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來源: 畫眉深淺 2009-11-16 20:26:1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75017 bytes)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0章

  

  密支那,日本國領事館。

  衣衫襤褸的日本駐中國總領事館的副總領事黑澤先生的突然到訪,令小小的密支那領事館措手不及,川島領事誠恐誠慌的連連問候不已。

  黑澤即刻給日本外務省掛了個加密電話,電話那頭要求川島的密支那領事館全力遵照黑澤先生的指示工作,而且不得疑問和打聽任何事情。

  “黑澤君,請指示。”川島領事畢恭畢敬的請示道。

  “我們先要洗澡,給我們找兩套深色西裝來。”黑澤吩咐道。

  “一切照辦,黑澤君請。”川島引他倆來到了領事館的浴室間,那裏有幾個碩大的木桶,很快的熱水就燒好了。

  黑澤和黃建國脫去渾身已滿是白鹵汗漬臭哄哄的衣褲,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地麵上。

  “嗯,建國君,你的身材很好,難怪明月那個女人會看上你。”望著膚白肌肉健美的黃建國,黑澤不由的連連誇獎道。

  黃建國低頭看了看自己幹癟的陰囊,歎息道:“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了,光是身材好又有什麽用?”

  “建國君,放心,到東京換上黑鬼大大的睾丸,你將能像中國古代帝王一樣駕馭好多的女人。”黑澤安慰他道。

  “我將來不會生出些小黑鬼吧?”黃建國想起了孟紅兵裝上了豬蛋蛋以後導致性情大變的情形,不免有些擔心的說道。

  泡在熱水桶裏真是舒服極了,一解連日來的勞累與疲憊,令人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黑澤君,新西裝以及襯衣送來了。”川島領事手捧著疊的整整齊齊的衣物走進來說道。

  “嗯,辛苦啦,川島君,最近密支那有什麽反常的事情發生沒有?”黑澤坐在木桶中問道。

  “您是指哪些方麵呢?”川島領事小心翼翼的說道。

  “譬如說,中國領事館方麵。”黑澤道。

  川島領事聞言立刻回答說道:“是的,我們的人發現,就在兩天前,中國領事館秘密接待了一位來自國內的大人物,現仍還在領事館內。”

  “哦,是什麽人呢?來密支那做什麽?”黑澤警惕了起來。

  “這位神秘的大人物沒有同緬甸密支那的克欽邦地方政府接觸,而且足不出館,實在不知道來此地有何公幹。”川島領事回答道。

  黑澤沉吟著說道:“此人相貌是什麽樣子的?”

  “據說身材高大魁偉,國字臉,相貌堂堂,尤其是一雙眼睛犀利有神,肯定是位高權重之人。”川島領事繪聲繪色的描述道。

  黑澤嘿嘿笑了,對黃建國說道:“建國君,你的嶽父到了。”

  日本人遵照黑澤的指示,開始了對中國駐密支那領事館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監視。

  黃昏時分,天色陰暗,蒙蒙細雨之中,在位於中國領事館的大門外,泥濘的道路上走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途人,破舊的衣服已經濕透,身材瘦高清臒,足蹬黃膠鞋,挽著褲腳。

  這人止住腳步,警惕的四下裏掃視著,最後目光落在了領事館側牆上,白色的牆壁上麵,有人用炭筆畫著一個不起眼的圓圈。他慢慢的踱了過去,靠在了牆壁上休息,犀利的目光盯著幾個匆匆趕路的行人,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於是慢慢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小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悄悄的在牆上的那個圓圈內畫了一朵五瓣蓮花,然後扔下木炭,步履疲憊的慢慢離開了。

  這一切,都被隱藏在馬路對麵一家民房裏的兩個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人手持尼康相機,上麵裝著一隻500mm的長焦鏡頭。這是一間日本人長期包租下來,專門用於監視中國領事館的秘密據點。

  “小尾君,拍下來了麽?”矢村叼著煙卷斜倚在窗戶旁,望著街道對麵的中國領事館漫不經心的問道。

  “當然,隻是光線有點暗,不過人像應該可以識別,那人還在牆上畫了朵花呢,看起來像是一種聯絡暗號。”小尾太郎放下了相機說道。

  “看,領事館裏有人出來了。”矢村熄滅了煙頭,望著窗外說道。

  一個青年漢子慢慢的踱出鐵門,來到了牆邊,四周巡視了一圈,看了一下牆壁上的圖畫,然後匆匆的走回了領事館。

  小尾太郎卸下了膠卷,遞過給了矢村,說道:“可以送回去交給川島領事了。”

  矢村點點頭,將膠卷揣進衣袋,然後走出了房間,騎上了一輛自行車,一路趕回了日本領事館。

  晚飯時,川島領事將衝洗出來的幾張照片擺到了桌子上,“這是今天黃昏時候拍下的。”他說。

  黑澤放下酒杯,拿起照片一看,咧開嘴巴笑了:“原來是金道長。”

  相片上的賈屍冥也是一身的襤褸,顯得疲憊不堪,從熱帶雨林裏出來,無一不是精疲力竭的。

  “他倒是頗有雅興嘛,都這般模樣了還有心情作畫。”黃建國笑著說道。

  “不,這是一種無人交接點的聯絡方式,最早是由蘇聯KGB發明出來的,不過離領館也太近了點,可能是密支那太小了,找不到合適的地點吧。”黑澤解釋道。

  “如此看來,難道金道長竟然是我嶽父的人?”黃建國狐疑道。

  “嗯,他倆聯絡上了,肯定會盡快的接頭,通常來說,一定就在今天晚上,川島君,立刻加派人手,嚴密監視,一有情況,馬上通知我。”黑澤吩咐道。

  “遵命,黑澤先生。”川島領事立即下去布置。

  “東東爸爸真是一隻老狐狸。”黃建國恨恨的說道。

  中國領事館王領事的辦公室內。

  首長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夜幕下漸漸朦朧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賈屍冥是自己放在丹巴喇嘛身邊的臥底,無人知道他的底細,包括黃建國和筱豔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嘛,多手準備,雙管齊下,實在是因為格達預言太重要了,誰掌握了它,將來便能捷足先登,控製天下。

  那個劉今墨竟然會為了個小神醫而背叛我,太極陰暈一事搞得一塌糊塗,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違,活葬患了“漸凍人”絕症的父親,不料非但差點葬入了假暈,反而竟讓那個鄉下郎中陰錯陽差的醫好了老頭子的不治之症,幸好自己預先得到密報,動了手腳下藥讓老頭子癡呆了,否則老東西擺出老革命家資格來個大義滅親,自己就玩完了。哼,現在劉今墨中毒墜崖已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省得髒自己的手。

  前數日,接到金道長在雲南高黎貢山區某小鎮打來的長途電話,說他一路追蹤著寒生和日本人黑澤奔緬甸雨林中而來,寒生目前已經非常信任於他,相信很快便會探聽出格達預言來。自己則告訴金道長,將會前往緬甸密支那的中國領事館內等候他,並約定了得手後的聯係暗號,牆上的黑色圓圈,他則回以全真教的徽記——五瓣蓮花。

  媽的,小日本黑澤竟然也插上了一腳,自己可不能掉以輕心,那家夥狡猾得很。自己掛了個電話到曼穀,誘騙坤威差的師父蒙拉差翁。炳前來攪局,以便金道長更加方便得手。

  雖然一直未有蒙拉差翁。炳的消息,但現在金道長已經來到了密支那,並發出了五瓣蓮花信號,按照約定,見到信號後的當天子夜,他將同我私下見麵,地點為密支那領事館的後牆外,賈屍冥的身份目前仍然還是不暴露的好。

  他得手了麽?應該是的,否則他不會前來聯絡。不知道他有沒有在得手後除掉寒生滅口?留下這個鄉下郎中畢竟是個禍害,何況還有那些日本人覬覦在側呢。

  首長正在思索之中,外麵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吧。”他轉過身來,平靜的說道。

  門開了,馮生匆匆走了進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1章

  

  “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沈才華口中不停地喃喃說道。

  “你在說什麽呢?”寒生驚訝不已的問道。

  沈才華恍若無聞,他一麵小聲叨咕著,一麵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過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兩隻胖胖的小手猶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疊於胸前,嗓子頭依舊嘟囔著那些古怪的音階。

  “噓……”老祖的屍身突然間顫抖了一下,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寒生為之一愣,驚愕的目光一會兒看看老祖,一會兒望向了沈才華。

  須臾,沈才華嘴裏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腦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著淚水。

  “墨墨媽媽在這裏。”他晃動著祝由舍利說道。

  “什麽?”寒生詫異的接過舍利子,發現其微微有了些溫度,不由得疑惑說道,“才華,你的意思是說墨墨媽媽的魂魄在這祝由舍利裏?”

