在地昏厥了過去。
  “我要你們斷子絕孫!”朱彪血貫瞳仁,麵目扭曲,瘋狂的將槍口按在孟祝琪的陽具上開了一槍。
  孟祝琪也倒下了,下體處血肉模糊。
  黃乾穗臉色煞白,嘴唇發抖,兩股戰戰,“嘩”的一聲,小便失禁了……
  朱彪殺紅了眼,已經忘記了自己總共隻有三發子彈,又一槍,子彈將黃乾穗的陰莖從中間撕開,打成了兩斷,身體上麵餘下的半截子依舊在向外噴射著小股的尿液……
  “住手!”餐廳門口有人暴喝一聲。
  朱彪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槍。
  “喀吧”一聲空響,已經沒有子彈了。
  朱彪回身還沒有來得及看清來人,前胸口一麻,身子一軟便向前撲倒,隨即後頸又挨了重重的一掌,朱彪最後依稀聽到了自己頸骨斷裂的聲音,眼睛一黑,重重的倒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枚硬幣骨碌碌滾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黃乾穗抬起頭來望著來人,有氣無力的說道:“荊院長,你終於回來啦。”然後身子慢慢萎縮下去,歪倒在尿液和血汙中。
  那晚,荊太極從香港赤柱半島的春坎角登上了一條正要出港的小漁船,價錢講好為2000元港幣,船上是一對公婆,看見荊太極下身褲子上滿是血汙,非常同情,拿出準備自己食用的夜宵和一暖瓶熱水以及船上常備的消炎藥給了他。
  南海邊上的捕魚小船一般是在近海灣裏作業,而且都是晚上趁著漲潮和平潮出海,因為海裏的魚類都是夜間覓食的,所以清早,無論捕到多少漁獲都會返回碼頭,白天休息。
  小船趁著潮水送荊太極到大陸很快,上岸的時後,天色還未到黎明。
  令兩公婆意料不到的是,這位濃眉大眼的偷渡客不但沒有付錢,還剝下來漁公的褲子給自己換上了,那兩公婆搖了搖頭,隻得由他去了,這些“大圈仔”是惹不起的。
  荊太極一路換乘火車和汽車,晝夜兼程於次日黃昏後趕回到了婺源。他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發現了塞在門縫下麵的紙條,知道黃乾穗肯定是有急事找他。
  荊太極首先對自己陰莖上的傷口進行了清洗和包紮,他發現陽公的陳年老痰果然是治傷良藥,傷口已經愈合,絲毫沒有炎症,就是有股子惡心的臭鹹魚味道,連酒精和碘酒都清除不掉那邪味兒。
  之後,換上了一套幹淨衣服,匆匆趕往黃乾穗家的那所深宅大院。大門外停著黃主任的那輛吉普車,他向裏望了望,發現了歪倒在後座椅上的司機,已經昏迷過去了。
  出事了,荊太極想著,三步並兩步竄上台階,剛一進門,又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看門人。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枚硬幣,然後衝到了後院,這時,餐廳裏傳出了三聲槍響。荊太極來不及多想,躍至餐廳門口,一眼瞧見了凶手,他一麵高聲喝止,一麵彈出硬幣,擊中了那人的前胸膻中穴,隨即一掌重手斬在其頸骨上,凶手一聲未吭倒下了。
  屋裏的情形令荊太極大吃一驚,黃主任、孟家父子赤裸的下體都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槍聲響起,正在臥室裏翻箱倒櫃,剛剛找到點錢和全國糧票的乾老大著實吃驚不小,不好,這朱彪把事情搞大發了,於是他趕緊退出臥室,朝餐廳這邊趕來,一眼瞥見有人剛剛擊倒了朱彪,從手法上看,此人是個高手無疑,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乾老大在地上抓起一隻小花盆,運足氣力拋向了臥室那邊,“嘩啦”傳出一聲悶響。
  荊太極聞聲而動,健步如飛的朝那邊去了。
  乾老大閃身進了餐廳,抄起朱彪,跳起一步登上花壇,再隨即越牆而去。
  荊太極衝到臥室裏一看,裏麵已經翻了個亂七八糟,並未發現有人,不好,中計了!想到此,緊忙返回餐廳一看,那個凶手已經不見了……

  乾老大背著朱彪來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將朱彪輕輕放在了草地上,然後仔細探視傷情,發現他脖子折斷,已經不行了,惟心口處尚留一絲餘溫。乾老大掌心按住朱彪後心的靈台穴,將真氣緩緩輸入。靈台穴為督脈第十穴,乃續命之穴,祝由科中歌曰:且記後心靈台穴,下有三宮緊相連,丹田之下海底月,血府周經依湧泉,此穴本是聖人留,隱匿武林少人傳。周循百脈氣精神,祝由通道理深詮。
  隨著真氣的灌入,朱彪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乾老大知道,這隻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朱彪的嘴角滲出鮮血,他的臉上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隻聽他艱難的說道:“我把他們都給閹了。”
  乾老大苦笑道:“朱少俠,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麽?”
  朱彪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去,他最後說道:“乾大哥,求你把我送回南山村朱醫生的家裏,那兒有菜花的屍骨,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永世不分離了,是我對不起她的……”
  朱彪咽氣了,臉上依然現出滿足的微笑。
  乾老大歎了口氣,雖然這朱彪是一個猥瑣的小人,但臨死前的所作所為還有點男子漢的骨氣,頗有些像關東家裏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乾老大就遂了你的願吧。
  乾老大伸出手掌,合上了朱彪的眼皮,將其背在了身後,踏著月光,一路奔南山村而去。
  子時時分,乾老大來到了南山村,東頭的朱醫生家已經大門緊閉,四下裏靜寂無聲,人們都已經睡了。
  乾老大深含一口真氣,縱身躍上了圍牆,然後跳到了院子裏。
  “汪汪……”笨笨和黑妹夫妻倆一同從狗窩裏衝出,圍著乾老大狂吠起來。
  廂房的門開了,吳楚山人走了出來,低聲喝問:“什麽人?”
  月光下,乾老大輕輕的放下了朱彪的屍身,朗聲說道:“關東乾老大受朱彪的委托,將其屍身送回。”
  吳楚山人吃了一驚,忙上前一看,地上的屍體果然是朱彪。
  這時,朱醫生也披衣由房內出來,見狀更為驚訝,忙上前搭脈,朱彪已死多時了。
  “這是怎麽回事?”朱醫生顫抖著聲音問道。
  乾老大說道:“朱彪這小子潛入了縣城一個大院裏,將那裏的三個人都給閹了,自己也賠上了性命。”隨即大致敘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縣城深宅大院是黃乾穗的家,其他兩人肯定是孟家父子,原來他是為沈菜花報仇去了。”朱醫生恍然大悟道。
  吳楚山人點頭歎道:“他昨天將沈菜花的屍骨留在這裏,就已有必死之念,沒想到朱彪這麽有骨氣,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否則就勸他留下了。”
  乾老大說道:“朱彪臨死之前,要我送他至此,他是想要與沈菜花合葬在一起。”
  朱醫生黯然道:“朱彪傷了國家幹部縣太爺,這事情政府不會就此罷休的,我們要盡快把他倆埋了,而且還不能讓別人知道。”
  吳楚山人點點頭,說道:“我連夜找個地方將他倆合葬在一起。”
  乾老大拱了拱手,說道:“乾某受托之事已畢,就此告辭。”
  “今晚夜已深,何不就此住下,明日再走?”吳楚山人說道。
  乾老大笑笑:“後會有期。”轉身一個助跑,躍過了圍牆而去。
  “江湖人向來行事光明磊落,倒也豪氣。”吳楚山人歎息道。
  朱醫生問山人說道:“可我們把他倆葬在什麽去處呢?”
  “太極陰暈。”吳楚山人答道。

  荊太極查看了黃乾穗和孟家父子的傷勢,他們全部都傷在了下體,真見鬼,怎麽和自己一樣?
  他走到了客廳裏,往醫院急救中心打了電話,叫他們迅速派出所有的救護車前來,並且嚴厲的告誡注意保密,不得聲張,重申這是組織原則。
  縣醫院總共也隻有兩輛救護車,時間不長,站在黃府門前的荊太極就已瞧見那兩輛救護車悄然開過來了,果然,他們連警報器也沒有拉。
  “快!”荊太極指揮著救護人員跑到後麵餐廳裏,將黃乾穗三人分別抬上了擔架,裸露的下體蓋上了白床單,匆匆抬上救護車。那已經休克的看門人和吉普車司機也一並塞進了救護車裏,由於空間狹窄,那看門人隻能斜靠在車廂裏。
  荊太極把大門暗鎖撞上,目前先搶救領導要緊,至於是否報警,要看黃主任醒來後的意思了,知情麵太廣的話,會影響領導形象,萬一黃主任醒來怪罪自己也不好。

  縣醫院手術室,荊太極院長親自來主刀。
  第一個是黃乾穗,他的陰莖被子彈打斷,整個龜頭部分一點也沒有了,荊太極看了好一陣心酸,頗有同病相憐之感。
  荊太極來不急給他進行麻醉了,反正黃主任也處於昏迷狀態中,不會知道疼痛的。鋒利的手術刀剜去了被燒灼的包皮和海綿體,尿道口插入了一根導尿管,然後將端麵縫合起來,家夥太短了點,他想。
  黃乾穗被推出了手術室,去病房進行靜脈點滴消炎。
  第二個是孟祝琪,他的情況要嚴重得多,整個陰莖和睾丸幾乎都給崩掉了,沒辦法,隻有將毀壞的陰莖包括陰囊徹底的切除掉,創口進行了縫合。唉,看起來,光溜溜的,像是女性的器官了。荊太極也順手插進去一根導尿管,擺擺手,讓護士將其推了出去。
  最後一個是孟紅兵,荊太極一看反而樂了,子彈把寒生移植的那兩枚豬睾丸給打碎了。
  “等等我。”荊太極手持著手術刀走出了手術室,下樓來到了後院,那裏有一排平房,是醫院的太平間。
  “開門。”他吩咐道。
  看守太平間的老頭見是院長來了,忙不迭的開了鎖。
  “現在有幾具屍體?是男是女?”荊太極問道。
  “總共有四具屍體,兩男兩女。”老頭回答道。
  “那兩個男屍讓我瞧瞧。”荊太極說道。
  這時縣醫院還沒有裝備有冷凍冰櫃,所有的屍體都躺在鋼管床上,蓋著白布單子。第一具男屍是一個嬰兒,荊太極搖了搖頭。第二具則是一個老頭子,看樣子有五六十歲了,看樣子剛死去一兩天。
  “你到外麵去。”荊太極吩咐道。
  等老頭出去了以後,荊太極迅速的解開死者的褲子,用鋒利的手術刀將其陰囊劃開,取出來兩個睾丸揣在了口袋裏,然後迅速係好男屍的腰帶。
  走到門外時,他嚴厲的說道:“記住,不要亂說話。”
  “請院長放心。”老頭拍著胸脯保證道。
  荊太極先上樓來到院長室,取來上次寒生剩下的那小半瓶鼻涕蟲粘液,然後回到了手術室。
  護士們還焦急的在手術台邊等待著。
  荊太極笑笑,從衣袋裏掏出那兩個睾丸,用酒精消好毒,塞入了孟紅兵的陰囊內,然後灌入鼻涕蟲粘液,最後進行了縫合。
  一切都完成了以後,孟紅兵被推去了病房,荊太極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走出了醫院,手裏拿著手電筒,開始沿著街道去尋覓狗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光下,聞得老陰婆奸笑一聲,道:“不,寒生不能走。”
  陽公疑惑的問道:“為什麽?”
  老陰婆說道:“寒生必須回去半山別墅,兩個嬰兒我們帶走,寒生取到郭公葬尺後,以尺交換這個男嬰,給你一周的時間,若是拿不來尺子,這個男嬰我就把他交給荊太極處置,寒生,你應該猜得到那姓荊的會怎麽對付他吧?”
  寒生忿忿道:“老陰婆,你若是傷害了沈才華,你就永遠得不到郭公葬尺。”
  “這個自然,這個男嬰的死活對於我來說並沒什麽好處,隻要能換到葬尺就行,但是七天之後,你要是不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陽公,我們走。”老陰婆陰笑道。
  陽公抄起兩個嬰兒與老陰婆奔海邊的漁船而去。
  寒生無奈,此刻記起了湘西老叟的話來,唉,自己若是會鬼穀神功的話,也就不至於落到如此束手無策的境地了,人世間隻會給人治病還是不行,一旦遇見邪惡勢力,必須也要一並鏟除才是,懸壺濟世配上神功除惡才是亂世醫者之道呢。

  寒生疲憊的回到半山別墅,發現裏麵的人都還沒有睡覺,聚集在客廳裏。
  “寒生回來了!”大家驚喜交加的將他圍在了中間,七嘴八舌的詢問情況。
  吳道明倒了一杯白蘭地,端給了寒生,要他喝下去,坐下來慢慢說。
  寒生講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大家默默的聽著。
  “這幾個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老祖驚訝的拽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劉今墨,小聲問道:“陽公陰婆也是王婆婆的徒弟?”
  劉今墨搖搖腦袋,回頭答道:“我也正納悶呢。”
  老祖前胸衣襟扣子不知何時解開了,劉今墨的眼睛一垂,恰巧瞥見其半露的酥胸,頓時臉一紅。
  老祖嘴唇濕潤著,眼神火辣辣的,勇敢的向上望著劉今墨……
  師太在側麵瞧在了眼裏,心裏偷偷一樂。
  寒生喝下了杯中的白蘭地,說道:“婆婆,您這三個徒弟做了很多壞事啊。”
  王婆婆歎道:“中原祝由一派擇徒向來隻重悟性,不問人品,蓋因本身巫術的關係吧,但我對他們所傳祝由術均有有所保留。這次我想收明月為徒,則是完全看重她的人品,決定青囊相授,還要請無名師太成全。”
  師太聞言,眼睛望向了明月,說道:“明月自幼入我無名庵,為師一直叫她潛心念佛,武功傳之有限,若她自己願意,為師也高興她能夠拜師娘婆婆學習祝由術,我相信,以明月的人品和聰穎,日後一定會有所成的。”
  明月說道:“師父,我願意跟婆婆學習祝由,但您永遠還是我的恩師。”
  師太上前摟緊了明月,眼圈發紅,淚水幾乎奪框而出。
  “寒生,你有郭公葬尺?”王婆婆突然問道。
  寒生點點頭,說道:“就是一把陰陽尺。”
  “拿來給我看看。”王婆婆說道。
  寒生回房從旅行袋裏取出那把陰陽尺,交給王婆婆觀看。
  望著這把青黑色古老的尺子,王婆婆眼眶濕潤了。
  “是的,這就是‘郭公葬尺’,自郭璞死後,它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已經1400多年了,曆代多少人想要找到郭璞的墳墓而不可得,沒想到我行將就木之人,竟能在有生之年一睹這祝由聖物。”王婆婆輕輕的摩挲著郭公葬尺,發出長長的歎息。
  “師娘,郭璞的墳墓不是在鎮江金山的江中麽?”吳道明問道。
  “那隻不過是個衣冠塚而已,明朝時,有一位扶桑來的使臣中心叟,曾特意到金山憑吊郭璞墓,想找到葬尺而不得,這個中心叟作詩雲,‘遺音寂寞鎖龍門,此日青囊竟不聞。水底有天行日月,墓前無地拜兒孫。’”王婆婆說道。
  “怎麽連日本人也知道郭公葬尺?”吳道明驚異道。
  “那中心叟就是日本江戶幕府時代的祝由科首領,是再早些時候傳去東瀛扶桑的。”王婆婆解釋道。
  寒生見王婆婆對郭公葬尺愛不釋手,便索性大方的說道:“婆婆,既然郭公葬尺是你們祝由科聖物,我留著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還是還給您吧。隻是煩請婆婆要將沈才華從您徒弟陽公和陰婆手中要回來。”
  王婆婆吃了一驚,望著寒生清澈的眼睛,緩緩說道:“唉,我的那些徒兒要是有你半點善良之心也就好了,好,婆婆暫且收下尺子,嬰兒的事情就放心吧,婆婆我自會去清理門戶,天亮我就和明月動身返回大陸。”
  老祖此刻插話道:“我也要一起跟回去,找回我的女兒。”老祖一麵說著,一麵眼睛偷偷的瞟著劉今墨。
  劉今墨安慰她說道:“女嬰在陽公手裏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想讓我留下來麽?”老祖靦腆的低下了頭,口中嚶嚶說道。
  王婆婆對寒生道:“孩子我會送去你家,是在婺源縣南山鎮南山村吧?”
  寒生點點頭:“南山村東頭,打聽朱醫生家都知道的。”
  “好,明月,去和你師父聊一聊吧,天亮我們就要啟程。”王婆婆說道。
  明月跟隨無名師太進房敘話,吳道明和寒生陪王婆婆坐在客廳裏喝茶。盧太官也先行告辭回去了。
  “你過來一下。”老祖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向劉今墨招招手。
  劉今墨走進了老祖房間,老祖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什麽事?”劉今墨問道。
  “那陣兒在床上時,你為什麽用手摸我的胸脯呢?”老祖扭扭捏捏的憨聲問道。
  劉今墨聞言著實吃了一驚,臉一紅,忙道:“啊,我被點中了穴道,我什麽也不知道……”他下意識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不知道,怎麽看你摸我的那隻右手呢?”老祖意味深長的盈盈笑道。
  劉今墨大窘,抬起的手無措的不知往哪兒放好。
  “其實我並不在意……”老祖低頭幽幽道。
  “篤篤”傳來了敲門聲。
  劉今墨如釋重負,連忙拉開了房門,寒生手裏托著一枚黑色的太極土卵走了進來。
  “老祖,我來複查一下你的脈象。”寒生說道。
  寒生三關切下,發覺老祖的三部脈舉按雖然皆如往常一般無力,兼有脈來艱澀不暢,如輕刀刮竹,精血虛澀,但在其無力症之下,隱隱蠕動於指下的卻有一新生的脈動,盡管還很柔弱,但卻極其頑強和倔強。
  人的正常脈像稱為“平脈”和“常脈”,每分鍾跳動約70~80次左右,節律規則,脈型不粗不細,不浮不沉,不剛不弱,隨季節、年齡、性別、體質等會有一定的差異。如春、夏、秋季的脈大多偏浮,而且搏動有力,冬季的脈則多沉伏於裏。年齡越小脈搏越快,青壯年脈多強而有力,老年人的脈較弱。身材高大的人脈多長,矮小的人脈較短,瘦人脈多浮,胖人脈多沉;飽食後及情緒激動時脈多快而力,饑餓時脈多弱而軟。
  老祖乃耆老之齡,脈動應更弱才是,但是由於其陰精已失,脈象異常,因而不能以常規而論。但是,此刻寒生已經隱約的感覺到了自老祖體內正在發生著某種變化。
  寒生自言自語道:“奇怪啊,老祖的體內出現了某種異常,昨天切脈還未曾出現。”
  “是好是壞?”劉今墨急切的問道。
  寒生沉吟道:“我摸到有一剛剛孕育的,極其渴望生命的跡象,正在逐步的萌發出來,本來陽公已經采去了全部的陰精,老祖麵臨著一步步枯萎死亡,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著,等她的肌體和器官自行產生出求生的欲望,這樣我才好因勢利導的下藥。”
  老祖一麵聽著,一麵不時的紅著臉乜著劉今墨。
  “陽盛極而陰生,老祖,從今天的脈象看,你體內陰竅已開啟,玉液開始滋生,部分器官複蘇的很快。”寒生說道。
  “哪些器官?是管氣血的肝脾麽?”劉今墨推測道。
  “不,是乳腺和生殖方麵的器官。”寒生糾正道。
  劉今墨頓時語塞,目光瞟去,發現老祖正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
  “嗯,這是天道五行自然發生的變化,這是好的開端,我一直就在等待著這一時刻,現在,老祖終於可以服用水卵了。”寒生麵露喜色說道,並未注意到他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寒生抓起黑色的太極土卵,朝地上用力一磕,土卵裂開了,可以看見裏麵有一隻冬眠著的黑色蠶蟲,遇見空氣,那蠶蟲打了個哈欠,蘇醒過來。
  “此黑色蠶蟲五行屬坎水,性寒至陰,可補老祖所缺之陰精,藥引子可用淚水或乳汁,你自己看著那種方便,擠到土卵殼裏喂食蠶蟲,然後將蠶蟲囫圇吞服,記著不要咬破它,我先出去了,你們隨後收拾一下,我們今天也要回大陸了。”寒生說完,出門回客廳去了。
  “我決定用乳汁。”老祖輕聲說著,眼睛大膽直視著劉今墨。
  劉今墨見狀感覺到自己留在房內不太好,於是也轉身欲走出。
  “今墨,需要你幫下我。”身後傳來老祖的聲音。
  劉今墨驀地站住了,心中一陣狂跳,這……
  “你幫我端著土卵殼,我需要兩隻手擠奶,喂,你我都是江湖中人,難道還如此迂腐麽?”老祖誠懇的說道。
  劉今墨靜下心來,老祖說的也對,自己闖蕩江湖數十年,什麽沒見過?於是轉過身來,二話沒說,端起土卵殼湊到老祖的胸前。
  老祖嫣然一笑,扒開衣襟,拽出碩大的乳房,嚇了劉今墨一跳,沒想到老祖年齡已近百歲,身子還是如此豐滿,尤其是那紫紅色的乳頭,竟如銅錢般大小,自己平生僅見。
  老祖雙手掐住乳房,用力一擠,“吱”的一股白色的乳汁噴出至土卵殼中,那黑色的蠶兒大喜,忙不迭的啜吸起來,須臾之間,就已喝飽,肚子脹的渾圓。
  “好了。”老祖鬆開了雙手,從土卵殼中拈起那條蠶蟲,張開大嘴,丟了進去,然後喉頭不停的上下伸縮著,將肥胖的蠶蟲慢慢的吞咽下去……
  劉今墨放下土卵殼,悄悄地走了出去。
  客廳裏,寒生對吳道明說道:“明月有了歸宿,殘兒和妮卡回去了湘西,朱彪帶著沈菜花的屍骨先行返回了南山村,目前老祖的身體已經好轉,所以,我們也準備離開香港了。”
  “也好,我們就一路同行吧。”王婆婆說道。

  天亮了,王媽已經開始準備早點了。
  寒生隨即同劉今墨一起收拾了一下,關鍵是那隻皮箱,裏麵有二十萬元人民幣現金和那張一億兩千萬港元的銀行本票。
  寒生取出一萬元現金交給劉今墨,這是預備路上用的。
  這回有錢了,路上吃住應當搞的像樣一些了,還可以喝點好酒,劉今墨愉快的想著。
  客廳裏的電話鈴聲響了,吳道明抓起了聽筒,裏麵傳出來周警司的急促聲音:“老吳,那個香江一枝花老陰婆和陽公越獄了,還傷亡了好幾名獄警,你可要多加小心。還有,500萬美元定金已經打到了你的賬戶上,你自己查收一下吧。”
  “哦,我知道了,另外有件事請你幫個忙,我大陸的那幾個朋友要回去,你看著怎麽給安排一下。”吳道明說道。
  “好吧,什麽時間?”周警司問道。
  “今天。”吳道明答道。
  “人在哪兒?”
  “在我家裏。”
  “好吧,八點三十分,會有警車去你家接。”周警司爽快的答應了。
  果然,八點半左右,一輛香港皇家警察字樣的道奇麵包車來到了911號別墅門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寒生等人向吳道明和師太告辭,登上了那輛道奇警車,老祖堅持同劉今墨緊挨著坐在了一起,胸前衣襟的扣子有意識的沒有扣上。
  師太戀戀不舍的站在車門口和明月話別,明月眼眶紅紅的,望師父多保重。
  盧太官也來送行,送給了王婆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裏麵裝了數萬美金。
  “師娘,這是留給您路上用的,”盧太官恭敬的說著,然後轉身對寒生道,“寒生,你訂購的婚介已經加班定製出來了。”說罷遞過來一隻紅色金絲絨的小盒子。
  寒生直接揣進了貼身內衣口袋。
  “你不看一看是否滿意麽?”盧太官驚奇的說道。
  寒生笑了笑,說道:“我要和蘭兒一起打開它。”
  道奇警車開走了,他們將由警方通過秘密渠道送過邊境關口。師太揮舞著手,直到不見了車的影子,才默默的放下了胳膊。香港固然很繁華,物質很豐富,但是她還是懷念著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婺源,那裏的山水和那裏熟悉的人,這種濃濃的鄉情始終在頭腦中縈繞著,揮之不去。
  師太歎了口氣,鬱鬱寡歡的走回到了屋子裏。
  盧太官咳嗽了一聲,轉身對吳道明說道:“吳先生,定金已經到帳,你打算什麽時候出發?”
  吳道明沉吟著說道:“嗯,後天可以出發,今明兩天做些準備,你們那方有幾個人一起去?”
  盧太官答道:“何五行帶上兩名助手。”
  吳道明點點頭,道:“我夫人也與我同行。”
  盧太官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難得,難得,真羨慕你們雙宿雙飛,白首攜老啊。有關具體的行程安排,何五行會來和你接洽。”說罷告辭,走回到了馬路對麵的900號別墅內。
  何五行站在院子裏等候著,盧太官擺擺手,兩人來到了客廳裏。
  “先生,髯翁道長及助手乘國泰夜班飛機於今晚22點到達啟德機場。”何五行報告道。
  “好,接完機直接送去半島酒店,我明天早上與道長在酒店房間會麵。”盧太官吩咐道。
  “是,先生。”何五行應道。
  “吳道明準備後天出發,帶同他那個師太女人一同去,你們最後除掉他倆的時候,下手有什麽問題麽?他倆武功可都不弱。”盧太官提醒道。
  “先生放心,髯翁道長的功力深不可測,在台灣無人可及,他的助手來自CIA,格鬥和槍法一流。”何五行說道。
  盧太官點點頭,道:“這就好,此事必須萬無一失,不可泄露,絕不能讓台灣方麵探知到一點消息。”
  “是,先生,另外那個‘客家聖母’王婆婆的祝由術極高,您得多加防範點。”何五行誠懇的提醒道。
  盧太官沒有回答他的話,沉思著踱到落地窗前,長久的思索著。

  晚上十點鍾,香港啟德機場出港廳。
  出港的人流中,走著一位五短身材的老者,穿著一身藏藍色的中山裝,領口扣得緊緊的,頜下一把黑色如墨的長須,眯眯眼,碩大而肥碩的鼻子,數根鼻毛自鼻孔中參差不齊的探了出來,手中拄著一支國槐木杖。他的身後跟著一位中年男子,體態勻稱,矯健輕盈,拎著一個黃色的小帆布箱,雙目炯炯有神。
  “髯翁道長,您來了。”何五行上前對老者熱情的說道。
  髯翁道長點點頭,並未開腔。
  “請隨我來。”何五行帶著他倆坐上了盧太官的平治房車,向半島酒店駛去。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與他們同下一架飛機的一對青年男女情侶,始終在人流中暗暗跟隨在他們的身後,然後坐上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
  “跟上那輛平治車。”男青年說道。
  的士車隨即駛入車流尾隨而去。
  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號半島酒店的門前,髯翁道長一行來到了前台,領到了2688豪華海景套房的鑰匙,乘電梯來到了26樓的房間。
  不一會兒,相鄰的2686號客房住進來那一對青年男女。
  “髯翁道長,一路辛苦,盧先生請你們今晚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他過來一起共進早餐。”何五行說道,然後告辭出來。
  隔壁的房間內,女青年從背囊中取出一副“隔牆有耳”竊聽器,將麥克風貼在了牆壁上,開始監聽2688房間內的動靜。
  “科長,他們睡下了。”女青年放下聽筒說道。
  “嗯,我們也早點休息,明天早點起來監聽。”那青年脫去外套說道。
  女青年警惕的望了望科長,沒有動地方。
  科長笑了笑,說道:“你睡到裏間去吧,我在外麵。”然後他迅速的洗了個澡,關燈自顧睡去了。

  次日清晨,盧太官西裝革履的帶著何五行來到了半島酒店,通過內線電話約好了髯翁道長,然後來到了位於28樓的Felix太平洋沿岸美食餐廳。過了一會兒,髯翁道長及其助手到了,雙方相互寒暄了過後,坐了下來。
  斜對麵的餐桌旁,2686房的那對青年情侶坐在那裏卿卿我我,甚是親熱。那科長手裏玩弄著一隻粗大的黑色鋼筆,筆帽始終對著盧太官他們的方向,這是一隻西德PK公司產的十五米距離定向麥克風,靈敏度極高,接收耳塞藏在了科長的右耳朵孔裏。
  “清楚麽?”女青年低聲問道。
  “非常的清晰。”科長點頭說道。
  大家圍坐在餐桌旁在飲茶,髯翁道長身旁的中年助手擺弄著一個小收音機,似乎在調台,麵色凝重。
  髯翁道長喝了口茶,問盧太官道:“盧先生,貧道什麽時候出發?”
  盧太官回答道:“明天,嶺南第一風水師吳道明先生還需要做一些準備,具體的日程安排,何五行已經計劃好了。”
  “嶺南第一風水師?嗬,口氣不小啊,貧道真想早一點與他會會呢。盧先生,您現在可以告訴貧道,究竟目的地是大陸什麽地方了吧?”髯翁道長說道。
  “當然可以,你們要去……”盧太官說著突然停住了口,眼睛盯在了桌麵上。
  髯翁道長的助手拿一根筷子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到:有人在竊聽。
  髯翁道長看在眼裏,岔開了話題說道:“東晉葛洪在《抱樸子•內篇》中講道,‘若欲縱情恣欲,不能節宣,責伐年命。善其術者,則能卻走馬以補腦,還陰丹以朱腸,采玉液於金池,引三五於華梁,令人老有美色,終其所稟之天年。’盧先生,對此可有所感悟?”
  盧太官笑了笑,說道:“道長可否明示?”
  髯翁道長嘿嘿說道:“道家之術運用到極致,男人即使日夜縱情於肉欲,雖走精卻可以補腦,采陰亦能夠補陽,年齡不是問題,盡管年歲已高,照樣可駕馭美色,關鍵是方法問題。”
  此時,髯翁的助手開大了收音機的音量,擺在了桌子上,裏麵播放的是香港商業電台的廣告,既有粵語又有音樂,煞是熱鬧。
  “你們可以談了,隻要聲音別高過廣播就行了。”助手說道。
  “這樣就竊聽不去了麽?”盧太官壓低了聲音說道。
  那助手解釋道:“廣播中的音頻信號覆蓋了我們之間的談話聲音,以目前的技術還無法把它檢波分離出來,即使是在CIA的實驗室裏也做不到。”
  “你怎麽知道有人在竊聽我們?”盧太官疑惑的問道。
  助手微笑道:“我這個收音機實際上具有非線性探測功能,可以發現數十米以內的竊聽裝置,在這個樓內肯定有人在監視著我們。”
  盧太官點點頭,似乎感到了一絲不安。
  “好,我接著說下去,我們的目標在安徽廬江縣大別山區,尋找一座墓葬,墓主人的名字叫做孫熙澤,光緒甲午科舉人,曆任登州知府,登萊青膠道台,為段祺瑞皖係極重要的人物,找到後將其骨殖帶至江西婺源的一處地方葬下去,任務就算完成了,你們的酬勞我會按時匯到你們的賬戶上,此事需要極端的保密,一旦泄漏出去,我們個個都將死無葬身之地。”盧太官麵色凝重的說道。
  “安徽廬江,那座墳墓的具體位置知道麽?”髯翁道長問道。
  “金牛鎮。”盧太官回答道。
  旁邊桌子上的那對青年男女站起身來,纏綿相擁著走出了餐廳,髯翁助手警惕的目光尾隨著他倆,直到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他若有所思的重新撥動探測儀的開關,已經探測不到那隻竊聽器的非線性反饋信號了,他明白了。
  “我出去一下。”助手說道,說罷兀自起身離去。

  “科長,我們怎麽走了?”半島酒店大廳裏,女青年急著問道。
  “我們可能已經被發現了。”科長麵色凝重的說道。
  “不會吧,我倆已經很謹慎了,能有什麽地方令他們懷疑呢了呢?”那女青年接著問道。
  “無線定向麥克風可能被探測到了,他們用收音機幹擾了我們的竊聽。”科長皺著眉頭道。
  大廳內人來人往,俱是衣冠鮮楚之人,其中不泛商界和演藝界名流,經過時引起身後人們的竊竊議論。
  “我掛個電話。”科長沉思片刻後說道。
  大廳的角落裏有公用投幣電話,科長走了過去,抓起話筒,塞入了一港元硬幣,撥了本地的一個電話號碼,那女青年則在一旁警惕的守望著。
  大廳一側的鏡子麵前,站著髯翁的助手,通過鏡麵的發射,可以觀察到他倆的一舉一動。
  電話通了,裏麵傳來一個講粵語的男子沙啞聲音:“你好,誰呀?”
  科長說道:“是表弟麽?我是山竹表哥。”
  “是舅媽家的小表哥麽?”那沙啞的聲音問道。
  “不,是舅父家的大表哥。”科長回答。
  “你在哪兒?”沙啞的聲音繼續問道。
  “半島飯店2686號客房。”科長道。
  “半小時後到你房間見麵。”對方放下了電話。
  科長和屬下女青年挽著手乘上電梯上樓去了。

  髯翁助手閃身出來,走到方才那部電話機前,抓起話筒,手插進口袋裏假裝在摸硬幣,目光掃過顯示屏,已然記下了方才撥打過的那個電話號碼。最終,他似乎沒有找到硬幣,於是露出無奈的樣子走開了。
  回到28樓餐廳,早餐已經上來了,點的有鮑魚片粥及一籠籠的各色特點,是典型的廣東早茶。
  “危險解除了。”助手坐下來說道。
  盧太官讚許的目光,說道:“道長,你的助手很精明能幹呐。”
  髯翁道長點點頭,說道:“阿雄原來服務於CIA中央情報局,是我把他挖出來的。”
  阿雄微微頜首示意,看來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叮咚”,門鈴響了。
  科長上前開了門,門外走廊裏站著一個梳著分頭矮胖身軀,一臉痘痘的中年男子,“是山竹表哥麽?”他輕聲問道,聲音沙啞。
  “是,請進來吧。”科長側身請他進了客房內。
  那人見到女青年,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大金牙。
  “鄙人是軍情局香港站站長,代號‘大金牙’。”那人自我介紹道。
  科長伸出手來:“我是山竹營區二處四科少校科長黃漢輝,這位是李中尉。”他指了指女青年介紹說道。
  台灣軍情局全稱“國防部軍事情報局”,前身為“軍統”,後改為“保密局”,總部設在台北陽明山下的芝山,軍方內部稱之為山竹營區。
  “請問有什麽需要協助配合的麽?”大金牙恭敬的問道,總部來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黃科長說道:“我們從台北乘國泰航班昨晚到港,目標是一個稱作‘髯翁道長’的人,此人帶有一名助手,今天早上在酒店會見了香港的一位盧先生,還有一個叫做何五行的人,準備明日潛往大陸。總部想要知道,他們要去大陸什麽地方?幹什麽去?我倆有可能已經暴露了,現在需要你們香港站協助進行24小時不間斷的監視,掌控他們在港的所有活動情況,必要時派兩個人同我們一起跟蹤前往大陸。”
  “他倆住在哪個房間?”大金牙問道。
  黃科長指著隔壁道:“2688號。”
  “好,我立刻安排,這座酒店裏有我們的人。”大金牙說道。
  “你知道香港有一個‘嶺南第一風水師’吳道明麽?”黃科長突然問道。
  “知道,此人在風水界極為有名,挺有錢的,據說住在香港半山富人區。”大金牙隨即說道。
  “我們就在房間裏隨時聽候消息。”黃科長點點頭說道。
  大金牙走了,黃科長在地上一麵踱著步,一麵思索著。一會兒,他停下了腳步,對李中尉吩咐道:“再檢查一下我們的證件,大陸那邊的警惕性很高。”
  李中尉取出偽造的香港居民身份證和進出大陸的通行證件等統統查驗了一遍,“科長,沒有問題,人民幣也足夠用的。”
  “好。”黃科長點頭道,大陸還從來沒有去過呢,從地圖上看真的是幅員遼闊,但願這次能夠平平安安,別出什麽事兒,他想。

  黃科長同李中尉兩人一整天都呆在了房間裏,李中尉始終用“隔牆有耳”監聽著2688號客房,連中午飯都是打電話到餐廳要上來吃的。
  “隔牆有耳”其實是一個靈敏度極高的有線拾音器探頭,像聽診器一樣貼在牆上,將隔壁房間裏人們的說話聲音,通過牆體的微弱震動調製,然後經放大還原成音頻後,再以耳機來收聽。
  中午剛過,李中尉的耳機中便聽到了隔壁房間的開門聲響,有人走進了房間,動作似乎十分的輕微,窸窸窣窣了一會兒,之後聽得那人又出去了,並輕輕的關好了門。
  奇怪,聽聲音也不像是服務員,更不是髯翁道長他們。
  黃科長沉吟道:“會是大金牙的人麽?繼續監聽。”
  “是,科長。”李中尉凝神貫注的監聽著。
  一直等到了下午五時左右,隔壁又傳來了開門聲,這次是髯翁道長兩人回來了。
  “阿雄,購置的東西收拾好,明早準時啟程。”髯翁道長吩咐道。
  李中尉打了個手勢,表示目標回來了。
  隔壁,阿雄“噓”了一聲,然後掏出收音機,撥到探測一檔,開始在房間內搜素可疑的信號,果然,一個很強的無線發射信號被檢測到了。阿雄調整著方向,最後在客廳的茶幾下麵摳出來了一隻指甲大小的竊聽器,塑膠的外殼,兩厘米長的天線。
  阿雄笑了笑,走入衛生間,將竊聽器丟進了抽水馬桶裏,一撳開關,衝掉了。
  再測,一切都正常了。
  “好了,處理掉了,這隻無線竊聽器是今天趁我們不在的時候裝上的,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
  李中尉扭頭小聲對黃科長說道:“他們發現了一隻竊聽器,已經銷毀了,好在我們這‘隔牆有耳’是有線的,不然即使隔著一堵牆也會被探測出來。”
  “嗯,注意監聽。”黃科長擺擺手。
  聽得髯翁道長說道:“哪條道上的人,跟我們這麽緊?”
  阿雄說道:“應該是從台北一直跟蹤過來香港的,我想不是安全局就是軍情局的人。”
  “我們並沒有與政府部門有什麽過節啊。”髯翁道長說道。
  “自今年四月五日蔣公去世以後,政府情治部門加強了監控,我想問題不是出在我們這一邊,也許……”阿雄說道。
  “也許什麽?有想法就說嘛,這方麵你在行。”髯翁道長催促道。
  “一定是與我們這次去大陸尋找的東西有關。”阿雄說道。
  “你是說那座墳墓?一具幾十年前的屍骨?嗬嗬,政府情治部門怎麽會有閑情逸致來管這盜墓的事呢。”髯翁道長笑將起來。
  阿雄一本正經的說道:“所以,這座墳墓一定不簡單。”

  李中尉取下了耳機,說道:“科長,他們出去了,方才他們談到了要去大陸尋找一座幾十年前墳墓。”隨即將聽到的對話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墳墓?這事恐怕沒這麽簡單吧?”黃科長自言自語道。
  門鈴響了,黃科長開了門,大金牙走了進來。
  “你們安裝的竊聽器被發現了。”黃科長冷冷的說道。
  大金牙臉色微微一紅,說道:“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人今天跟蹤了一整天,香港的一位名流、太平紳士盧太官和一個叫何五行的台灣風水師陪同著目標在尖沙咀彌敦道和紅磡一帶的商業區逛街,買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如高能量手電筒,瑞士軍刀以及口罩、消毒液等等。另外偷聽到他們準備明天早上九點鍾從羅湖口岸出關,現在他們正在酒店吉地士法國餐廳,是盧太官先生在設宴招待他們。”
  “太平紳士盧太官?此人的背景清楚麽?”黃科長問道。
  “具體的不太清楚,隻知道他是香港有名的珠寶商,身家有數億美元之巨,也是一位慈善家,但是為人十分低調,深入簡出,極少在媒體曝光。”大金牙介紹說道。
  “此人的背景情況需要進一步的調查,還有那個號稱‘嶺南第一風水師’的吳道明也要深入了解,調查情況直接報到總部,明白麽?”黃科長說道。
  “好吧,我們馬上開始布置。”大金牙對各業務處直接指派香港站的工作,一直頗有些微詞,自己的軍銜還是一名上校呢,麵對總部來的年輕人指手畫腳的,雖然表麵上尊敬,心裏麵卻是不屑。
  黃科長皺了皺眉頭,道:“一定要想盡辦法,搞清楚他們要去大陸的什麽地方。”
  “安徽,他們要去安徽。”大金牙突然說道。
  “安徽?你是怎麽知道的?”黃科長警覺起來了。
  大金牙解釋道:“我們的人發現目標在書店中尋找並購買安徽省地圖,並拿筆在地圖上標了圈圈。”
  “有沒有看到圈住的具體地點?”黃科長急切的問道。
  “盧太官有些保鏢站在那兒,貼不上去,”大金牙說道,眼裏瞧見黃科長失望的樣子,心中獲得了些許平衡,最後還是告訴了他,畢竟黨國的利益高於一切嘛,他說,“目標離開後,我們的人也買了一張同樣的地圖,並讓店員在地圖上圈了相同的地點,地圖我帶來了。”說罷,大金牙從懷裏取出一張折疊的地圖。
  黃科長迫不及待的攤開了地圖。
  這是一張大陸安徽省的行政區劃地圖,有一道墨跡沿桐城、舒城、巢湖到無為縣勾勒出一個不大的圓圈,而圓圈的中心點便是——廬江縣。
  黃科長心中疑惑不解,廬江——墳墓——幾十年前的屍骨?但他已經隱隱約約的感到了一絲不安。
  因為他知道,那具屍骨是誰的。
  但是他不知道,髯翁道長千裏迢迢找尋那具屍骨來做什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吳楚山人背著朱彪的屍體,朱醫生拎著裝有沈菜花骨骸的旅行袋,扛上了一把鐵鋤,兩人出了家門,月夜下朝南山腳下靈穀洞方向走去。
  微弱的手電光在毛竹林中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嘎嘎”兩聲,那是棲息在毛竹稍上麵的烏鴉被驚醒了,怒目圓瞪著這兩個夜行的不速之客。
  走出竹林,前麵就是靈穀洞口了,那片濃密的灌木叢中,就是太極陰暈之所在。
  清冷的月光,無盡的淒涼,微風拂過竹稍,婆娑作響。
  朱醫生歎道:“古人留下來的千年吉穴,卻是被那婺源黃家占了去,世事果真是難料啊。”
  吳楚山人也苦笑了下,說道:“好在是那黃老爺子顛倒了來埋葬的,破了龍氣,或許也算是天下蒼生之福吧,今天再把朱彪、沈菜花葬下,收盡餘氣,可歎劉伯溫算計了600年,怎麽也不會想到今天的結局。”
  兩人鑽進了灌木叢裏,來到了太極陰暈的旁邊,放下了朱彪的屍身。月光下,可以清晰的望見那五色的暈圈,麵積一丈多方圓。
  “奇怪,黃老爺子下葬的時候,明明已經混合了五色暈土,現在竟又一圈圈涇渭分明,仿佛此穴未曾用過似的。”吳楚山人驚訝道。
  “會不會黃家老爺子沒有與太極陰暈合氣呢?”朱醫生疑惑的問道。
  吳楚山人搖搖頭,說道:“不可能,太極陰暈不認人的,無論是什麽人,甚至豬牛羊,隻要是哺乳動物,它都會發的。”
  朱醫生道:“管它呢,先把朱彪葬下吧。”
  吳楚山人點點頭,說道:“黃老爺子是被活葬在陰暈正中間的,再怎麽說,他人已死,咱們也別去驚擾他了,就靠邊一點葬下吧。”
  “靠哪一邊呢?”朱醫生問道。
  “西邊吧,人世間不都是說上西天麽?但願他們兩個有情人早登西方極樂。我來挖。”吳楚山人說著,舉起了鐵鋤。
  清冷的月光下,吳楚山人奮力的刨著土,他本是有武功之人,因而顯得毫不費力,不一會兒,就已經挖出一長條形的土坑來,近兩米長,兩尺來寬,深約一米多。
  “朱彪,今天山人將你葬於這千古奇穴之內,但願你和沈菜花沾點龍氣,保佑你們的孩子早日成材。”吳楚山人口中叨咕著,輕輕的抱起朱彪的屍身,放入了土坑之中,然後將旅行袋拉開,揀出沈菜花的屍骨,放在了朱彪的胸前,最後把那隻骷髏頭緊挨著安放在朱彪的頭側。
  “這樣,你倆就可以相擁在一起了。”山人最後看了一眼,開始往坑內填土。
  “也沒必要堆墳頭立碑了,那樣容易被黃孟兩家覺察,朱彪就不會安寧了。”吳楚山人歎道。
  朱醫生上前將土逐一踩實,最後將空旅行袋子拋得遠遠的,看看未留有什麽痕跡,應該回去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短暫的。”吳楚山人喃喃道。

  與此同時,婺源縣人民醫院住院部的特護病房裏燈火通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兒。黃乾穗和孟祝琪已經陸續的蘇醒過來了,隻有孟紅兵仍處在昏迷之中。
  “黃主任,您醒啦,我已經為您做了手術。”荊太極俯在床前說道。
  黃乾穗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有氣無力的說道:“此事不宜擴散,現在知情麵有多大?”
  荊太極回答道:“隻限參與搶救的夜班醫護人員,已經告誡他們嚴加保密,作為一條組織紀律,公安部門那邊也還沒有通報,需要請示過您以後再作處理。”
  “好,做的不錯。首先,公安局那邊就不要通知了,至於縣革委會,明天替我告知一下,就說我身體微恙,休息兩天再過去上班。”黃乾穗吩咐道。
  “好,黃主任放心,天亮以後我就去辦,另外真的不需要通知公安緝捕凶手麽?”荊太極問道。
  “凶手就是朱彪,等我好了,我會處理他的。”黃乾穗語氣堅定。
  荊太極心中道,朱彪受到自己的重擊,肯定是活不久了,但他起碼還有一名同夥,否則,他決計是逃不脫的,不過話到嘴邊,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的傷勢究竟如何,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我。”黃乾穗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您的陰莖被子彈打掉了三分之一,龜頭沒有了,恐怕會影響您以後的性生活。”荊太極如實的報告說。
  “嗬嗬,那有什麽要緊,建國媽媽已經去世多年,我不也還是一個人過來了麽?幹革命事業,有沒有龜頭不要緊,關鍵是能夠順暢的大小便就可以了。”黃乾穗坦然的說道。
  荊太極眼眶有些濕潤了。
  “祝祺的傷勢如何?”黃乾穗指了指旁邊床上的小舅子說道。
  荊太極實情相告:“孟主任的情況要糟糕的多,他的男性外生殖器被打爛掉了,為了保住性命,隻好全部切除了,以後他隻能夠像女人一樣蹲著小便了。”
  “什麽!我的雞巴卵子都沒了?讓我像女人一樣,那怎麽行!”孟祝琪躺在病床上憤怒的叫了起來。
  “女人怎麽了?女人就不革命了?你蹲著小便有什麽大不了的,照樣可以幹革命工作嘛。”黃乾穗怒斥道。
  “嗚嗚……”孟祝琪蒙著被子,委屈的哭了起來。
  “小兵他怎麽樣啦?”黃乾穗又接著問道。
  “小兵沒有問題,他可能會因禍得福呢。”荊太極說道。
  “此話怎講?”黃乾穗疑惑的問道。
  孟祝琪止住了哭聲,從被子下探出頭來注意的聽著。
  荊太極解釋道:“你們知道小兵為什麽會精神不正常麽?為什麽會對老母豬感興趣麽?”
  黃乾穗搖著頭問道:“為什麽?”
  荊太極冷笑道:“因為朱寒生給他移植了豬的睾丸。”
  “啊……”黃乾穗及旁邊床上的孟祝琪俱是大吃一驚。
  “我要報複朱寒生!”孟祝琪咬牙切齒的躲在被子下說道。
  黃乾穗沉吟道:“寒生此人醫技神奇,但終不能為我們所用,所以隻能忍痛將其除去,但不能盲幹,一定要抓住把柄,一棒子打得死才行。”
  “還有吳楚山人,竟敢威脅於我,要先做掉他,否則那家夥瘋起來不得了。”孟祝祺插話道。
  黃乾穗點點頭,然後說道:“小兵的情況接著說下去,為什麽是因禍得福?”
  荊太極微微一笑,說道:“子彈擊碎了他的兩隻豬睾丸,我又替他移植了一對人的蛋蛋,以後他就恢複正常了。”
  “你?”黃乾穗不信任的望著他。
  荊太極嘿嘿一笑,說道:“我用了朱寒生同樣的藥物。”
  “狗屎塗了麽?”孟祝祺不放心的問道。
  “你放心好啦,塗了厚厚的一層呢,他在隔壁,還未蘇醒過來,房間裏臭烘烘的。”荊太極回答道。
  “幹得不錯,我早看出你是個人才,咱們革命隊伍中就應該多一些像你這樣的人。”黃乾穗讚許道。
  荊太極笑笑,心想,我才不稀罕呢。
  “黃主任,若是想報複並除去朱寒生的話,眼下就有一個好機會。”荊太極獻計道。
  “什麽機會?”黃乾穗疑惑的問道。
  “黃主任,您知道我這次去哪兒了麽?”荊太極微微笑道。
  黃乾穗目光直視著他。
  “我去了香港。”荊太極一副神秘的樣子。
  黃乾穗仍舊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以回四川老家探親為名,悄悄跟蹤朱寒生偷渡到了香港。”荊太極說道。
  “偷渡?那是叛國投敵罪啊。”孟祝祺驚訝的說道。
  荊太極笑笑,繼續說:“寒生不知道出賣了什麽,得到了一大筆錢,足足有一億兩千萬港幣!”
  “換成人民幣有多少?”孟祝祺的眼睛裏放出光來。
  “4000萬元人民幣。”荊太極回答。
  “……”黃乾穗和孟祝祺倒吸一口涼氣,4000萬元人民幣,等於整個婺源縣若幹年的財政收入啊。
  “這麽說,朱寒生已經在勾結海外敵對勢力了,看到了吧,帝國主義忘我之心不死啊,他什麽時候潛伏回來,我們要將人和錢一網打盡。”黃乾穗斬釘截鐵的說道。
  荊太極說道:“可能就在這幾天裏。”
  “朱寒生還有其他同黨一起回來婺源麽?”黃乾穗問道。
  “有一個姓王的老太婆,武功極為高強。”荊太極陰笑著說道。
  哼,師父,隻能怪你對我的威脅太大了,反正你的年齡已經夠長壽了,早死兩年也沒什麽。
  “武功高強算什麽,還能強的過無產階級專政麽?”黃乾穗捏緊了拳頭,嘿嘿冷笑道。

  之後的兩天裏,黃乾穗已經安排了人手監視南山村寒生家,他和孟祝祺的傷勢在荊太極院長精心的照料下,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了,隻不過孟祝祺每次小便都需要蹲著,不是十分習慣。
  惟有孟紅兵卻始終是時而昏迷,時而蘇醒,令荊太極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呢?
  院長室內,一名醫生送來了孟紅兵的全麵的化驗報告,荊太極在逐一翻看。
  令荊太極驚訝的是報告中AFP(胎甲球)和HCG(人類促進腺激素)兩樣化驗指標全部為陽性,其中AFP高於正常值40ng/ml一倍,達到80ng/ml,HCG也超過正常值1ng/ml的數倍,這可都是瘤標啊。更為嚴重的是,孟紅兵的全身淋巴結腫大,下肢呈現出水腫。
  他讓人喊來一名專門負責患者死亡登記的醫生,悄悄問道:“兩天前,太平間裏有一位五六十歲的老頭屍體,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五六天前病故的,可能明日出殯了。”那醫生回答道。
  “他死於什麽病?”荊太極問道。
  “睾丸癌。”那醫生回答道。
  荊太極大吃一驚,壞了,壞了,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可如何是好?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幾滴冷汗。
  忽然,荊太極冷笑了兩聲,管他呢,那小子也不是塊好餅,反正自己在這裏也混不下去了,無論黃乾穗他們製服的了師父與否,自己的目標是寒生的《青囊經》,趁著把水攪渾之際,擄走寒生才是自己的目標。
  “怎麽了,有什麽不妥麽,荊院長?”那名醫生膽怯的問道。
  荊太極把手一揮道:“沒什麽,很好啊,你可以走了。”
  那醫生退出了院長室,輕輕的把門帶上。
  荊太極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踱著步,嗯,有關孟紅兵的事情什麽也不能說,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運氣了。另外,估計師父和寒生他們也快要回到婺源了,自己必須要提前計劃好下一步的棋,論機智和計謀,這些人有誰能比得上我荊太極呢。
  對了,還有那個可惡的小男嬰,竟然咬殘了自己的命根,媽的,絕對饒不了他。
  門開了,黃乾穗蹣跚著走了進來,身後麵跟著孟祝祺。
  “寒生和那個老太婆回來了。”黃乾穗嚴肅的說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寒生一行五人由香港西區警察署的警車直接送到了新界的沙頭角中英街。中英街很窄小,以馬路中央分界,一側屬香港,飄著英國米字旗,一側是中國,兩邊的房子都是古老樣式的平房。
  他們坐在香港一側的一家店鋪內等著,街上人流不多,可以看見有兩個中國軍人在來回巡視著,主要是防止中方有人越界。不一會兒,有位向導走進鋪內帶他們沿中英街東行,大約走了100多米遠,就來到了沙頭角邊防及海關檢查站。
  一名海關官員已經等在了那裏,見到帶路人領著寒生他們過來,點了下頭,擺擺手就放行了。
  那帶路人直接領他們坐上破舊的公交汽車,翻過梧桐山,來到了寶安縣城,這裏有開往廣州的長途汽車,一直看到他們安全的坐上了汽車,駛離了車站,那向導才轉身離去。
  “香港人過來這邊手續簡便,邊境主要是防範內地人往香港跑,抓到是要判刑的。”劉今墨小聲的解釋給寒生聽。
  到了廣州以後換乘火車第二天至南昌,然後再坐長途汽車顛簸了近一天,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回到了南山村。
  朱醫生和山人一家頓感喜出望外,一麵重新生火做飯,一麵安排客人住下。笨笨更是歡喜異常,叼著寒生褲腿往狗窩那兒拽,寒生低頭朝窩裏看去,黑妹挺著大肚子,四仰八叉的正在睡覺。
  “哈,笨笨想讓我給黑妹接生啊?貓三狗四,還早著呢。”寒生對它認真的說道。
  蘭兒在廚房裏哼著陝北信天遊小調,高高興興的準備著晚飯。
  “蘭兒。”寒生走進廚房裏,手中托著一個大紅金絲絨小盒子。
  蘭兒興奮的輕輕打開盒蓋,裏麵一隻碩大晶瑩的祖母綠寶石戒指呈現在眼前。
  “哇……真漂亮……”蘭兒眼睛裏閃動著喜悅的淚光。
  “看看合適不?”寒生小心翼翼的替蘭兒戴在了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
  寒生拉著蘭兒來到自己的房間內,說道:“明天,我陪你去縣城買新衣裳,現在咱們有錢了。”
  寒生打開了皮箱,裏麵整整齊齊的擺著19萬人民幣。
  蘭兒嚇了一跳,疑惑的眼睛望著寒生:“這麽多錢,哪兒來的?”
  寒生笑笑,說道:“我把那幾塊綠石頭賣了。”
  “寒生,”父親和吳楚山人笑嗬嗬的走了進來,說道,“我們商量好了,選個日子替你們把婚事辦了。”
  朱醫生望見了箱子裏麵的鈔票,大吃了一驚,忙問道:“寒生,那兒來的這麽多錢?”
  寒生說道:“老爹,還有呢,這回咱們可以把這房子的錢還給鎮上了。”他拿起那張香港中國銀行的港幣本票,遞給了父親。
  “一億兩千萬元!”朱醫生叫道。
  “合4000萬元人民幣。”寒生自豪的說道。
  “寒生,告訴老爹,這是怎麽回事?”朱醫生疑惑的說道。
  “我不是有幾塊綠色的石頭麽?原來是寶石,很值錢的,就在香港賣掉了。”寒生回答說。
  朱醫生有點不敢相信,4000萬,這可是天文數字啊。
  吳楚山人默默的看了看本票,神情顯得十分憂鬱。
  “這數額太大了,未必是好事啊。”他沉吟道。

  晚飯後,王婆婆和明月回到了房間。
  “明月,婆婆年歲大了,時日無多,就從今天晚上開始教你祝由科,你將來是中原祝由科唯一的傳人。”王婆婆說道。
  “是,師父。那陽公、陰婆還有荊太極呢?他們不是祝由科的傳人麽?”明月問道。
  “陰婆本姓花,是我早年於嶺南收的第一個徒弟,後來她跑到了關東,與陽公成了親,我便一起傳授了些祝由巫術給他們,但所傳僅限於皮毛。荊太極也是同樣隻教了很少一點,這是因為到後來,我發現他們幾個都心術不正,將所學到的東西用於害人,玷汙敗壞了中原祝由科的名聲。所以這次,為師我要清理門戶了,不然以後他們會找你的麻煩。”王婆婆說道。
  “是,師父。”明月道。
  王婆婆開始先講述祝由科的來曆。
  5000年前,軒轅皇帝寫下了人類第一部中醫中藥著作——《祝由科》,後世人在這部醫藥著作的基礎上不斷增補刪改,逐漸形成了後來的《黃帝內經》和《黃帝外經》,並由祝由科裏將醫藥分離了出來,形成了後來的中醫。東漢時,巫師張魯創設“鬼道教”,專門事鬼,也是祝由巫師的流變。該教傳至北魏時,寇謙之倡立“道教”,刪去“鬼”字,表示他們是事神而不事鬼,又采用了老子哲學,於是成為一門新的宗教——道教。道教興盛以後,與朝廷合力打擊排斥祝由科,認為其屬邪門外道,其實他們暗地裏還在偷偷的使用祝由符咒。
  祝由科,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心理暗示和催眠術。
  禁法是以咒語產生的能量、次聲波來限製疾病的發生發展,抑製病灶,使病灶逐漸縮小,直至消失。如同現代醫學的抗菌素,不是直接殺死細菌,而是抑製病菌生長,久而久之病菌就會死亡。
  咒法就是詛咒,是祝由術中最神秘的部分,用咒語詛咒病魔,將病魔趕出人體。咒語不是一般人會念就有效果,而是要練功到一定程度時,所發出的一種特定聲音,是一種次聲波,常人的耳朵根本聽不見,它能夠對人體器官發生共振,產生能量。祝法則相反,竟說一些好聽的,哄騙病魔離開人體。
  “師父,祝由科原來可以這麽有趣兒啊。”明月聽得興致盎然。
  “嗯,”王婆婆慈祥的望著天真無邪的明月,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人為什麽會生病?人食天地之氣以生,內傷於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外傷於風寒暑濕燥火六淫之所以生病。當年黃帝創祝由科曾曰,‘其無所遇邪氣,又無怵惕之所誌,卒然而病者,其何致?’說的是,除了七情、六淫之外,更主要的則是心理因素所導致疾病。‘吾心無鬼,鬼何以侵之,吾心無邪,邪何以擾之,吾心無魔,魔何以襲之?’故病由心生,心理不健全,故七情、六淫相乘而襲之。明月,你可明白麽?”
  “我懂了,醫病醫心,心無病,則體無病。”明月沉思道。
  “嗯,習祝由需使內心平靜,心無雜念,意念專一,以達到祝由場純正,沒有邪念濁氣幹擾,方能事半功倍,你現在心中牽掛黃公子,如何可以做到心靜如水,波瀾不興呢?”王婆婆循循善誘道。
  “師父,我知道了。”明月低頭輕輕說道。
  王婆婆笑了笑,說道:“好,我現在傳授於你祝由入門功法,你記好了,功法如下:坐站均可,兩掌心相對,上下隔開寸許,指尖相反,二目垂簾,內視掌中,仔細體察雙掌的感應。然後雙掌輕鬆地緩慢地作像磨盤一樣的對稱轉動,掌心將會產生氣場,氣的感覺因人而異,快則數個時辰,慢則數月之久,還有不成才的,可能終生都不會來氣的。能否達到速效,關鍵在心態平和、全身放鬆,並將意念集中於掌上仔細體會,有氣感時,進一步體會有無排斥力或吸引力,每天反複練此動作108次。當練到一定程度時,好像自己全身任督二脈也在開合,直到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開合呼吸和交換代謝時,把大自然的清氣收入體內,排出體內的廢氣。假以時日,不但能夠調整自身的生物場,也可調動天地靈氣進入人體,使氣貫注於指端,裨益之處,日後自知。”
  明月在王婆婆的指導下開始了祝由功法的習練。
  “師父,有氣!好大的氣場啊,轉到上麵相吸,轉到下麵相斥。”明月驚訝的叫了起來。
  王婆婆長歎一聲道,這丫頭果真是天生練祝由術的材料,當年陰婆練了十天才來氣,那陽公就更差了,足足挺了一個來月,荊太極算是最快的,也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想不到明月竟然隻需幾分鍾而已。
  王婆婆如釋重負,中原祝由科終於有了最佳的傳人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次日,清晨過後,寒生和蘭兒前往婺源縣城采辦結婚用品和為蘭兒訂購幾件新衣服,劉今墨放心不下,也隨行前往。
  朱醫生從皮箱內取出八萬塊錢,準備交還南山鎮政府,作為新房的建造費。
  “夠了麽?”吳楚山人問道。
  朱醫生回答道:“整棟院子的建造開銷最多四五萬元,加上其他的費用,應該是足夠了。”
  吳楚山人點點頭,但是不知為什麽,心中總是感覺不踏實,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
  “福兮禍所依啊。”他望著蘭兒歡快幸福的模樣,不由得歎道。

  寒生與蘭兒高高興興的上路了,劉今墨走在他倆的身後二十來步,望著年輕人無憂無慮的神態,自己則想起了沈才華,不免有些黯然。
  “是在想我麽?”身後傳來老祖甜甜的聲音。
  劉今墨回頭一看,老祖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跟在他的後麵款款而行。
  “你這是……”劉今墨詫異道。
  “我也要去縣城買一些女性用品。”老祖認認真真的說道。
  婺源縣城最熱鬧的十字街上,有一家中國銀行,寒生等人推門走了進去。
  櫃台的窗口上,寒生遞過去那張一億兩千萬元港幣的匯兌本票。
  接過本票,櫃台後麵的出納員先是望了寒生一眼,心想這個本地農村小夥子打扮的人怎麽會持有銀行匯票呢,而且還是境外開具的,再低頭細看金額,頓時驚訝的嘴都閉不上了。
  她顫抖著聲音說道:“你等等。”然後匆匆忙忙的跑進裏間的主任室。
  一會兒,她夥同一位年長的男性主任警惕的走了出來。
  “你是幹什麽的,怎麽會有這麽大金額的銀行匯兌本票?”那主任嚴肅的問道。
  寒生平靜的說道:“我是南山村的,叫寒生,這是從香港中國銀行帶回來的票子。”
  主任繼續問道:“你?你是怎麽得來的?是繼承遺產麽?”
  寒生搖搖頭,說道:“不是。”
  “那你是如何得來的?”主任警惕的目光望了望站在寒生身後的劉今墨和老祖。
  寒生想,還不能說是買寶石所得,那樣子臥龍穀將永無寧日,陰蝠首領夫婦和陰蝠寶寶也會有危險的。
  “我是個醫生,這些錢是我在香港替人治病所得。”寒生說道。
  “治病?怎麽會有這麽多錢,折算下來有4000多萬人民幣呢?”主任顯然不相信。
  “都是一些疑難絕症,越是有錢的人,越是容易患上絕症。”寒生笑笑說。
  主任想了想,突然一拍腦門說道:“你就是咱們婺源那個年輕的神醫吧?”
  寒生謙虛的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以前光是聽到傳說有這麽一位神醫,沒想到今天在此相遇,真是幸運啊。我的腰總是酸軟無力,吃過很多的補藥,像是海馬和狗鞭等等,還是不行,您有什麽好法子麽?”主任急急忙忙訴苦道。
  老祖在旁邊捂著嘴巴咯咯笑出聲來:“房事太勤快了點吧?”
  主任臉一紅,隻把祈望的眼神望向了寒生。
  寒生說道:“這個好辦,可用活師內服,冬霜為引。”
  主任聞言大喜,忙取出紙筆,虔誠的問道:“什麽是活師?什麽是冬霜?”
  寒生解釋道:“冬季時,早起用雞毛自窗戶上掃落白霜入碗中,內置活師數隻,清蒸服用,活師也稱玄魚、水仙子,說白了,也就是蝌蚪。”
  “蝌蚪?蛤蟆的幼蟲?”主任驚訝道。
  “正是,要捕捉話的,死的藥力已失不能用。”寒生補充道。
  主任想了想,忽地一拍腦門,茅塞頓開道:“絕了,那蝌蚪的樣子不就像是精子麽?唉,以前竟是吃些牛鞭狗鞭,那是徒具外表,無精又有何用?真是太感謝神醫了,一語點破夢中人啊。”那主任歡天喜地的不住道謝。
  “我的匯票可以辦手續了吧?”寒生問道。
  “當然,不過我們這營業部還從來沒有辦過這麽巨額的款項呢,需要馬上向省裏麵請示,你們可以先去街上轉轉,一個小時後再回來,那時省行就會有指示下來了。”主任客氣的說道。
  “好吧,我們先去商店買東西,過一會兒再來。”寒生答應道,拉著蘭兒出了銀行。
  門外有兩個年輕人默默的盯著寒生等人,其中一人尾隨著他們,另一人急匆匆的趕往縣人民醫院。
  病房內,黃乾穗聽完了那人的匯報,兀自冷笑不已,等待的機會已經到來了,可以收網了。