  小才華點了點頭。

  “你會祝由神功?”寒生越發驚異了,聲音顫抖著說道。

  小才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什麽是祝由神功。

  寒生將信將疑的盯著手中如核桃般樣子的祝由舍利,橢圓形並微微現出些熒光,骨質的表麵有許多勾紋,就像是人的大腦一般。有一點,寒生可以確認,就是舍利原來是涼涼的並帶有淡綠色的熒光,而現在握在手中則是溫熱的,熒光也有些發紅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裏?

  半晌,寒生對著老祖的屍身鄭重的發誓說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會讓你和祖墨團聚的,我們要走了,可惜無法帶上你的遺體,與劉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塊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縱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讓我在這兒將你葬了吧。”

  寒生掰斷了一根粗樹杈,找了塊鬆軟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個淺淺的墓穴,然後抱起老祖的屍身放入,輕輕的替她係上前襟上的紐扣,歎息道:“老祖啊,你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還是穿戴得整齊穩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來十餘塊大石頭蓋在了上麵,山裏野獸多,防止它們啃食屍體。

  “墨墨媽媽死了。“小才華站立在目前輕輕的說道。

  “是的,這裏埋葬著的是她的肉身,那隻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靈魂將和我們一起踏上尋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華的小手,接著說道,“才華,你能夠辨別出來墨墨曾經過的地方麽?”

  “能。”沈才華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們去找她。”寒生堅定的說道,至於什麽舊羊皮和格達預言,比起找回皺皮女嬰來,已經不重要了。

  恩梅開江穿過緬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熱帶雨林,然後匯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裏至仰光南麵的拉布拉入安達曼海。

  寒生和小才華站在恩梅開江的岸邊,望著峽穀內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華鼻子嗅啊嗅的,最後小手一指江麵,說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裏麵去了。”

  寒生心中一時間彷徨起來,蒙拉差翁。炳帶著皺皮女嬰走了水路,蹤跡恐怕就難以追尋到了,小才華的嗅覺再靈敏,無非同受過訓練的警犬一樣,水流帶走了目標的氣味,無法知道他們究竟會在哪裏上岸。

  “墨墨……”沈才華眼淚汪汪的望著江水,口中輕輕的呼喚著。

  罷了,看著小才華難過的模樣,寒生下了決心,找吧,自己已經對著老祖的屍身發過誓,縱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兒。

  寒生走入樹林中,開始動手掰折些粗大的樹杈,沒有繩子,隻有設法拉斷數根藤條用於捆綁木筏,不料那柔軟的藤條竟然十分堅韌,怎麽都扯不斷。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沈才華光著小屁股走過來,上去“哢嚓嚓”幾口就咬斷了那些藤條,然後皺了皺眉頭,味道苦澀之極。

  木筏紮好了,寒生又找來了根長竹子,撇去竹枝,權作撐筏篙杆,然後將木筏推入水中,“才華,我們走吧。”他說著將沈才華抱了上去,一撐竹竿,木筏順流飄下。

  高山峽穀間的溪流異常的湍急,木筏飛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時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會筏毀人亡。小才華光著身子,小手緊緊地摟著寒生的大腿,緊張的瑟瑟發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動蠅眼,映入眼簾的速度驟降,每每刻不容緩之際繞過了那些江中障礙,終化險為夷。

  數個時辰之後,江麵平緩了許多,小才華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祈望能夠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絲氣味兒,可是他失望了,一點也嗅不到。

  兩岸是鬱鬱蔥蔥的原始密林,偶爾能看到獼猴在樹梢上騰挪跳躍著,夕陽西下,茂密的叢林樹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歸巢的鳥兒盤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囂個不停。

  天黑了,夜空殘月如勾,倒映在水麵上,小才華依偎在寒生的腳下睡著了。

  才華是應該穿衣服了,整天價光著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著,伸手脫下了上衣,然後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唉,無父無母的孤兒著實是可憐啊。

  金道長究竟是什麽人呢?為什麽要盜走格達預言?此人心機太深了,回想起在藍月亮穀裏的喇嘛廟,金道長癡呆呆的念叨著那句“何為淞?乃先天之陽精也,若失淞,則佛法不可深入也,貧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話,看似傻乎乎的,原來都是裝的,也難怪,連瞎眼都一扮數十年呢。賈屍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啊……

  前麵是一條江灣,月光下,岸邊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經飄流出了熱帶雨林,寒生想。

  迷離的月色,一簇簇的鳳尾竹,江麵上升起了淡淡的霧氣,顯得靜謐與空靈。

  這時,遠處隱隱約約的隨風飄來了歌聲……

  寒生傾耳靜聽,曲調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老家江西的興國山歌,他聽出來了,那是《打支山歌過橫排》,歌聲渾厚,鄉音濃鬱,是個男人唱的:

  “哎呀來……

  打隻山歌過橫排,

    橫排路上等妹來,

    走過了幾多冤枉路,

    卻不見妹子好風采……”

  緊接著,一個女聲和起來,音質極為柔婉:

    “哎呀來……

    打隻山歌過橫排,

    妹想對歌又無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詞好句來……”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癡情滿懷,

    有心想摘花卻笨口難開,

    花飛花謝苦惱徘徊,

    生怕妹妹你飛出山外……”

    “哥啊哥……

    豔豔的玫瑰終將盛開,

    嬌羞的妹妹正向你走來,

    花兒盛開及時采摘,

    莫讓心上人獨自等待……”

  寒生靜靜地聽著,沉浸在了無盡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蘭兒,是啊,自從與蘭兒結識並定情之後,自己卻是與她聚少離多,雖然賢惠善解人意的蘭兒從未抱怨過,但自己卻讓她始終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麵白茫茫的霧氣之中,一張大如竹席般軟塌塌的物體自水下悄無聲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麵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吸盤,附在木筏的下麵,然後一角悄悄的卷起,伸到寒生的腳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華,一點點的朝江水裏拽去……

  腳邊一聲輕微的水花響動,沉浸在家鄉濃鬱山歌回憶之中的寒生猛然間警覺,低頭一看,沈才華已不見了,江麵惟有幾圈漣漪……

  “啊!”突如其來的驚嚇導致寒生渾身冰涼,蠅眼驟開,視覺中隱約看見了一張巨大的席子卷起了白白的小才華正在向江底緩緩沉去……

  “才華……”寒生驚恐的狂叫一聲,其音淒厲尖嘯,在寧靜的夜空裏傳向遠方,隨即“噗通”一聲,奮不顧身的跳入江中,水花四濺。

  歌聲停了,一條漁船出現在白霧中,月光下,船頭站立著一對青年男女,兩人均穿著一身草黃色的軍服、帶黃軍帽,但並無領章帽徽,船頭上倚著兩支美式卡賓槍。

  “阿明,有人落水了。”那姑娘驚訝的說道。

  “我聽到了,剛才還有人在大聲的喊叫,小芹,瞧,那邊還有隻筏子呢。”男青年阿明目光掃視著江麵,發現了寒生他們的簡易木筏,他倆講的都是標準的普通話。

  寒生入水後,即刻使出“老牛閉氣”來,但是水下漆黑一片,蠅眼起不到絲毫的作用,隻能是焦急的伸出兩手四處亂摸,折騰了好一會兒,什麽也都沒有碰到,無奈,隻得先浮上來觀察一下水麵的情況。

  “嘩啦”一聲,寒生浮出了水麵,木筏已經飄遠了,霧靄中出現了一隻大木船。

  “有人!”小芹高聲叫道。

  “抓住!”阿明一麵喊道,一麵扔下一隻栓著麻繩的救生圈。

  寒生抓住了救生圈,阿明快速的收著繩子,將寒生拖到了船邊,伸出一隻手來想要拉寒生上船。

  不料伏在救生圈上的寒生搖了搖頭,萬分焦急的開口說道:“我的孩子還在水裏……”

  “你先上來,江水是流動的,落水之後不會在原處,在船上找起來方便一些。”阿明說道。

  寒生隻得拉住阿明的手,水淋淋的一身爬上了木船。

  “是‘吸子’……是它卷走了你的孩子。”阿明聽罷寒生對那大張的灰白色生物的描述,驚訝萬分的說道。

  “什麽是‘吸子’?”寒生焦急的匆匆問道。

  “緬甸北部的江中有一種叫做‘吸子’的兩棲怪物,長得像是一張睡覺的席子,腹麵灰白色,生有一百多個碗口大的吸盤,背麵則長滿了綠茵茵的青苔,遇到人和動物便會將其卷起來用吸盤來吸血,人若遇上,絕無生還的可能,我們九十三師有不少的老兵喪身‘吸子’之手。以我看來,你的孩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不,不,才華是絕對不會死的!”寒生雙手緊摳著船幫,蠅眼來回的盯掃著江麵,嘴裏語無倫次的喃喃說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2章

  

  “唉,人死不能複生,你是從中國來的吧?”阿明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極度的惋惜和善意的安慰。

  寒生點點頭,仍舊是目不轉睛的望著浩瀚的江麵,淡淡的月光下,江水泛著白,絲毫沒有沈才華和那怪物吸子的一點動靜。此刻,他的心中無比的懊悔,他怎麽就沒有想到把小才華裝進背囊,背在自己的身上呢?

  “吸子卷走了人以後,會遊往哪裏,它有巢穴麽?”寒生低沉著聲音問道。

  阿明想了想,說道:“吸子是兩棲動物,在水下的時間不會太長,終究還是要上岸來的,這條恩梅開江裏的吸子已經被我們消滅的差不多了,都是在陸地上搜捕到的。”

  “如何找到它?”寒生接著問道。

  “吸子上岸以後身體便翻轉過來,長滿綠苔的背部朝上躺在那裏,一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是一塊草坪呢,一旦人和動物的腳踏上去以後,它便立刻翻轉包卷起來,將獵物的血吸幹,所以我們就沿著江的兩岸搜尋,發現後一梭子子彈就把它打爛了。”阿明解釋說道。

  “你們講中原話,是華僑麽?”寒生疑惑的問道。

  阿明沒有立即回答,深沉的仰望著夜空,許久,才緩緩說道:“我們的父輩是當年中國遠征軍的一部,已經在緬北的撣邦,泰國的清萊、清邁府及老撾的琅南塔一帶生活了幾十年,回不去家鄉啦。”

  “怪不得你們會唱《打支山歌過橫排》呢,那是我老家江西的興國山歌。”寒生恍然大悟道。

  “你是江西人?我和小芹的老爹都是贛南人,多少年來與家鄉斷了音訊,日思夜念,不知你能否隨我們回去,給老人們說說老家的情況呢?”阿明誠懇的邀請道。

  “是啊,這位小哥就同我們回去吧,俺老爹還不知有多高興呢。”小芹也在一旁極力勸說著。

  寒生搖搖頭,悲傷的說道:“小才華找不到,寒生豈有心情隨你們而去呢?我要找遍這一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阿明和小芹麵麵相覷,不知如何來安慰他。

  “你們走吧,我要再下水中去接著尋找。”寒生歎息了一聲,準備再次跳入水中。

  “看!那是什麽?”眼尖的小芹突然手指向江心,驚呼道。

  寒生轉過頭來,睜開了蠅眼望去……

  月光下,江心處,水麵上一個渾身赤裸的嬰兒端坐在一張席子狀的物體上,兩隻小手緊緊地揪住席子上麵兩個碗口大的吸盤,正在乘風破浪的在江麵上飆行……

  寒生大喜過望,發力的高聲叫喊起來:“才華……”

  沈才華正在駕馭著吸子興致勃勃的在水麵上滑行,聽聞到江麵上傳來的呼喚聲,嘴裏嘀咕了聲:“寒生爸爸。”於是調頭向木船飛駛而來。

  此刻,阿明和小芹早已是驚得目瞪口呆了。

  待到木船前,小才華擂起小拳頭猛擊吸子的肉吸盤,那怪物停了下來,“寒生爸爸……”他笑容得意的說道。

  “你可把我嚇壞了。”寒生驚喜交加的探出身子,將白胖結實的小才華抱上了木船。

  阿明此刻方才緩過神來,拽過卡賓槍拉動槍栓就要對著漂浮在水麵上的吸子開火。

  “我要牠……”沈才華尖聲叫道。

  寒生揮手止住了阿明,然後關切的對沈才華說道:“你要牠?牠是一個吸人血的怪物啊。”

  “我不怕。”沈才華喜盈盈的伸手去水裏想拽那怪物上船來。

  寒生想想,小才華天賦異秉,能夠沉去水底而毫發無損,看來必是能夠克製這種生物,就像方才在江麵上,吸子簡直如同一艘快艇一般,任憑小才華隨意擺弄。

  “阿明,既然孩子喜歡吸子,就留下牠吧,我願意同你們一起回去,見見你們的父輩老表。”寒生說道。

  阿明放下了槍,機械的點了點頭,眼前的這對來自中國的父子令他刮目相看,這孩子太神奇了,寨子裏的人們肯定都不會相信的。

  寒生正思索著如何將吸子撈起來,這邊沈才華招了招手,嘴裏蹦出了幾個古怪的音階,仿佛在同怪物說話一般,那渾身長著吸盤軟塌塌的家夥竟然自己蠕動著爬上了船,此刻大家才看清,吸子還相對稱著生有兩隻大圓眼睛,一個在腹麵,一個在背麵。

  但見吸子寬扁柔軟的身子蜷縮成了一個綠茵茵的長筒,兩隻黑黑的眼睛,湊到了一塊,沒有眉毛,也沒有耳朵、鼻子和嘴巴。

  沈才華高興的伸出小胳膊摟抱著吸子,那怪物也眨眨眼睛,仿佛同樣很高興的樣子。

  小芹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吸子,那怪物似乎有些怕癢,肌肉還顫抖了老半天。

  “我們出發了。”阿明搖起了櫓,木船調頭沿江而下。

  “恩梅開江自撣邦高原下來,在密支那匯入伊洛瓦底江,我們在甘拜迪上岸,那是一個小鎮,為我們九十三師控製,距離已經不太遠了。”阿明解釋著說道。

  寒生他們並不知道,兩日前,蒙拉差翁。炳帶著皺皮女嬰也正是從那裏登的岸。

  木船上,沈才華摟著吸子筒對寒生說道:“我要它。”

  “可是吸子這麽大隻,我們路上根本沒法帶走它呀?”寒生為難的皺了皺眉頭,這家夥又軟又滑,看樣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絕對是個累贅。

  小才華聞言轉過頭去對著吸子,嘴裏麵又不知嘀咕了幾句什麽,但見吸子碩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後“撲哧”一聲,周身排出了大量的水分,淌了一甲板,隨後身子急劇的縮小了,最後竟然瘦成了一把大號雨傘般粗細。

  沈才華得意的望著寒生……

  寒生奇奇怪怪的事情見得太多,因此也不為怪,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多時辰後,甘拜迪到了,木船靠上了小鎮邊上的碼頭,沈才華此刻光著小屁股摟抱著吸子筒睡得正香。

  阿明和小芹背著卡賓槍走進碼頭上的一間木屋內,不大一會兒,便夥同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大漢走了出來。

  “你們在這裏等著。”那人說著繞到了房後,須臾,響起了馬達聲,一輛破舊的美式小吉普冒著黑煙衝了出來。

  “寒生,我們上車吧。”阿明招呼船上的寒生。

  寒生一手抱著睡著了的沈才華,一手抄起了吸子筒,登上江岸,坐進了吉普車裏。此刻,睡夢中的沈才華鼻孔不住的翕動著,仿佛嗅到了什麽,但卻仍舊沒有醒來。

  絡腮胡子駕駛著吉普車,阿明坐在前麵,寒生抱著孩子和小芹在後排,而吸子筒就靠在了門旁。

  這輛二戰時期的美式吉普車亮著唯一的一隻大燈,沿著恩梅開江岸邊的土路顛簸的行駛,身後留下一串濃濃的黑煙。

  山寨坐落於在靠山麵江的一條寬闊的山坳中,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毛竹林,月光下隱約瞧得見有百餘棟高腳竹樓,寨子中間是一條小溪,泛著清冷的月光在淙淙流淌著。

  吉普車停在小溪木橋的一側,阿明道謝後與寒生等下了車,那車又折返駛回去了。

  阿明家的竹樓就在溪水的邊上,高腳竹樓的底層養著幾頭豬和兩頭黃牛,樓上透出了油燈光,看來老爹還未睡下。

  “誰!”旁邊的竹林裏鑽出來兩名持槍的哨兵。

  “是我,阿明。”阿明回答道。

  哨兵上前確認,看見了懷抱嬰兒的寒生,遂問道:“他們是……”