  寒生為蘭兒挑選了好幾身漂亮的衣服,並商議著其它的結婚床上用品。
  蘭兒訂購了一台上海產的小蜜蜂牌縫紉機,以後縫縫補補就方便多了,寒生則相中了一輛永久牌28自行車,兩人高高興興的去付了款。
  老祖徘徊在化妝品櫃台前,一定要劉今墨幫著挑選雪花膏,另外還買了小鏡子、梳子和一把小鑷子,她決心要將臉上的汗毛和胡須統統拔掉,以還回其女兒身的本來麵目。最後,老祖還買了一身藕荷色的碎花夾襖,劉今墨看了直搖頭,的確是太俗了。
  一行人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十字街口的銀行。
  寒生推門走到櫃台前問主任道:“可以辦手續了麽?”
  “省行來話已經沒問題了,可以辦,但是……”主任朝一邊努努嘴。
  牆角椅子上坐著幾個人,穿著上白下藍的警服,全都悄無聲息的圍了上來。
  “你是朱寒生同誌嗎?”為首的中年民警麵無表情的問道。
  寒生點點頭,說道:“是啊,我是朱寒生。”
  “那張香港的匯票是你的麽?”那警察接著說道。
  “是我的,有什麽問題麽?”寒生詫異的問道。
  “請你和你的朋友來局裏一趟,想找你了解點情況。”民警道。
  寒生瞟向櫃台內的主任,那主任聳聳肩,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公安局也在這條街上,走過去也就是五六分鍾而已。寒生一行坐在一間屋子的長凳子上,蘭兒害怕的抓緊了寒生的手臂,老祖望見了,也故作很緊張的樣子拽著劉今墨的胳膊。
  “誰是朱寒生?”門口走進來一位發福的四十多歲的穿便服的男人,身後跟著一名夾著審訊筆錄簿的青年民警。
  “我是。”寒生回答。
  “年齡?”那人問道,坐在一旁的青年民警在飛快的記著筆錄。
  “21歲。”
  “性別?”
  “當然是男的了,這點都看不出來還當民警呢。”老祖在一旁不滿意的叨咕著。
  “閉嘴,還沒到問你的時候。”青年警察厲聲喝止道。
  “家庭住址?”那人又問道。
  “南山鎮南山村。”寒生答道。
  “知道我黨的政策嗎?”那人目光炯炯的盯著寒生。
  “政策?”寒生茫然的搖搖頭。
  “就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人吐字鏗鏘有力,清楚之極,室內的空氣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了。
  寒生不解的望著他,沒有說話。
  “我問你,你的巨額匯票哪兒來的?”那人緩和了一下口氣道。
  “我在香港給人治病掙來的。”寒生說道。
  “你去了香港多久?”那人又問。
  “十來天。”寒生隱約感覺到麻煩來了。
  “十來天就掙了差不多4000多萬人民幣?朱寒生,看你人長的蠻老實的,卻沒有一句真話,我要提醒你,頑固對抗無產階級專政的下場將是可悲的。”那人臉色異常的嚴肅。
  “香港有錢的人多。”寒生解釋道。
  那人鼻子“哼”了一下,說道:“你是怎麽過去的香港?辦了正規手續嗎?”
  寒生臉一紅,說道:“沒有。”
  “這麽說是偷渡了?香港是什麽地方,那是罪惡的資本主義天堂,你知道你這是叛國投敵行為嗎?”那人惡狠狠的說道。
  寒生把頭一抬,清澈的眼睛看著那人,平靜的說道:“我是一個醫生,不管哪裏有人生病,我都會去出診的。”
  “哈哈,朱寒生,你到現在還在百般抵賴,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啊。”那人冷笑道。
  寒生歎了口氣,說道:“好了,這筆錢我不要了,這總可以了吧?我和蘭兒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們還有好多事情要籌備呢,”說罷,他站起身來,拉著蘭兒的手,“蘭兒,沒有錢也一樣生活,我們走吧。”
  “坐下!想走?你以為這是哪兒?你要老實交代,這筆錢是不是台灣國民黨特務機關給你的活動經費?你接受了什麽任務潛伏回來大陸?”那人咆哮道。
  寒生仿佛聽不明白,不解的問道:“你說什麽?”
  劉今墨在一旁尖聲笑道:“寒生,這還不明擺著麽,他們是想要栽贓你了,不過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
  “你膽子倒不小,竟敢幹擾公安部門辦案,來人,給我把他銬起來。”那人勃然大怒道。
  門口站著的兩名民警應聲過來,掏出手銬準備將劉今墨鎖上,老祖臉色漲的通紅,抬手一陰掌就欲拍出去。
  “慢,別給寒生添麻煩。”劉今墨趕忙阻止了老祖的衝動,伸出手腕,讓亮晶晶的不鏽鋼手銬把自己的雙手銬住了,老祖滿臉委屈的望著劉今墨。
  “朱寒生,據我們掌握的事實,你偷渡香港,勾結在香港活動的台灣特務吳道明,領取了巨額活動經費,偷偷潛伏回來,企圖顛覆無產階級專政政權,我宣布,現將台灣國民黨特務朱寒生逮捕,沒收其巨額匯票,上繳國庫,你來簽字吧。”那人抽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逮捕令,讓寒生簽字。
  “你們不能冤枉好人!”蘭兒掙脫了寒生的手,奮不顧身的站起來說道。
  穿便服的男人從桌子後麵站起來,對寒生說道:“朱寒生,你不簽字也同樣逮捕,來人,將他們先收監,然後再審,”然後命令民警道,“讓這女娃兒帶路,直接去南山村朱寒生的家中搜查。”
  寒生沉默不語,他知道,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這背後一定有蹊蹺。
  劉今墨不住的冷笑,一雙手銬又怎能奈何的了他,不過鬧起來對寒生一家人更加不利,索性往下走著瞧。
  老祖怒氣衝天,但被劉今墨以眼色製止住了,兀自忿忿不平。
  民警們將寒生、劉今墨及老祖押往後院的拘留所,蘭兒被押上了一輛警車,直接奔南山村而去。
  那便服男子則來到了縣人民醫院。
  “黃主任,遵照您的指示,已經將蔣特嫌疑朱寒生極其同夥逮捕歸案,羈押在縣局拘留所內了,匯票也已經沒收了,目前正在前往南山村他家中進行搜查。”那人恭恭敬敬的匯報道。
  “張局長,幹得不錯,這是我縣第一起國民黨特務案件,由於涉及到海外,所以一切必須要嚴格遵照縣委及縣革委會的指示精神辦理,周恩來同誌告誡過我們,‘外事無小事’嘛,告訴政保科的同誌們,務必謹慎保密,不得外傳,這是嚴格的組織紀律。”黃乾穗握緊拳頭,一臉剛毅的說道。
  “是,請組織上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縣委縣革委對我們的期望。”張局長保證道。
  “朱寒生的同夥裏麵是否有一個老太婆?”站在一旁的荊太極院長突然問道。
  “沒有,除了朱寒生的未婚妻外,另兩個都是男的。”張局長說道。
  荊太極的額頭上滲出了幾滴冷汗。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明月在無名庵時跟從無名師太學過純陰柔一路的內功,原本有一些底子,因此,習練也是陰柔一路的祝由功法來,明月是一點就透,對此王婆婆非常高興,師徒倆不知不覺的一下子就打坐到了天亮。
  “師父,在香港那家大酒店裏,何五行突然襲擊您,那一瞬間,您卻坐在了桌子對麵,那是本門的一種巫術嗎?”明月問道。
  “嗯,祝由幻術,這是本門的一種及高深的移形換位障眼法,不過師父也隻能做到一位幻影,據說當年祝由祖師爺郭璞則可以做到一次由乾位至未濟共64個幻影,甚至於撒豆成兵,但是自他以後,本門就再也無人能及了,盡管曆朝曆代不泛能人俊士、聰明絕頂之人。”王婆婆說道。
  “為什麽呢?難道郭璞祖師爺還有保留麽?”明月不解的說道。
  王婆婆笑了笑,說道:“不,因為缺了一樣器物,因此後人再怎麽努力,如何聰穎,均不得其妙。”
  “是陰陽尺麽?”明月問道。
  “明月,你果然是冰雪聰明,不錯,正是郭公葬尺。當年祖師爺為西晉荊州將軍王敦所殺,屍體下落不明,後人一致認為其葬於鎮江金山,長江枯水季露出,汛期淹沒,本門曆代高手前去金山打探,都想取得郭公葬尺,但是無人敢動祖師爺的墳墓。隻等別派人士下手盜取葬尺,然後再出手搶奪回來,這就是為何本門人士多有世代長居鎮江的原因。”王婆婆解釋道。
  明月很喜歡聽這些掌故,原先在無名庵為尼時,師太管教極為嚴厲,除了每日念佛誦經之外,很少有和顏悅色聊天的時候,所以那時候,明月感到異常的苦悶。一旦遇到年齡仿若又善談的男孩子黃建國,便義無反顧的喜歡上了他,甚至當黃建國要她的身子的時候,明月也不諳世事,無私的甘心予以奉獻。
  “金山郭公墓隻是一座衣冠塚,真正的墓葬自古以來從無人知曉,沒想到竟然會被寒生發覺並找到這把葬尺,真乃是天意使然啊。”王婆婆感歎之極。
  明月想了想,接著問道:“師父,祖師爺的葬尺能起到什麽作用啊。”
  王婆婆說道:“這把葬尺是陰沉木所製,你知道陰沉木麽?”
  明月搖搖頭,說道:“明月不知。”
  王婆婆微笑著解釋道:“山之北,水之南皆曰陰,一般將生於山北或秋冬生者稱之為陰木,陰木為生於地上之木,陰沉木則是因地震山洪的緣故而久埋於地下之木,也稱之為‘植物木乃伊’。古人說,‘陰間不損錚錚骨,一入陽世便現靈。’指的就是它了。在古代,達官顯貴、文人雅士皆把其視為傳家、鎮宅之寶,辟邪之物,入夜後常常發出奇特幽香,彌漫許久不散,泌入心脾。民國時的袁世凱,曾傾國之力,終覓得數塊為其拚成了一副陰沉棺木,後來發現也不過是贗品而已。在中原,僅有長江三峽地區有發現陰沉木的記載,也唯獨在奉節縣、雲陽縣和巫山縣一帶約200公裏長的區域內,大概遠古時期,三峽這裏曾發生過山體巨變。
  清朝學者袁枚在《子不語》中說陰沉木為開天辟地之樹,沉沙浪中,過天地翻覆劫數,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萬年不壞。其色深綠,紋如織錦。置一片於地,百步以外,蠅蚋不飛。”
  “陰沉木這麽神奇呀。”明月驚歎道。
  “嗯,陰沉木有的通體烏黑,有的灰褐如雲,有的紅似花崗,有的燦若黃金,外黑內黃是金絲楠木,外黑內紅是坡壘,外黑內綠是楨楠等等,當然最好的就是紫檀陰沉木,發青黑色,密度極大,質堅體重,置水則沉。一般木頭燒出的是白灰,而陰沉木燒出的是黃灰,用電鋸切割常能鋸出火花來,以其泡酒或燒灰泡水喝能治邪症。”王婆婆耐心的解釋道。
  “郭公葬尺就是最好的陰沉木了。”明月說道。
  “當然,郭公葬尺與眾不同的是,它是由屍體煨出來的。”王婆婆說道。
  “屍體?”明月嚇了一跳。
  王婆婆講述道:“多年前,聽我師父說起過,郭公葬尺料取自於奉節夔門陰沉木劍,亦稱‘巴人魂’。春秋時期,長江三峽屬於巴國,後發生內亂,巴蔓子將軍請求楚國派兵支援,允諾平亂後以三座城池相贈。結果平亂後,楚國派使臣前來索要城池,巴蔓子將軍十分為難,割城恐日後巴人百姓遭難,不割城又失信於人,於是巴蔓子拔出短劍自刎,‘以頭授楚使’,楚使深受感動,帶著頭顱回楚國複命,遂放棄了這三座城池,後來巴國人世代都流傳著‘刎首高風傳日月’的悲壯事跡。那巴蔓子將軍用於自刎的寶劍並非是當時普遍使用的青銅劍,而是一把陰沉木劍。”
  “那後來呢?”明月深深的被巴蔓子將軍的故事感動了。
  “後來,將軍的屍首連同那把陰沉木劍一同葬在了夔門,公元前316年巴國終被秦國所滅。秦國大將軍白起攻占了巴國後,聽聞此事後,便掘開了巴蔓子的墓穴,不料兩百年過去了,巴蔓子的無頭屍竟絲毫未腐爛,但當白起拿走了陰沉木劍之後,那屍體便迅速萎縮成為了一具幹屍。600多年以後,此劍為西晉郭璞所得,製成了陰陽尺,後人稱‘郭公葬尺’。”王婆婆敘述道。
  明月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幽幽歎道:“一把尺子竟然有如此淒美的故事。”
  王婆婆麵色鄭重的說道:“郭公葬尺內不但浸含著巴蔓子將軍的忠直之魂,而且貯存了祖師爺郭璞畢生的祝由磁場,堪稱我派至寶聖物。”
  “那郭公葬尺有什麽神奇用途呢?”明月問道。
  王婆婆望著明月說道:“有了郭公葬尺,你便可以練成至高無上的祝由巫術,這是千百年以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為師如今年事已高,中原祝由科將來就靠你來發揚光大了。”
  明月吃了一驚,說道:“師父,我能行麽?”
  “當然可以,為師將全力以赴的傳授祝由術於你,不久後,你就會遠遠超過了陰婆陽公荊太極他們了。關鍵是,你有著一顆善良和純潔的心靈,這是他們和為師都缺少的。”王婆婆說道。
  “師父,明月知道您的心地就非常的善良。”明月誠懇的說道。
  王婆婆搖了搖頭,長歎一聲說道:“明月,你還不知道,師父當年是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魔頭,有許多江湖中人枉死在為師手下,這也是古仙至死也未能娶我的緣故了。”
  “嘭嘭”,傳來了敲門聲。
  明月拉開了房門,門口站著吳楚山人。
  “時間不早了,你們不吃早飯了麽?寒生他們幾個都已經早早的去縣城趕集了。”山人詢問著。
  王婆婆笑道:“昨晚我們相聊甚歡,都忘記時間了。”
  灶間,吳楚山人已將飯菜擺在了桌子上。
  “山人叔叔,我聽師太師父說,你們在靈穀洞前麵曾經遇到過黃建國是麽?”明月睜大了眼睛問道。
  “哦,你說的是黃乾穗那個混蛋兒子吧,是見過的。”吳楚山人愣了愣,回答道。
  明月紅著臉,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問道:“山人叔叔可以告訴明月當時的情況麽?”
  吳楚山人於是將那天夜裏埋葬黃老爺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最後氣憤的說道:“黃建國這個小子薄情寡義,為了自己的前途事業,竟然活葬其最疼他的祖父,真的是連禽獸都不如。”
  明月麵色蒼白,身子站立不穩,王婆婆緊忙將她扶住,對吳楚山人說道:“我先扶明月回房休息一下。”說罷,攙扶著明月徑自回去了房間。
  吳楚山人歎了口氣,搖搖頭。

  中午時分,朱醫生從鎮上回來了,吳楚山人來到了院子裏。
  “怎麽樣?房錢付了麽?”吳楚山人問道。
  朱醫生點點頭:“孟祝祺不在鎮裏,我找到了鎮革委會的財務室,他們給算了一下,房屋的總價用了7萬多,我已經結清了,拿回來了一張收條,這下好了,咱們再也不欠債了,心裏一下子就踏實了。”
  “嗯,我們可以著手布置新房了。”吳楚山人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這時,大門口傳來了汽車喇叭聲,蘭兒被一夥穿著上白下藍製服的民警押下了車。
  “我們是縣公安局的,奉命前來搜查台灣特務朱寒生的家,你們兩個是什麽人?”為首的中年警察滿臉橫肉,語氣蠻橫。
  朱醫生嚇了一跳,趕忙走上前,陪著笑臉道:“民警同誌,你們一定是搞錯了,寒生還是個孩子,怎麽可能會是特務呢?”
  “你是誰?”那民警喝問道。
  朱醫生說道:“我是朱寒生的父親,這位是我的親家。”
  “爹爹……”蘭兒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聲來,撲到了吳楚山人的懷裏。
  “你們幾個原地別動,”那民警一揮手,吩咐其他警察道,“你們開始挨個房間進行搜查,注意搜集文字方麵的證據,做好登記。”
  “是,雷股長。”呼啦一下,民警們應聲開始了工作。
  一臉橫肉的雷科長上下打量著朱醫生,嘿嘿說道:“你們如果是地道的老表,怎麽能蓋得起這麽漂亮的房子?你看看這個村莊,其他人家還都是土坯房,你們哪兒來的錢?”
  朱醫生坦然道:“幾個月以前,我們家也是三間土坯房,南山鎮孟主任把我的房子燒了,這是補償給我們的,您去問問孟主任好了。”
  雷科長笑將起來,說道:“三間土坯房,能賠給你這麽好的房子和院子?你當我白癡?”
  就在這時,兩個民警猛地推開了王婆婆和明月住的房門。


  第一百九十章

  明月躺在了床上,眼睛紅腫,她無法理解自己心中一直牽掛著的男人竟然會如此狠心的對黃老爺子下手,活活的埋葬在了太極陰暈裏,那黃老爺子是那麽善良的一個人,對明月就像親爺爺一般的嗬護。
  王婆婆拉著明月的纖手,陪伴和安慰著她。
  “起來,起來,統統都站到外麵去,我們要搜查這個房間。”民警大聲命令道。
  “出去。”王婆婆沒有轉身,隻是輕輕的說道。
  “你說什麽?”那警察沒聽清楚。
  “我說,你給我出去!”王婆婆臉色沉了下來。
  “什麽!你這老太婆,一定是有問題。”警察火了,大踏步的走上前來。
  王婆婆對明月說道:“明月,你且看好了,祝由神功共有一十八式,現在是第一式‘鬼打牆’。”說罷嘴唇不停的翕動著,口中念念有詞,但是並未發出聲音來,雙手立掌,沿水平方向在胸前來回的運動著。
  那警察走近距離木床兩三米的地方,突然感覺到麵前擋著一麵無形的牆,竟然走不過去……
  那民警大驚失色,遂用力想朝前突破,但是根本無從著力,仍然走過不去,霎時間,身上的冷汗立馬流了下來。
  “見鬼,這老太婆會使妖法?”他驚訝至極,嘴裏並叨咕著。
  “這世界上哪有什麽妖法,你馬列咋學的?”另外那名警察嘲笑著,隨即走了過來。不過,話還未落音,馬上就感覺到不對了,麵前的空氣仿佛形成了一層阻隔,軟綿綿的,邁出去的腿又被彈了回來,再用力,結果彈力更大。
  兩人麵麵相覷,“唰”的一聲,同時掏出了五一式手槍……
  “祝由十八式第二式,‘移花接木’。”王婆婆雙掌交叉於胸前,嘴裏麵仍舊默默的念著祝由巫咒。
  兩名警察手槍的槍口不約而同的指向了對方……
  “你在幹什麽?”前麵的警察問慍道。
  “你又在幹什麽?幹嘛槍口對著我?”後麵的警察怒道。
  “我也不知道哇。”頭先的那位驚恐的叫喊了起來。
  聲音傳到了院子裏,雷股長覺察著這屋子裏有點不對勁兒,於是走過來大聲嗬斥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緊接著,他驚愕的望見自己的兩名屬下正握著手槍,表情十分的詭異,烏黑的槍口一起瞄向了他……

  房間內,王婆婆雙臂平伸,向空中畫了兩個半圓圈,口中說道:“看好了,祝由第三式,行屍走肉。”隨即轉過身來,嘴裏依舊詠誦著祝由巫咒,左右手無名指探出,指向了門口的警察們。
  明月此刻驚奇的發現,那兩名警察竟然以槍威逼著他們的頭兒向院子大門口方向走去。
  “喂,你們幹什麽呢?收工啦?”正在朱醫生房間裏折騰的另兩名民警聽到動靜後,探出頭來問道。
  持槍的警察麵目呆板,恍若不聞,押著雷股長退到了大門外。
  出事了,房內的最後兩名警察意識到有了問題,急忙跑出來看究竟,門外的一人驀地槍口轉過來,將他倆也逼住了,押著他們魚貫的坐上了汽車,馬達轟鳴著,沿著來的道路向城裏麵駛去了。
  “師父,這簡直太神奇了!”明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王婆婆。
  王婆婆微笑道:“明月,祝由巫術在民間流傳的都是些不上路子的東西,中原祝由術最高深的就是祝由十八式,也稱‘郭公十八式’,將祝由巫咒加載在施術者的強大生物磁場上傳播出去,達到在一定的時間和距離的範圍內,影響和控製人的思維。像第一式的‘鬼打牆’,主要是影響對方的小腦運動神經,使其手腳均無法再前進一步,仿佛前麵有堵牆一般。第二式‘移花接木’,是控製對方的方向感,他兩人的槍口互相指著,但每個人的意識感覺上卻不是這個方向,還以為是對準著我們。第三式‘行屍走肉’,可以暫時性阻斷大腦中的邏輯思維,喪失分辨能力,按照施術者的意念做事。”
  “哦,所以師父就讓他們回去了。”明月道。
  “也隻能這樣做,否則將來會給朱醫生惹來麻煩的。”王婆婆說道。
  “師父,師姐陰婆和陽公荊太極師兄他們也會‘郭公十八式’麽?”明月問道。
  王婆婆愛憐的看著明月,說道:“他們根本不知道有‘郭公十八式’的存在,為師從來沒有對他們講過。”
  明月心下感動,緊緊的拉住了師父王婆婆的手。
  王婆婆輕輕的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明月,這高深的十八式,師父也隻得會五式,曆代祝由門中人均沒有超過這五式的,而無論其如何的聰明絕頂,都是一樣,但是你卻可以做到了,師父希望你能成為1400多年以來的郭公第二。”
  “是因為有了‘郭公葬尺’麽?”明月問道。
  “嗯,師父行將就木之前遇見了你,同時葬尺重出江湖,這都是天意啊。為師會盡快帶你返回鄱陽湖山穀練功,少則一兩年,多則十年八年,你當可練成全部的‘郭公十八式’了。”王婆婆說道。
  “師父,即使練成了這祝由神功,可是用它來做什麽呢?”明月迷茫的問道。
  “這……師父倒是沒想過,縱觀人世間多有不平,惡人當道,蒼生受苦,想那寒生能夠以醫治人,懸壺濟世,你就可以抑惡揚善,懲治壞人。”王婆婆想了想回答道。
  明月仍舊是一臉的迷茫,幽幽道:“世間有法院和公安局,還有那麽些政府官員,我又能做什麽呢?”
  王婆婆慈愛的說道:“你還小,過些年就會明白了。”

  朱醫生、吳楚山人和蘭兒驚異的走進了屋裏。
  “王婆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兒,那些警察好像起內訌了。”朱醫生問道。
  王婆婆笑了笑,說道:“誰讓他們自討苦吃來著。”
  吳楚山人沉思著,試探的問王婆婆說:“莫不是中了祝由術?”
  王婆婆微笑不答。
  朱醫生望望山人,又看看王婆婆,疑惑著說道:“祝由術?那可是失傳已久的中醫偏門,婆婆會此道門麽?”
  王婆婆點點頭,表示默認了,然後說道:“這些警察來搜查什麽?”
  吳楚山人歎道:“寒生出事了,政府說他是台灣國民黨特務,已經抓起來關在了拘留所,這些警察是押著蘭兒來抄家的。”
  “他們簡直是胡說八道嘛。”朱醫生憤怒的叫道。
  王婆婆沉思著:“此事兒頗有蹊蹺。”
  吳楚山人點頭說道:“寒生目前已被拘押,我們得設法營救,我猜測這事兒可能與孟家有關,另外寒生他們帶著的那張巨額匯票是條導火線。”
  王婆婆問道:“孟家是什麽人?”
  吳楚山人解釋道:“孟祝祺是南山鎮的革委會主任,他的兒子自幼失去了兩個蛋蛋,叫孟紅兵,這對父子可不是善良之輩,他們曾經謀殺了一個叫沈菜花的女人,甚至還縱火燒了朱醫生家的房子。後來寒生給孟紅兵移植了兩個豬的睾丸,隨後他的精神就變態成了公豬的思維,最近聽說還強奸了數頭母豬,影響極壞。朱彪回來後替沈菜花報仇,縣太爺黃乾穗,也就是黃建國的父親,還有孟家父子,他們三個男人的那點東西都被打殘了,朱彪也傷重身亡。我想,他們肯定是在報複寒生,動用了政府專政機器,進行栽贓陷害。”
  王婆婆聽罷忍俊不已,說道:“這個頑皮的小寒生幹得好,竟能想出這樣的妙法懲治惡人,真是令人捧腹。”
  吳楚山人沉吟著說道:“話雖如此,但是這樣一來便與地方惡勢力結下了仇,我看這次他們不把寒生置於死地是不會罷休的。現在麵臨的難題是,以我們的武功救出寒生容易,可是以後又如何在婺源境內安居呢?總不能讓寒生和蘭兒一生都在逃亡之中。”
  王婆婆點頭稱是,緩緩道:“祝由術雖然可以影響一時,卻難以保證一世,看來惟有徹底鏟除那幾個惡人了。”
  吳楚山人眉頭緊蹙,最後說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務必找出一萬全之策,我先去城裏打探一番,把情況了解清楚再作定奪。”
  王婆婆道:“知己知彼,也好,你放心去吧,蘭兒這邊有我來照顧著,絕對沒有問題的。”
  “那就拜托婆婆了。”吳楚山人說道,然後叮囑了朱醫生幾句,返回房間準備。
  房間裏,荷香擔心的望著丈夫。
  吳楚山人拉著荷香的手,麵色鄭重的說道:“荷香,你和蘭兒的命都是寒生救的,這孩子於咱家有恩,現在他有難了,我一定要竭盡全力的保護好他,這也是為了蘭兒。”
  “我知道。”荷香默默的抓起丈夫的手,輕輕的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兩行熱淚緩緩湧出。
  吳楚山人走了,翻過了山頭回首向南山村望去,荷香和蘭兒仍舊默默的相偎著站立在家門口……
  吳楚山人長吸了一口氣,這世道,惡人不除,永遠不會有安寧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廬江縣位於安徽省中部,北臨巢湖,南近長江,背靠大別山餘脈,自古就是皖北的“魚米之鄉”。
  金牛鎮地處廬江縣西北,乃是一座千年古鎮,又名安城,始建於三國時代,原係東吳境地,屬西汝南郡,為著名抗日將領孫立人將軍故裏。
  集鎮東南,平地起峰,孤嶺聳翠,鍾靈毓秀,林木蔥鬱,四季常青,相傳因曾有“金牛”裂土麵世,因而得名曰“金牛山”。金牛山西南坡,樹木森森,明初曾在此處建有南陽寺,興隆於清朝,香火旺盛,晨鍾暮鼓,梵音嫋嫋,可惜古刹毀於民國年間兵燹,現僅存殘垣斷壁。每當夕陽西下,落霞嵐影,煙雲繞樹,登山西眺,雲蒸霞蔚,落日溶金,鋪撒長野,蔚成廬江八景之“金牛晚眺”。
  這一日黃昏,暮色中的縣城橫街朝墓巷走來一對青年男女,站立在清冷的風中參偈周瑜墓,四周行人稀少。
  周瑜墓建於東漢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至今已經1500多年了。墓地有封無表,平地起墳,以小車紋漢代大磚砌成,墓門向東,曆經千年,塚塌亭倒,石欄毀滅無存。原來墓正麵豎立有“吳名將周公瑾之墓”的石碑,碑麵兩側刻有一幅對聯,文曰‘君臣骨肉江東水,兒女英雄皖北墳’,文革期間,碑碎墓毀,僅留下衰草荒丘。
  “科長,孫立人將軍的祖籍就是這廬江啊。”李中尉感慨道。
  黃科長麵色凝重的說道:“檔案裏記載他的老家在20多公裏外的金牛鎮,縣城隻是他生活讀書的地方,長江流域倒真是人傑地靈之所呢,可惜了一代名將,竟然謀反,最後恐怕還不如周公瑾,可以千古留芳呢。”
  “那盧太官與孫立人將軍不知道有什麽關係?我們在台北也不曾發現髯翁道長與孫將軍有過任何接觸,科長怎麽就那麽肯定他們這次來廬江,就一定是與孫將軍有關呢?”李中尉問道。
  黃科長笑了笑,說道:“自從20年前孫立人被軟禁了之後,他的一些部下始終心存不滿,今年蔣公辭世,有部分將領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上峰要我們加強對其監控,然而在這個敏感時期,髯翁道長受雇潛來大陸廬江找一座幾十年前的舊墳墓,本座不得不懷疑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與孫立人有關了。”
  “嗯,科長說的還是滿有道理的,他們估計今晚應該要到了吧?”李中尉欽佩的目光望著黃科長說道。
  “我們去郵局再給廣州站打個電話,看他們已經到哪兒了。”黃科長說道,他瞄著年輕豐滿充滿女性魅力的下屬,想挽起她的胳膊,但是不行,在大陸這樣做會引起路人注意的。唉,都已經是什麽年代了,這裏仍好像還是沒開化似的。

  吳道明一行當天傍晚來到了廬江,下榻在縣政府招待所。他們使用的是盧太官提供的假證件,其中有廣東省中國共產黨史研究辦公室的介紹信,每人還有一張附有照片的研究員工作證,在1975年的時候,大陸還沒有實行身份證製度。
  在他們乘坐的長途汽車裏,一同下車的人流中還有兩個講廣東口音,並不起眼兒的中年男子,他倆是軍情局香港站大金牙在廣州的屬下,一路上跟蹤過來的。縣政府招待所大門對麵街上有一家名叫“衛東”的小旅社,那兩個人以采購員的身份住下來,旅社房間窗戶正好麵對招待所大門,便於監視。
  晚飯後,黃科長和李中尉在衛東旅社的房間裏與那兩個人見了麵,這是廣州方麵電話裏告知的,那個年代通訊十分落後,還沒有程控電話,長途電話都需要郵電局的總機接線員人工接駁。
  那兩個人一個姓羅,一個姓林,他們報告了途中的情況並等待著接受黃科長的命令,同時根據大金牙的指示,給黃科長帶來了一隻比利時勃朗寧7.65mm手槍,此槍在解放前流入中國較多,大陸稱之為“槍牌”手槍,由於其小巧玲瓏,文革期間散落民間較多。
  “隻有一隻彈夾,七發子彈。”姓羅的那人說道。
  “同誌們,你們做的不錯,在敵後工作是十分辛苦和危險的,黨國一定會牢記你們並嘉獎的。你倆目前的任務是繼續監視他們五個人的動向,有情況立刻用電話通知我,記得使用暗語。”黃科長吩咐著,並告訴了自己與李中尉住宿的旅館房間的電話號碼,要求他倆用腦子記下來,不得筆錄。
  明天他們一定會去金牛鎮了,黃科長想。
  回到自己住的那家旅館,房間內,黃科長仔細檢查了一遍那隻勃朗寧手槍,他對李中尉說道:“你也檢查一下武器,接下來的工作會越來越危險了。”
  李中尉取下插在藍色上衣口袋裏的鋼筆,輕輕的旋開外套管,裏麵出現一條拉機柄,筆掛是阻鐵按鈕,這是1940年德國生產製造,裝備於台灣情報機關特工使用的鋼筆毛瑟槍,主要特點是攜帶方便、不易被人注意,是一種防身,特別是用於暗殺的特型手槍,口徑7.9毫米,殺傷為距離十米。
  “我們會有生命危險麽?”李中尉不無擔心的問道。
  “嗯,來到了敵占區,隨時都有可能為黨國捐軀。”黃科長說道。
  李中尉輕輕歎了一口氣,脫去外衣躺在了床鋪上,拉上了被子,臘月裏的皖北夜晚很冷。
  黃科長熄了燈,脫下衣褲躺進了被子裏。
  黑暗中,聽得李中尉幽幽說道:“可惜我今生還沒有交過男友……”
  黃科長思想鬥爭了許久,最後終於下了決心,輕輕的走到李中尉的床前,戰戰兢兢的鑽進了她的被窩裏……
  李中尉猶豫而無力的推搡了兩下,便不再動了……