  “從中國江西來的鄉親。”阿明愉悅的說道,然後擺擺手,拽著小芹招呼寒生上樓。

  寒生手中的吸子筒瞥見了溪水,興奮的眨了眨眼睛。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3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麵容憔悴蒼老,他的麵頰不斷的顫抖著,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講述了中國遠征軍人背井離鄉的淒慘遭遇。

  1942年進入緬甸的中國遠征軍第六軍中有一個師,其編號為93師,他們曾在中緬邊境地區駐紮長達五年之久,在當地撣邦頗有影響。中國遠征軍野人山大潰敗後,許多其他零星部隊也都被編入了93師,所以中緬泰老邊境的各族老百姓幾乎都知道93師。這部分殘軍能在緬甸立足,是因為當時緬甸獨立剛兩年,政府的控製力還沒有到達緬北。後來,緬甸政府曾對殘軍展開過為期兩個月的清剿,但由於這些中國遠征軍人戰鬥經驗豐富,加上破釜沉舟的決心,緬甸政府軍最終慘敗,不得不與93師議和。達成的協議是,緬甸政府同意殘軍到靠近泰國邊境的“猛撒”駐紮,指揮官段希文、李文煥率領約93師4000餘人撤到泰北山區一個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鄰“猛撒”。

  當時,泰國政府允許這支外國部隊駐紮在自己的領土上是有條件的,原來,泰國士兵不能打仗,於是泰國政府想借國民黨這支部隊來阻斷緬共、泰共、老共之間的聯係,幫助清剿泰共遊擊隊和泰老邊界的老撾共產黨部隊。93師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應在別國的領土上為別國政府去出生入死,並以犧牲1000餘名士兵生命的代價完成了清剿。從此,93師在緬甸、泰國和老撾之間的金三角地區有了棲身之處,師部駐地在小鎮“美斯樂”,這裏成了泰國的國中之國,完全由這批中國遠征軍人所控製。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國政府投降,改編為“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無論番號怎麽變,隸屬於誰,當地人仍稱他們為“93師”。

  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時都沒有攜帶眷屬,1949年,隨著共產黨奪取了政權,回國的希望徹底的破滅了。那一年又一年回鄉的祈盼與絕望,老兵們心涼了,以後便陸陸續續的與當地傣族和苗族婦女結婚成家並定居了下來,至今93師的老兵以及家屬後代已有40餘萬人,分散於整個金三角一帶,但是沒有任何國籍。

  可憐的中國遠征軍,我們在異域戰勝,仍是天地不容,我們在異域戰敗,隻有死路一條,我們在異域戰死,便與草木同朽啊,永遠不能回到自己的故鄉,再也見不到家中的親人,不能為父母送終……

  老爹講完了心酸的往事,淚水依然是流淌個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這段曆史以前從不知道,學校課本中也沒有,自從遇到盧太官以後,才得知在原來二戰期間,中國竟然還有這麽一支軍隊在異國他鄉與日本人浴血奮戰,直至今日仍有國難投,有家難歸啊,這是一支被當今中國人遺忘了的軍隊。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著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關切的問道。

  “好些年啦,自從阿明母親去世後,我便癱瘓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臨死前能夠再回江西興國老家瞧上一眼啊,看來是無望啦。”老人悲傷的說道。

  “讓我來看看。”寒生抓過老爹的手腕切下三關。

  須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說道:“老爹,您這是腦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體十四條經絡,就有十三條通過頭部,外邪侵入諸陽之首,實為真中風之症,隻要設法疏通閉塞的經絡,便可治愈。”

  “聽小老表之言,難道是懂醫的麽?”老爹疑惑的問道。

  “我是一名赤腳醫生。”寒生實事求是的說道。

  “光腳醫生?那是什麽郎中?頭回聽說。”老爹詫異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鄉下土郎中了。”

  “哦,咱們江西民間原本是藏龍臥虎之地,唉,這把老骨頭若是能動,我爬也要爬回興國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悵然歎道。

  “我來試試吧。”寒生思忖著說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興奮地叫起來。

  “天亮後,我就去采藥。”寒生說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著這個年輕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畢竟癱瘓了這許多年,早已不報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親的疑慮,忙開口介紹道:“老爹,你可別小看了咱這個小老鄉,這可是個異人啊,他的兒子甚是能夠騎著吸子在江麵上飛跑呢。”

  “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邊附和道。

  “吸子?這怪物又出現了?”老爹驚訝的問道。

  “喏,就在孩子的懷裏呢。”阿明一指抱著吸子筒熟睡的沈才華說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著隻有大號雨傘般粗細的吸子筒說道。

  阿明點點頭,對父親講述了恩梅開江上發生在嬰兒身上的怪事。

  老爹聽得目瞪口呆。

  當晚,寒生和沈才華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這裏,阿明下樓送小芹回家,離這兒距離不太遠,並按照父親的囑托,請小芹的父親明天一同過來會會這位江西來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樓地板上,思索著老爹的治療方案。

  《青囊經》中曾記載過醫治中風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條的水蛭來協同治療的,關鍵的還是藥引子,看來華佗醫術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藥引子了……

  清晨,沈才華和吸子還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來。

  老爹家的竹樓是傣家典型的吊腳樓,樓上堂間的地板上鑲嵌著一塊大大的方石片,上麵燃著薪柴,上方吊著燒水的銅壺,所有的煙與水蒸氣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過氣窗逸出。此刻,吊壺內的水已燒開,阿明從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開兩半遞給寒生,竹筒內裏是充滿著翠竹清香氣息的白米飯,再端來一碗醃竹筍,算是早餐。

  “孩子醒後吃什麽?”阿明一麵問道,一麵沏上了茶水。

  “別管他,才華自己會找吃的。”寒生漫不經心的說著,一麵動手吃了起來。

  米飯透著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瑩剔透,黃黃的醃竹筍味道鮮美之極,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飯。

  “我同你一起去采藥。”阿明背上了卡賓槍,拎著一把砍柴刀說道。

  寒生點頭道:“還有空竹筒吧,要帶蓋子的。”

  阿明轉身下去準備,這裏的竹子很多,隨時砍上兩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樓,四下裏望去,翠綠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陽光,淡淡的薄霧,涼爽的空氣,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綠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見,盡管婺源也是竹鄉,但老家的翠竹與這相比,簡直是太渺小了。

  “寒醫生,你想要采什麽藥?”阿明恭敬地問道,連稱呼都改變了。

  “水蛭,不要旱螞蝗,要水裏黑色的那種。”寒生說道。

  “哈,這容易,小溪裏就有,小時候在溪水裏玩耍,經常會爬滿身呢。”阿明鬆了口氣說道。

  說罷,阿明赤腳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兩隻上來,大約有寸許長,黑褐色,在手中扭來扭去的。

  寒生搖搖頭,說道:“蛭有數種,水裏的叫水蛭,也稱馬蟥,生在山裏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爛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許,長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將分娩的大型母蛭,這溪水裏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撓了撓頭,道:“哎呀,那可難找了。”

  “我們去小溪的上遊,母蛭一般呆在人煙罕至的深水潭裏,產下的小水蛭順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說道。

  兩人遂轉身溯溪流而上,穿過蒼翠的竹林,逐漸的進入了茂密的闊葉和針葉混交林中,一個多時辰後,小溪走到了盡頭,卻未見有什麽深潭,那溪水是從一個山洞中汨汨流淌出來的。

  “我們進洞去找找看。”寒生說道。

  阿明猶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來些鬆枝,紮成了一隻火把,他每日裏要做飯,隨身一直帶著火柴,點燃了火把後,兩人走進了山洞。

  山洞內的石地上生滿了青苔,又濕又滑,兩人小心翼翼的前行著,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黑色小水蛭在遊動著。

  “這小溪源頭肯定是會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邊觀察著說道。

  “母蛭個頭有多大?”阿明感覺到有點心虛了。

  “也許兩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麵傳來了微弱的水聲,越往前行聲音越大,最後他倆來到了一處瀑布前,十餘股涓涓細流自洞頂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個小水潭內,水花四濺。

  在閃爍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內有一凸起長滿了青苔的大石頭,石頭的上方爬伏著一對巨型水蛭,個頭均約有一米多長,水桶般粗,後背凸起呈墨綠色,五環體節,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環體節上都生有一對眼,共有十隻眼睛,頭尾部各生有一個如臉盆般大小的吸盤。

  “啊!太嚇人了,它倆看見我們了麽?”阿明緊張的握緊了卡賓槍。

  “不要緊的,這東西的眼看不到啥,隻有觸覺很敏感,不去碰它就發現不了我們的。”寒生說道,自己兒時經常在稻田裏抓些水蛭喂雞吃,盡管如此,這麽大的水蛭可是聞所未聞,心中也是發怵。

  “它們就是母蛭麽?”阿明戰戰兢兢的小聲問道。

  “嗯,其實水蛭是雌雄同體,但是必須異體交配,所以這兩隻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釋道。

  “這麽大的家夥,怎麽用於治病啊?”阿明疑惑的問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經》上的方法是用百條水蛭在人頭部閉塞的經絡穴道上輪流吸血,打通十三條經絡,可這兩個家夥的吸盤就比人的腦袋還要大,弄不好,還不把老爹的腦袋都吸進肚子裏去了?

  “要不,咱們還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試試吧?”阿明膽怯的說道。

  寒生沉吟不語,《青囊經》上為何一定要即將排卵的母蛭呢?難道說母蛭的唾液內含的成分有所不同麽……西醫書裏說水蛭的唾腺內含有抗凝血物質,名“水蛭素”,可能就是這種液體能夠消融腦部血管中已經形成的血栓。華佗的年代雖然不明就理,但結合了中醫的經絡學說,治療腦中風的實踐上卻是成功的,所以將水蛭記載在了經中,當時稱作“蛭蝚”。

  但是,估計華佗本人也從未見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4章

  

  沈才華醒了,睜開眼睛四處看了看,口中輕輕的叫了聲:“寒生爸爸。”

  他嘟囔著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雙手一使勁兒,抱起了仍在熟睡著的吸子筒,然後蹣跚著走下了竹樓。

  清晨,寨子裏的高腳樓頂紛紛飄起了炊煙,家家戶戶都正忙活著做早飯。

  小才華站在溪水邊,鼻子翕動著,嗅到了寒生的氣味,是朝著小溪的上遊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搖晃著吸子筒,直到把它喚醒。

  吸子睜大了眼睛望著沈才華,困頓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滿意。

  沈才華將嘴巴湊過去,對著吸子筒嘰裏咕嚕的念了幾個音階,然後將它丟進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後即刻伸展開來,吸足了水,又恢複成了一張席子的模樣,灰白色的腹麵上滿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盤,小才華一屁股坐了上去,揪著它向小溪上遊快速爬去。

  穿過竹林,進入闊針混交林,最後來到了山洞口。

  沈才華鼻子嗅嗅,確認寒生爸爸已經進入了山洞內,隨即駕馭著吸子沿著溪水也追進了洞中。

  石洞內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小才華坐在肌膚柔軟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膽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視物,在水麵上遊動起來依舊十分自如。

  前麵出現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個青年人,小才華一揪吸盤,吸子像是一艘氣墊船般,“呼”的一下子躍離水麵,“噗通”一聲砸落在了水潭裏……

  “才華!”寒生驚訝道。

  “寒生爸爸。”沈才華咯咯的笑了起來。

  “小心大水蛭!”寒生緊忙大聲警告道。

  濺起的水花落在了那兩條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它們的警覺,不約而同的探出碩大的吸盤,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華兩隻黑黑的瞳孔急劇的收縮著,咧開了小嘴,露出兩排森森利齒,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這小家夥什麽都想著要吸。

  說時遲,那時快,沈才華赤條條的飛身躍起,歪著小腦袋認準大水蛭吸盤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聲叫了起來:“它沒有頸部!”

  可是已經遲了,沈才華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條巨型水蛭吸盤下的青黑色韌皮上,“哢嚓”聲響,利齒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韌的皮囊,但是並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軟的水蛭忿怒的張開了臉盤大的吸盤淩空罩下,三枚半圓形如菜刀般堅硬鋒利的顎片,瞬間朝白白胖胖的小才華切削了下來……

  事出突然,誰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著的沈才華竟會瞬間發難,阿明簡直驚呆了,就連水中的吸子也吃驚的眨著眼睛愣在了那兒……

  寒生蠅眼驟然發動,眼瞅著那隻母蛭吸盤如血盆大口般掄起,三枚Y型齶片鋒利的切向了沈才華,馬上就要血濺當場。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閃電,刻不容發之極,雙手抓住了沈才華猛然間淩空拽了回來……

  碩大的吸盤掄空了,砸在大石頭上,齶片切碰堅石迸出了火星,聲如金屬。

  沈才華大怒,正欲再次撲上,卻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華,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沒有血管,咬它沒有用的。”寒生告誡沈才華道。

  這時,大石頭上的那對巨型母蛭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扭動著肥壯柔軟的身子,雙雙躍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濺……

  水麵下,吸子展開了身軀,灰白色的腹麵上百餘個大大小小的吸盤嚴陣以待,“噗通”水聲響過,吸子已經將落在身上的這一對巨蛭抱住並卷裹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吸盤按在了母蛭柔韌的黑皮上,它倆掙紮了幾下後,便動彈不得了。

  “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著水裏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寒生鬆了口氣,對沈才華說道:“能讓吸子把它們運回寨子裏去麽?”

  沈才華點點頭,走到潭水邊上,縱身躍起騎在了吸子筒上,然後嘴裏嘰裏咕嚕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麵上,沿小溪順流而下。

  “我們也走吧。”寒生與阿明舉著火把,跟在沈才華身後向洞外走去。

  沈才華興致勃勃的騎著一身綠苔毛的吸子筒順溪漂流而下,穿過樹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來。

  小溪兩側岸邊洗衣汲水的人們瞧見如此怪異的情形,無不詫異之極,“那是吸子!”終於有人認出並驚呼起來,同時抄起了槍支。

  “別開槍!那是我們馴服的吸子,不會傷害人的。”阿明扯開喉嚨不住的喊叫著。

  一群孩子們跟在沈才華的身旁跑動著,既緊張又好奇,個個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樓下。

  岸邊,吸子懶洋洋的伸展開來,露出躺在腹麵上的兩條巨蛭,眾人驚訝的發現,巨蛭的渾身上下布滿了針孔,原本粗壯肥腴的身體已經幹癟癟的隻剩下了兩張皮,它們的體液已經被吸子的那一百多個吸盤全部給吸光了……

  兩條巨型母蛭已經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兒,這可是要找來治病的呀,望著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癟癟的皮囊,無可奈何的問寒生道:“朱醫生,你看這……”

  “唉,白費工夫了。”寒生沮喪的說道。

  “呏呏訶唵吽……”沈才華擺動著小手叫道。

  吸子聞言開始排水,但是由於吸多了巨蛭體液,用力的卷起也還是比才華的腰粗了不少,達不到昨晚如雨傘般的苗條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隻能這樣了。

  “才華,你有辦法要吸子參加老爹的治療麽?隻需要它動用幾隻最小的吸盤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華聞言俯身對吸子又是一頓嘰裏咕嚕,說了一連串的奇怪音階,吸子一個勁兒的晃動著身子,仿佛不願意似的,後來在沈才華的一再堅持下,末了隻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華目光轉向寒生點了點頭。

  “好吧,帶吸子上樓。”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縮著跟著沈才華爬上了樓梯,身後留下一行水漬,竹樓下,那群孩子們高興的扯著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戲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樓梯口等著他們,屋內席地而坐著一個黝黑清瘦、六十多歲的男人,正在拉著阿明老爹的手說著江西土話,他是小芹的父親,也是位中國遠征軍的老兵,地道的贛南老表。

  寒暄過後,寒生開始準備治療,首先吩咐阿明取來剃刀,命其將老爹的頭發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從您的身體上取下一些‘神闕泥’作為藥引子。”寒生說道。

  “‘神闕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問道。

  “嗯,這麽說吧,人的肚臍眼兒是任脈的神闕穴,任脈為陰脈之海,與督脈相表裏,肚臍又為衝脈循行之地,衝脈為十二經脈之海,所以,神闕穴可稱得上是經絡之總樞,經氣之匯海,內聯五髒六腑,外達四肢百骸、五官九竅。這‘神闕泥’就是肚臍眼兒裏的垢。”寒生解釋道。