  縣政府招待所。
  吳道明和師太回房休息去了,髯翁道長和其助手阿雄來到了何五行的房間內。
  髯翁道長坐在沙發上,眯起眼睛看著何五行,麵色鄭重的問道:“何大師,盧太官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如今我們從台灣不辭辛苦,冒著風險的來到了廬江,現在這裏沒有外人,你該透露我們此行要找的這個孫熙澤墓主究竟是什麽人了吧?光緒甲午科舉人,曆任登州知府,登萊青膠道台,而且還在段祺瑞政府裏做過事,嗯,他的屍骨為什麽要起出來葬到江西婺源去呢?”
  說罷銳利的目光射在了何五行的臉上。
  “盧先生指示我到了廬江以後,在特定的場合下再告訴你,現在吳道明夫婦不在場,我可以說了,這個孫熙澤是孫立人將軍的父親。”何五行慢吞吞地說道。
  “哦……”髯翁道長喉嚨裏咕嚕一聲,靜聽下文。
  何五行看了看他倆,繼續說道:“孫將軍的情況想必二位都清楚吧?將軍愛兵如子,抗擊日寇戰功卓勳,曾率部‘八•一三’上海抗戰,領軍遠征緬甸,被譽為‘東方的隆美爾’,到台灣後為我國軍陸軍總司令,陸軍二級上將。隻因為非黃埔嫡係,便受到參謀總長周至柔、海軍總司令桂永清、空軍總司令王叔銘的傾軋,並遭到蔣公的懷疑。民國四十四年,將軍被誣陷,說部下郭廷亮、江雲錦等103人預謀在蔣公閱兵時發動兵諫,逼迫將軍辭職,以‘縱容部屬武裝叛國、窩藏匪諜密謀犯上’的罪名,把將軍軟禁在了台中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髯翁長歎一聲,道:“將軍沒有錯,他反對蔣經國在軍中建立政工製度,反對特務統治,反對蔣公反攻大陸不切實際的主張,並要求政府應當‘先將台灣搞好再說’,大家心裏都明白,其實孫立人將軍最要緊的是妨礙了蔣經國勢力的擴張而已。唉,‘東方的隆美爾’最後落得了與隆美爾同樣的下場。”
  “所以,我們要以我們的力量讓將軍東山再起。”何五行眼中閃動著淚花道。
  髯翁道長不解道:“我們?怎麽可能呢?”
  “可以,我們可以做到。”何五行握緊了拳頭說道。
  髯翁道長疑惑的目光望著何五行。
  “道長可曾聽聞‘太極陰暈’麽?”何五行問道。
  “當然,那是萬年龍穴,風水聖地,不可望更不可及之所,想貧道有生之年是難以見到了。”髯翁道長歎息道。
  何五行笑了笑,說道:“那也未必。”
  髯翁道長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直視著何五行。
  “元末朱元璋屯兵鄱陽湖,準備與陳友諒決戰之際,軍師劉伯溫找到了太極陽暈,活葬朱元璋生母,破了陳友諒祖墳‘雙鳳朝陽’風水,以致朱元璋大敗陳友諒,終成就一代開國皇帝,建立大明。太極暈秉天地精氣造化,隻要生,便就是一對,所以,還有一個從未使用過的‘太極陰暈’在世。”何五行神秘的說道。
  “哦,原來太極陰暈就在江西婺源啊。”髯翁道長恍然大悟道。
  “不錯,就在江西婺源的某個地方。”何五行說道。
  “具體在什麽地方?那兒的山川形勢如何?是否係黃山一脈?”髯翁道長迫不及待的連連發問道。
  何五行聳聳肩,說道:“這個隻有吳道明才知道了。”
  “這麽說,這個‘嶺南第一風水師’倒也不是浪得虛名之輩。”髯翁道長沉吟道。
  “道長,盧太官特意交代我們,此事關係到孫將軍的生死安危,我們萬萬不可泄露出去。”何五行叮嚀道。
  “這個自然,孫將軍是國人的英雄,貧道絕不會做出危害到將軍的事情來的。順便問一句,孫將軍知道我們這次的行動麽?”髯翁道長說道。
  “不,將軍一點也不知情,這是盧太官和幾位中國遠征軍的同仁私下裏策劃的,將軍若是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同意,他不願意因自己個人之事而讓更多的人流血。”何五行搖頭道。
  “孫將軍果然是大仁大義,我們為了將軍甘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髯翁道長正色道。
  “盧太官指示我們,將軍生父的遺骨葬入太極陰暈以後,那個吳道明夫婦必須就地除去,以防後患。”何五行斬釘截鐵的說道。
  “此事交給貧道出手便是。”髯翁道長不無輕蔑的努努嘴道。
  “道長,孫將軍的故居就在廬江金牛鎮的南麓,據說有百餘間房屋,後來被逐漸拆除,餘址現為金牛鎮的一所中學,他的祖父孫炳炎於同治初年由舒城東鄉遷來金牛山南,將軍即出生於此。將軍生父孫熙澤,人稱‘孫二胡子’,其墓葬據說在大陸文革期間已經被毀,我們需要訪查到當時的知情人士,找到孫老爺子的遺骨,然後偷偷的葬入太極陰暈。此事需速戰速決,時間長了必然漏出馬腳,那時我們可就回不去台灣了。”何五行說道。
  髯翁道長點點頭,思忖道:“大陸的情況我們都不熟悉,我看還是問一問吳道明的想法,看看此人有什麽高見為好。”
  何五行點頭稱是,道:“我去找他過來。”
  不一會兒,吳道明跟著何五行走進了房間。
  “吳先生,你對大陸情況比較了解,我們商議一下如何盡快的找到孫熙澤先生的墓葬,據說大陸前些年文革動亂的時期,墓葬已經被毀掉了,你看該如何著手進行呢?”何五行說道。
  吳道明想了想,說道:“大陸文革期間,凡是前朝的文化都屬於鏟除之列,譬如古跡、廟宇包括墓葬等,孫立人將軍是國民黨高級將領,其先人的墳墓自然保存不下來,這是可以預料到的。我的想法是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以研究黨史為名,察訪當年的原住民,肯定有知情者,但是需要先與廬江縣政府有關部門聯係,取得許可,否則貿然下去會引起群眾的懷疑,有可能被舉報,我們經受不起審查,會很容易發覺是來自台灣的。”
  大家點點頭,這樣風險太大了。
  “二是以風水理論推演出墓葬的所在大致區域,根據山形地貌水口氣場方位,對照孫將軍的一生命運,算出墓葬的具體位置,此法比較隱秘。”吳道明說道。
  “哈哈,這主意很好,我們有嶺南第一風水師,有台灣國寶級地理堪與大師,還有區區貧道,大家可以一較高低,看看究竟誰更技高一籌,找到孫熙澤的墓葬。”髯翁道長嗬嗬笑道。
  “如此甚好,明日我們啟程前往金牛鎮。”何五行說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牛山下走來一行人,走走停停,盡管這個季節裏遊客很少來此間,但是卻也無人在意,這幾名遊客模樣的人正是髯翁道長他們。
  髯翁道長向西北方遠眺,但見極目之處峰巒疊翠,浩浩蕩蕩,丘陵起伏,連綿而不絕,不由得讚歎道:“好個大別山,縱貫三省,兩分江淮,氣勢真是不同凡響啊。”
  吳道明點點頭並介紹道:“大別山屬秦嶺一脈,處鄂豫皖三省交界,長江與淮河水係的分水嶺,基本偏南北走向,這裏已是大別山餘脈,為低山丘陵地帶,很難找到好一些的穴位。”
  “吳先生,你感覺孫熙澤的墳墓可能在哪個方向呢?”髯翁道長發問道。
  吳道明淡淡一笑,說道:“有關孫將軍本人的情況,誰能大致介紹一下?”
  何五行答道:“孫立人將軍出生於1900年12月8日,三兄弟位居其二,其父孫熙澤歿於民國二十一年。將軍早年就學於北京清華大學土木工程係,畢業後官費赴美國留學,就讀於印第安納州普渡大學,嗣後,入弗吉尼亞西點軍校,和美國著名將領喬治•馬歇爾、艾森豪威爾、史迪威為先後期的同學。民國十七年學成回國,經宋子文介紹入陸海空軍總司令部侍衛總隊任副總隊長。七七事變後,將軍率一個團參加淞滬抗戰,負傷13處,有一塊彈片至今仍未取出。1942年春,中國遠征軍組成,將軍率新38師赴緬甸抗擊日軍,1944年任新一軍軍長。三年遠征,戰功累累,為我中國軍隊第一勇將。1950年為台灣陸軍總司令兼保安總司令,二級陸軍上將。
  孫將軍剛直不阿,性情坦率直爽,譬如他經常說,‘我不管什麽黨不黨,一個軍人能為國家為民族盡一份力量,就是這樣的。’1941年‘皖南事變’以後,黨國中央曾嚴令各部隊徹底清查共產黨人,將軍對此無動於衷,這也是埋下了日後遭致陷害的伏筆。1955年6月,將軍因屬下郭廷亮預謀對蔣總統發動兵諫而被解職,軟禁於台中,至今已二十年矣。”
  “孫將軍的事跡的確感人,不過他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了,即使找到其先人骨殖,葬入太極陰暈,要完全發起來也是十年之後了,屆時將軍八十五歲,已垂垂老矣。”吳道明麵露疑惑的說。
  何五行坦然道:“盧太官的意思是借助太極陰暈的力量,使將軍早日平反獲釋,並降福其後人,別無他意。”
  “原來如此,吳某明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工作了。”吳道明說道。
  髯翁道長一指西北方,口中言道:“你們看,前方鬆林背後有一山凹,後靠老祖少祖以及祖山皆有形,前麵一條小河自左向右環抱有情,水口緊,平陽開闊,以此金牛山為照山,應是上上之選,必藏有佳穴。”
  何五行觀察了一下,讚許道:“道長果然目光獨到,但觀那後靠祖山百仞峭壁,崢嶸畢現,當是出武將之風水之處啊。”
  髯翁道長滿意的對何五行點點頭,手指不住的捋著黑色山羊胡須,不無自豪的說道:“風水嘛,尋龍點穴者,謂能藏風納氣之穴場最為可貴,但風性飄搖,氣若乘風,則氣即隨而遊散,水性收斂,氣若遇水,則能凝結聚止。因此《葬書》曰,‘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風陽水陰,貴在藏風聚氣。”
  何五行搖晃著腦袋補充道:“凡流水來到穴前必須繞抱左右而去方為有情,但此處流水剛至山凹前便轉彎離去未有回頭,乃‘反跳水’是也,《水龍語類》中記載,‘反背水,形如反弓,一名反跳水,此水漏泄堂氣,無情之水也’。孫將軍晚年受這反跳水之拖累,故有此劫難。”
  髯翁道長自得的望著吳道明開腔道:“吳先生,貧道的推斷,你認為如何呀?”
  吳道明此刻正盯著金牛山思索著,眉頭緊蹙,師太輕輕的拽了他一下。
  吳道明醒悟過來,搖頭說道:“吳某認為不然,《雪心賦》曾道,‘水纏過穴而反跳,一文不值。’那裏風水乃為不吉,孫將軍先人的墓葬決然不會在那兒。想那孫熙澤非同一般人物,文商皆通,擇穴定會尋找後人富貴之所,而厭兵殺,所以我不認為墓葬會是在那山凹之中。”
  髯翁道長受到如此搶白,登時麵色十分難看,慍道:“那以吳先生高見,應該是在哪兒呢?”
  吳道明說道:“一墳二宅三八字四積陰德五讀書,相陰宅講究靈活變通,人一生的命運變化,陰宅隻是一個方麵,陽宅對其身體的影響,生辰八字的造化,祖上行善積德和個人知書豁達均是構成命運起伏的重要因素。”
  何五行笑笑,說道:“吳先生,道理就不用多講了,你隻需說出將軍先人的墓葬所在。”
  髯翁道長在一旁以蔑視的目光瞄著吳道明。
  “孫熙澤的墳墓就在我們腳下。”吳道明說道。
  何五行與髯翁道長環顧左右,麵上俱是疑惑不解的神態。
  “你們看,此金牛山平地突起如伏牛狀,山腹內收,左右護砂環抱,穴山左側青龍並非休眠之狀,而是高昂起頭,桀驁不馴,形踞不肯降服,回頭斜視,呈分庭抗禮之態,是為嫉主之象。《葬經》雲,‘故虎蹲為之銜屍,龍踞為之嫉主’。況拔地而起,無平緩山麓,無支脈扶持稱為‘蒼龍無足’,子孫有滅族之虞。孫將軍乃為不世豪傑,桀驁不馴,中年於遠征軍中便已抗命杜聿明,後又與蔣家父子分庭抗禮,皆因此青龍昂首之故,然而蒼龍無足則導致禍起蕭牆。”吳道明侃侃道來。
  “既如此,便請你指出穴在何處。”何五行說道。
  “跟我來。”吳道明搶先而行朝金牛山上而行,山不高,大約100餘米,眾人皆是身懷武功之人,須臾便已登上了山頂。
  吳道明手指著西北方向說道:“此地支龍潛於地下,像波浪一般,亦如奔跑的駿馬,來時如奔馳狀,勢不可擋,停止時則像屍般,了無生氣,說明墓主的後人必如驛馬不停的運動著方大貴大吉,一旦停滯下來便主凶解,孫將軍馳騁沙場為吉,在台灣偏安一隅為凶。”
  何五行與髯翁道長麵麵相覷,做不得聲。
  “還有,麵向東南的那塊地,穴形如鋤,前後三分,中間突兀,預示著墓主三個男丁後人,以老二為尊,其壽最長。”吳道明解釋道。
  “吳先生說的不錯,將軍的哥哥早年死於日本,弟弟文革期間受迫害而亡,請問先生可還有什麽佐證麽?”何五行不由得肅然起敬了。
  吳道明眼瞅著師太,師太的目光中充滿了欽佩與溫存。
  “這很簡單,看見青龍砂背部嵌著的那塊碩大的青黑色片石了吧?將軍的後背緊靠脊椎左側有一塊彈片應該還在。”吳道明說道,其麵對著師太的眼神裏滿是自得之色。
  “將軍未能取出的第十三塊彈片正是在背部,從左側斜著插入了脊椎裏,因此無法手術取出。”何五行驚愕的說道。
  “炸掉那塊片石,將軍便可手術了。”吳道明微笑著說道。
  師太突然道:“有人來了。”
  山背後的樹林裏傳來了“哢哢”的砍柴聲,眾人憑息靜聽,林中斧斫聲裏,夾雜著一絲低沉悲壯的歌吟:

  “吾軍欲發揚,精誠團結無欺罔,
  矢誌救國亡,猛士力能守四方,
  不怕刀和槍,誓把敵人降,
  親上死長,效命疆場,才算好兒郎。
  第一體要壯,筋骨鍛如百煉鋼,
  暑雨無怨傷,寒冬不畏冰雪霜,
  勞苦是顧常,飢咽芘與糠,
  臥薪何妨,膽亦能嘗,齊學勾踐王。
  道德要提倡,禮義廉恥四維張,
  誰給我們餉,百姓脂膏公家糧,
  步步自提防,驕縱與貪贓,
  長官榜樣,軍國規章,時刻不可忘。
  大任一身當,當仁於師亦不讓,
  七尺何昂昂,常將天職記心上,
  愛國國必強,愛民民自康,
  為民保障,為國棟梁,即為本軍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怪,這是中國遠征軍新一軍軍歌,也是新38師的師歌,囚禁家中的將軍經常小聲的吟唱,我遇見過好幾次,今天,想不到竟然會在大陸敵占區裏聽到。”何五行驚異之極的說道。
  “我們去看看。”髯翁道長說著率先朝那片鬆樹林而行,大家也都緊跟了上去。

  遠處的河岸堤壩上坐著一對遊客情侶,女的依偎在對方懷裏,那男青年手裏握著一個袖珍高倍望遠鏡,正在觀察著山上的動靜。
  “科長,那座墳墓就在此處麽?”李中尉嗲聲問道,自從昨晚上的事兒之後,兩人已經如膠似漆了,盡管她知道黃科長是有妻室之人。
  “嗯,從他們指指點點上來看,那座墳墓應該就在這座金牛山上,他們現在朝山後走去了。”黃科長一麵從望遠鏡中盯著他們的身影,一麵說道。
  “我們要跟上去麽?”李中尉問道。
  “不行,那樣就暴露了。”黃科長說道。
  “那我們……”李中尉眼光朦朧起來,豐滿的胸部起伏不定。
  “我們可以等……”黃科長放下望遠鏡,雙手摟緊了李中尉,嘴唇輕輕的貼了上去。

  山後的樹林裏,砍柴人疑惑的望著這幾位外鄉人。
  這是一個五六十歲的本地裝束的老漢,手裏握著一把柴刀,麵色黝黑,衣襟上油光錚亮。
  “老鄉,你的歌唱的很好聽嘛,是支什麽曲子啊?”何五行問道。
  “你們是誰?”老漢警覺的問道。
  “我們是遊客,正在金牛山上遊覽,循著歌聲走下來的。”何五行笑笑。
  “哦,沒什麽,桐城小調而已。”老漢說道,彎下身開始用繩索捆柴。
  髯翁道長突然說道:“老鄉,新38師師歌可不是什麽地方小調啊。”
  老漢大驚失色,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麵現驚恐之色。
  “老鄉別怕,我們不是政府方麵的人。”吳道明深知百姓內心恐懼之源,忙安慰道。
  “那你們是……”老漢疑惑道,緊張的神情略微舒緩了點。
  “我們是孫立人將軍的朋友。”何五行緩緩說道。
  老漢楞住了,癡癡的看著他們,半晌沒有搭腔。
  “老鄉,你是中國遠征軍的吧?”吳道明試探著問道。
  許久,老漢終於點了下頭。
  何五行趁機問道:“你是新38師的?”
  老漢慢吞吞的說:“新38師2團2營步兵連士兵孫大牛。”
  “你也姓孫?那你和孫立人將軍是同族麽?”吳道明問道。
  “軍長是我遠房叔叔。”老漢臉上隱約露出一絲自豪的神色。
  “聽說你們曾經消滅了日本九州米久留師團?可以給我們講講嗎?”何五行以欽佩的口吻說道,他是十分精明之人,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套近乎。
  孫大牛的臉上浮現出來些許微笑,接過阿雄遞過來的一支香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噴出了一個大大的眼圈兒。
  “你們也知道‘米久留師團’?那可是小日本最精銳的部隊了,全部由北九州礦工組成,作戰凶猛,紀律也嚴明。‘七•七蘆溝橋事變’就是這個師團發動的,南京大屠殺也是他們幹的。在一九四二年的新加坡,米久留師團三萬日軍俘獲八萬英軍,震動世界,那叫不可一世。不過遇到我們孫將軍他們就算是徹底玩完了,我們新38師是咱中國人的複仇之師,清一色的美式裝備,我們步兵也全都是湯姆遜衝鋒槍,手指一勾,子彈像撒豆子似的,日本人的三八大蓋哪兒行?但是,小日本也聰明著呢,在我們重走野人山的時候,他們在加拉蘇高地包圍了我們先遣部隊2營,仗著人多,等我們炮彈、子彈都打完,糧食沒了才他媽的全線大舉進攻。”孫大牛生動的講述著,到了得意之處,吐沫星子四濺。
  “那豈不很危險了?”師太急切的說道。
  孫大牛擺擺手道:“不打緊,美國人給我們空投了彈藥、罐頭、藥品和水,還有刮臉刀、睡袋、襯褲、香檳、手搖留聲機和唱片,都是英文的,咱也聽不懂,最可笑的是,美軍飛行員還幽默的投下來一麻袋光屁股的女人照片,搞的大家都沒心思打仗了……”說到這兒,他的臉上竟留露出如孩子般天真靦腆的笑容。
  “聽說孫將軍下令處決了日軍戰俘?”吳道明問道。
  “嗯,戰鬥結束後,師部的參謀軍官向孫將軍請示怎麽處理被俘獲的日本軍人,將軍厭惡地命令,‘這些狗*****!你去審一下,凡是到過中國的,一律就地槍斃,今後都照這樣辦。’米久留師團曾在中國燒殺奸掠,單南京一地就殺害了咱30多萬老百姓,每個人手上都沾有中國人的鮮血。因此,後來各部隊幹脆連審問也取消了,凡是抓到日本人,一律就地槍決,或者按照咱中國刑罰砍頭,以牙還牙,為老百姓報了仇。從這往後,新三十八師殺戒大開,至戰爭結束,沒有日本俘虜能活著逃過我們這支複仇之師的懲罰。”孫大牛慷慨激昂的說著,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金戈鐵馬的沙場上。
  “阿彌陀佛……戰爭太殘酷了。”師太在一旁喃喃道。
  這時,老漢孫大牛突然間驚覺起來,疑惑的說道:“你們是孫將軍的朋友?那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何五行坦誠相告道:“孫先生,不瞞你說,我們是從台灣來的。”
  “啊!”孫大牛禁不住驚呼起來,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你們是台灣特務?不,我是說,你們是……”
  何五行笑笑,道:“不要緊,我們就是來自台灣,前些日子,我在台中還見到了孫立人將軍,他一直惦念著廬江老家呢。”
  “還有他父親孫熙澤的墓地。”髯翁道長補充說道。
  “哦,”老漢提著的心落了地,緩緩說道,“軍長的弟弟前些年死了,他家的一百多間房子早都分給了村民,還剩下十來間做中學校,孫老爺子的墳被鏟平了,屍骨還在,我一直偷偷看著呢,你們回去可以要軍長放心好了,有我孫大牛在,我一定保護好他家的祖墳。”
  “孫老爺子的墳在哪兒?你帶我們去看一看,拍張照片帶回給將軍。”何五行勸誘道。
  孫大牛想了想,最後說道:“那好吧,你們跟我來。”
  老漢背起柴,沿著山路繞到了金牛山前。
  “諾,就是在這兒,原來有很大的石碑,但都被老百姓砸爛掉了。”孫大牛手指著山凹處的一塊平地說道。
  那裏正是吳道明先前推測的墳墓所在之地。
  事實證明了嶺南第一風水師,其道行確實要高出髯翁道長與何五行許多,此刻的髯翁道長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青。
  師太自豪的微笑著。
  何五行掏出一架蔡司單鏡頭反光相機,對好了光圈速度和焦距,一連拍了好幾張。
  “孫先生,我們準備將孫老爺子的遺骨帶回去台灣,43年了,將軍想將父親的遺骨安葬在他的身邊,以便設祀祭奠,早晚奉香,你可以幫我們麽?”何五行放下相機,試探著問道。
  “這個……”孫大牛猶豫了,麵對這樣一幫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他放心不下,於是囁嚅道,“這個,我不能答應你們,除非是將軍本人……”
  髯翁道長不耐煩的說道:“我們自己……”
  何五行伸手阻止了道長繼續說下去,他和顏悅色的對孫大牛說道:“孫先生,你是將軍的同族,又是中國遠征軍的士兵,我們不會讓你為難的,既然已經來到了金牛鎮,不妨到你的家裏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孫大牛見如此說,忙道:“方便,我是一個人過,有兩間破草房。”
  何五行使了個眼色,髯翁道長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不再說什麽,大家跟著孫大牛奔金牛山南麵的小村莊走去。

  河壩上,黃科長看見了這一行人走向了不遠的村莊,也沒有動地方,隻是用望遠鏡繼續觀察著。

  這是兩間破草房,孤零零的座落在小村莊的北頭,屋裏麵空空蕩蕩,一貧如洗,何五行眼光瞥見了立在土牆腳上的鋤頭和鐵鍁。
  “你的家人呢?”師太問孫大牛。
  “我是光棍一條,娶不上老婆,都因為成份是曆史反革命的緣故。”孫大牛歎息道。
  “你不是抗日的中國遠征軍人麽?”師太不解的接著問道。
  “那也是國民黨反動派的軍隊啊,所以抬不起頭來,這些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孫大牛一臉苦相的解釋道。
  “我燒點茶給你們喝。”孫大牛準備生火燒水。
  “不必了,孫先生,你是新38師的抗日軍人,我代表孫立人將軍發給你點慰問金,喏,你可以拿去,”何五行手裏麵拿著一疊約有兩三千塊的人民幣,說道,“不過你一定要同意我們開棺,取出孫熙澤的遺骨帶回台灣去交給將軍,這樣你看如何?”
  髯翁道長已經站在了孫大牛的身後。
  孫大牛看了看那一摞子鈔票,那可是一筆巨款,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軍長親自下令,誰也不能碰孫家的祖墳。”
  “真的不行?”何五行晃動著手裏的鈔票。
  “不行。”孫大牛語氣堅決,沒有餘地。
  何五行眼睛抬起,望著髯翁道長。
  髯翁道長明白,手起掌落,輕輕按在了孫大牛的天靈蓋上,發出“噗”的一聲響。
  吳道明和師太大吃一驚,想出手製止已經來不及了。
  孫大牛臉上流露出一種疑惑不解的神情,雙耳、雙眼以及鼻孔和嘴角都緩緩滲出血來……
  髯翁道長輕輕抽回手掌,孫大牛的屍身撲倒在灶坑前,睜著茫然的眼睛,呆望著眾人。
  “你這是幹什麽!”師太怒瞪雙目,直視髯翁道長。
  髯翁道長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道:“他妨礙了我們的計劃。”
  吳道明不滿的說道:“那也沒必要殺死他啊,點了穴道也就可以了嘛。”
  何五行嘿嘿道:“好了,人都已經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既然出了命案,我們需要馬上動手起墳開棺,今天必須得離開廬江。”
  吳道明搖搖頭,伸手合上了孫大牛的雙眼,站起來到師太的身旁,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胳膊,安慰著師妹。
  何五行抓起孫大牛的屍體放在了屋內的床上,然後拉過滿是油膩破舊露著棉絮的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髯翁道長和阿雄拿起鋤頭鐵鍁,頭裏前行,何五行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也快步出門。
  “師妹,走吧。”吳道明歎道。
  “道兄,這幫人心術不正,而且手段歹毒,我們還是離開吧。”師太憂心忡忡的說道。
  吳道明沉吟道:“嗯,到了江西見機行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們回來了,還帶著家夥,看起來要挖墓了。”黃科長坐在河壩上輕聲的說道。
  李中尉俯躺在科長的膝蓋上,頓時緊張了起來,說道:“我們怎麽辦?”一麵悄悄地將黃科長的小弟弟塞回到褲子裏,笨拙的拉上拉鏈。
  “不要起來,繼續監視他們。”黃科長大義凜然的說道。
  他調著望遠鏡焦距,疑惑著說道:“有點奇怪,剛才同他們一起回去村裏的那個老鄉呢?”
  望遠鏡裏,清楚的看到髯翁道長及其助手正在奮力的刨著土,何五行則警惕的四處張望著,隻有那個老年尼姑和香港來的吳道明遠遠的站在一株鬆樹下,似乎有些不太協調的樣子。

  “道兄,他們找到骨殖還要葬到太極陰暈裏,我們明後天可以返回婺源了吧?”師太一想到馬上就要返回家鄉,心裏麵不由得熱血湧動,過去的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她感覺還是婺源比其它地方都要好。
  吳道明點點頭,安慰道:“你想念無名庵了?我們這次可以偷偷去看看。”
  師太歎息道:“還有明月,也不知道她們怎麽樣了。”
  “明後天將骨殖葬下去以後,我陪你先去無名庵,再去鄱陽湖山穀,去看明月。”吳道明柔聲道。
  “有了!”那邊,髯翁道長發出一聲低呼。
  吳道明和師太趕忙走上前去觀看,但見一米多深的土坑中現出了暗褐色的棺材板子,四周還有凝固成塊狀的白石灰。
  “刨開它。”何五行吩咐道。
  阿雄用力一鋤下去,棺材的蓋板碎裂開來……
  “小心屍氣!”何五行喊了一聲,隨即從衣袋裏掏出一包藥粉,灑在了土坑裏,那是他特意配置的化屍粉,可以中和有毒的淺灰色甚至於黑色的屍氣,這是祝由巫術中的一種。
  待屍氣散盡,阿雄撬開了上麵的大部分棺材蓋板,看見了裏麵躺著一具呈暗黃色的骨架,半掩在了細細的土粉之中。
  何五行仰頭看了一下天空,說道:“趁著現在薄雲遮日,趕緊取出袋子斂骨,注意找找有什麽陪葬的物品。”
  阿雄帶上一雙白手套,縱身跳進了棺材裏,接過髯翁道長遞過來的一隻旅行背囊,開始向背囊裏麵斂骨。
  吳道明看著說道:“觀土細而堅硬,沒有絲毫潮濕滲水,龍腹脈氣集聚,是為大吉,隻可惜吉地而凶葬,來龍入首弱,應作突穴,脈沉而穴陰,宜深埋,此穴太淺,風涸燥剛,則力小圖大了,最後於將軍不利。”
  “吳先生說的不錯,也不知道當初請的什麽半吊子陰陽先生,害的將軍後半生落難。”何五行忿忿然道。
  “都已經斂好了,沒有發現有什麽隨葬的物品。”阿雄跳上坑來說道。
  “好,我們即刻離開廬江,縣招待所也不必回去了,直接趕往江西。”何五行滿意的說道。
  髯翁道長將鐵鍁朝坑中一拋,拍去身上的塵土,嘿嘿一笑道:“吳先生,下一步就看你了。”
  他們一行人離開了金牛山,一路向鎮上走去。

  黃科長和李中尉來到了土坑旁。
  “這就是他們千裏迢迢尋找的那座老墓,斂走了骨殖,究竟是要拿來做什麽呢?”黃科長沉思著說道。
  “是啊,幾十年前的骨頭又會有什麽用處?”李中尉更是百思不解。
  “總之,這裏麵肯定是有陰謀。”黃科長斷然道。

  寒生和劉今墨及老祖被警察從婺源縣中國銀行帶出來往縣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側的鋪子前麵站著一個人,遠遠的望見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於是他趕緊買好了東西,匆匆的返回到了巷子裏的一家小旅社。
  他進了房間後,輕輕把門帶上,說道:“師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見了寒生和劉今墨,還有……”
  “說嘛,怎麽吞吞吐吐的。”陽公不滿意的嘟囔著。
  “還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盤腿坐在床上的老陰婆,小聲說道。
  老陰婆聽聞眼睛一翻,陰陽怪氣的尖聲對陽公說道:“老祖?是你那個老相好的嗎?”
  陽公麵露尷尬之色,對錢老大說道:“他們在幹嘛?”
  “公安局的人把他們從銀行裏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當時見到的情況。
  “不行,七天時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還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來。”老陰婆雙腿一伸,從床上下了地。
  “師妹,此事頗有些蹊蹺,先別忙,你倆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虛實。”陽公心事重重的說道。
  兩個嬰兒身上縛住的繃帶已於昨晚解開了,乾老大還為他倆洗了澡,至於兩個孩子的身體狀況,看不出有什麽改善,那皺皮女嬰倒還能喝些牛奶,隻是沈才華躺在角落裏不吃不喝也不動,身體明顯的消瘦了下去,兩隻黑黑的瞳孔裏已經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陽公心中也是想要盡快的見到寒生,他對葬尺並無興趣,隻想問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應該怎樣調治。
  他走到了大街上,回頭望了望,然後閃身走進了郵電局。
  電話聽筒裏終於傳來了京城裏那個熟悉的聲音,陽公簡要而迅速的匯報了情況。
  “你是說今天劉今墨被抓進了婺源縣的公安局?”那人說道。
  “是的,我考慮在今天夜裏潛入公安局,殺死劉今墨。”陽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說道:“不,婺源縣的革委會主任黃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馬上去找到他,並負責保護他的安全,暫時你要聽從他的命令,明白了嗎?至於劉今墨,既然已經進了公安局,就沒有機會活著出去了,我會安排的。”
  電話聽筒裏“喀嚓”一聲掛斷了,響起了忙音。

  陽公打聽到了確實的消息後,便徑直來到了縣人民醫院住院部。
  病房內,黃乾穗正與孟祝祺交談著什麽,見到陽公推門進來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認出此人便是一個月前,自己送信去在小旅時見到的那個收信人,於是俯在姐夫耳邊說了幾句。
  黃乾穗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楊公的手,說道:“我是黃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們見過麵的,剛剛接到京城的電話,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裏,還有其他人麽?”
  陽公點點頭,說道:“我們一共三個人。”
  黃乾穗說道:“我們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荊院長來。”
  孟祝祺應聲出去了。
  “我在此地聽從您的吩咐,負責保護你的安全。”楊公說道。
  “具體的事情回家以後再說。”黃乾穗點頭道。
  門開了,荊太極走了進來,見到陽公大吃一驚道:“陽公師兄,你怎麽會在這兒?”
  陽公微微一笑,說道:“我和黃主任是舊相識,特意前來拜訪。”
  黃乾穗驚訝道:“你們認識?”
  荊太極口中道:“他是我的師兄。”心中卻想,舊相識?我才不信呢。
  黃乾穗對荊太極說道:“荊院長,我們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還繼續留院治療。”
  “好吧,手續我來辦。”荊太極答應道。
  陽公跟隨黃乾穗和孟祝祺來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陽公心中暗暗道好,住在這裏既隱秘又舒適。
  “黃主任,據說劉今墨與寒生他們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這回事麽?”陽公問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門懷疑他們在香港與台灣特務機關有接觸,正在審查之中。”黃乾穗眨眨眼睛說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陽公心裏想。

  陽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陰婆通報了情況,然後自己抱著皺皮女嬰,乾老大抄起沈才華,大家一起來到了黃宅。
  乾老大心道,這下好,進了虎穴了,前幾天自己和朱彪曾經夜探這所豪宅,自己偷到了點錢和糧票,而朱彪卻在這裏喪了命,既然來了,便隻好裝聾作啞。
  黃乾穗驚訝的看著兩個嬰兒,陽公介紹說皺皮女嬰是他的女兒,黃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陽公,又瞅瞅滿臉皺紋的女嬰,更加合不攏嘴了。
  “這個男嬰是南山村朱彪的兒子。”乾老大試探著說道,觀察著黃主任的反應。
  “朱彪?”黃乾穗與孟祝祺麵麵相覷,疑惑道,“朱彪沒有結過婚啊。”
  其實孟祝祺曾經在朱醫生家裏見過小才華,不過記不清楚了,大凡嬰兒長的都差不多,何況鬼嬰生長的速度遠遠的超出正常的嬰兒,現在看上去像是都已經有兩歲大小了。
  “千真萬確,而且我們還見過他的老婆了呢。”乾老大笑著進一步說道。
  “啊,他老婆?”黃乾穗望著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斷然的搖了搖頭。
  “叫沈菜花。”乾老大說道。
  孟祝祺聞言臉色驟變,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說沈菜花!”
  乾老大此人雖然非善良之輩,但關東人的豪爽勁兒還是有的,他覺得那朱彪盡管人不怎麽樣,但他在臨死之際表現的還像個男子漢,因此心中頗有惺惺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卻也解解氣。
  “不錯,那沈菜花皮膚白白淨淨,模樣俊俏,和朱彪兩個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的描繪道。
  孟祝祺緊張的望著黃乾穗,臉色脹成了紫紅色。
  黃乾穗目光警覺的盯著乾老大,緩緩說道:“你怎麽會認識朱彪的?”
  陽公此時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認識,沈菜花也見過的,不過她是一具蔭屍。”
  “蔭屍?”黃乾穗疑惑道。
  陽公解釋說道:“蔭屍就是心懷怨氣含冤而死,發生了屍變,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聽到“含冤而死”這幾個字,聯想到那天夜裏兩個民兵在朱彪家外麵被咬斷頸部的血腥場麵時,身上不由得哆嗦起來。
  “好了,這些迷信的東西就不要講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現在何處?”黃乾穗目光炯炯的問道。
  乾老大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師父還是在一個月以前於湘西天門客棧裏見到過的。”
  陽公點頭道:“嗯,他當時和寒生他們在一起,這個朱彪和黃主任有什麽過節麽?”
  “啊,沒什麽,我們先用晚飯吧,時候已經不早了。”黃乾穗岔開話頭說道。
  眾人來到了餐廳,已有人擺上了桌子,飯菜很是豐盛,還有一壇本地米酒。
  “黃主任,師兄師姐,小弟特意帶酒來為你們接風。”荊太極這時出現在餐廳門口,手裏拎著兩瓶貴州茅台酒。
  陽公與老陰婆自香港偷渡回來,帶著兩個嬰兒一連數日餐風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飽餐了一頓,他還不時的給皺皮女嬰喂了些肉汁。
  沈才華則被撂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癟癟的,望著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壓抑了很久的怨氣在逐漸的積聚起來。
  荊太極瞧見了沈才華,感到胯下異常的不自在,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心裏麵咬牙切齒的思忖著,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小魔頭。
  “師姐,什麽時候可以把他交給師弟來處置?”荊太極恨恨道。
  “別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陰婆尖聲說道。
  黃乾穗深沉的望著荊太極道:“荊院長是要……”
  荊太極簡單講述了沈才華毀壞自己命根之事,黃乾穗聽罷點點頭,原來荊太極也是同病相憐之人。
  “盡快處理掉,以絕後患。”他夾了塊五花肉丟進了嘴裏說道。
  沈才華兩隻布滿血絲、黑黑的瞳孔在靜悄悄地伸縮著,一股無形的戾氣籠罩了他的全身。
  “媽媽。”他口中輕輕的在呼喚著……


  第一百九十五章

  縣公安局標誌的麵包車一路朝著縣城方向疾駛,十多分鍾以後突然間一個刹車,停在了路邊上。
  那兩名民警驚訝的低頭望著自己手中握著的手槍,詫異的說道:“咦,出了什麽事情?幹嘛掏槍出來呢?”
  雷股長此刻驚魂稍定,立刻與另一名警察迅速的將槍繳了下來。
  “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竟然持槍威脅我?從現在起,你們被停職了,接受組織上的審查。”雷股長怒氣衝天的說道。
  兩名警察麵麵相覷,迷惑不解的說道:“我們怎麽了?”
  “繼續開車,回到縣局再說。”雷股長命令道。

  回到了縣局,雷股長氣呼呼的帶著那兩名被繳械的警察來到了分管政保的張局長辦公室。
  張局長仔細的聽完了雷股長的匯報,抬起頭來問那兩名垂頭喪氣民警道:“你們對這件事作如何解釋?”
  “我們的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感覺到那房子裏邪門得很,鬧鬼,而且還有鬼打牆……”兩個人語無倫次的說道。
  “哼,虧你們還是共產黨員,竟然迷信到了如此地步,從現在開始,你倆停職反省,並向局黨委寫出正式的書麵報告,槍支暫扣,去吧。”張局長嗬斥道。
  “局長,要不要再重新派人去搜查?”雷股長請示道。
  張局長晦澀的笑了笑,說道:“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朱寒生隻不過是個普通農民,你看他那個傻頭傻腦的樣子,能會是蔣特?台灣情報機關又不是豬腦,發展他一個赤腳醫生,能接觸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況且這麽大的一筆巨款,說是情報經費,誰相信,就一定是他媽的*****了。”
  雷股長沒有說話,上頭的事兒由上頭去搞定,自己才不操那份兒心呢,於是靜靜的聽候領導的下一步指示。
  張局長說道:“唯一可疑的是朱寒生哪兒來的這樣一筆巨款,把這一點搞清楚就什麽都會明白了,別急,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情還是等等縣委的指示,他們怎麽說,咱們就怎麽辦。”
  “是。”雷股長轉身出去了。
  嗯,這黃主任咬住朱寒生不知道有什麽用意?管他呢,那幾個人就在裏麵扔著去吧,我也要早點回去了,今晚縣政府禮堂放映內部片子《追捕》,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放映日本電影,據說內容是日本公安戰線上的事情,老婆孩子早都等好了一起去看呢,張局長悠悠的想著。