  “這東西難道也是藥麽?”小芹爹驚訝不已道。

  寒生笑笑,一麵伸手翻開仰臥在竹席上老爹的內衣,露出了幹癟的腹部和那個起皺的肚臍眼兒。

  “人的肚臍形狀反映了身體的健康狀況,凡向上生、頂端三角形的肚臍眼兒,必是胃膽胰有病,向下則患胃下垂、頑固性便秘、慢性腸胃炎以及婦科病,海蛇形狀表明患有肝炎以及肝硬化等病變。肚臍眼兒偏左壞胃腸,偏右得潰瘍,凸出為腹部積水或卵巢囊腫,凹陷則腸粘連或結核性腹膜炎,若是神闕淺且小,必是激素分泌失當,據說人妖的肚臍眼兒就是如此。”寒生說道。

  “那正常的呢?”阿明認真的請教道。

  “圓形如滿月,女人得此良臍,卵巢功能極佳,兒女滿堂,男人若是,則精滿益壽。”寒生解釋道。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老爹的肚臍眼兒上,但見其皺褶內已被藍黑色的汙垢填得滿滿的,早已分不出形狀與深淺了。

  “請遞我一隻小碗。”寒生對阿明說道。

  “老爹,請您忍住。”寒生吹了吹右手食指的指甲,條件不允許,也就免去消毒了。

  眾目睽睽之下,寒生的指甲用力剜入了老爹的肚臍眼兒內,硬生生的摳出來一大塊藍黑色柔軟的泥垢,然後以手指搓成長條,湊到鼻子下聞聞,帶有一種濃鬱的內臓臊臭氣味兒,一鬆手將其扔進了碗中,接下來又仔細的將肚臍皺褶內附著的泥垢全部搜刮了下來。

  “似乎還是少了點。”寒生躊躇著說道。

  “我有。”阿明一拽上衣,露出圓圓的肚臍眼兒,內裏竟也存有厚厚的泥垢。

  “是滿月形的。”小芹在一旁欣喜的自言自語道。

  “不行,隻能使用病人自己的‘神闕泥’。”寒生搖了搖搖頭道。

  “那怎麽辦呢?”阿明放下了衣襟。

  “看來隻能補充些腳板皮了。”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腳板皮?”老爹疑惑道。

  “人的腳板會有一些老繭老皮,湧泉穴乃是足少陰腎經起點,具安神、醒腦、通關開竅的要穴,此處通關皮屑與任脈之‘神闕泥’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作為補充藥引。”寒生邊解釋著邊拽過老爹的腳丫,果然那腳底板老皮甚多,又厚又黃。

  “遞我剃刀。”寒生要過剃刀,不管三七二十一,腳板下麵用碗接好,“唰唰唰”便刮了起來,腳板皮屑紛紛揚揚的落入了碗中,最終,兩隻腳共刮下來了半碗黃白色的腳板皮。

  “調以溫酒服下。”寒生吩咐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5章

  

  “要把它喝下去?”阿明吃驚的望著寒生。

  “這兩味藥引子必須服下。”寒生認真的說道。

  小芹皺著眉頭盯著那半碗腳板皮和肚臍垢,胃裏已經泛起了酸水。

  老爹哈哈一笑,朗聲道:“中國遠征軍軍人什麽沒經曆過?阿明,溫酒來。”

  阿明隻得溫了一壺燒酒,倒入小碗中,用筷子不住的攪動著,屋子裏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腳汗酸臭和內臓的騷味兒。

  “老爹,你可是有腳氣呢。”阿明提醒說道。

  小芹爹扶起老爹上身,阿明將碗端至口邊,老爹一仰脖,“咕嘟咕嘟”兩口喝幹,舌頭一卷,將糊在門牙上麵薄薄的兩塊腳板皮拽下扯進了嘴裏。

  “哈哈,沒啥怪味兒嘛。”老爹信任的對著寒生點了點頭。

  “好啦,才華,告訴吸子用小吸盤刺入這幾處穴位,少許吸血的同時再注回去。”寒生一邊說著,一邊從石板上的火燼中扒拉出一小塊黑黑的木炭,在老爹光禿禿腦袋上的百會、通天、承靈、本坤以及左右太陽穴等十三條經絡各取一穴,畫上黑色的小圓圈兒。

  “這麽多啊。”阿明驚訝著道。

  “人體共有365個穴道,我這裏隻取了13個。”寒生回答道。

  沈才華對著吸子鼓搗了半天,吸子總算明白了意思,伸出一些小觸手吸盤,一一按住了老爹腦袋上的黑圈,西盤內細細的硬針刺入老爹的穴道內,先是吸血,然後將具有麻醉作用的生物酶和溶血功能的水蛭素緩緩注入穴道內的毛細血管中,從老爹的麵目表情上來看,並沒有絲毫的痛苦。

  已經喝下的神闕泥和腳板皮內含的開竅通關生物磁場信號,在溫酒的作用下迅速的沿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之任、督、帶、衝、陰陽維、陰陽蹺經絡上升至諸陽之首,引導著水蛭素溶解毛細血管內的血栓,一點點緩緩的打通著閉塞多年的經絡。

  “孩子,你是江西贛北的?”小芹爹親切的問寒生道。

  “贛北婺源。”寒生回答道。

  “唉,少小離家,如今老大卻無歸,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思念故土,暗自傷神落淚啊。知道興國麽?”小芹爹唏噓不已道。

  “知道,那裏的客家人很多,而且興國山歌很好聽。”寒生說道。

  “你也喜歡聽興國山歌?會唱麽?”小芹爹和藹的問道。

  寒生點點頭,嘴裏隨即哼起了一首熟悉的興國山歌:“一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秋雨(裏格)綿綿,(介支個)秋風寒。樹樹(裏格)梧桐,葉落盡,愁緒(裏格)萬千,壓在心間,問一聲親人,紅軍啊……”

  突然寒生停住了嘴,他意識到這是一首歌頌紅軍的歌曲,而小芹和阿明的爹爹都是白軍啊……

  “怎麽不唱了?還是家鄉的客家山歌好聽啊。”小芹爹望著寒生說道。

  “這……那是紅軍的歌……”寒生支支吾吾的說道。

  “唉,”小芹爹笑了,朗聲道,“管他媽的是紅軍還是白軍呢,隻要是咱家鄉的山歌,我們就喜歡,再說咱們是抗日的中國遠征軍,孩子,你就唱吧。”

  寒生深為中國遠征軍人豁達的胸襟所感動,於是含淚接著小聲哼了下去:

  “幾時(裏格)人馬,(介支個)再回山。

  三送(裏格)紅軍,(介支個)到拿山,

  山上(裏格)包穀,(介支個)金燦燦,

  包穀種子(介支個)紅軍種,

  包穀棒棒,咱們窮人搬,

  緊緊拉住紅軍手,紅軍啊,

  灑下的種子,(介支個)紅了天。

  七送(裏格)紅軍,(介支個)五鬥江,

  江上(裏格)船兒,(介支個)穿梭忙。

  千軍萬馬(介支個)江畔站,

  四方百姓淚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紅軍啊,革命成功,(介支個)早歸鄉。

  九送紅軍,上大道,

  鑼兒無聲鼓不敲,鼓不敲,

  雙雙(裏格)拉著長繭的手,

  心象(裏格)黃蓮,臉在笑。

  血肉之情怎能忘,紅軍啊,

  盼望(裏格)早日,(介支個)傳捷報。

  十送(裏格)紅軍,(介支個)望月亭,

  望月(裏格)亭上,(介支個)搭高台。

  台高(裏格)十丈,白玉柱,

  雕龍(裏格)畫鳳,放呀放光彩,

  朝也盼來晚也想,紅軍啊,

  這台(裏格)名叫(介支個)望紅台。”

  興國山歌哼完了,此刻小芹爹早已是淚流滿麵了……

  “噗”的一聲,阿明老爹放了個響屁,隨即手指動了動,屋中滿是鮑肆之香。

  小芹的臉一紅,阿明急視之,“爹,你能動啦!”他驚呼道。

  眾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老爹的身上,果真他的手指同腳趾都在緩慢的蠕動著。

  “嗯,血栓已經在打通了,閉塞多年的經絡也在開竅,屁乃先兆。”寒生搭過老爹的手腕,脈搏慢慢的恢複正常了,他終於鬆了一口氣,《青囊經》真是百試不爽啊。

  沈才華嗅了嗅,趕緊捂住了鼻子,皺起眉頭打了個大噴嚏。

  “我爹還要多久能夠站起來?”阿明萬般景仰的問道。

  “一個時辰吧。”寒生估摸著回答道。

  “小老表,你從哪兒學來如此神奇的醫術?”小芹爹讚歎不已的說道。

  寒生笑了笑,心想《青囊經》還是不能隨便說出去的,於是臉一紅,搪塞道:“我家祖傳的。”

  “了不起,咱們江西自古以來就是藏龍臥虎之地,就拿我們興國來說,乃出一代堪輿宗師楊筠鬆,字救貧,實為中原風水學之曠世奇才啊。”小芹爹說道。

  “楊筠鬆?”寒生心想不知此人與劉伯溫相比如何。

  “相傳唐末年間,統轄虔州(今江西贛州)的諸侯是盧光稠,自立為王,請楊筠鬆為其卜天子地。卜得後,盧光稠問楊筠鬆是否還另有天子地?楊公答道:一席十八麵,麵麵出天子。盧光稠不願別人也得到天子地,於是在楊公酒中下毒,以絕後患。楊筠鬆回家途中問弟子曾文秥,此處何地?曾文秥說是‘藥口’。楊公歎道:藥到口必死矣!

  楊筠鬆在臨死之前叮囑曾文秥,去告訴盧光稠楊救貧的遺言:在贛州磨車灣安裝水碓,十字路口開鑿一口水井,則世世代代為天子矣。楊公實則在風水上破了贛州的“天子氣”,製煞盧光稠。不久,盧光稠果真背長癰疽,疼痛難忍,自縊身亡了。”小芹爹接著敘述道。

  “這都是真的麽?”寒生對風水之類的傳說總是興趣十足。

  “我就是楊公後人楊慕貧。”小芹爹正色道。

  “哦……”寒生見其凝重的神態,自己也隨即嚴肅了起來。

  “你可知道《青囊經》麽?”楊慕貧問寒生道。

  寒生聞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凜。

  “據聞是三國名醫華佗寫的一本醫書,已經失傳了。”寒生支吾道。

  楊慕貧搖了搖頭,道:“不對,《青囊經》乃是一本堪輿奇書,為秦末漢初時的黃石公所著,你知道什麽叫做堪輿術麽?”

  寒生幹脆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堪輿兩字,最早出於淮南王劉安所寫的《淮南子》一書,謂‘堪天道也,輿地道也’,堪破天地之道,也就是今天的風水學。黃石公是張良的老師,但《青囊經》並未傳給他,後來就下落不明了。輾轉到了晉代,據說郭璞得到了此書,結果被其學生偷了去,還沒等讀又不小心被火燒了,後人隻能從郭璞的著述中探到些蛛絲馬跡,得知有這部書,至於流傳於後世的《青囊經》,實為清朝的蔣大鴻補撰的。”楊慕貧解釋道。

  “怎麽又是火給燒掉了?”寒生鬆了一口氣,原來說的不是那本華佗的《青囊經》。

  楊慕貧沒有留意到寒生話語間的意思,接著說了下去:“先祖楊公卻是見到了這本殘缺不全的奇書,私下稱之為《葬尺經》。”

  “郭公葬尺?”寒生一個不留神,脫口而出道。

  “你聽說過‘郭公葬尺’?”楊慕貧驚訝的望著寒生。

  “聽一位百歲老婆婆說過,她人已經過世了。”寒生歎息道。

  “哦,不錯,這部殘缺的《青囊經》,也就是《葬尺經》如天文般深奧難懂,先祖楊公尚未破解完便已毒發身亡,可惜曆代楊家後人資質魯鈍,竟無一人能夠瞧出一絲端倪。”楊慕貧歎息不已。

  “難道書上寫的不是漢字麽?或許是因為殘缺不齊的緣故?”寒生試探著推測道。

  “此書燒剩下的幾頁紙中並無一字,隻是畫了些古怪的手勢,唉,傳到我這一輩看來也就到頭了,楊家後人已再無天賦奇秉飽學之士了。”楊慕貧望著寒生說道。

  “這本書在您手中?”寒生疑惑的問道。

  楊慕貧點點頭,說道:“傳家之寶放在屋頭不放心,三十多年前,出征緬甸時,我就帶在了身上,我若戰死,就決心與它一同在世間上消失了。”

  寒生有點不安的問道:“楊叔叔,我們今天初次見麵,您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事兒呢?”

  楊慕貧目光炯炯的望著他,一板一眼的鄭重說道:“小老表,你出自杏林世家,為人老實忠厚,能有如此神奇醫術,必是聰慧絕頂之人,今天又救了我的親家,楊某無以為報,願以半部《青囊經》相贈,日後若是能夠堪破經中秘密,作為楊家後人,也總算是圓了一樁數代人未了的心事了。”

  “我……”寒生吃驚不已,臉一紅,甚為剛才自己的撒謊而內疚了起來。

  楊慕貧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一層層的打開,裏麵是一個細細的小竹筒,拔出筒蓋,小心翼翼的從裏麵倒出個紙卷來。

  屋裏的人都默默地看著小芹爹輕輕的展開那幾張帶著焦痕的黃褐色的紙片,那上麵果然是未見一個字跡,隻是畫了些奇奇怪怪的手勢。

  人們愣愣的望著,俱是迷惑不解。

  隻有小才華看見這些圖畫後,高興的咧開了小嘴……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6章

  

  夜深了,綿綿細雨也停歇了,烏雲裂開了一道縫隙,清涼的月光灑向了密支那小城。

  首長信步走出了領事館大門,身後跟著馮生。

  自從在中甸直接調入首長的這個神秘的部門後,馮生便隨同著悄悄地潛入了緬甸,連夜從仰光乘火車趕到了密支那,對外的口徑是商務考察。

  今天首長悄悄吩咐他,半夜隨他一同去接待一個神秘的人物,馮生知道秘密工作原則,領導不說的,一概不要過問,具體做什麽,首長到時候自會有指示。

  “密支那,1942年,中國遠征軍在這裏苦苦支撐著緬甸戰局,與日軍殊死搏鬥,使盟軍贏得了北非的控製權,而十萬遠征軍幾乎付出了全軍覆沒的代價啊。”首長望著夜色中朦朦朧朧的遠山,不無感慨的說道。

  馮生聞言,琢磨著首長不過是感歎抒懷而已,自己還是不方便答話。

  “馮生,你了解這段曆史麽?”首長發問道。

  “首長,不十分了解,國內群眾大都認為國民黨蔣介石政府在抗日戰爭中不放一槍,躲在峨眉山上摘桃子,搶奪勝利果實。”馮生小心翼翼斟酌著說道。

  “那些隻不過是對老百姓說說的,群眾不關心也沒有必要知道得太多。”首長嘿嘿冷笑著,繞過了領事館的側牆。

  月光下,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林,林中有一塊空地,四周靜悄悄,看不到有人。

  馮生警惕的抽出腰間的手槍,當下保護首長的安全是第一要務。

  首長站在空場上,抬起腕表,時針正好指向半夜12點鍾。

  “道長,你應該已經來到了吧?”首長平靜的聲音說道。

  “唰”,輕微的衣袂聲響起,叢林中閃出一個瘦長的黑影,悄無聲息的站立在了首長的麵前,負手而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馮生一愣,禁不住的脫口而出:“金道長!”

  金道長銳利的目光射向了馮生,心中也是暗自吃驚,狐疑的目光瞥向了首長,他倆怎會在一起?

  首長微微一笑,道:“馮生已經調來我手下工作,你們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所以今晚特意將他也帶來了。”

  金道長麵上似有不快,但是也並無說什麽,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格達預言探聽到了麽?”首長切入正題。

  “已經搞到了,不過都是些數字而已,十分深奧,破解難度極大。”金道長回答說道。

  “哦,快拿來我瞧瞧。”首長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來。

  金道長瞄了一眼馮生,自口袋中掏出一張羊皮來,鄭重的遞給了首長。

  月光下,羊皮上的字跡隱約可辨,首長驚喜的默念著上麵的數字,但他沒有注意到,這張羊皮雖然看似陳舊,但卻微微散發出了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這是一張做舊了的新羊皮。

  領事館街對麵的那棟民房拉著厚厚的窗簾,外麵看上去室內漆黑一片。

  屋裏窗簾縫隙的後麵架設著一台星光夜視儀,視頻電纜連接在一台高分辨率的監視器上,熒光屏上綠瑩瑩的,閃爍著灰白色的噪波點。

  小尾坐在椅子上,通過監視器觀察著對麵的中國領事館。

  “目標終於出來了。”小尾神情緊張的盯著屏幕,他認出來了那個長著國字臉,很有來頭的人。

  “奇怪,深更半夜的,這兩個人要幹什麽去呢?”矢村掐滅了煙頭,望著監視器屏幕詫異的說道。

  “他們拐到領事館牆後了,趕緊報告川島領事吧。”小尾說道,眼睛仍始終盯在了屏幕上。

  矢村摸起了電話機,撥了號碼,話筒裏傳來川島領事含糊的聲音:“怎麽,有情況?”