  夜幕時分,縣公安局後院看守所裏的民警將晚飯撂在了鐵門內,便陸續下班回家,大家都拿到了《追捕》的電影票,興高采烈的走了,隻剩下傳達室值班的兩名警察,和後院走廊裏那微弱的燈光。
  老祖看了看撂在鐵柵外麵的晚飯,每人無非就是一碗稀飯鍋巴糊糊和一條醃辣椒。
  “唉,沒有酒,想想天門山上的日子多好過啊。”老祖不住的歎息著。
  “寒生,吃點稀飯吧。”劉今墨將碗端過來說道,關進號子裏,手銬就已經解除了。
  寒生若有所思的說道:“劉先生,這事情似乎有些說不通,看來是有人要栽贓陷害我,那麽能是誰呢?”
  “能夠有能力做到這些,隻有黃乾穗。”劉今墨沉思道。
  “為什麽?”寒生自言自語說。
  “這樣,我出去打聽一下,這個破鐵籠子奈何不了我劉今墨的,噓,有人翻牆進來了。”劉今墨正說著,突然間警覺的豎起了手指。
  院子裏傳來了輕微的物體落地的聲音,須臾有腳步聲悄悄地來到了鐵柵前。
  “寒生。”昏暗的燈光下,出現了吳楚山人的身影。
  “山人叔叔!”寒生小聲驚呼道。
  “你們還好吧?今天公安局來南山村抄家了,我們這才知道出事了,我想這一定是黃乾穗和孟祝祺幹的。”吳楚山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他們為什麽這麽做?”寒生不解的說道。
  “嗯,我猜測還是因為孟紅兵移植豬蛋蛋的事情引發的吧。”吳楚山人道。
  “那個豬睾丸……”寒生臉一紅,麵色尷尬,但他已經顧不得自己,而是不放心的問道,“蘭兒還好麽?”
  “蘭兒還好,有王婆婆照顧著,你盡可放心。寒生啊,此事還不能和政府硬著對抗,你們今晚暫且先堅持一宿,我這就去打探一下情況,記住,以後千萬做事不要得罪那些有權有勢的小人了,你和蘭兒的人生,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吳楚山人心情似乎格外的沉重。
  寒生點點頭,說道:“山人叔叔,我明白,你回去照顧蘭兒吧,這裏有劉先生和老祖相陪,你告訴爹爹和蘭兒放心,不會有事的。另外陽公陰婆他倆今日有沒有回來南山村?”
  山人搖搖頭,說道:“還不曾,怎麽?”
  寒生憂心忡忡的說道:“今日已經是第八天了,老陰婆以沈才華來要挾換郭公葬尺,王婆婆在等著他們的到來,好解救倆孩子。那鬼嬰與老祖的女兒任督二脈相對互吸,交而陰陽互長,陰陽之海調和,但是任督之路乃人生死之途,七日後解開兩個嬰兒的繃帶時,需以內力加以引導過三關才行。”
  “哪三關?”老祖在身後急著說道。
  “人之三關,可生可死,上玉枕、中腎脊、下尾閭,氣過三關,方可骨藏髓、脈藏血、髓藏氣、腦藏精,氣血精髓,盡升泥丸。”寒生解釋道。
  “哎呀,那萬一沒人給孩子過這三關,會有危險麽?”老祖更加著急了。
  寒生搖搖頭,說道:“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二經陰陽壅塞,倍增其力,沈才華可能會更加嗜血成性,女嬰性情也可能相隨。”
  老祖急得在地上直打轉轉,口中說道:“這天殺的陽公老陰婆怎麽還沒回來呢?”
  寒生安慰道:“老祖,別急,還是有其他辦法可以補救解決的。”
  吳楚山人叮囑了寒生幾句,然後說道:“寒生我去了,相信我,事情一定會很快解決的。”
  吳楚山人悄悄退出,縱身躍上牆頭,一路奔黃家深宅而去。

  皺皮女嬰喂食了不少的牛奶,小腹逐漸的鼓脹了起來,陽公年逾古稀,竟然有了後代,自是對其愛不釋手,無奈七日已過,女嬰身上的皺皮仍不見好轉減少,心中不禁意興闌珊。
  老陰婆幸災樂禍的看著他,說道:“這丫頭像隻小獼猴,長大是絕對嫁不出去的。”
  “啪”的一聲,皺皮女嬰朝老陰婆催出一小口粘痰,落在了老陰婆麵前的湯碗裏,那痰的顏色青綠,飄浮在黃色的雞蛋甩袖湯上格外的紮眼。
  老陰婆大怒,口中罵道:“這個惡心的小怪物,竟然如此沒大沒小的。”
  皺皮女嬰譏諷的目光看著老陰婆,突然“哇”的一聲,喝到腹中的牛奶全部吐了出來,濺了一桌子。
  陽公頓顯尷尬,一時間手忙腳亂。
  黃乾穗瞧見眼裏,立時一陣反胃,食欲全無,於是對孟祝祺擺手說道:“祝祺,我看兩個嬰兒都困了,你先送他們回房休息。”
  孟祝祺應聲接過皺皮女嬰,抱在了懷裏,然後一手從凳子上抄起沈才華夾著出了餐廳,朝後院西廂客房走去,陽公被安排在那兒住,緊靠正房,以便保護黃乾穗。
  進來房間,沈才華被狠狠地拋在了床上。
  “好你個朱彪的兒子,看我如何來收拾你!”孟祝祺罵罵咧咧的不住口。
  這時,一道黑影翻過院牆落在了後院裏,聽到孟祝祺的叫罵聲音,便悄悄地摸了過來。
  沈才華怒目直視著孟祝祺,黑黑的瞳孔在極速收縮調著焦距,嘴裏伸出了小舌頭不住的舔著幹涸的嘴唇。
  就在孟祝祺彎腰放下皺皮女嬰的時候,饑餓難忍的沈才華驟然發難,“呼”的一下子從床上竄起,閃電般的咬住了孟祝祺的脖頸,利齒切入了頸動脈,溫熱的鮮血“吱吱”的吸進了沈才華的口中。
  孟祝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夜空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夜行的吳楚山人聞聽道聲不好,於是一個箭步閃身進了屋內,眼前的血腥景象令他大吃了一驚。
  孟祝祺站立在地上,麵孔茫然的微笑著,沈才華扒在他的身體左側肩頭,牙齒咬住了他的脖子,正在不顧一切的吸食孟祝祺的動脈鮮血,紅色的液體一滴滴沿著嘴角流下。而孟祝祺右側的脖子處,掛著皺皮女嬰,小手揪著孟祝祺的右耳朵,已經咬破了頸部的表皮,正在向深處噬啃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孟祝祺突如其來的慘呼聲傳到了餐廳內。
  “不好!”陽公大喝一聲,雙手一按,從椅子上一躍而起,飛躍過了餐桌,出門直撲向後院。
  西廂房內亮著燈,兩個嬰兒正惡狠狠的扒在孟祝祺身上吸血,迎麵便是沈才華,扭動著白白的小屁股,竭盡全力的在拉扯噬咬著孟祝祺的脖子。
  陽公不及多想,張口“嗡”的淩空啐出一口粘痰,帶著呼嘯聲直奔沈才華的後心而去……
  陽公奉命保護黃乾穗,甫到便陡生差錯,實在是太沒麵子了,所以一出手便使足了十成功力。
  不好!吳楚山人暗道一聲,單聽這暗器銳利的破空之聲便已知其力道非同小可,沈才華若是被擊中則必死無疑,此刻為救嬰兒已不容多想,刹那間縱身躍起,擋在了沈才華的麵前,同時一把向暗器抓去……
  不料陽公的獨門痰功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吳楚山人竟然一手抓了個空,那口粘痰已然擊中了山人的心口。
  “啊……”吳楚山人但覺喉頭一甜,一股熱血噴出,在燈光下畫出一道粉紅色的血霧。
  山人此刻顧不得多想,忙伸手拽下沈才華,另一隻手抱住皺皮女嬰,雙腳蹬地,身子飛起,“嘩啦”聲響處,已然倒撞著飛出了窗戶……
  “嗖嗖”兩道銀光射出,直奔吳楚山人,那是荊太極彈出的兩枚硬幣。
  山人身子在半空之中無法避閃,無奈隻能摟緊兩個嬰孩兒,而自己的後背生生的接下了那兩枚金錢鏢,頓時半邊身體酥麻,好個吳楚山人,胸中硬是憋住了一股真氣,滾落到了牆角,然後竭盡全力飛身縱過牆頭,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落荒而去。
  院牆裏,黃乾穗急切的衝進了廂房內,那小舅子孟祝祺渾身已如同血葫蘆般,身子搖晃了幾下,然隨即轟然倒下,摔在了水泥地麵上。
  荊太極緊忙以手探去,孟祝祺已然氣絕。
  “孟主任死了。”他說道。
  黃乾穗驚嚇之中,身子顫抖不已,口中囁嚅著說道:“是,是誰?那個凶手……”
  “是吳楚山人。”荊太極剛才一眼就已經認出了。
  陽公告訴老陰婆保護黃乾穗,然後自己飛身上牆,辨明了吳楚山人逃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吳楚山人懷抱著兩個嬰兒,憑著胸腔裏憋著的一口真氣,一路疾奔。
  他受的傷的確不輕,陽公的那一口痰打在了他的鳩尾死穴上,此穴位於臍上七寸,劍突下半寸,屬任脈之死穴,擊中後衝擊著山人腹壁動、靜脈以及肝膽,震動心髒,極易血滯而亡。而荊太極的兩枚金錢鏢則射中後背腰的厥陰俞和命門要穴,第四胸椎棘突下旁的厥陰俞屬足太陽膀胱經,衝擊心、肺,破氣機,而第二腰椎與第三腰椎棘突之間的命門,更是督脈死穴。吳楚山人先是鳩尾受到重創,然後厥陰俞和命門複又中招,若不是一口真氣提著,恐怕早已昏厥了。
  吳楚山人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已經太遲了,他完全料想不到黃乾穗的家裏竟然會埋伏著陽公這樣絕頂的江湖高手,那個荊太極充其量與自己不相上下,但自己已經受傷在先,那兩鏢卻是無論如何躲不過去了,唉,一心為救沈才華,看來此番竟會丟了自己的命,若是有時間即刻打坐運氣調理,或許還不至於喪命,可是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山人飽經風霜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苦笑。
  身後麵追來的腳步聲越加迫近了,而此刻自己的雙腿卻越來越沉重遲緩了,腦中陣陣眩暈襲來,他咬牙堅持著蹣跚前行,最後一個踉蹌,摔倒在了馬路上,眼中影影綽綽的看見前方走來一幫人。
  他掙紮著將兩個嬰兒護在懷裏,雙眼朦朧的望著那個逐漸近前來的似曾相識的人,緊跟在那人身後的是一位白發老尼……
  “吳楚山人?”吳道明俯下身來輕輕的說道。
  吳楚山人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艱難的說道:“老吳,把孩子交給寒生……”
  師太伸出手來,將兩個嬰兒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腳步聲停在了兩丈開外的地方,陽公麵無表情、冷冷的說道:“哼,原來是吳道明啊,看在你師父的麵上,把倆個孩子交給我,今天老衲便不與你為難。”
  吳道明平靜的說道:“陽公,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咄咄逼人呢?”
  “笑話,我來要回我的女兒,你難道還要橫加阻攔麽?”陽公嘿嘿道。
  吳道明愣了一下,是啊,這個皺皮女嬰是陽公的孩子,我沒有理由不給他……
  “交給老祖……她的媽媽和寒生在一起……”吳楚山人真氣已開始渙散,沿著嘴角流出血沫來。
  師太朗聲說道:“對,孩子要送到她的媽媽手裏,絕不能給你。”
  陽公勃然大怒,長長的陰笑了一聲,喉嚨裏運動著一塊巨大的粘痰,突然間張開巨口,“嗡”的一聲射出口腔,如電閃般直奔吳道明麵門而去……
  吳道明大駭,未曾想那陽公說來就來,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念白素貞與古仙上一輩之間的淵源,急切之下忙擺頭閃避,鼻孔中已然聞到一股腥臭之氣,頭腦中的反應立刻遲緩了半拍,眼瞅著臉頰就會挨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月光下,髯翁道長早已挺身而出,搶步到了吳道明身旁,伸“陽”手抓向那一塊水汪汪的暗器。
  髯翁道長深知太極陰暈還未找到,此刻吳道明豈容有失?於是早已戒備,並在關鍵的時候赫然出手。他有一種極怪異的武功“日月手”,左“日”手,右“月”手,一陽一陰,陽熱陰寒,且任督二脈分馭左右,著實是深不可測,在台灣及東南亞等地從未逢敵手,那些年大陸閉關鎖國,故中原江湖上並不知世上有此武功。
  “噝……”的一聲響,髯翁道長的陽手已然將高速飛行的暗器牢牢的抓在了手裏,隨即掌心裏冒出一股水蒸氣,惡臭撲鼻而至。
  “阿嚏……”髯翁道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腦中竟然有些眩暈,“有毒!”他叫了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助手阿雄悄無聲息的從陽公身側撲了上來,手持一隻袖珍黑色塑膠手電筒,陽公瞥見其身形動作,輕蔑的白了他一眼,根本沒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陽公這一瞄當中,阿雄已經撳下了開關,“劈”的一聲響,手電筒突然間閃現出一道眩目灼眼的亮光,這是CIA特工專用的眩光手電筒。
  陽公頓覺眼睛一花,視網膜瞬間受到強大的刺激而短暫失明,這下子陽公當真是唬了一跳,心道不好,今天可是遇上強敵了,起先那個山羊胡子老者竟然赤手空拳的一把將自己的一大塊痰抓了去,這個青年更是使用了匪夷所思的暗器,自己兩眼什麽都看不見了,媽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保命要緊。想到此,陽公雙腿用力,一連幾個後躍,跳出了圈外,然後二話不說,憑著記憶中的來路逃跑了。
  阻斷視神經的眩光隻能片刻起作用,一會兒就會恢複正常的,以陽公的武功,髯翁道長和阿雄確實沒有把握能贏,況且出手的目的是保護吳道明,沒有了他,孫熙澤的遺骨將無法葬入太極陰暈,至於陽公這人,本身也不搭界,所以二人均沒有去追擊。
  “多謝兩位援手。”吳道明拱手道。
  師太方才懷抱著兩個嬰兒,根本來不及相助,此刻也對髯翁道長及其助手阿雄平添了幾分好感。
  “吳楚山人,你怎麽樣了?”吳道明低下頭來再瞧躺在地上的山人,卻發現其真氣渙散,已經失去了知覺。
  “道兄,他傷的很重,得馬上找到寒生救治才行。”師太探視後說道。
  “嗯,”吳道明點點頭,說道,“師妹,你抱著孩子,我背起山人,一路去南山村找寒生。”
  何五行走過來咳嗽了一聲,說道:“吳先生,我們時間不多……”
  吳道明回答道:“我知道,那太極陰暈就在南山村,正是一路,吳楚山人又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丟下他。”
  說罷,吳道明背負起吳楚山人,師太一手抱著一個嬰兒,邁開大步朝南山村走去,何五行等人匆匆跟在了後麵。

  遠處,黃科長、李中尉和那兩個廣州潛伏特工悄悄的一路尾隨著。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清冷的月光下,遠遠的望見髯翁道長一行人在山間小路上疾行。
  黃科長一麵手持望遠鏡觀察著,一麵告誡大家小心跟蹤,前麵那夥人都是身懷武功之人,耳目機警,看他們如此匆忙夜行,今晚看來是要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這架袖珍望遠鏡是普通和紅外兩用的,夜間撥動開關,便成為了一架被動式夜視儀,通過讀取目標身上散發出來的紅外熱能而還原成圖像,鏡頭裏呈綠熒熒的,勉強可以看得清目標的大體動作。
  “科長,方才在縣城裏的打鬥,對方不知道是哪條道上的人?”李中尉說道。
  黃科長思索著說道:“也許是個人恩怨吧,那個嶺南吳道明背起了那個受傷的人,還有那兩個嬰兒一路同行,眼下還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今晚或許有可能陡生變數,大家都把武器檢查一下,子彈上膛,有備無患。”
  廣州站的林、羅兩名潛伏特工各自掏出手槍,將子彈推上了膛。
  “科長,你在擔心麽?”李中尉柔和的目光。
  “是有一點不祥的預感。”黃科長憂心忡忡的說道,他想起來,髯翁的助手使用的是CIA美國中央情報局特工專用的眩光手電,上次就是他擺弄那個收音機而發現了竊聽裝置,此人反偵察能力高超,很不容易對付呢。
  “什麽預感?”李中尉擔心道。
  黃科長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亥時末,吳道明等人已經來到了南山村寒生家的那所莊院門口。
  “何先生,你們到那邊山坡處等我,吳某安頓好山人和兩個嬰兒後,即刻前來與你們會和,此去太極陰暈隻需半個小時的路程了。”吳道明說道。
  何五行點點頭同髯翁道長及阿雄朝山坡那邊走去,隱匿在了黑暗中。
  “咚咚咚。”吳道明用力的敲起了大門。
  “汪汪。”院子裏傳來了笨笨警覺的叫聲。
  大門打開了,朱醫生和蘭兒都還沒睡,心中惦記著吳楚山人和寒生,正在客廳裏說話。
  “吳道明!山人怎麽了?”朱醫生驚愕道。
  “爹爹!”蘭兒尖聲驚叫了起來。
  吳道明滿頭大汗的背著吳楚山人,師太懷抱著兩個嬰兒匆匆的走進了院子裏。
  “山人受了重傷,快叫寒生出來。”吳道明嘶啞著說道。
  “寒生不在家呀,被縣裏公安抓去了,你把山人先背到屋裏,讓我看看。”朱醫生歎息道。
  吳楚山人靜靜的躺在了床上,荷香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丈夫飽經滄桑的麵龐,淚水撲簌簌的流下。
  “山人傷的實在是太重了,脈促而無力,氣虛將脫之象,脈結而緩,代脈間歇,髒氣衰微,已是木僵之人矣。”朱醫生輕輕道,麵現痛苦之色。
  “‘木僵之人’是什麽?”吳道明不解道。
  “‘木僵人’就是西醫說的植物人,中原醫學也稱之為‘活死人’。”門口有人回答道,王婆婆和明月走了進來。
  “師娘。”吳道明恭恭敬敬的說道。
  “嗯,讓我看看,山人的頭部有受傷麽?”王婆婆說著俯下身來檢查山人的傷勢。
  吳楚山人的頭部並未發現受創,反而在前胸衣襟上發現了一塊破洞,解開後遂見膻中穴之下,肚臍眼兒上麵七寸處有一大塊淤血,並且隱約散發著一股臭鹹魚的味道。
  “咦,鳩尾乃任脈之死穴,直接撼肝膽、動心髒,極易破氣機血滯而亡,但此刻卻影響到腦部而成木僵,婆婆卻不知為何?這一定是我那逆徒陽公幹的。”王婆婆皺著眉頭說道。
  “婆婆,你怎麽知道是陽公做的?”朱醫生疑問道。
  “陽公自己練就了一邪門‘痰功’,其痰劇毒無比,惡心之極,一聞這臭味兒就知道了,普天下再無第二個人懂得這等下三濫武功。”王婆婆說道。
  “是陽公一直在追殺著山人,被我們路遇而救下來的,他的後背也受了傷。”吳道明解釋說道。
  朱醫生將吳楚山人翻過身來,果然在後背和腰間發現了兩塊瘀斑。
  “嗯,厥陰俞和命門穴,足太陽膀胱經,這是中了金錢鏢的痕跡,力道不小,觀其旋轉方位像是祝由彈指,莫非是荊太極?”王婆婆自言自語道。
  “你是說荊院長?”朱醫生恍然大悟,隨即說道,“前半個多月,荊院長來到我家打聽寒生下落,後來可能給我們下了毒,我們家所有人都喪失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王婆婆心中罵道,祝由散,荊太極這個逆徒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婆婆,求你救救我爹爹。”蘭兒滿臉淚痕的央求道。
  王婆婆歎了口氣道:“木僵之人,婆婆怕是無能為力,這天下恐怕是隻有寒生《青囊經》上的醫術能夠救他了。”

  屋內一隅,明月和師太一人懷抱著一個嬰兒交談甚歡,她向師父述說了自己準備跟隨婆婆前往鄱陽湖山穀居住,潛心修習祝由十八式的事情。
  “明月,人生如夢,轉瞬即逝,你一定要靜下心來,拋開兒女私情,好好的跟隨婆婆學藝,師父以後會去看你的。”師太說道,
  “師父,你們怎麽也從香港回來了?”明月問道。
  師太望了望吳道明,道:“說來話長了。”
  吳道明此刻正對朱醫生說著話:“朱醫生,我和師妹馬上就得走,吳楚山人臨昏迷之前交代我,要我把沈才華和陽公的女兒帶給寒生,尤其囑咐皺皮女嬰交還給老祖,兩個孩子我們就放在這裏了,請你們代為轉交吧。”
  “這麽急?深更半夜就走?”朱醫生詫異的問道。
  吳道明心下猶豫,自己似乎有著一種預感,近幾天恐怕會出事兒,仿佛危險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朱醫生,我想讓師妹留在這裏休息,天明我就會趕回來的。”吳道明拉過師太的手,誠懇的對朱醫生說道。
  師太搖了搖頭,明亮的眼睛望著吳道明,緩緩說道:“道兄,小妹絕不會離開你。”
  朱醫生聽著他倆話中有話,於是問道:“吳先生,到底出了什麽事?”
  吳道明搖搖頭,道:“吳某答應過人家,所以請原諒我實在不便坦言。”
  朱醫生點點頭,說道:“好吧,師太若願意,在舍下住多久都沒有問題。”
  吳道明突然想起來問道:“朱彪現在怎樣了?”
  “唉,死了。”朱醫生歎道,遂將朱彪回來報仇傷重不治,自己與吳楚山人將朱彪和沈菜花一同葬入了太極陰暈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太極陰暈?”吳道明愣了一下,心道,這下可熱鬧了,太極陰暈擁擠不堪呢,隨即問道,“朱彪夫婦葬在哪一側,有無碰到黃老爺子?”
  “葬在西側,山人說讓他們下輩子去西天團聚。”朱醫生苦笑道。
  吳道明點點頭,拱手說道:“吳某事急,這就先告辭了。”
  師太一往情深的拉著吳道明的手,然後也向王婆婆、明月和朱醫生家人告別,執意跟著道兄而去。
  朱醫生等人送至大門口,眼看著他倆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明月輕聲說道:“師父,這麽晚他們還上山去?”
  王婆婆淡淡歎息著:“你師太師父兩人一定是有必須要去的理由,外人也不好多問。”
  朱醫生關上大門,說道:“以吳先生的江湖閱曆和他兩人的上乘武功,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回到了房間裏,蘭兒緊握著父親的手,輕聲啜泣,那荷香則輕撫著吳楚山人的臉頰,呆呆的望著他,淚痕猶在。
  “我天亮以後就去縣裏找寒生。”朱醫生安慰她娘倆道。
  “不,朱醫生,你在家裏照顧他們吧,這事都怪婆婆晚了一步,若是早一點清理門戶,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唉,我天明便往縣裏走一趟,明月你也隨師父一同去吧。”王婆婆歎道。
  “我帶你們去。”蘭兒站起身來,擦著眼淚堅決的說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贛北冬天的夜晚涼氣襲人,月亮仿佛也披上了件薄紗,月色淡淡的,有點淒涼傷感的味兒,遠處黝黑寂靜的深山裏偶爾傳來一兩聲貓科動物孤獨的嚎叫,毛竹林裏的烏鴉從窩裏麵探出頭來,望了眼深夜穿行在林中的這幾名不速之客,又索然無味的縮回了頭。
  吳道明和師太牽著手默默的走在頭裏,領著何五行等人步出了竹林,來到了靈穀洞口。
  “師妹,還記得麽?你我在這山洞地下深處……”吳道明柔聲說著,臉上微微發熱,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師太的手。
  “當然記得,道兄,你讓小妹初識做了女人,自此小妹將與你共度此生,攜老江湖,‘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師太一往情深的目光望著道兄款款而語,她本自幼入庵數十年,長伴青燈古佛,俗世間的人情道理所知甚少,因此說起話來隨心所欲,毫無禁忌隱晦之處。
  髯翁道長走在他倆的身後,師太的楚楚軟語飛進了耳朵裏,不由得臉皮一陣發燒,遂心裏麵暗自罵道,這對離經叛道的狗男女,簡直肉麻之極,等事情結束之後,自己一定親手結果了他們,以正出家之人清譽。
  “到了,這就是千百年來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太極陰暈。”吳道明站在灌木叢中,手指著地下說道。
  月色下,那五色土環清晰可辨,分成內外白青黑紅黃五個圓圓的色圈,微微反射著淡淡的光暈,神秘而詭異。
  吳道明心中暗道,太極陰暈果然非同尋常,挖散掉的土暈竟然會自動彌合,磁力重組五色土環,仿佛從未有人破土動過似的,可見地氣之盛。
  何五行呆呆的望著,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土暈,熱淚盈眶,口中不住的喃喃說道:“實乃天地大自然之靈氣,陰陽五行之造化啊。”
  “這就是太極陰暈?”髯翁道長亦是激動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錯,這就是600年前劉伯溫發現的太極陰暈,原想以此來推翻朱元璋的暴政,但後來憐憫天下蒼生,不願再起兵戈而作罷。”吳道明感慨道。
  “嗯,吳先生,你是嶺南第一風水師,你認為孫立人將軍父親的骨殖如何葬下才能求得速發呢?”何五行站起身來,虛心的請教道,自從廬江一行,他對吳道明的風水之術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
  吳道明沉吟道:“骨殖不同於肉體葬,更與活葬發的時間相去甚遠,當年朱元璋生葬其母,所發也需時十年,孫將軍的年齡業已不小,恐怕……”
  何五行正色道:“吳先生,務求將軍在世期間得此太極陰暈的庇佑,早日冤案得伸,重新官複原職,並非想一定要黃袍加身,這是盧太官先生和整個中國遠征軍10萬將士的願望。”
  “嗯,既如此,倒也是不難,”吳道明的腦筋飛快的轉動著,主意已經有了,他說道,“請告訴我將軍目前所軟禁的具體位置。”
  “台中市。”何五行回答道。
  “你知道方位經緯度大約是多少?”吳道明問道。
  何五行想了想,說道:“東經120度左右,北緯24度上下。”
  “好,婺源是東經117度多,北緯大約在29度左右,此太極陰暈可以比照縣城的經緯位置,那麽孫將軍位於此間東南方向的巽位,為求得盡早速發,當可葬入太極陰暈圈內巽方,諾,就是這裏了。”吳道明大致計算了一下方位,手指著陰暈東南方僅靠五色內圈的位置說道。
  髯翁道長點點頭,道:“吳先生所說絲毫不差,易經道,‘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別小看這一丈方圓的太極陰暈,其中蘊含了整個大千世界的信息量呢,葬於東南巽方,就等於指示給了一個太極陰暈集中發送能量的方向,從時間上來講,對身在東南方向台灣的將軍乃最為有利。”
  何五行陰笑著對吳道明說道:“吳先生,還有什麽要說的麽?我一定會重重的感謝你的。”
  吳道明此刻突然感覺到何五行的身上流露出來一絲殺氣。

  慘淡的月光散落在靈穀洞前麵,洞內漆黑的陰影處,黃科長手持著那隻遠距離筆形定向麥克風,對著灌木叢的方向,盡管超出了探測的理論有效距離,但是由於山裏夜深人靜,何五行等人的交談聲仍舊可以從耳機中清晰的聽到。
  “哦,原來他們是陰謀要孫立人東山再起呀……”黃科長驚訝的說出聲來。
  “如何東山再起?”李中尉不解的問道。
  黃科長壓低聲音說道:“這裏是一處什麽太極龍穴,先人的骨殖葬下去可以借助風水之力改變後人的運勢,讓孫立人官複原職。哼,蔣公剛剛去世,這幫人便陰謀複辟了,真是賊心不死呢。”
  “孫立人若是重新當回陸軍總司令,對經國總統可是非常的不利,不過這種風水上的東西恐怕當不得真吧?”李中尉小聲的推測著說道。
  “那是自然,髯翁道長離開台北到香港,秘密會晤了原中國遠征軍的盧太官,然後冒著風險潛進大陸,此事我們回去總要麵對上峰有所交代才是。”黃科長沉吟道。
  “那我們怎麽辦?”李中尉問道。
  黃科長笑了笑,說道:“等他們埋好孫熙澤的骨殖走了以後,我們再去把它起出來就是了。”
  “好哇,我們將那骨頭拎回台北,撂倒局長的辦公桌上,我想看看老板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李中尉邊說著,一麵輕輕的笑將起來。
  “不好!好像出事了……”黃科長突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作聲。

  何五行嘿嘿笑著,從阿雄的背囊中取出一把仿軍用小戰鍬,這是在廬江縣城裏順便買的,他朝手心裏吐了口吐沫,搓了搓便在吳道明指定的東南方向巽位挖掘起來。
  “若是隻求官複原職,淺埋即可。”吳道明說道。
  何五行也是身懷武功之人,小戰鍬揮舞如風,片刻之間,已然挖好一道半米來深的溝槽。
  “吳先生,你看如何?”何五行站起身來問道。
  “可以了,請按顱骨、胸腔、最後四肢的順序在坑內排好,麵朝東南方向。”吳道明吩咐道。
  “可否請吳先生出手,這方麵你是行家。”何五行誠懇的說道,同時喘著粗氣,疲憊的遞過旅行袋。
  “好吧,孫將軍是中華民族的功臣,吳某願意親自動手。”吳道明拉了一下師太的手,使了個眼色,要她注意戒備提防著,然後自己蹲在坑裏,從袋子中逐一將孫熙澤的顱骨和其它骨殖熟練的排列起來。
  阿雄暗自掏出眩光手電握在手裏,站在師太的身旁,而髯翁道長則立於吳道明的一側,準備隨時出手。
  世間有諸多事情,往往都是惡人得勢,好人吃虧,蓋因善良之人不懂得算計別人,而壞人卻時刻處心竭慮的伺機下手,令人防不勝防。
  吳道明江湖經驗本是不弱,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何五行竟會在將軍先人的骨殖上動了手腳……一股無色無嗅的“祝由噬經散”沾到了他的手上,沿著拇指的少商、食指的商陽、中指的中衝、無名指的關衝和小指的少衝穴侵入,待到吳道明全部排好了骨殖,欲起之時,卻竟然站不起身來!而且手三陽和手三陰六條經絡則已經完全閉塞阻斷了……直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已然遭到了暗算。
  髯翁道長此刻突然間發難,右月手閃電般悄無聲息的按在了吳道明頭頂督脈百會穴上,同時五指分別扣住了頭竅陰、天衝、腦戶與四神聰諸要穴。
  師太亦是毫無城府之人,原本對髯翁道長一行並無好感,但是見道長出手攔截陽公暗器,相助吳道明,憑生些許好感,於是也放鬆了警惕,所以當她發現髯翁道長的手掌按在了道兄的頭上時,她竟沒有瞬間的意識到那是一記殺手……
  吳道明原一直處處加以提防著,但總有僥幸,認為自己與周警司聯手當可無虞,故有此次鬆懈大意,然而隻消一次疏忽便足以致命了。
  鮮血自吳道明的雙目、耳朵眼兒、鼻孔和嘴巴裏滲出來……
  那髯翁道長本是台灣內家頂尖高手,再加上何五行的“祝由噬經散”毀去了吳道明的六條經脈,自己這一掌月手按下滿以為吳道明定會一招斃命,但卻沒有料到,這吳道明雖然並非江湖成名高手,但其任督二脈曾被寒生誤憋而打通過,隻是從未合理加以吐納練功過。值此生死存亡之際,他那任督二脈先天真氣被擠壓融合在了一起,陰陽貫通,水火既濟,但見他在月手的重壓之下,雖然已經七竅流血,但並未立時斃命。髯翁道長大吃一驚,隨即將左日手拍下,重複按在月手背上,此番陰陽日月重手可是非同小可,他認為江湖上罕有人能夠頂得住。
  吳道明在如此重手扣穴壓頂下,竟然仍緩緩的站起身來……
  起初的瞬間驚愕呆住的師太,隨即反應了過來,悲憤的怒叱一聲,身形甫動撲向了道兄,同時凝聚全身功力的陰掌拍向了髯翁道長……
  髯翁道長大吃一驚,側麵飄來的掌風擠壓著空氣令其窒息,這時他才明白,原來師太才是真正的高手,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而且自己的左右日月手都壓在了吳道明的頭頂上,想要撤回抵擋都已經來不及了。
  何五行此刻更是緊張萬分,起先根本沒把師太當回事兒,認為其即使有武功也不過平平,但此時一見師太躍起出手的架勢,方知道今天遇上江湖頂尖的高手了。
  阿雄本是CIA的徒手格鬥專家,自忖身手敏捷,反應速度極快,曾平了中情局0.11秒的記錄,僅次於華裔截拳道拳師李小龍的0.1秒,但此刻卻反應不及了,當他撳亮眩光手電時,師太的一記陰掌已經結結實實的擊在了髯翁道長的後心。
  “哇”的一聲,髯翁道長張口噴出一股鮮血,與此同時,強烈的高壓白色眩光直接照射在了師太雙眼的視網膜上,師太閉眼不及,頓時覺得眼前俱是耀眼的金色斑點,瞬間暫時失明了。
  阿雄一招得手,刹那間自高腰皮鞋處拔出了一把鋒利的烏鋼小匕首,以極快的速度斜著朝師太心髒刺了過去。
  吳道明感覺頭頂上力道一鬆,滲血的眼睛餘光裏瞥見那把匕首黑影一閃,知道不好,竭盡全力一聲暴喝,震開了百會穴上的陰陽日月手,身子自坑下一躍竄起,淩空迎向師太,橫擋在了她的胸前。
  “噗”的一聲輕微的悶響,阿雄手持的烏鋼匕首剛巧刺入了吳道明的後心皮肉處,隨即撳動匕首把上的彈簧機關,“哧”的一下,匕首突然間暴漲,竟然長出了一尺,穿透了吳道明的左心室……
  吳道明睜著流血的眼睛,呆滯的望著師太,在空中緊緊的抱住了她,“師妹,我害了你……”他口中喃喃說出來最後的一句話。
  沉寂,片刻死一般的沉寂……
  “啊……”師太懷中擁抱著吳道明,她雖然眼睛已不能視物,但感覺到了她的道兄已然氣絕身亡,師太頭上的所有的銀發根根豎起,在真氣的催動下顫抖著,發出了噝噝的嘯聲。
  何五行兩股戰戰,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了,他見事不妙,索性身子一軟順勢躺倒在了地上。阿雄也知道此刻乃千鈞一發之際,容不得半點遲疑,於是手臂一挺,身子撲上,那鋒利的匕首穿過吳道明的胸膛,又刺入了師太的心髒……
  “嘭”的一聲脆響,師太的銀發絲齊根而斷,向四麵八方疾射而出。
  阿雄的臉上插滿了如鋼針般的銀色發絲,兩隻眼睛也已經被瞬間刺爆,黑色的液體飛濺出來,數根發絲穿入顱內,紮爛了他的大腦組織,阿雄怪叫一聲,登時斃命。
  髯翁道長也未能幸免,發絲如雨,洞穿其腦殼,月光下,就像長滿了白毫的刺蝟,他的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土坑的邊上。
  師太此刻懷抱著道兄,雙腿一軟,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口中輕輕的歎道:“道兄,小妹從未後悔過……”然後氣息漸弱,最終停止了呼吸。
  月色慘淡,許久,何五行才悄悄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哈哈哈……”何五行頭發散亂著仰天長笑。
  月色蒼白,夜空中飄浮著一股潮濕的血腥氣,他望著地上的四具屍體,若有所思的喃喃說道:“結局不錯,統統的閉上了嘴巴,將軍的秘密保住了。”
  何五行開始動手掩埋將軍父親的遺骨,一鍬鍬的五色土蓋在了骨殖上,須臾,土坑就已填平了。
  何五行站上去用腳踩了踩,然後刮平了地上的痕跡,滿意的自言自語道:“這些屍體要處理掉,否則引起當地老表和政府的注意就麻煩了。”他抬頭四處望了望,一眼瞥見了近在咫尺的靈古洞。

  洞內的陰影裏,黃科長方才自耳機中聽到了一場時間很短暫的打鬥,之後又迅速的恢複了平靜。
  “剛剛發生了一場火拚,好像隻剩下了一個活著的人。”黃科長一麵聽著一麵輕聲說道。
  “誰?”李中尉緊張的問。
  “何五行,隻有他還活著,現在朝這邊過來了。”黃科長做了個手勢,大家悄悄地向後退入了洞內更黑暗的深處。

  月光下,何五行抱著髯翁道長的屍體一步步的朝靈古洞走來,並輕輕的將屍首丟在了洞口內的陰影裏,然後走回去繼續搬運。
  最後抱進來的是師太的屍體,他將其與吳道明的屍身放在了一起,想了想,又俯下身來,拽過吳道明的雙手抱緊了師太,嘴裏喘著粗氣說道:“唉,還是讓你們生死相擁的在一起吧,你們也別怪我何五行,將軍重新出山之日,我一定給你們上柱香。”
  “還妄想孫立人複出麽,別做夢了。”黑暗的石洞深處傳來了冷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何五行大驚失色,戰戰兢兢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口中哆哆嗦嗦的囁嚅道:“是……誰?”
  洞內的石頭地麵上響起了腳步聲,幾個黑影漸漸的走近了,慘淡的月光下,何五行看清了來人,他們手裏都握著槍。
  “你們是什麽人?”何五行驚恐的說道。
  “山竹營區。”黃科長微笑著說道。
  “啊,你們是軍情局的人!”何五行驚愕之極。
  “軍情局四處少校黃漢輝。”黃科長得意的說道。
  “原來在香港一直監視我們的是軍情局?”何五行知道這此的計劃是完全失敗了。
  黃科長說道:“何五行,自從髯翁道長從台北一起飛,我們就盯上了,而且還有幸與你們一同遊覽了孫立人的老家廬江。”
  “你們想怎麽樣?”何五行自知難逃厄運,反而平靜了下來。
  “帶上孫熙澤的遺骨,我們局座想跟你聊聊,說不定經國總統還會親自接見你呢。”黃科長不無得意地說道。
  “唉,殺死了人,還想著走麽?”一聲長長的歎息在山林間清晰的回蕩著。
  眾人吃了一驚,抬眼尋去,靈古洞外,慘淡的月光下,站著一個老婆婆……
  “你是什麽人?”黃科長警惕的開口問道。
  老婆婆歎息道:“唉,來晚了一步,古仙的徒弟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將來黃泉之下得遇故人,老嫗真的是無地自容了。”
  “客家聖母?”何五行認出了王婆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大聲叫道,“聖母婆婆,你是我的師姑啊,快救救你的師侄兒吧。”
  黃科長吃了一驚,夜半三更,荒山野嶺,突然冒出來個老太婆,而且與何五行相識,有可能還是身懷上乘武功之人,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王婆婆抬頭望了望夜空,月色蒼白而暗紅,天邊上湧現出了大片的烏雲,黑壓壓的飄移過來,要變天了。
  “你想怎樣?”黃科長搖晃著手槍說道。
  “你們自裁了吧。”王婆婆雙手交叉在胸前,麵無表情的說道,話語冰冷徹骨,
  “你說什麽!”黃科長輕聲嘿嘿笑將起來,這老太婆口氣也忒大了些吧,他正笑著……突然間麵目表情變得呆滯了,輕輕回轉身子,詫異的望著廣州站的這兩名特工,自己的後腰間頂著兩隻槍口。
  “你倆在幹什麽!”李中尉奇怪的大聲嗬斥道。
  那兩名特工目光散亂,瞳孔似乎已經無法凝聚在一個焦點上,茫然而無表情。
  “放下槍!”黃科長高聲命令道。
  那兩人無動於衷,依舊用槍口緊緊的頂在黃科長的腰間上。
  “祝由神功!”何五行疑惑的小聲驚呼起來。
  黃科長抬眼望去,看到了那個老太婆嘴巴在不停的翕動著,立刻意識到毛病出在這兒了,她老太婆定然是個巫婆,他慢慢的舉起了手槍瞄向了她……
  王婆婆看著黃科長的舉動,搖了搖頭,胸前交叉著的雙手猛地朝下一擺。
  “砰砰”,兩下沉悶的槍聲驟然間響起,空氣中彌散著火藥燃燒的味道,黃科長瞪著不敢相信的目光低頭望著自己的腰間,然後膝蓋一軟,栽倒在了地上,腰間有兩個彈洞,鮮血汨汨的向外流淌出來。
  “科長!”李中尉大叫了一聲,撲到了黃科長的屍身上,失聲慟哭了起來。
  何五行此刻越發吃驚了,因為那兩個人已經各自將手槍對準了對方的胸膛,他還沒瞅明白,手槍的扳機已經扣動,隨著兩聲清脆的槍聲,那兩名特工也瞪著迷茫的眼神,稀裏糊塗的倒下去了。
  “聖母師姑,太好了,您使出的是‘祝由十八式’吧?”何五行興奮的叫道。
  “吳道明和無名老尼是你殺的?”王婆婆冷冷的目光逼視著何五行道。
  “不是我!我沒有殺他倆!”何五行麵紅耳赤的申辯道。
  “那是誰幹的?”王婆婆鷹隼似的目光冰冷的望著他,散發著徹骨的寒意。
  “是,是他們殺的!”何五行用手指著地上黃科長的屍體說道。
  “不,我們根本沒過去,是他們內部火拚殺死的。”這時李中尉突然說道。
  “你胡說!”何五行大怒,飛起一腳踢在了李中尉的胸前膻中穴上。
  李中尉“噗”的一口噴出鮮血,急促的喘息著,她慘然的說道:“孫立人將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是他底下的人卻盡是些卑鄙無恥的小人。”
  李中尉輕輕自上衣口袋裏拔出那隻鋼筆……
  王婆婆冷笑著走上前來,俯身探視著吳道明與師太兩人的傷口。
  “哦,原來是你下了‘祝由噬經散’,怪不得呢,吳道明怎麽會輕易著了道,唉,祝由門下怎麽都是些陰險狡詐的小人?何五行,今天就由老嫗替你師父清理一下門戶了,你還有什麽話說?”王婆婆轉身望著何五行說道。
  “聖母師姑,請聽我說,五行有做的不對之處,五行自會回苗栗向我師父請罪,是殺是剮絕無怨言,請師姑看在我師父祝由同門的份上,網開一麵。”何五行昂起腦袋一副傲然的模樣。
  王婆婆淡然一笑,說道:“老嫗豈能相信你這卑鄙小人?你自行了斷了吧,哼,”她轉過身望著吳道明和師太的屍身,歎道,“古仙啊,白素貞老啦,連你的愛徒都沒照顧好。”說罷,竟潸然淚下。
  何五行“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口中說道:“五行謹遵聖母師姑之命,自我了斷。”隨即悄悄的拾起地上的手槍,迅速的瞄向了王婆婆的背影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啪”的又是一聲,空氣中一股刺鼻的火藥味兒。
  何五行翻著驚愕的眼睛,向上望著自己額頭上流下至眼簾的熱血,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挨了槍子兒……“祝由幻術”,他臨死前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李中尉看著手中冒著煙的鋼筆手槍,鬆了一口氣。
  “不錯,是‘祝由幻術’,你可以去了。”王婆婆出現在何五行的身後,嘴裏說著輕輕一推,何五行轟然倒下了。
  “嗯,小姑娘,還有兩下子,你回去吧,婆婆不會為難你。”王婆婆對李中尉微微一笑道。
  “你肯放我走?”李中尉掙紮著站起身來說道。
  王婆婆點點頭,道:“孩子,請記住,30年前的中國遠征軍是中原人心目中的英雄,善待孫立人將軍吧。”
  李中尉沒有回答,她默默的望了黃科長最後一眼,輕輕的取下來他手腕上的手表,然後頭也不回的蹣跚著腳步離開了,須臾,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婆婆長歎不已,走到了太極陰暈旁邊,拾起小軍用鐵鍬在太極陰暈外側的地上挖了兩個大坑,一個坑內葬下了吳道明和師太,依舊讓他倆相擁在一起。另一個坑中將餘下的五具屍體埋在了一起。
  起風了,空氣中含著一股雨腥味,山雨欲來。


  第二百章

  淩晨時分,婺源縣城籠罩在一片濛濛雨霧之中。
  黃乾穗召集荊太極、陽公和老陰婆在客廳裏商議對策。
  “吳楚山人潛入這裏,擄走了兩個嬰兒,殺死了我的小舅子,這件事你們怎麽看?”黃乾穗眼睛浮腫著,昨晚的事情使他受刺激不小,荊太極給他注射了一針安定,一直睡到了一刻鍾之前才醒轉。
  “嗯,準確的說,孟主任是被兩個嗜血的嬰兒咬死的。”荊太極糾正道。
  陽公白了他一眼,說道:“那是沈才華幹的,我女兒不可能做這種事。”
  “那也說不定,有其父必有其女。”老陰婆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揶揄道。
  “行了,不要吵了,”黃乾穗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道,“孟祝祺是在任的南山鎮革委會主任,這事瞞不住的,天一亮,就要請公安部門的同誌來到這裏,我們該如何進行解釋?需要事先做哪些準備工作?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首先,通過屍檢,孟主任的頸部的傷口,可以驗出這是人類咬過的痕跡,但是沒有人會相信這是兩個不滿周歲的嬰兒幹的……”荊太極先發表自己的看法。
  “一個嬰兒幹的。”陽公糾正道。
  “好,就算師兄如是說,但是左右頸的齒痕在顯微鏡下則是完全有區別的,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孟主任死於什麽?情殺、仇殺、搶劫殺人還是自殺,如果證實死因是嬰兒吸血所至,那麽可能要轟動全國呢,甚至連京城公安部都會下來人,屆時事情就鬧大了。”荊太極分析道。
  黃乾穗眼睛瞟向了陽公。
  “陽公,你有什麽看法?”黃乾穗問道,也許遠來的和尚會念經。
  “我認為還是不要報官的好,否則牽扯麵太廣,私下掩埋了算了。”陽公說道。
  黃乾穗皺了皺眉頭,目光再投向了老陰婆。
  老陰婆嘿嘿桀笑了兩聲,尖聲尖氣道:“姐夫偷埋小舅子的屍體,將來早晚都是個事兒,那時候可是百口莫辯啊,何況一個主任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失蹤了,官府怎可能不一直追查下去?追到吳楚山人那兒,又會憑生許多事端出來。”
  “那你的意思是……”黃乾穗問道。
  “把屍體扔出去,仍得遠遠的,一問三不知,野狗啃爛了傷口才好呢。”老陰婆冷酷的說道。
  黃乾穗點點頭,口中稱讚道:“好主意,先撇清了這件事再說,然後你們要立即去把吳楚山人滅口,還有那兩個孩子。”
  “一個。”陽公糾正道。
  “一個也罷,現在你們就去處理屍體和清理現場,這裏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明白了麽?”黃乾穗吩咐道。
  眾人答應了,起身出去做事。
  黃乾穗走到庭院之中,濛濛細語灑落在他的臉上,人也仿佛清醒了許多。
  前幾天打電話去了京城,建國告訴他黨校已經開始放假了,他在等著未婚妻,那位首長的女兒一道返回婺源來過年。
  唉,十年,畢竟還是太漫長了啊。

  天亮了,灰蒙蒙的天空,凍雨還在不緊不慢的下著。
  黃乾穗孤零零的坐在了客廳的太師椅上沉思著,電話鈴聲終於響起來了,他顫抖著手抓起了聽筒。
  “我是黃乾穗。”他有氣無力的說道。
  “黃主任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張局長,打攪您休息了,有重要情況向你匯報。”聽筒裏傳來張局長緊張急切的聲音。
  “哦,什麽事?”黃乾穗強打起精神,他當然知道是什麽事。
  “今晨有群眾在護城河裏發現了一具男屍,我們出現場後認出是南山鎮孟祝祺主任的屍體,情況緊急,所以立刻向您匯報。”張局長說道。
  “啊,怎麽會呢?你們有沒有認錯人?”黃乾穗故作驚訝狀。
  “沒錯,我認識孟主任的。”張局長肯定的說道。
  “他是怎麽死的?”黃乾穗沙啞著聲音問道。
  “初步判定是他殺,進一步的結論還需要等法醫驗屍後才能確定。”張局長說道。
  “好吧,我知道了。”黃乾穗撂下了電話。
  自從老爺子葬入了太極陰暈以後,怎麽事事都不順呢?莫非這就是入主京城必須所要付出的代價麽?黃乾穗悵然若失般的想著。

  淩晨時分,陽公夥同老陰婆和乾老大一起出去處理孟祝祺的屍體,他們將屍首背到城南,丟棄在了護城河裏,然後動身直接前往南山村,準備找到吳楚山人和孩子滅口。
  清晨,天空中仍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三個人各自撐著油紙傘,默默無語的行走在泥濘的山間小道上。
  “喂,這個黃主任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們值得這麽幫他麽?香港反正也是回不去了,幹脆早點拿到郭公葬尺返回關東家算了。”老陰婆尖聲尖氣的開腔說話了。
  陽公望了眼老陰婆,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要先找回我的女兒才行。”京城裏的那個人可不能泄露給老陰婆子知道,他想。
  “哼,那個從小就會吐痰的小東西,看見她就讓人惡心。”老陰婆鄙夷的說道。
  陽公腦袋裏想著皺皮女嬰,嘴角邊露出了微笑,那孩子真他媽的趣致,這麽一丁點就會吐痰,將來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前麵就是南山村了,遠遠望去,錯落相間的農舍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之中。
  陽公擺了下手,在一株大樟樹下止住了腳步,眺望著煙雨朦朧中的村莊,緩緩說道:“昨夜,吳楚山人路上遇到了吳道明一夥人,其中有兩個身手不錯,尤其是那個山羊胡子的老頭,竟然能一把抓去我的粘痰,此人不可小覷。還有一個年輕人,動作敏捷的很,出手的暗器像是手電筒,但是賊亮,眼睛一晃就什麽都看不見了,所以我們不能明著上,需要在暗處伏擊他們,乾老大……”
  “師父。”乾老大應聲道。
  “等一下,你負責救出我的女兒,千萬別有閃失,明白麽?”陽公吩咐道。
  乾老大點點頭,道:“徒兒明白。”

  淩晨時分,王婆婆悄然離開莊院廂房的時候,明月正在熟睡。
  明月兩天來的練功自覺進步神速,原本一年可成的入門基本功“祝由心法”,得以郭公葬尺之助,竟然在這短短的兩天裏基本完成了。婆婆高興之極,大讚葬尺之神奇,並告訴明月如此下來,“祝由十八式”神功每式五天,當可於九十天後大功告成。
  明月練功時的姿勢是盤坐於床塌之上,將葬尺一端合於雙掌心的勞宮穴,另一端則合於雙腳板的湧泉穴,合力吸取當年郭璞注入尺身之內的能量,存儲於奇經八脈之中。昨晚亥時末功畢,發現那把青黑色葬尺的一端約有一厘米左右的長度竟然變成了灰白色,明月大惑不解,遂詢問師父,王婆婆說可能是那一部分的能量被明月吸收走的緣故,若是神功練成之日,整個葬尺應該都會變為灰白色,郭公葬尺也就功成圓滿,失去作用了,當今世上從未有人見過郭公葬尺,所以她也隻是一種推測。
  明月睡覺時仍然愛不釋手的握著那把神奇的葬尺。
  沒有人注意到,明月白天練功時使用葬尺的情形被坐在床角落的兩個嬰孩看在了眼裏。
  此刻夜深之時,王婆婆離開了房間,越牆而去,明月已然睡熟,莊院裏一片靜寂。
  沈才華悄無聲息地爬了起來,匍匐到了明月的身旁,輕輕的從她手裏拽出那把郭公葬尺,坐在床內拿在手裏翻來掉去的看著,他似乎感覺到了那把尺子與眾不同的那種莫名的魔力,最後竟然神差鬼使的伸進了嘴裏用力吮吸起來……
  一股強大的磁場充斥著沈才華的口腔,甚至比新鮮的血液還要刺激,他渾身顫抖著,奇經八脈都亢奮的抽搐了起來,此刻想扔都做不到了,一滴、兩滴鮮血自沈才華的鼻孔中落下,撒在了床單上……
  皺皮女嬰眯著小眼睛也瞅到了,趕緊爬了過來,搶過葬尺的另一端,照葫畫瓢的也吮吸了起來。
  兩個嬰兒赤裸的身子顫抖著,先是一陣蒼白,仿佛沒有了血色,一會通體發青,十分唬人,須臾又呈現出墨黑色,如同來自南部非洲的土人。過了一陣兒,兩人身子變成了紅彤彤的,連眼睛都是赤紅的,如殘陽噬血般,然後兩人皮膚開始出現蠟黃色,就像是無錫的小泥人,最後慢慢的淡了下去,許久,終於恢複了正常……
  與此同時,郭公葬尺青黑的顏色逐漸變淡了,一個時辰之後,通體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1400年前,一代祝由奇人郭璞大師畢生功力注入的陰陽尺竟然被兩個嬰兒吮吸光了……
  沈才華悄悄將郭公葬尺塞回到了明月的手中,與皺皮女嬰悄悄地爬回到了床角落裏,相視一笑,然後扯過被子蒙在了兩人的頭上睡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黎明時分,王婆婆掩埋好了那些屍體和槍支等物品,心情沉重的回到了村東莊院,長歎一聲,飛身越過了院牆,走進了自己的廂房內。
  明月聽到房門聲響,悠悠醒轉。
  “師父。”明月坐起身來。
  王婆婆坐到了床邊,輕輕的歎道:“明月,你師太師父死了,還有吳先生。”
  明月聞言大吃一驚:“師父……”
  王婆婆當即將夜裏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不無懊悔的說道:“唉,我有預感到吳道明他倆可能有事,可還是去晚了一步,天數使然啊。”
  明月此刻已經撲進了王婆婆的懷裏失聲啜泣起來。
  王婆婆摩挲著她的肩膀,目光不經意的落在了郭公葬尺上……
  “咦,葬尺怎麽完全變色了?”王婆婆驚詫道。
  明月止住了抽泣,拿起郭公葬尺,果然那尺子已經從上到下通體變成了灰白色,她呆呆的看著,然後迷惑不解的搖了搖頭。
  王婆婆伸手接過葬尺,心中頓時驚訝不已,郭公葬尺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有絲毫的能量了。
  “奇怪,也許是在墓穴裏埋藏得太久了,磁場被大地吸收了。”王婆婆自言自語道。
  “嘭嘭。”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王婆婆開門,朱醫生走進來說道:“山人的情況不太好。”
  “我去看看。”王婆婆說著隨同朱醫生來到了荷香的房間。
  荷香同蘭兒一宿未睡,兩人的眼睛俱是紅腫著。
  吳楚山人氣弱遊絲,仍舊是昏迷不醒,王婆婆手按其額,觸之冰涼,可見其血脈依然不通。
  “我這就去把寒生救出來。”王婆婆麵色鄭重的說道。
  王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間,明月這時已經起來穿戴整齊了,兩人辭別朱醫生後,出門趕往婺源縣城。

  遠處山坡上的大樟樹下,陽公“噓”了一聲,忙和老陰婆及乾老大躲藏在了樹後,偷偷窺視著山下莊院的大門口處。
  “是師父!”老陰婆輕聲驚呼道。
  “別作聲。”陽公說道,一麵目不轉睛的望著王婆婆和明月二人匆匆的走出了院門,沿著那條砂石路出村,然後奔縣城方向而去。
  “師父怎麽會出現在朱家?”老陰婆望著遠去的王婆婆和明月的背影小聲說道。
  “不知道,嗯,看起來我們要謹慎從事,這個小小的院落裏不知道還潛伏著什麽高手,我看這樣,乾老大先去刺探一番,探探虛實。”陽公沉吟道。
  “是,師父,上次我把朱彪的屍首背回來的,朱醫生應該不會將我拒之門外的,進去了以後再隨機應變。”乾老大滿有把握的說道。
  “好,我和師娘在這裏等你的消息。”陽公吩咐道。
  乾老大晃晃悠悠的下了山坡,朝著朱家大門走去。
  朱醫生驚訝的望見乾老大走進了大門。
  “朱醫生你好啊,怎麽,不認識乾老大了麽?”乾老大嗬嗬笑道。
  “你,你和陽公一道來的?”朱醫生警惕的說道,心想壞了,莫不是陽公追殺吳楚山人來到了南山村?王婆婆已經走了,這便如何是好。
  “陽公?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我師父了,不是去了香港了麽?”乾老大故作驚訝的反問道。
  朱醫生疑惑的望著他,緩緩說道:“你來有什麽事兒?”
  “我是路過南山村,順便前來拜訪一下朱醫生和吳楚山人。”乾老大隨意的說著,同時眼睛朝四下裏望去。
  朱醫生瞧在眼裏,知其不懷好意,很可能陽公就在外麵,定是來追殺山人的,心中想著,額頭上沁出冷汗來。
  “朱醫生,你出汗了。”乾老大說道,他畢竟是老江湖了,已經看出來朱醫生內心的不安。
  “哦,方才在廚房間忙活著了。”朱醫生支吾道。
  這時,蘭兒從廂房裏走出來,一手抱著沈才華,一手抱著皺皮女嬰,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婆婆和明月走了,她來照顧兩個嬰兒。
  “那不是陽公和老祖的女兒麽?怎麽在你們這裏呢?”乾老大一眼瞥見,口中說著同時迎上前去攔住了蘭兒。
  朱醫生一見心中著急,忙道:“蘭兒,外麵冷,快帶孩子進到屋裏去。”
  乾老大心想,此刻搶過女嬰易如反掌,但是還未探明這所院子裏是否還有其他人,先不急於一時,於是側身讓開通道,眼瞅著蘭兒走進了房間。
  “孩子長的好快啊,我再仔細看看。”說罷腳下一個箭步,緊跟著蘭兒閃身進門。
  吳楚山人正昏迷不醒的躺在了床上……
  “咦,這不是吳楚山人麽?生病了麽?”乾老大嘿嘿笑著來到了床邊上。
  朱醫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緊跟著進了屋。
  吳楚山人麵色慘白,雙目緊閉,氣若遊絲。
  乾老大乃習武之人,一看便知山人傷勢極重,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哎呀,吳楚山人傷勢好重啊,家裏還有什麽人,怎麽不趕緊送醫院呢?”乾老大一麵試探著問道,同時一邊察言觀色。
  大家麵麵相覷,沒有人搭茬。
  乾老大明白了,這座院子裏根本沒有其他什麽人了。
  “朱醫生,吳楚山人的傷勢你應該很清楚,再不送去醫院就沒救了,我去喊兩個人來幫忙。”乾老大說著走出了房門,站在了莊院的大門外朝著對麵的山坡大樟樹揮著手。
  朱醫生趕緊跟了出來,看見對麵山坡上走下來了兩個人,挨到近前,他的心算是徹底涼了,為首那人正是陽公。
  “哈哈,朱醫生,別來無恙乎?老衲今日特來拜訪吳楚山人。”陽公陰笑著一腳跨進了大門。
  朱醫生仰天歎道:“陽公,山人於你無怨無仇,你已傷他不輕,何必要趕盡殺絕呢?”
  “嘿嘿,他搶走了我的女兒,還不行我來看看麽?”陽公翻鼓起眼睛說道。
  “你的女兒可以抱回,但是請你不要再傷害吳楚山人了。”朱醫生央求著說道。
  乾老大附耳上去,將吳楚山人和朱家的情況說給了師父聽,陽公不住的點頭。
  “嗬嗬,好極了,我先去看看吳楚山人和我的女兒再說。”陽公一麵桀笑著走進了院子裏。
  朱醫生望見頭包大紅牡丹花巾,一雙玲瓏小腳的老陰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起來,這就是寒生他們說的那個“香江一枝花”了,喜食人腦的女魔頭。
  乾老大輕車熟路的將陽公陰婆直接領進了廂房,蘭兒與荷香麵帶驚恐之色的盯著他們。
  陽公一眼瞥見了坐在床上角落裏的兩個孩子和無聲無息躺於床上的吳楚山人。
  皺皮女嬰依舊是滿麵皺褶,腦瓜頂上光禿禿的呈古銅色,亮如鏡麵,看來這個寒生醫治的根本就不得法,或者從來就沒打算給好好治,陽公忿忿的想著。
  雖說隻有一夜未見,但是陽公還是感覺到了皺皮女嬰的身上起了某種變化,哪裏有所不同了呢?
  這時,沈才華伸出手摟住了女嬰,兩個孩子均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陽公此刻終於看清了不同之處,是指甲,女嬰長出了指甲,那是一種紫紅色的指甲,雖然還不很長,但昨天晚上還沒有……男嬰沈才華也長了指甲,不過那顏色是青黑色的,真他媽的奇怪,陽公心裏犯著嘀咕。
  再看吳楚山人,躺在那裏雙目緊閉,已經是命懸一線,奄奄一息了。
  陽公盯著吳楚山人,心想我與你倒是無甚仇怨,但是黃乾穗想要你永遠閉嘴,這可怨不得老衲了,他含氣於臂,準備下手。
  “陽公,這吳楚山人反正也是死人一個,婆婆我奔波了一夜,肚子早已經餓了,索性廢物利用,先把他的腦子弄出來填飽肚子再說,這副腦子閱曆豐富,說不定還滿有滋味兒呢。”老陰婆咂咂嘴,眼睛裏射出凶光,一伸手,掌中已然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陽公微笑著說道:“老男人的腦子臊味兒太重,我還是喜歡這位蘭兒小姑娘的,保管是鮮甜之極,她看樣子還是處子純陰之身呢,你給我過來瞧瞧。”說罷,邪惡的對著蘭兒笑了笑,嘴角邊已經完全濕潤了,還流出些許白沫,隨即劈空伸手向她抓去,。
  朱醫生見狀怒不可竭,高聲嗬斥道:“禽獸!”同時挺身橫在了蘭兒的前麵。
  陽公殺性大開,力貫手臂,變爪為指,“噗”的一聲,食指居然插進了朱醫生的喉嚨中間的天突穴……
  天突穴又稱天瞿、玉戶,乃陰維任脈之會,內裏皮下有頸靜脈弓、甲狀腺下動脈分支以及無名靜脈及主動脈弓,血管密布,這一指竟然刺穿了主動脈弓等,隨著手指的拔出,一股紅色的血霧噴射而出。
  鮮血濺射在了陽公的臉上、床上和兩個嬰兒赤裸的身子上。
  朱醫生圓瞪雙目,憤怒的倒下了,為了維護家人的安危,他義無反顧的死了……
  蘭兒大叫一聲,撲倒在朱醫生的身上,頓時昏厥了過去。
  荷香是一個柔弱的女人,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盡著一個善良的母親和妻子的本分,甚至從來都未大聲的說過話,此刻,她麵對這兩個嗜血魔頭,身體內一股保護女兒和丈夫的本能驟然間迸發出來,她近乎瘋狂的發出了一聲極淒厲的哀鳴,猛地撲到了陽公的身上,張開嘴巴咬下……
  陽公根本沒提防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弱女人,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爆發力,右手臂上竟然被荷香的牙齒硬生生的撕下一塊肉來。
  陽公大怒,舉起左掌惡狠狠的拍在了荷香的後腦之上,一聲悶響,荷香也倒下了。
  這一瞬間,乾老大看的是驚心動魄,他禁不住的朝後倒退了幾步,太慘烈了,江湖頂尖高手殺戮兩個絲毫不會武功的老百姓,他的心在這一瞬間被震撼了。
  陽公仰天長笑:“哈哈哈……”
  就在這時,沈才華兩隻眼珠赤紅,光著身子“嗖”的騰空躍起,揮舞著青黑色指甲,身後皺皮女嬰“呸”的啐出一口粘痰,也赤裸著隨即淩空彈起,伸出紫紅色的指甲雙雙撲向了陽公……


  第二百零二章 散功

  陽公眼角瞥見兩個嬰兒光著身子向他撲來,根本不屑一顧,而此刻老陰婆嘿嘿冷笑一聲,趁機拍出雙掌,惡狠狠的擊向了皺皮女嬰,勢要斃了這女嬰的命,那可是陽公與老祖的野種。
  陽公聞狀大驚,不待多想,“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直奔老陰婆麵門而去,先逼其自救。
  此刻,淩空之中的沈才華猛地一個折轉身,瞪著血紅的雙瞳,凶狠的抓向了老陰婆,有人要傷害皺皮女嬰,他是絕對不答應的。
  老陰婆見粘痰破空而至,慌忙之下急撤雙掌,擋了自己的麵前,因為距離近在咫尺,閃避均已是來不及了。
  “啪”的一聲,呼嘯而來的粘痰擊在了老陰婆的掌心上,巨大的衝擊力迫使她的雙掌幾乎回抽在自己的臉上,一股爛鹹魚般的惡臭順著老陰婆的鼻孔鑽了進去。
  “你這個老不死的,竟然敢對我下手!”老陰婆勃然大怒道。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沈才華青黑色的指甲已經抓在了老陰婆的右臉頰上,留下了幾道血痕,顏色呈青黑色。老陰婆吃了一驚,正欲轉而對付沈才華,不料那皺皮女嬰與沈才華心有靈犀,早已轉而攻擊她了,在老陰婆的左臉頰上也抓出了幾個淺道道,顏色卻是紫紅。
  沈才華和皺皮女嬰落在了地上,乾老大飛起一腳,腳麵輕點著沈才華的屁股,將其送出了房門外。乾老大知道這孩子是朱彪的兒子,感其死的壯烈,所以才有上次背負朱彪的屍體返回南山村之舉,唉,此刻實不忍再見其子也慘死,故飛腳踢出,實為救孩子一命。
  皺皮女嬰見沈才華飛出門外,於是也連續在地上彈跳著跟出了門去。
  老陰婆摸摸兩麵臉頰,氣的哇哇直叫,身子一縱便要追出,卻又被陽公攔住,隨即兩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沈才華翻滾著到了院子裏,身子毫發無損的爬起來,這也是乾老大那一腳的力度恰到好處,皺皮女嬰此刻也像蛤蟆般的跳了過來,兩人嬰兒手拉著手幾個起躍,一路衝出了莊院的大門。
  “停手!”陽公急喝老陰婆住手,但是她卻如同瘋了一般猛撲,連抓帶咬,口中發出“噝噝”怪異的叫聲。
  陽公驚奇的望著老陰婆那張扭曲的臉,發現她半邊臉青黑,另半邊臉確呈紫紅色如豬肝一般,頓時疑惑不解,這是練的什麽邪門功夫?
  師父師娘打起架來,乾老大落得個清閑,索性走出門去看看那倆孩子,可是院子裏早已不見了嬰兒們的蹤跡。
  陽公且戰且退,出門來到了院子裏,老陰婆緊跟著追殺出來,牡丹花的頭巾已經脫落,披頭散發,雙目發直,右眼青黑左眼紫紅,與半邊臉的顏色一致,甚是怪異。
  陽公一彎腰順手將身後豬圈裏,蘭兒養的一頭100多斤的母豬抓起,迎麵拋向了老陰婆。
  老陰婆此刻舞動的手臂已經全無章法,雙手緊緊的抱住母豬,就勢一口咬在了豬的鼻子上,那母豬勃然大怒,張開血盆大口,也一口啃在了老陰婆的下巴上……
  郭公葬尺乃是當年西晉郭璞所遺留下來的祝由聖物,可促就練祝由神功,亦可克解祝由巫術。鬼嬰天生純陰,皺皮女嬰則是純陽,兩人任督經脈雖然被寒生使用了“陰陽顛倒術”來互融,但關鍵時刻未及導引,反而倍增其力,然後又誤打誤撞將郭公葬尺內裏,當年郭璞注入的祝由陰陽磁場分而吸之。此時,沈才華體內充盈著祝由陰功,皺皮女嬰體內則是祝由陽功,兩人陰陽合力在一起,便如同郭璞在世,端的是非同小可。
  老陰婆右臉被祝由陽功抓傷,呈青黑色,左臉則被祝由陰功所破,為紫紅,陰陽夾擊,就像是1400年前的郭璞祖師親自出手一般,頃刻間破了老陰婆多年練就的祝由功。
  此刻,老陰婆正處於散功時的瘋狂痛苦狀態中。
  陽公默默的看著老陰婆痛苦的抱著母豬在地上翻滾著,根本不屑上前幫手。
  “師父,師母怎麽辦?”乾老大焦急的問道。
  陽公鼻子“哼”了一聲,鄙夷的說道:“讓她自生自滅好了,走,看看我的女兒跑到哪兒去了。”
  乾老大順從的跟在了師父的身後,臨走出莊院大門時,仍忍不住回頭望了兩眼,然後歎息著跨出門去。

  兩人在莊院附近找了找,不見兩個嬰兒的蹤跡。
  乾老大說道:“小孩子天生有辨別母親所在方位的能力,現在老祖關在城裏,孩子會不會往縣城方向去了?”
  “嗯,我女兒天生異稟,有這可能,那我們就一路奔婺源尋找,應該走不太遠,但我們須得隱蔽前行,別在公路上行走,我們殺了朱醫生和那個女人,吳楚山人也與死人無二致,萬一碰上聖母師父,就麻煩了。”陽公說道。
  “是,師父。”乾老大應道。
  兩人在山道旁的樹林裏一麵留意著道路上的動靜,一邊向縣城方向緩緩前行。

  靈古洞前,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手牽著手,蹦蹦跳跳的穿行在碗口粗的那片毛竹林中。
  “嘎嘎。”頭頂上有幾隻碩大的黑烏鴉從窩裏麵探出頭來,瞪著奇怪的眼神望著這兩個赤條條的小人。
  沈才華抬頭望見了那樹枝做成的窩和那幾隻黑兮兮的烏鴉,舌頭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回頭看了看皺皮女嬰,她也在舔著小嘴唇,兩人都餓了。
  “呼”的一聲,沈才華和皺皮女嬰分別彈起,各自抓住一株竹子,一躍一躍的向頂上爬去。
  烏鴉們大聲呱噪起來,擊打著翅膀,憤怒的發出恐嚇。
  沈才華一馬當先攀上了竹稍,烏鴉們飛升起並在他的頭頂上盤旋,一麵大聲“嘎嘎”的吼叫著,更有兩隻調轉尾巴,屙出兩坨白屎,惡狠狠砸在了沈才華的頭上。
  窩裏麵有十餘枚花皮鳥蛋,那是烏鴉們還未出世的孩子,沈才華探出一隻小手,抓起了一枚鳥蛋嗅了嗅,似乎感覺到沒什麽味道,遂將其擊打在另一枚鳥蛋上。卵殼破碎了,裏麵流出些液體,他以手指挖了些送到口邊舔了舔,頓時大喜,抓起一枚湊到口邊便吮吸了起來。
  皺皮女嬰也如法炮製,在另一株竹子上大啖起烏鴉卵來了,憤怒的烏鴉們恐嚇威脅都不起作用,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窩裏的卵一枚枚的敲破吮食掉了。
  “汪汪……”靈古洞口傳來了急促的犬吠聲。
  沈才華和皺皮女嬰從毛竹上溜下來,牽著手直奔狗吠聲而去。
  靈古洞口一片低矮的草叢中,大黃狗笨笨和懷孕的女友黑妹正在圍剿一隻獾子,那土獾左突右突仍舊衝不出兩條狗的合圍,但笨笨和黑妹也不敢冒然進攻,雙方不知已經僵持了多久。
  沈才華和皺皮女嬰相視一笑,又有獵物上門了。
  “嗖嗖”兩條白色的身影從笨笨和黑妹的頭頂上掠過,跳進了圈內。
  兩條狗吃驚的望著這兩個赤裸的嬰兒,麵麵相覷。
  那土獾麵對著這兩個小人,喉嚨裏發出了低沉的吼叫聲,沈才華與皺皮女嬰根本不為所動,突然間驟然發難,左右夾擊,閃電般的出手,刹那間就揪住了獾子的耳朵和頸上的皮毛,未等牠反應過來,兩個嬰兒尖利的牙齒就已經深深的切入了那土獾的脖子……
  笨笨和黑妹呆呆的望著小人們在“吱吱”的吮吸著土獾頸動脈裏的熱血,倆孩子的小腹在慢慢的鼓脹起來。
  嬰兒們吸光了土獾的血,心滿意足的打起了飽嗝,伸出小手揉了揉肚子,然後手拉著手,朝靈古洞內走去。
  笨笨和黑妹緩過神兒來,呼的撲到了土獾的屍體上,大肆撕扯起來,黑妹懷孕兩個多月,需要補充大量的營養,尤其是肉食。
  吃飽後,笨笨用力的叼著餘下的獾屍,往山下莊院方向拖去。


  第二百零三章 陌路

  婺源縣城籠罩在一片濛濛細雨之中,粉牆黛瓦,小橋流水,翠竹青青,如同一幅淺墨山水畫般,幽靜而平和。
  王婆婆和明月撐著油紙花傘,走在碎石子路上,旁麵就是長途汽車站了。
  正行走之間,明月下意識的側臉望了望車站,突然間站住了,臉色煞白,緊張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車站出口處……王婆婆詫異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車站裏走出來一對青年男女,男的高挑身材,皮膚白皙,容貌俊朗,著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裝,氣宇軒昂,麵帶著微笑。女青年則是五短身材,皮黑肉糙,大餅子臉上長滿了紫紅色的青春痘,肥厚的嘴唇,吊眼梢,容貌平平。男青年拎著棕色的牛皮旅行箱,兩人共撐著一把花布雨傘,女孩的左手緊緊的摟著那青年的腰,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
  王婆婆猜到了,於是輕輕說道:“是黃建國?”
  明月眼眶裏噙滿了淚水,不易覺察的點了點頭。
  明月此刻已經邁不動腳步了,淚眼模糊,默默的望著黃建國和那個女子慢慢的走近。
  王婆婆索性站在一邊,也不催促明月,靜觀事情的發展。
  黃建國左手拎包,右手摟著女青年的肩膀,江南的冬雨還是蠻寒冷的。
  不經意間,他瞥了一眼明月,突然又抬起頭來,目光直勾勾的直視著她,登時一臉煞白,沒有了血色。
  他的腳步越走越慢,最後停在了距明月一丈開外的地方。
  “小國,你怎麽了?”女青年發覺黃建國的異樣,又抬眼望了望明月和王婆婆,講的是一口京腔官話。
  黃建國仿佛沒有聽到女青年的問話,隻是癡呆呆的望著明月。
  “我問你怎麽啦?她是誰?”女青年似乎覺察到了什麽,大聲的追問道。
  黃建國一愣,忙說道:“哦,東東,我不認識這個人,她們擋住了我的路。”
  那個叫做東東的女青年嗔著掐了黃建國一把,撅著嘴嗲聲道:“見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動啦?小心我告訴爸爸。”說罷,挺起碩大的胸脯,大搖大擺的走過去,蔑視的目光瞟了明月一眼。
  黃建國緊忙跟上,與明月擦身而過,卻再也沒有回頭,依稀聽到他在對那女青年說著:“這些村姑真是沒知識,少見識,哪兒有站在路中間擋著人家道的?”
  兩人的嬉笑聲漸漸遠去,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熱淚滾滾而下。
  許久,王婆婆輕輕的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柔聲說道:“明月,此人徒具外表,無情無義,絕非善類,待師父結果了他,替你出口惡氣。”
  明月搖搖頭,望向師父垂淚道:“師父,不要傷害建國,他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王婆婆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這個徒兒太癡情了,世上遍地無情郎,受傷的總是女人。

  黃建國嘴裏哄著東東,這首長的小千金可是得罪不起的,看著她那醜婦樣卻故作嬌滴滴,撓首弄姿,簡直就是一個東施,但是自己表麵上還得裝出一副對愛情矢誌不移的忠厚樣來。十年,無非也就是忍耐個十年而已,一旦入主京城,想要明月回來豈不是囊中取物般?
  明月明顯的瘦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怎麽會突然間失蹤了呢?他感覺得出來,這件事一定與父親黃乾穗有關,但還是不要說破的好,若是父親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兒,也是為了自己好,但以後還是要給他點苦頭吃吃,長點教訓,任何人,包括父親,都不能做任何有悖於黃建國意誌的事。
  “小國,你在想什麽?不是剛才那個女孩吧?”東東疑問的目光直視著黃建國說道。
  “哪裏,我在想前麵就要到家了,我們該如何給他老人家來個驚喜呢?”黃建國說道。
  “我不就是個驚喜嗎?第一次到鄉下來見你爸爸,他肯定會喜出望外的。”東東說道。
  “到了。”黃建國說道,心中卻在想,“鄉下”?你老子原來參加革命前住的那偏僻山溝子裏才叫做鄉下呢。
  “是東東同誌吧,歡迎歡迎,一路上辛苦啦。”黃乾穗笑容滿麵的迎出客廳來。
  乍一見,黃乾穗的心裏“咯噔”一下,首長的女兒如此其貌不揚,真是苦了兒子建國了,但是話又說回來,她要是模樣漂亮,咱家也就高攀不上了。唉,無所謂,反正十年之後,建國黃袍加身,那時再普天之下挑選一位才貌雙全的處女做國母就行了,至於這個兒媳嘛,也就自己自生自滅了。
  “黃叔叔,爸爸讓我代向你問個好,他還給您帶來了一件禮物。”東東熱情的說道,一麵從皮箱裏取出一個紅布包,打開後是一套最新版本的精裝毛選四卷,鮮紅色的封皮,燙金的大字。
  “太好了,謝謝首長的關心,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黃乾穗故作激動狀。
  “爸爸,首長也送了一本給我,還專門題寫了‘努力學習毛主席著作,爭做紅色革命接班人’的贈言。”黃建國說道。
  “好好,你一定不要辜負首長的重托啊,爭做接班人。”這回黃乾穗是真的有點激動了。
  “爸爸,舅舅他們呢?”黃建國問道。
  黃乾穗臉色為之一變,難過的說道:“建國啊,你舅舅昨晚上英勇的犧牲了。”
  “什麽!舅舅死了?”黃建國大吃了一驚。
  “今天早上,他的屍體被發現在護城河裏,祝祺是一個革命意誌堅定的好幹部,階級敵人殺害了他,公安機關正在破案,縣委和縣革委已經決定追認他為革命烈士了。”黃乾穗沉重的說道。
  “小兵呢?”黃建國悲傷的問道。
  “他病的很重,還在縣醫院住院。”黃乾穗告訴他。
  “我一會兒去看看他。”黃建國說,自幼他與小兵感情一直很好,得知其重病,心中確實真的好難過。

  黃建國來到了縣人民醫院,東東本想一起跟了來,但是黃乾穗說南方天氣與京城不同,冬天陰冷潮濕,堅持要她與自己守著炭火盆邊烤火邊聊天,東東隻得作罷。
  醫院門口圍了一幫子人,大喊大叫的要求醫院賠償,院方工作人員百般解釋無效,最後竟然動起手來。
  黃建國聽明白了,原來是一個老人去世,火化之前發現老人的睾丸不見了,家屬認為是醫院偷偷給割去了,遂聚眾鬧將了起來。幾個膀大腰圓的年輕人會些武功,幾下拳腳就把幾名年輕的男醫護人員打得爬在了地上,有女護士嚇得花容失色,大聲的喊叫起來。
  “住手!我是院長。”門內傳來一聲暴喝,院長荊太極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往台階上一站,威風凜凜,恍若天神一般。
  “這裏是人民的醫院,大家都是貧下中農階級弟兄,有話好好說,你們若是在這裏鬧事就是妨礙給全縣的人民群眾治病,明白麽?”荊太極義正嚴辭的說道。
  人群沉默了,這時有人發問道:“那老人的蛋蛋呢?”
  荊太極苦口婆心的解釋說道:“老人的得是睾丸癌,那睾丸已經萎縮化掉了。”
  “不對,我們看見他的陰囊上麵有刀口,一定是醫院偷走了,這個院長在包庇他們,打他*****的!”人群中已有人衝了上來。
  此刻,但見荊太極身子一轉,雙手出指如風,“啪啪啪”一連串的悶響,衝在前麵的那幾個會武的年輕人均被點中了穴道,不會動了,人群頓時平靜了下來。
  “高手啊,這是江湖難遇到的絕頂高手啊。”有老人由衷的歎道。
  黃建國看到這裏,心中一動,這荊院長既懂醫術又武功絕頂,與老爸又相熟,自己若是成就大業,此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現在就應該物色輔佐自己的臣子了。
  “好功夫,點到即止,既保障了醫院的安全,又平息了動亂,荊院長處理的恰到好處哇。”黃建國拍著手掌走到了前麵。
  “哦,原來是建國啊,何時從京城回來的?”荊太極殷勤的打著招呼。
  黃建國微微一笑,轉過身對著人群說道:“鄉親們,我是咱們縣黃乾穗主任的兒子,請大家相信政府,此事政府調查清楚以後會對群眾有所交代的。現在我請荊院長解開他們幾個的穴道,大家就先回去聽消息,如何?”
  人群中無人反對,大家都已經見識了那個院長出神入化的點穴功夫,誰還敢再不自量力呢?
  荊太極以極瀟灑的姿勢迅速的為他們解了穴,那幾人羞愧難當,鑽出人群走掉了,眾人一見遂紛紛散去。
  “荊院長,我還不知道你原來不但醫術精湛,而且武功也是這麽高強啊。”黃建國讚許道。
  “建國過獎了,花拳繡腿而已。”荊太極輕描淡寫的說道。
  侍才不傲,進退有據,嗯,果然是個人才,黃建國點點頭。
  “荊院長,我想見見我的堂弟孟紅兵,麻煩你帶我去好麽?”黃建國說道。
  “當然,請跟我來。”荊太極前麵帶路,黃建國跟在後麵來到了住院部二樓病房。
  病床上,孟紅兵麵色如土,仍舊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得了什麽病?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黃建國焦急的問道。
  “這個,黃主任沒同你說麽?”荊太極小心翼翼的問道。
  黃建國搖搖頭,回答道:“他沒說。”
  荊太極沉吟半晌,緩緩說道:“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南山村的朱彪潛入了你家,開槍擊傷了你父親、孟主任和小兵三人。”
  “啊,竟有這事?都傷在哪裏?重不重?”黃建國接連問道。
  荊太極看了看黃建國,最後說道:“都傷在了男性生殖器官上,你父親和孟主任傷好出院,可是小兵的免疫係統失效了,所以隻能一直用藥物在維持著生命。”
  黃建國默默的抓著孟紅兵的手,眼眶濕潤著喃喃說道:“小兵,你可能還不知道,昨天晚上,舅舅英勇的犧牲了,他被階級敵人暗害了,政府已經決定追認他為革命烈士,唉,小兵啊,你的命真是夠苦的。”
  犧牲?荊太極心中暗自好笑,一個大活人竟然被兩個嬰兒咬死了,還可算做革命烈士?
  “小兵的病,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麽辦法了麽?”黃建國問道。
  荊太極想了想說道:“除非……”
  “除非什麽?”黃建國追問道。
  荊太極盤算道,寒生眼下被關在縣公安局看守所,自己想搞他出來不容易,若是讓他出來給孟紅兵治病,自己就有機會下手擄走他,風險是他會發現自己給孟紅兵新移植的蛋蛋是一個長有睾丸癌的蛋蛋,對自己不利,但是平衡得失,還是以抓走寒生為首要目的才對。
  “除非放寒生出來給小兵治病,才有可能救他一命。”荊太極說道。
  “寒生在哪兒?”黃建國問道。
  “在縣公安局的看守所裏。”荊太極說道。
  “你即刻做好安排吧,我馬上就去把他搞出來。”黃建國說道。
  “好,越快越好,成功的機會也就多些。”荊太極鼓動道。
  “你有沒有考慮過離開這裏?”黃建國突然問道。
  “什麽意思?”荊太極警覺地問道。
  “有沒有想過去京城工作?”黃建國說道。
  荊太極沉思片刻,說道:“求之不得。”


  第二百零四章 相認

  “放了寒生。”黃建國說道。
  黃乾穗眼睛緊盯著兒子,緩緩道:“你說什麽?”
  “放了寒生,要他救活小兵。”黃建國鄭重的重複說道。
  “唔,你知道麽?小兵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寒生給害的。”黃乾穗說道,然後向兒子講述了寒生如何偷偷將豬的睾丸移植到了孟紅兵的身上,導致其性情大變,竟然愛上了母豬,最後發展到了奸汙母豬,成了丟人現眼的啞奸犯,整個婺源縣的群眾都在笑話我們家。最後那寒生還偷渡香港,也不知道怎麽弄到一筆巨額資金,現已被政府罰沒收繳了,公安機關正在審查,按律定罪,從嚴從重處罰。
  黃建國聽罷沉思片刻,冷靜的說道:“此人桀驁不遜,既不能為我所用,就必須堅決除掉,但目前尚有可利用之處,待其治好小兵再下手除去不遲。”
  黃乾穗滿意的望著兒子,建國果然處事頭腦清晰,機謀過人,有著偉人般的心狠手辣和決斷力。
  “好,我打個電話,你去找公安局分管政保的張局長,他會為你安排的。”黃乾穗微笑著說道。
  黃建國告訴正在房間小憩的東東,他要出去辦點事。
  “不是去會以前老相好的吧?”東東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我說過多少遍了,並向毛主席發過誓,你是我的初戀,我是去為堂弟的事情跑一趟,請你相信我。”黃建國解釋道。
  “好,你可要早去早回啊。”東東撅著嘴說道。
  黃建國應著走出來房間,出大門朝十字街方向而去,縣公安局就座落在這條街上。

  張局長熱情的接待了黃建國,帶他來到了後院的看守所,一民警將朱寒生單獨放了出來。
  “我們也要出去!”老祖在號子裏喊道。
  “朱寒生是要去看一個病人,你們暫時還必須留下。”張局長對老祖解釋道。
  劉今墨沒有做聲,豎起了耳朵傾聽著院內寒生與那個年輕人的談話。
  “寒生,你給小兵移植了豬蛋蛋,現在他馬上就要死了,我知道小兵做事魯莽,得罪了你們家,但你是一名醫生,怎麽能夠在治病的過程當中參雜個人恩怨在裏麵呢?如此的對病人不負責任,這可是有損醫德的呀。”黃建國語氣平和的說道。
  寒生臉上微微一紅,未置可否。
  “麻煩你跟我去一下縣人民醫院,看看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挽救他的生命,好麽?”黃建國問道。
  “我跟你去。”寒生點頭道,然後走回到鐵柵前。
  “劉先生,我跟黃建國去一下縣醫院,看完那個孟紅兵就回來。”寒生說道。
  劉今墨沉吟道:“好,你要小心點,若是太陽落山還沒回來,我和老祖就要闖出去了。”
  寒生點點頭,要他放心,然後跟著黃建國離開了看守所。

  十字街上的一家小店門口,站著王婆婆和明月,她們正在觀察著縣公安局的地形位置,寒生等人就關在這座大院裏麵,望著進進出出的警察,王婆婆認為還是晚上下手比較方便些。
  “我們先去找我那幾個逆徒,天黑以後再來劫獄。”王婆婆回頭對明月說道。
  “師父。”明月突然緊緊的抓住了王婆婆的手臂。
  公安局大門口走出來三個人,一名著製服的中年警察,其餘兩人是寒生和黃建國,三人步行向南而去。
  “走,我們跟在後麵。”王婆婆說道,兩人悄悄地尾隨在了他們身後。

  三個人直接走進了婺源縣人民醫院內。
  病房內,荊太極正在等著他們,迎麵看見了寒生,臉微微一紅,頗顯尷尬。
  寒生沒有理睬他,徑直來到病床前,看了看昏迷之中的孟紅兵,然後掀開了被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陰囊,詫異的說道:“咦,這不是原來的那對豬蛋蛋啊。”
  荊太極在一旁解釋道:“不錯,那對豬睾丸已經被朱彪打爛了,這是我重新移植的人的睾丸。”他的眼神兒瞥了一眼身著警服的張局長,心道反正自己也得準備棄官擄走寒生了,也不必忌諱說什麽了。
  張局長仿佛聽而不聞的望著窗外。
  寒生繼續觀察著,口中問道:“這睾丸並沒有成活,你是怎麽移植的?”
  荊太極咽了口吐沫,說道:“用的是你剩下來的那半瓶鼻涕蟲液。”
  此刻,黃建國腦子打了個機靈兒,他疑惑的對荊太極說道:“荊院長,你移植所用的供體,不會就是早先鬧事的那幫人所說的死人睾丸吧?”
  荊太極麵紅耳赤,囁嚅著說道:“活睾丸到哪兒去找?”
  “可那人死於睾丸癌不是麽?”黃建國嚴厲的責問道。
  荊太極無言可答,尷尬之極。
  就在這時,有一護士走進來替他解了圍,“荊院長,外麵有人找,客人在院長室裏等候著。”那護士說道。
  荊太極如釋重負,忙低頭走了出去,心中甚是窩火,蹬蹬蹬,直接上樓推開了院長室的門,卻馬上呆立在了那兒……
  師父王婆婆正端坐在沙發上,目光嚴厲的盯著他。
  “師父……”荊太極輕輕叫了聲,心中一陣慌亂。
  王婆婆冷峻的臉色如冰霜一般,冷笑道:“你還認我這個師父麽?竟敢在寒生茶中下祝由散,騙取《青囊經》,還公然劫持寒生,犯我門規,枉我收了你這個逆徒,真是看走了眼。”
  “師父,請恕徒兒一時糊塗,今後太極再也不敢了。”荊太極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道。
  王婆婆冷笑道:“你還想著有下次麽?今天我就先廢了你,免得你日後為禍。”說罷緩緩抬起手臂來。
  “師父,太極知錯,甘願受罰,但是請求師父準我將一台手術做完,半小時後自會前來領命。”荊太極誠懇的央求道,竟然落下兩滴眼淚來。
  王婆婆猶豫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對身後的明月說道:“明月,你跟他去把寒生叫來這裏來。”
  “是,師父。”明月應聲道,隨即跟隨著荊太極下樓來到了住院部。

  走廊裏,聽到腳步聲,正在踱著步的黃建國緩緩轉過身來。
  “明月是你……”黃建國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暖流,忙上前兩步便欲拉明月的手。
  明月腦中一陣迷亂,後退兩步,喃喃說道:“你不是不認得我了麽?”
  黃建國熱淚滴落,激動的說道:“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我又怎會不認得呢?今天在路上,那隻不過是給東東作作樣子的,自從你失蹤了以後,我茶飯不思,到處打聽尋找你的下落,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明月長久以來的思念與感情的煎熬,像決堤的潮水般湧上來,淚水噴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向一邊倒了下去。
  黃建國搶上前扶住。
  荊太極推開了旁邊一間空著的病房,讓黃建國攙扶著明月進去,說道:“建國,你們先在這兒聊會兒。”然後退出並悄悄地帶上了房門。
  他迅速的返回到了孟紅兵的病房,寒生見其回來,便說道:“那就準備開始動手術吧。”
  “不必了。”荊太極陰笑道,出手一指,點在了寒生的膻中穴上,寒生自覺胸前一麻,即刻喪失了知覺。
  “荊院長,你這是……”站在窗口處的張局長轉過身來,驚訝的問道。
  荊太極更不答話,伸手拽出鋼筆,祝由指一彈,那筆疾射如電,正中其耳後高骨,張局長張開了嘴吧,未等叫喊出聲來,便眼一黑撲倒在了床上,差點咬在了孟紅兵的下體處。
  荊太極扶住了寒生,摟住他的腰,用力提起離地,仿佛攙扶著一般,開了門朝走廊另一側而去,然後出後門來到了車庫。他將寒生撂在那輛破舊的救護車裏躺倒,然後跳上駕駛座位,打著引擎,將車駛出了醫院,朝東南方向落荒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癡心不改

  黃建國坐在病床上,懷裏麵緊緊的摟著明月,憐愛的目光溫情脈脈的望著她,人世間的所有事兒在此刻都已不複存在了,兩人就這麽相擁著,許久許久。
  “八月十五,我吃了你家裏送來的月餅中毒了,建國,你一定不知道吧?”明月幽幽道。
  “你中毒了?我當然不知道!誰幹的?”黃建國吃了一驚,但腦袋一轉,馬上意識到了,想要除掉明月的隻可能是一個人——自己的父親黃乾穗。
  “我被人丟在了景德鎮的荒野裏,差點被火化了……”明月說著又湧出了委屈的淚水。
  “媽的!我決計饒不了他,總有一天……”黃建國咬牙切齒道。
  “你在說誰?”明月疑惑問道。
  黃建國霎時間冷靜了下來,柔聲說道:“我是在說那個凶手,不論是誰,我都饒不了他的。”
  明月慢慢坐起身來,幽怨的望著黃建國,小聲說道:“那個叫東東的女人是誰?”
  黃建國一愣,遂說道:“她是京城裏一個大官的千金,我在京城落腳發展,目前還離不開她父親的幫助,但請你相信,我愛的人永遠是你。”
  “那你會同她結婚嗎?”明月不安的低頭道。
  “明月,我向你發誓,不出十年,我一定娶你過門。”黃建國信誓旦旦的說道。
  明月身子一哆嗦,喃喃道:“十年,為什麽要十年?不是說好了,你畢業了就會回來娶我的麽?”
  “明月,有些事我不方便對你說,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麽?”黃建國誠懇的握著明月的手。
  明月輕輕的抽出雙手,清澈的目光看著他,緩緩說道:“我聽說你和你父親將黃爺爺活埋在了太極陰暈裏了,這是真的麽?”
  黃建國心一沉,心想,這事她怎麽會知道的?一定是吳道明和她師父老賊尼說出來的。
  “明月,這怎麽可能呢?你是知道的,爺爺那麽疼我,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忍心傷害他老人家的,哪怕是一根頭發。”黃建國柔聲細語的說道。
  明月茫然的望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說的話。
  “對了,明月,同你在一起的那個老太婆是誰?”黃建國趁機岔開話題。
  “哎呀,我忘記師父要我做的事情了。”明月突然間醒悟,匆忙掙脫站起身來。
  他倆來到孟紅兵的病房,荊太極同寒生都不見了,惟見昏睡著的孟紅兵赤裸身子露著兩隻腫脹的蛋蛋躺在了床上,張局長斜著撲在他的身上,手腳在不停的抽搐著。

  “什麽?寒生和荊太極兩人都不見了?帶我去看看!”王婆婆說道,犀利的目光盯在了明月身後站著的黃建國身上。
  “婆婆,你好。”黃建國有禮貌的問候著。
  “哼,”王婆婆站起身來,厲聲道,“明月,這個衰人正好讓婆婆廢了他吧。”
  明月抓住師父的手,央求道:“師父,不要,建國也是有難言之隱。”
  王婆婆歎道:“徒具其表,一副皮囊,明月,我們走。”說罷拉著明月的手臂,硬拽著她走了出去。
  “明月,記得等我……”身後傳來黃建國誠懇的喊聲。

  來到了病房,王婆婆走上前一指點在張局長鼻準下的人中穴上,張局長手腳立即停止了抽搐,悠悠的醒轉。
  “這是怎麽回事兒?寒生呢?”王婆婆望著張局長說道。
  張局長拍拍腦袋,一麵揉著耳後,一麵說道:“荊院長用手指戳昏了寒生,又飛過來個什麽暗器打昏了我,別的我就不知道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啊?”他也是稀裏糊塗的。
  “這個逆徒,我一定殺了他!”王婆婆圓瞪雙眼,慍怒至極。
  走出了醫院,明月仍在不住的回頭,但黃建國始終都未再露麵。
  “師父,我們去哪兒?”明月膽怯的問道。
  “待我先去廢了陽公陰婆這兩個逆徒。”王婆婆氣呼呼地說道。

  師徒二人打聽著前往黃乾穗主任家,不多時來到了那所徽式深宅大院前。大門前端坐著一對威武的雄獅,斜倚在朱漆大門旁有兩個持槍的民兵在警戒,這是黃乾穗剛剛調來的基幹民兵。
  王婆婆帶著明月繞著大院走了一圈,雖然院牆較高,自己進去絕不費力,明月卻是一下子上不去的,盡管祝由心法已經學成,但是還未及學習輕功技法。
  “明月,你在這裏等我,待師父進去瞧瞧。”王婆婆說道。
  “師父,請您老人家對建國和他父親手下留情。”明月楚楚可憐的說道。
  王婆婆歎了口氣,腰向下一矬,早已飛身入了院內,落地細看,原來這是正房後院。她躡手躡腳的貼近一扇後窗戶,悄悄的向內望去,原來這是一間客廳,背對著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中年人,看不見前麵臉,身形倒是微胖發福的樣子。
  另一側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正是陽公。
  王婆婆憑息靜聽,兩個人正在談論著南山村。

  “吳楚山人已經成了植物人,那他也就不足為患了,可是你殺了朱醫生和吳楚山人的老婆,這可是有點麻煩呢,怎麽樣,你的胳膊不要緊吧?”中年人說道。
  陽公笑了笑,說道:“黃主任,我的胳膊不礙事,南山村的事兒放心好了,那老陰婆子也不知怎麽的就突然散功了,現在肯定也已經死在寒生家裏了,即使公安部門去查,也會認為是老陰婆與朱醫生他們同歸於盡而已,至於老陰婆的身份,隻要除掉了寒生他們,沒有人會認得的,更猜不到她的來曆,這就變成了一樁無頭案。”
  “嗯,我兒子建國帶寒生去了人民醫院給小兵治病,晚上便會回到看守所的,你有把握除掉寒生、劉今墨和老祖他們三個人麽?而且你還和那個叫做老祖的女人有了孩子。”黃乾穗說道。
  “哈哈,那個醜八怪老祖,不男不女的,我早就想甩掉她了,黃主任自當寬心,今晚我就下手。”陽公嘿嘿說道。

  王婆婆聞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連連暗自叫道不好,自己離開才大半天,朱醫生和山人的老婆竟然遭了陽公陰婆的毒手,而這兩個又是自己的徒弟,這令我簡直無地自容啊。老陰婆已經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動手,陽公作惡多端,濫殺無辜,必須盡快鏟除,但若是此刻出手,必定要將黃乾穗一起殺掉,可這樣恐怕會傷明月的心。
  王婆婆正在那裏猶豫不決的時候,客廳裏又匆匆走進來一個人,定睛望去,卻是那個負心漢黃建國。
  黃建國望見了客廳裏坐著的陽公,欲言又止。
  “陽公,這位便是我的兒子建國,”黃乾穗引薦道,“建國,來見過爸爸關東來的好友陽公,有什麽話就說吧,不是外人。”
  黃建國對陽公微微一點頭,然後麵無表情的對父親說道:“爸爸,荊院長挾持了寒生跑了,另外還打暈了張局長。”
  “你說荊太極?這怎麽可能,他們之間並無恩怨呀?張局長現在哪兒?”黃乾穗疑惑道。
  “正在縣醫院做身體檢查。”黃建國說道。
  黃乾穗站起身來,在地上踱著步,眉頭緊鎖沉思起來。
  “荊太極能挾持著寒生去哪兒呢?他在本地並無親屬和關係太近的人,我曾聽說他在鄱陽湖穀那一帶有一個師父,會不會去了那兒呢?”黃乾穗說道。
  “不會,”陽公斷然道,接著解釋說,“荊太極是我的師弟,他與我一樣,想躲開師父都唯恐不及呢,絕不會去自投羅網的。”
  就在此時,茶幾上的電話鈴聲突然想起,黃乾穗抓起電話,一下子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是我,好,好,一定按您的意思辦。”黃乾穗唯唯諾諾道,然後放下了電話,走到陽公身邊,壓低聲說道,“首長要你火速返京。”
  陽公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好,我這就準備動身。”


  第二百零六章 乾老大之死

  王婆婆心中暗道,這樣也好,等陽公出了黃家宅子,自己再動手。於是悄悄按原路翻牆而回,會同了明月,繞到了前麵,在街角一較隱蔽處監視著大門。
  陽公和乾老大走出了黃家大門,向汽車站方向走去。
  “乾老大,我有事進京,你留在此地繼續尋找我的女兒,找到後帶她直接回關東老家去,我事情一了,也趕回去,明白麽?”陽公叮囑道。
  “是,師父,你放心吧。”乾老大應允道。
  前麵來到了縣長途汽車站,一路上行人絡繹不絕,王婆婆一直未能找到下手的機會,隻是和明月遠遠的盯在了後麵。

  婺源正好有一班開往省城南昌的長途客車快要出發,旅客們正在陸續的上車,陽公迅速買了張車票,但似乎因為尿急,便與乾老大走進了灌木叢後麵小解。
  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王婆婆要明月留在原地等著,自己潛身進了灌木叢。
  “嘩……”陽公的水量特別大,王婆婆耐心的等他方便完。
  “乾老大,萬一碰上我師父,你得躲得遠遠的,那老太婆蠻橫無理之極,她那歲數也沒幾天蹦躂了。”陽公一麵係著褲子,一麵說道。
  “但清理門戶的時間還是有的。”王婆婆如鬼魅一般自樹後轉出。
  陽公大驚失色,慌道:“師父,你……”
  王婆婆“哼”了一聲,嗬斥道:“陽公,你竟然濫殺無辜,今天為師就要清理門戶,受死吧。”說罷搶步上前,一把抓向陽公的禿腦瓜頂。
  陽公感覺到一股吸力籠罩在了自己身體的四周,知道今天已是九死一生了,隻有拚個魚死網破了,“啪”的一聲,口中啐出一口碩大的青綠色粘痰,裹挾著一股腥臭呼嘯著射向王婆婆。
  王婆婆大怒,收回手臂交叉於胸前,口中念動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
  陽公已經啐出毒痰,突然間胸腔內陷,真氣猛地回抽,竟然將已經快要飛至王婆婆麵前的那口大粘痰硬生生的拉了回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嘴裏,頓時口腔震得酸麻不已。
  他知道生路已絕,便一把抓過乾老大,推向了師父,自己借機向後倒縱。
  乾老大措不及防,被陽公推在了王婆婆麵前,此人關東血性甚濃,愚忠不二,遂索性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王婆婆雙腿,淚涕具下,口中大叫道:“師祖婆婆,饒了師父吧。”
  “讓開!”王婆婆厲聲喝道。
  乾老大本身武功已是不弱,此刻拚盡了全力抱住不放,為師父贏得了寶貴的時間,而王婆婆身為乾老大的師祖婆婆,無論如何也不便對徒孫輩下手,就在這一猶豫間,陽公已經消失了蹤影。
  最後,乾老大慢慢的鬆開了雙手,淚痕滿麵,六十多歲的人了,竟然痛哭流涕如孩童。
  王婆婆搖了搖頭,邁開了雙腿前去追陽公。
  “師祖婆婆,乾老大為救師父忤逆了您老人家,罪該萬死,當以自裁謝罪。”說罷一掌拍向自己的麵門。
  “噗”的一聲悶響,乾老大早已跪倒自毀,天靈蓋掀去了一邊,露出裏麵仍在蠕動著的白花花的腦子……
  王婆婆站住了,不由得長長歎息了一聲,自己的徒兒如此的不爭氣,可是這個叫做乾老大的徒孫卻是一條響當當的血性漢子。
  王婆婆沮喪地走出了灌木叢,那輛開往省城的班車早已不見了蹤影,天色已黑,綿綿細雨中,隻剩下了明月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兒。

  縣公安局看守所。
  劉今墨抬頭望了望,見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歎道:“天色已晚,我們該走了。”隻見他雙手扭住鐵柵欄,雙臂一較力,那手指頭粗細的鋼條便隨即拉彎了,他和老祖鑽出了柵欄,飛身越牆而去。
  兩人來到了縣醫院,從側門上了樓梯,在二樓的住院部裏,挨個病房摸過去,最後找到了孟紅兵的房間。
  孟紅兵躺在床上依舊是昏迷不醒,可是寒生並不在場。
  劉今墨沉吟道:“寒生的許多磨難都是由這小子給帶來的,冤有頭債有主,留著始終是個禍害。”說罷一掌擊下,孟紅兵登時顱骨碎裂,七竅流血,一命嗚呼了。
  “寒生肯定是遇上了什麽麻煩。”老祖肯定的說道。
  “走,我們再去打聽打聽。”劉今墨說道,與老祖走出了病房。
  醫院的大門口,張局長做完了全麵體檢,抬頭望了望細雨濛濛的天空,正在猶豫著是否冒雨回家去。
  突然間,自己的胳膊被一隻如鋼鉗般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啊”的發出疼痛的輕呼,倒抽了一口冷氣,扭頭一看,卻是劉今墨站在身後冷冷的看著他。
  “咦,你們怎麽出來了?”張局長疑惑不解的問道。
  “寒生呢?”劉今墨刺耳的聲音。
  “我在問你們是怎麽出來的?”張局長鎮定下來,打起了官腔。
  劉今墨冷笑著手上加了力道。
  “哎呀!”張局長疼得額頭上冒起了冷汗,忙道,“是荊院長打昏了我,劫持寒生跑掉了。”
  “跑到哪兒去了?”劉今墨追問道。
  “我昏倒在病房裏,不知道他們跑去了哪裏。”張局長眼淚都流了下來。
  “看來是真的。”老祖又分析道。
  劉今墨想了想,抓著他重又上了二樓,找到了一間空著的病房,將張局長拽了進去。
  “你們要幹什麽?”張局長眼睛裏流露出恐懼的目光。
  “你應該睡上一覺了。”劉今墨說著,出手點倒了他,將其放在了病床上躺著,拉過一床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走吧,今晚他不會來打攪我們了。”劉今墨尖聲道。
  “現在我們去哪兒?”老祖問。
  “那個黃乾穗家裏。”劉今墨冷冷的一笑。
  兩人走出了醫院,黑沉沉的天空,仍舊飄著毛毛細雨。
  “你看,那是誰?”老祖手指著前麵說道。
  劉今墨早已看在了眼裏,那是王婆婆和明月的身影。
  “你們怎麽也來了?”老祖跑上前問王婆婆道。
  “哦,是老祖和劉先生,寒生家裏出事了。”王婆婆把在黃乾穗家中聽到的情況述說了一遍。
  “寒生下落不明,一時間還沒有線索,我們趕緊先回南山村看看。”劉今墨焦急道。
  四個人急匆匆一路夜行,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南山村。

  村東莊院內一片漆黑,夜雨瀟瀟,空氣之中隱約散發著一股血腥氣,廂房內傳來自喉嚨裏發出的嘶啞的哀鳴聲。劉今墨一個箭步躥進了屋內,“唰”的劃了根火柴點燃了油燈。
  屋內地上,躺著朱醫生同荷香,蘭兒一動不動的趴在朱醫生的身上……地麵上凝結著大片的血漬。笨笨和黑妹紅腫著眼睛趴在了朱醫生的身旁,低頭默默的望著已無聲息的主人,口中發出微弱的悲鳴聲。
  劉今墨伸手探去,朱醫生、荷香早已氣絕多時,而蘭兒卻隻是昏厥,於是忙叫老祖將其抱到了床上。
  劉今墨已從王婆婆處得知吳楚山人身負重傷,已經變成了“木僵人”,現在看去,的確是沒有任何知覺。
  “可惜沒能逮住陽公,這個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師父,老陰婆!”院子裏傳來明月的叫聲。
  老陰婆臉上半邊青黑半邊紫,肌肉扭曲著,雙手緊緊的摟著一頭死去的母豬互咬著,腳上的那雙繡花小布鞋也甩脫在了一旁,看上去也已經死去多時了。
  王婆婆替蘭兒推宮過血,不消片刻,蘭兒悠悠醒轉來,看見母親和朱醫生的屍體,立即放聲慟哭起來。老祖輕輕的摩挲著蘭兒的肩頭,眾人心情都是異常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許久,蘭兒止住了哭聲,望著大家問道:“寒生呢?”
  劉今墨緩緩說道:“他被荊太極抓走了,我們正在找。”
  “為什麽會這樣……”蘭兒抽泣著問,可是沒有人回答。
  “孩子呢?我的女兒呢?”老祖定過神兒來,忙問道。
  王婆婆說道:“是啊,那兩個小家夥怎麽不見了?”
  大家趕緊四下裏尋找,可是根本找不見孩子的蹤影。
  “會不會被陽公帶走了?”劉今墨懷疑道。
  王婆婆搖搖頭,說道:“陽公手裏沒有孩子。”
  “那就奇怪了。”劉今墨沉思著,難道沈才華和皺皮女嬰又像是在香港時一樣,趁著混亂溜跑了?他的內心深處隱隱約約的湧現出了一絲感覺,他知道那是母親對孩子的一份牽掛,而且似乎距離並不是十分的遙遠,在哪兒呢?
  劉今墨轉動著身體,發覺麵向東南方向時感覺強烈,熱血攢動,有著一種想哭的衝動,他抬頭望向了東南夜空,那裏正是靈古洞的方向。
  “我似乎感覺到了孩子在哪兒。”劉今墨喃喃說道。
  “在哪兒?”老祖萬分焦急的問道。
  劉今墨轉過身來對王婆婆說道:“婆婆,麻煩你照顧蘭兒和吳楚山人,我去找孩子,天亮我會回來,然後我們在去尋找寒生的下落。”
  “我也去!”老祖堅決的說道。
  劉今墨點點頭,找出一隻手電筒,與老祖一道匆匆走出莊院,朝著靈古洞方向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劫持

  沈才華牽著皺皮女嬰的手,兩人一蹦蹦的躍進了靈古洞內。漆黑的石洞內伸手不見五指,兩個嬰孩的瞳孔急劇的擴大,最後布滿了整個眼眶,吸收並放大著任何極微弱的光線,漸漸的,他們的瞳孔變成了赤紅色,洞內的景物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石壁上幾隻壁虎受到驚嚇四處奔爬,還有些蚊蠅在空中飛舞,但都不敢往他倆赤裸的身上降落。
  兩個嬰兒吸食了一代祝由宗師注入的畢生功力,具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由於他們太小了,還不懂得如何運用,隻是憑著本能做出些反應。
  沈才華曾經來過一次洞內,所以記住了這裏麵十分的暖和,對於赤裸的他倆,溫度十分的舒適,所以才拉著皺皮女嬰跑了進來。
  兩人信步一直朝著裏麵走去,在這裏,他們感到了十分的安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坐下休息一會兒,然後接著前行。石壁上,一對碩大如銅鈴般的紅眼睛在死死的盯著他倆,然後“嗖”的裹挾著風聲撲了下來,在倆孩子的頭頂上盤旋了數圈,緊接著牠的身後麵又飛來了十幾隻小型的怪物,翻上俯下的衝刺著,嬰兒好奇的望著這些會飛翔的怪物們,“咯咯”的笑了起來。
  紅眼陰蝠首領帶著牠的孩子們詫異的望著這兩個小人,奇怪他倆怎麽無毛可拔……
  小陰蝠們好奇的落在了他倆的腳下,還有兩隻膽大些,直接站在了嬰兒的肩膀上,皺皮女嬰伸出小手試探著摸了摸陰蝠毛茸茸的肢體,興奮不已。
  小陰蝠們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陰蝠生活的那個大石室內,石台子上,陰蝠媽媽正在給一群新出生的小陰蝠寶寶喂奶,兩個小家夥望見那些肉乎乎可愛的陰蝠寶寶,目光都移不開了,簡直是愛不釋手。
  脖子上係著騎馬布的陰蝠首領不知從哪兒銜來了幾串野果,送給小人們吃,沈才華和皺皮女嬰在野果上嗅了嗅,感到無甚興趣。
  沈才華又去摸了摸那肉乎乎的陰蝠寶寶,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但似乎土獾的血液還未消化完,肚皮仍還是有些發脹,因此咽了口吐沫,縮回了手,他現在還沒有進食的欲望。
  不多時,兩嬰兒感覺累了,於是爬到了石台子上呼呼的睡去了。

  荊太極駕駛著救護車風馳電掣般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要往哪兒開,師父的鄱陽湖山穀是在西北方向,他就下意識的反著朝東南方開去。
  江南冬雨又濕又冷,但是他的額頭上卻冒出了熱汗,出了縣城的路十分的顛簸,約莫已經駛離了縣城幾十裏路,突然,發動機引擎“噗噗”兩聲熄火了。他趕緊連續打了幾下馬達,仍舊發動不起來,再仔細一瞧,原來是油箱空了。
  媽的!真是太不順了。荊太極跳下車來,四下裏望去,前不巴村,後不著店,距前方大山腳下的那個小村莊起碼也有五裏地。他想了想,拉開了後車門,在寒生肋下一點,解開了他的穴道。
  “下車吧,寒生。”荊太極說道。
  寒生揉著自己發麻的腰和下肢,慢吞吞的爬下了車。
  “荊太極,沒有用的,我是絕不會告訴你《青囊經》上任何東西的。”寒生平靜的說道。
  “你先別口氣硬,等我找到一處歇腳的地方,再同你慢慢討論。”荊太極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寒生沒有再理他,放眼四處望去,這是什麽地方?好像似曾相識。
  “走吧,我們到前麵山腳下的那個村莊去。”荊太極推了一把寒生,逼迫他前行。
  寒生與荊太極冒著毛毛細雨一路向山腳下的村莊走去,道路崎嶇泥濘,“望山跑死馬”,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走到了那村莊的口上。
  村莊裏的小路上空蕩蕩的,見不到個人影。
  “喂,哪兒來的老表,有什麽事嗎?”屋簷下站著一個白須老頭,正以疑惑的目光盯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寒生一見,心中樂了,此人自己卻是認得的,正是集市上賣狗皮膏藥的白一膏。
  荊太極上前走了兩步,客氣的對老頭說道:“老鄉,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空房子出租?”
  白一膏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眼睛看看荊太極,又瞟了眼寒生,似乎一愣,隨即又抬起眼睛望著寒生,眼神兒一亮。
  寒生知道白一膏認出了自己,忙在荊太極身後直擺手。
  白一膏多年在集市上賣狗皮膏藥,江湖經驗豐富,一見寒生擺手,立即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蹺,立刻收回了目光,問荊太極道:“你們租房做什麽呢?”
  “我們是地質隊的,調查這一帶山體構造方麵有關資料的。”荊太極胡謅道。
  寒生突然之間開口說道:“有山洞也行。”隨即擠了下眼睛,點了下頭。
  白一膏立刻明白了寒生的意思,假裝望了望天空,然後對荊太極說道:“大鄣山有很多山洞,落腳避雨倒是不錯,也無需花錢,行嗎?”
  荊太極心道,山洞當然再好不過了,在那裏慢慢拷問寒生,不怕你不說,而且又無外人幹擾,最後又方便毀屍滅跡,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寒生呀寒生,這是你自己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荊太極了。
  “當然可以,麻煩您帶我們去吧。”荊太極爽快的說道。
  “你們等一下,我回家去換雙鞋子。”白一膏說道。
  不一會兒,白一膏換上了一雙雨靴,手上捧著一個布包。
  “這是什麽?”荊太極不解的問道。
  白一膏解開包袱皮,露出了裏麵的大白繭絲,手摸著繭絲,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寒生說道:“這是以前有位朋友不慎忘記在我這裏的,能夠防潮,我想你們可能用得著,所以我就順手帶來了。”
  寒生笑了笑,接過包裹,心道,我都忘了這碼事兒了。
  “啊,老鄉想的真是周到,太感謝了。”荊太極讚許著說道。

  白一膏在前麵領路,約莫半個多時辰,他們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前,撥開了齊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來一個石洞。
  “這就是‘仙人洞’,據老人家說,大約600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後來大概修成正果後飛升了,所以,此石洞就被村裏的老表們叫做‘仙人洞’了。”白一膏解釋道。
  寒生微笑不語,這是他第二次來到“仙人洞”了。
  好兆頭,我荊太極今天也將在這洞裏修成正果飛升,他美滋滋的想著,然後對這個白須老頭說道:“老鄉,請回吧,這點是小意思。”遂從口袋裏掏出了二十塊錢遞給了他。
  白一膏推辭不受。
  寒生在一旁說道:“白給的錢還不要麽?”
  白一膏一聽這話,嘿嘿一笑,爽快的接了過去。
  “這就對了,老鄉,請回吧。”荊太極對老頭說道。
  寒生拽了一把荊太極,說道:“荊院長,要不要請這位老表替咱們看著點壞在路上的那輛救護車,別讓人給偷去了。”說罷一彎腰,鑽進了山洞內。
  “同誌,還需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就是。”白一膏認真的說道,手中晃著那兩張十元大鈔。
  荊太極連忙擺手,說道:“沒什麽需要的了,別聽我這位同事胡說,他最喜歡開玩笑了。”
  “那好,真的不需要了?”白一膏低頭看著手中的鈔票,惋惜地說道。
  “真的不需要,請回吧。”荊太極淡淡的說道。
  “那好,我走了,有事來村裏找我。”白一膏說著戀戀不舍的走了。
  這些老表,都是見錢眼開的主兒,哼,寒生還想玩我一把,看我如何來收拾你,荊太極心中忿忿道。
  荊太極隨即彎腰也鑽進了“仙人洞”內,洞裏麵深處漆黑一片,寒生早已不見了蹤影……


  第二百零八章 人性的麵具

  荊太極沒想到這個山洞竟然如此之深邃,無奈自己隻有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一麵注意聆聽捕捉寒生發出的動靜,待心靜下來時,終於聽到了寒生跌跌撞撞的聲音,就在自己前麵不遠處。
  “寒生,別跑了,何苦呢?你又能逃到哪裏去呢?”荊太極喊道,山洞裏發出一連串的回音。
  “荊太極,善惡終有報,你的報應就要快到了。”黑暗中傳來寒生的回答,似乎就在前麵。
  荊太極提起了真氣,想要加快腳步,但是不行,黑暗裏的石壁凹凸不齊,一不留神兒就會撞得頭破血流。兩人其實相隔也就是十餘丈而已,荊太極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洞內甬道越來越窄,荊太極僅憑寒生“呼哧”的喘息聲辨明追蹤的方向。那寒生不會武功,上氣不接下氣,聽著大口喘著粗氣的聲音已經越來越接近了,而荊太極身負上乘內功,調息輕鬆,不累也不喘。
  “荊太極,王婆婆為人正直慈祥,為什麽收的這三個徒弟卻如此心術不正?”前麵傳來寒生的說話聲,間雜著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荊太極知道寒生已經跑不動了,於是一麵回答敷衍著,一麵悄悄地向前移動著,盡量不發出聲響。
  “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善惡之分,什麽心術正不正之說,那全是人們杜撰的,”他一麵前進著,一麵相應將聲音放輕點,仿佛距離並未改變,“所謂心善之人,往往都是那些胸無大誌,安於現狀不求上進的人,人類社會若是要前進,豈能靠心善的人去推動?所謂心惡之人,卻是那些發揮人類能量極限,刻苦奮鬥、奮勇拚搏並脫穎而出的小部分人,自然會受到那些安於現狀的蠢人說成是心術不正了。對任何人的評價,總有不同的說法,曆史上這類情況比比皆是。你還在聽麽?”他止住話語,豎起耳朵靜聽。
  “我在聽著呢。”黑暗中傳來寒生的回答。
  荊太極感覺與寒生的距離又拉近了數丈,於是他進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就拿偉大領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來說,革命群眾頌揚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是大善人,而階級敵人卻對他恨之入骨,罵他老人家是白虎星下凡,渾身沒毛,殺人如麻。寒生,你說我師父王婆婆是正直慈祥之人,可是你知道麽?她年輕時也曾經是江洋大盜,濫殺過不少無辜。”
  “你在胡說,婆婆絕不是那樣的人,你能說出具體她濫殺了那些無辜的人。”寒生反駁道。
  “湘西鳳凰古城的梅員外夫婦就是被我師父所殺……”荊太極說著。
  “梅員外夫婦!”寒生大吃了一驚,那不是梅小影的父母嗎?湘西鳳凰古城,大戶人家梅員外,不錯,正是小影婆婆和劉今墨師父梅一影的家,天門山野拂寶藏的看守人之一……
  “你在胡說……”寒生嘶啞的說道。
  “我沒有胡說,”荊太極反駁道,“那梅員外夫婦獨門武功了得,深不可測,我師父自忖未必能贏,所以在他家的佛堂裏動了手腳,結果梅員外夫婦中了祝由迷香,被師父輕易的用沾水棉紙封住了口鼻,窒息而死,這是我年輕時,師父親口告訴我的。”
  寒生聽罷心中一片茫然,荊太極說的沒錯,關東黑巫一直覬覦著野拂寶藏,陽公老陰婆的師父正是人稱“客家聖母”的王婆婆。梅員外夫婦慘死後,家中那個紫檀木匣便不翼而飛了,原來是王婆婆交給了徒弟陽公。那陽公隱匿天門山寺十年,按圖索驥尋找野拂寶藏,最後在鬼穀洞與最後一個看守人湘西老叟惡戰,幾乎全軍覆沒。
  王婆婆……難道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人可以將自己隱藏的如此之深麽?寒生迷茫了,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想著想著,寒生不寒而栗。
  “你怎麽不說話了?”荊太極問道。
  黑暗中聽不到寒生的回答,但荊太極感覺到了寒生紊亂的喘息聲,近在咫尺。
  寒生突然之間有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他不想跑了,人世間又有多少人在麵具的後麵生活?自己不過是無意中得到了一本《青囊經》,數月之中,原來他與父親兩人平靜的生活就完全被打破了,看到了人世間竟然是那樣的齷齪,那樣的血腥,他累了,他多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種平凡生活之中去啊……
  蘭兒,他此刻突然想到了蘭兒,他回憶起當日在集市上初次見到她的情形,那張醜陋的臉和蘭兒賣身救母的義舉,嗯,蘭兒是真實的,她絕沒有帶著麵具生活,寒生微笑了,世上終歸還有真情在,他的體內感覺到了有一股熱血在奔流。
  這時,一隻強硬的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中……
  “哈,寒生,終於抓到你了!”荊太極嘿嘿的大笑道。
  寒生淡淡的說道:“抓到抓不到又怎樣?《青囊經》我反正是不會告訴你的。”
  “真的麽?”荊太極陰笑了起來,然後又接著說道,“寒生啊,雖然我的祝由散沒有了,但我還有更加直接的辦法讓你說出來,讓我先將這個辦法的操作程序說給你聽,咱倆都是醫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的。”
  “你說吧,我聽著呢。”寒生平靜的說道。
  “人體解剖學太深奧,我就不一一介紹了,首先,我會劃開你的腦皮,輕輕的揭開天靈蓋,讓你的大腦暴露出來,然後用一根金屬探針,連接你的大腦記憶與語言部分,這樣你就源源不斷地說出《青囊經》的秘密了,甚至包括你的手淫史和與蘭兒在床上的隱私,當然,這需要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試,反正我們時間有的是,總歸會找到你大腦中貯存《青囊經》的那部分記憶溝回的。怎麽樣?簡單之極吧?”荊太極哈哈笑將起來,冷酷的令人毛骨悚然。
  “卑鄙!簡直禽獸不如!”寒生大叫起來。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禽獸不如,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說還是不說?”荊太極手上加了些力道,寒生手臂一陣麻木。
  “我寒生不過是一個鄉下土郎中,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惜了當年華佗舍命遺留下來的《青囊經》,竟然落入到你這種惡人之手,可悲啊。”寒生喃喃道。
  荊太極聞言暗喜,有門,遂進一步循循善誘道:“寒生,你告訴了我,然後我倆可以共同使用《青囊經》上麵的醫術治病救人,懸壺濟世於天下,豈不快哉?隻要能醫好病人,病人又何必在乎醫生的善惡呢?話說回來,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醫生的人品難道就真的是那麽好麽?”
  “牠們怎麽還不來呢?”寒生嘴裏叨咕著。
  “誰?誰還沒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就別指望有人來了。”荊太極說道,他懷疑寒生腦子可別出了什麽問題。
  黑暗中,由遠而近出現了一群紅色的眼睛,為首的那對鮮紅如血的眼睛碩大如銅鈴,寒生知道,那是陰蝠首領……


  第二百零九章 惡有惡報

  “吱吱……吱……吱吱。”陰蝠首領發出了有針對性的個別攻擊的命令,那些年輕的陰蝠鋪天蓋地般一股腦兒的衝向了荊太極。
  荊太極措不及防,驚愕之中,腦瓜頂上的頭發、眉毛相繼被一縷縷的拔掉,他疼得大喊大叫,跳將了起來,雙手揮舞著。
  “嗖嗖嗖”風聲四起,他根本無法在黑暗中抵擋那些陰蝠們的輪番攻擊,須臾,胡須也統統被拔光了,甚至連鼻孔中的幾根稍長一點的鼻毛也被陰蝠仔細的拽去了,酸的他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陰蝠首領一馬當先,銳利的爪子勾住荊太極的褲襠奮力的撕扯開來,小陰蝠們迅速的鑽了進去,興奮的拔起陰毛來,荊太極下陰處火辣辣的,甚至有了勃起的感覺。
  但是他畢竟是武功高強之人,雙手十個手指一陣祝由彈指,彈中著皮破筋斷,竟也傷了不少的小陰蝠。
  隨著毛發被拔光,陰蝠們也對他失去了興趣,紛紛退下。
  荊太極眼睛餘光盯準了那對銅鈴般的血紅眼睛,身子縱身一躍,竟然一把抓在了陰蝠首領脖子下麵,入手綿軟,仿佛棉布製品,那是首領的聖物——騎馬布。
  陰蝠首領拚命回掙,荊太極舉起另一隻手掌,猛力的砍向了首領的脖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道白影滾地而來,“呼”的躍起,咬向了荊太極的頸部。
  荊太極突然感到自己脖頸兩側一涼,然後一種強烈的痛楚感傳遞上大腦,“沈才華!”他立刻意識到了,可是已經晚了,左右頸動脈早已被沈才華和皺皮女嬰的利齒切斷了……
  隨著動脈鮮血的迅速流失,他的腿漸漸發軟,站立不住而跪倒在了地上,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充斥了全身,大腦的思維慢慢的減緩,約束大小便的括約肌鬆弛了,糞便湧出,最末尾的記憶片段是他那勃起的陰莖,精液噴薄而出,留下了死前最後的一絲快感。

  “仙人洞”外,白一膏在回村的路上始終思索著那位小神醫寒生話裏的意思,荊院長?救護車?他決定要弄個明白,於是撐著雨傘,沿著泥濘的鄉村公路跋涉了五裏路,看見了那輛白色的麵包車,車上印著“婺源縣人民醫院”的字樣。
  白一膏向本地鎮上匯報了這件事,當然,那二十塊錢他沒有提起。
  鎮上向婺源縣革委會掛了電話,辦公室人員經與縣醫院核實,遂向黃乾穗主任做了匯報。黃乾穗沒有通知縣公安局,而是派了黃建國帶著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裝基幹民兵連夜前往大鄣山,務必將寒生和荊太極當場擊斃。
  數小時後,手持武器,打著手電筒和火把的民兵們終於在“仙人洞”內深處找到了荊太極慘不忍睹的屍體,寒生則蹤跡全無。他們將荊太極的屍首抬出了“仙人洞”,洞口擠滿了聞訊而來的村民。老表們議論紛紛,說這“仙人洞”自古就是進去不得的,看吧,又出了一樁人命。
  趕回到了家中,黃建國將情況告訴了父親。
  黃乾穗聞言半晌沒有說話,在客廳裏不住的踱著步,許久開口說道:“朱醫生死了,吳楚山人夫婦死了,祝祺和小兵也死了,剛才醫院裏來了電話,小兵七竅流血,是被人以重手擊碎了腦殼。陽公下午回京,可是他的那個徒弟乾老大卻被發現陳屍於汽車站旁的樹林裏,腦袋都開瓢了,這肯定也是江湖上的人幹的。還有,就是那個劉今墨和老祖竟然越獄了,加上寒生失蹤,現在荊太極又慘死在荒郊山洞,莫非這就是太極陰暈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麽?”
  黃建國沒有做聲,隻是平靜的望著父親。
  “傍晚京城裏來了電話,多事之秋,政局多變,首長讓你和東東立刻回京,並且要我也一路同行。”黃乾穗說道。
  “東東爸爸具體說什麽了麽?”黃建國開口問道。
  “沒有,”黃乾穗搖搖頭,然後接著說道,“收拾收拾明早起程吧,說不定那個越獄的劉今墨會來搗亂的。”
  黃建國點點頭,真正的舞台在京城,那裏才是我施展抱負的地方。
  “小國,你回來啦。”東東眉飛色舞的衝了進來。
  黃建國露出燦然的笑容。
  “爸爸要我們回去呢,這裏陰雨連綿,又濕又冷,心兒都是涼的。”東東撅著厚厚的嘴唇,手指著胸口說道。
  “我們明天早上就走。”黃建國淡淡的說道。

  縣人民醫院,荊院長突然遇害的事情迅速的在夜班醫護人員中傳開了,大家都感到恐怖和不可思議。住院部一名夜班護士查房時,無意之中發現了昏睡在一間空置的病房床上的張局長,遂送進了急診室搶救,抽血化驗各項指標均屬正常,做了心電圖透視和B超,隻是發現了脂肪肝和前列腺肥大,其餘也都沒有發現異常,但就是仍舊蘇醒不過來。最後采用了心髒電擊除顫,張局長才悠悠醒轉。
  “張局長,你怎麽會昏倒在病房的床上?而且還蒙著棉被?”值班的副院長問道。
  張局長茫然的想了半天,才回憶起自己被劉今墨點了穴道。“我現在想不起來了,你們馬上給我聯係黃乾穗黃主任,我要馬上向他匯報。”他匆匆說道。
  黃主任的吉普車來到了醫院門口,張局長虛弱的爬上了後座,一會兒來到了那座深宅大院前。
  “我先是被荊院長打昏,傍晚出醫院時又被劉今墨再次打昏,我現在頭還是昏的。”張局長語無倫次的說道。
  黃乾穗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張局長,你做的很好,先回家去休息,這件事組織上自會處理的。”
  回家的路上,張局長還在犯著嘀咕,我哪兒做的好呢?

  夜深了,建國和東東已經回房休息去了。
  黃乾穗絲毫沒有睡意,他仍舊一個人在客廳裏呆坐著,一麵苦思冥想,院子裏不時的傳來持槍民兵巡邏的腳步聲。雞叫三遍,東方現出黎明的曙光,他推門出來,深深的呼吸著清涼的空氣,精神為之一振,不就是十年麽?彈指一揮間而已。


  第二百一十章 背井離鄉

  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裏,耳邊默默傾聽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浴血廝殺,當一切都歸於平靜的時候……他聞到了荊太極臨死前屎尿俱下散發出來的臭味兒。
  “吱吱”,兩聲親切的呼喚,緊接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拱進了他的懷裏,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裏的是那條騎馬布,寒生苦笑了。
  “媽媽。”一個輕微的聲音鑽入他的耳鼓。
  兩個赤裸著身子,胖嘟嘟的嬰兒爬到了他的身上,“沈才華!”寒生驚喜交加,不用說,黑暗中摸著的那個皮膚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皺皮女嬰了,看來是這兩個小家夥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經與父親一道為沈才華接過生,又替他和皺皮女嬰治病,他倆當然認得寒生,孩子們頓時覺得擁有了安全感。
  “吱吱”,紅眼陰蝠首領發出了邀請,帶著寒生和兩嬰兒回到了陰蝠們居住的石廳內,原來牠是想讓寒生見識一下牠那些剛出世不久的陰蝠寶寶。
  “送你們一件禮物吧。”寒生解開了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繭,平鋪在石台上,讓陰蝠媽媽和寶寶們睡在上麵,既溫暖還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華又輕輕喊了聲:“媽媽。”
  黑暗的石洞遠處出現了手電筒光,有人正在向這邊走來。
  “吱吱”,首領昂首發出了警報,全體小陰蝠立刻升空盤旋著,隨時準備出擊。
  “我已經感覺到了小才華就在附近。”洞內清晰的傳來了遠處的說話聲音,熟悉的聲音。
  “劉今墨!”寒生大叫起來。
  “啊,是寒生!”劉今墨驚住了,隨即幾個縱躍,轉瞬間便來到了寒生的麵前。
  “真的是你,寒生。”看得見劉今墨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媽媽。”沈才華又叫了一聲,劉今墨上前緊緊的抱住了他。
  “媽媽。”皺皮女嬰也生澀的叫了一聲。
  老祖喜出望外:“我的女兒,會喊‘媽媽’了,你可想死我了。”遂熱淚滾滾,抄起女嬰,在她的皺皮上親吻個不停。
  “寒生,你怎麽會在這裏?”劉今墨平靜下來問道。
  寒生講述了被劫持以及陰蝠和鬼嬰殺死荊太極的經過。
  “寒生,我必須告訴你……”劉今墨心情悲痛的說不下去了。
  “什麽?”寒生問道。
  “你父親死了……。”劉今墨終於脫口而出。
  “什麽!”寒生腦袋“嗡”的一聲。
  “朱醫生同荷香一道被陽公殺死了,吳楚山人現在已經變成了植物人,蘭兒悲痛欲絕。”劉今墨敘述了事情的原委。
  頓時,空氣仿佛凝固了般,四下裏一片靜寂。
  寒生沒有哭,隻是將眼淚噙在了眼眶裏,他霍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向靈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舊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南山村東莊院的大門敞開著,寒生衝進了院子裏。廂房裏亮著燈,床上躺著父親的屍體,另一張床上躺著荷香和吳楚山人,蘭兒跪在地上,上身趴伏在母親的遺體上。
  寒生恍惚的走到父親的身邊,默默的端詳著那張熟悉的麵孔,耳邊回響起了老爹以前經常在清晨喊他起床時的聲音:“寒生,該起來了,這樣下去會沒出息的。”
  他雙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臉埋進了父親的胸前。
  這一切,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從前,你給人瞧病,我為你搗藥配伍,雖然那時很窮,但我們父子過的很快活……”淚水模糊了寒生的雙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聲慟哭起來。
  笨笨睜著紅腫的眼睛,輕輕的來到他的身邊,蹭著他的腿趴在了他的身旁。
  人們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麽,隻是默默的望著他。

  村裏的公雞啼叫了,東方顯出了魚肚白,雨也終於停了。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到蘭兒的身旁,輕輕的攙扶起她來,並將她摟在了懷裏。許久,他輕輕地放開蘭兒,抓住吳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關。此刻,寒生的臉顯得異常的蒼白與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個隱秘安靜的地方療傷。”寒生平靜的開口說道。
  “到我的鄱陽湖山穀裏去吧,那裏安全隱秘,無人知曉。”王婆婆說道。
  寒生異樣的目光望著王婆婆,最後點了點頭。
  王婆婆望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兒,心中不禁為之一寒,雖有所詫異,但一想,這寒生恐怕是過度傷心的緣故。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南山村,張局長醒來後就會派警察來這兒的。”劉今墨說道,大家皆點頭稱是,於是開始分頭準備。
  劉今墨先來到了一戶熟悉的村民家裏,付錢買下了一輛牛車,趕著回到了莊院大門前。寒生抱著父親的遺體安放在了牛車上,老祖也抱來了荷香的屍體,準備安葬在鄱陽湖山穀裏。最後劉今墨將吳楚山人也搬上了牛車,並在他們的身上都蒙上了棉被。除此而外,劉今墨還將蘭兒埋在院子樹下的那袋子太極土卵也扒了出來,放在了車上,將來寒生肯定會用上的。
  寒生摟著蘭兒的肩膀坐在牛車上,老祖也抱著倆嬰兒上來坐在了旁邊。
  “婆婆,您先趕著牛車先行一步,我還要做一些江湖上的善後處理,包括老陰婆的屍體,完事後,我自會前往鄱陽湖山穀找你們。”劉今墨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那我們先走了。”王婆婆揚起了鞭子,明月坐在右邊,牛車慢吞吞的離開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懷孕的黑妹也跟在了牛車的後麵,一步三回頭,留戀的望著故土。
  寒生眺望著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這裏有著自己太多的童年記憶,那時的生活是無憂無慮的,充滿了歡聲笑語,而這一切,都在一個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車行出去了很遠很遠,遙見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濃煙,劉今墨按照江湖規矩處理了那所莊院。
  “寒生,我怕。”蘭兒依偎在寒生的懷裏,身上打著哆嗦。
  寒生沒有說話,隻是摟緊了蘭兒單薄的身子,幾滴冰涼的淚珠掛在了他的眼角上,而他的臉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起霧了,南山村漸漸的隱匿在了白茫茫的霧氣之中,天地間混沌一片。

  (第三部《祝由葬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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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屍衣》第四部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484864 bytes) () 11/16/2009 postreply 20:20:03

《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262740 bytes) () 11/16/2009 postreply 20: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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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327090 bytes) () 11/16/2009 postreply 20: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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