  “是的,國字臉出來了,現在繞去了領事館的圍牆背後。”矢村報告道。

  “有多少人?”川島問道。

  “帶了一個隨從,總共隻有兩個人。”矢村回答道。

  “繼續觀察,我馬上通知黑澤先生。”川島放下了電話。

  黑澤和黃建國的房間猛然間的推開了,川島急匆匆的將監視到的情況敘述了一遍。

  “他這是要去接頭了,肯定是和今天留下標記的那個金道長會麵,嗯,賈屍冥原本應當是與寒生在一起的,突然深夜與首長碰麵,此事非常的蹊蹺,現在我們的主要目標寒生還未露麵,難道金道長是個中間人麽?建國,你嶽父會不會通過金道長與寒生達成某種交易?”黑澤一麵穿衣一麵推測說道。

  “按理說,寒生生性倔強,是個不識實務,一條道上跑到黑的人,他應當不會輕易妥協的。”黃建國分析道。

  “如此說來,情況肯定是起了某種變化,川島君,立刻命令你的人跟蹤觀察,千萬注意別暴露,明白麽?”黑澤吩咐道。

  “是,黑澤先生。”川島轉身跑出去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教主。”黃建國問道,私底下,他已經尊稱黑澤為教主了。

  “我們也要去湊湊熱鬧,叫上幾個人,帶好武器。”黑澤冷笑道。

  黃建國一聽,緊忙從床鋪上爬下來,穿戴停當與黑澤一起走出了房門。

  此刻,矢村和小尾已經接到了川島領事的電話指示,迅即帶上手槍和一台手提式定向測聽器,溜出那棟民居,從另一個方向朝著中國領事館的背後包抄了過去。

  他倆對這一帶的地形了如指掌,悄悄的躲在了叢林後的一座小山包上,打開測聽器的拋物麵反射聚音扇,撳動電池開關,將定向拾音話筒瞄向了80米開外的林間空地上,放大了的音頻源源不斷的傳進了耳機中。

  定向測聽器的有效距離是150米,可以將遠處的說話聲放大千倍,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效果異常的清晰,可惜目標那三個人講得都是中文,矢村和小尾都聽不懂,無奈隻有全部錄音了下來。

  首長借著月光,反複的琢磨著羊皮上的數字,半晌,仍是不得要領,一頭的霧水。

  “八三四一……不錯,正是寒生被催眠時透露出來的那組數字,目前能夠聯想到的,隻有中共中央警衛團的部隊番號,老百姓稱其為首都警衛師,哼,京城的禦林軍啊。”首長自言自語道。

  “首長,您也捉摸不透這些數字的含義麽?”金道長淡淡的說道。

  “是啊,格達預言原來竟是寫在破羊皮上麵的幾組數字……哦,對了,道長,你已經下手除掉寒生了麽?”首長突然間急切的問道。

  金道長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沒有。”

  “為什麽?”首長犀利的目光。

  “他救過貧道的命,貧道委實下不了手。”金道長坦然的回答道。

  “也好,也好,‘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江湖中人本色嘛,嘿嘿……”首長桀桀笑道。

  金道長愣了愣,說道:“首長不怪貧道?”

  “怎麽會呢?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的十分出色,為黨和國家立了大功,”首長誇獎著說道,“不過……”

  金道長的目光望向了首長。

  “不過,格達預言深奧難懂,恐怕一時難以破解,我想可否勞煩道長再跑一趟,將寒生帶來我這裏來,也許丹巴喇嘛告訴了他如何解迷的方法,當然,我保證不會傷害於他。”首長的話雖婉轉,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寒生肯定已經對我起疑,貧道不但偷走了格達預言,而且還殺了老祖。”金道長皺著眉頭,感到十分為難。

  “你殺了老祖!”馮生驚訝的叫了起來。

  首長嗓子頭嗔怒了一聲,扭頭以極嚴厲的目光乜了馮生一眼。

  馮生咽下了一口唾沫,默不做聲了。

  “老祖發現貧道竊取了舊羊皮,要貧道跟她回去向寒生道歉,貧道實屬不得已才出手殺了她。”金道長平靜的說道。

  “幹革命嘛,死個把人又算得了什麽呢?這件事,道長處理的完全及時和正確。”首長一語定性道。

  金道長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馮生。

  “嗯……那麽你什麽時候去找寒生?”首長拖長了聲音說道。

  “貧道這就去,他目前可能還在雨林之中沒有走出來。”金道長回答說道。

  首長點點頭,不經意的說了句:“道長沒有見到蒙拉差翁。炳麽?”

  金道長一愣,吃驚的問道:“那個泰國降頭師蒙拉差翁是首長的人?”

  首長頜首微笑不語。

  “他被我打傷了,逃進了叢林。”金道長說道。

  “哦,那就隨他去吧,無所謂。”首長揮了下手,滿不在乎的說道。

  “噓……林中有人,待貧道去看看。”金道長警覺的將手指按在了嘴唇上,然後悄無聲息的閃身進入了叢林裏。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7章

  

  小尾帶著耳機,手持定向測聽器,疑惑的說道:“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那裏不對勁兒?”矢村一驚,緊忙問道。

  “我聽到‘噓’的一聲,不會我們被發覺了吧?”小尾憂心忡忡的說道。

  “應該不會吧,相距起碼有近八十米之遙,”矢村將望遠鏡湊到眼睛上,“咦,現在隻剩下兩個人了,還有一個呢?”

  就在這時,叢林裏發出輕微的樹葉“嘩啦”聲,疾風突至,月光下,一個瘦長短發老人,麵無表情的負手立在了兩人的麵前,來人正是金道長。

  “你們是什麽人?”金道長冷冰冰的開口說道。

  小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測聽器,壓低聲音急促的說道:“矢村,抄槍!”

  矢村迅速的自腰間抽出手槍來,瞄向了那人。

  “哦,原來是日本人,貧道那可是留你們不得。”金道長邊說著兩掌揮出,兩道無形的天罡真氣分別射向了小尾和矢村。

  小尾霎時感到胸前被一口無形的大錘擊中,耳內仿佛聽得到內臓破裂、鮮血四迸的聲音,在其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刹那,他聽聞到了那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

  矢村剛剛來得及扣動扳機,那股強大的天罡真氣就已經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頸骨“喀嚓”一下硬生生的折斷,隻覺眼前一黑,便已迅即倒地身亡。

  那槍口火光驟閃,一粒子彈朝著道長的頭部疾射而來,靜謐的夜空裏槍聲顯得異常的清脆,傳出很遠。金道長手疾眼快,緊忙腦袋一偏,子彈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火辣辣的劃出了一道淺溝,道長伸手摸了摸,並無流血,炙熱的彈頭烙住了皮膚上的毛細血管。

  金道長除掉了這兩個偷窺的日本人,眼瞅著地上其中一具屍體手中緊握著的那個圓鍋型物體,他不明白那是什麽玩意,索性上前一腳踏爛,然後傾耳注意聽了聽,叢林附近已再無其他異常了,於是縱身躍下了小山包,回到了領事館背後的空地上。

  馮生緊張的握著手槍,正衛護在首長身子的前麵,望著槍聲傳來的方向。

  “道長,你受傷了?”首長平靜的望著金道長的麵頰說道。

  “是日本人。”金道長不屑一顧的淡淡回答。

  “哦,是黑澤麽?”首長略顯驚訝道。

  金道長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是他的手下。”

  首長點點頭,道:“小日本的嗅覺倒是靈敏,我們這次秘密潛入緬甸的行動看來已經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道長,你找到寒生後,直接帶回國內吧,我明天一早就會離開這裏了。”

  “帶他到京城麽?”金道長問。

  “不,打那個秘密內線電話,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地點。”首長回答道。

  “如此,貧道告辭了。”金道長拱拱手,飄然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支那是個不大的小城,日本領事館距中國領事館隻相隔著一個街區,此刻,走在街上的黑澤、黃建國以及川島領事和他的幾名下屬都清楚的聽到了槍聲。

  “出事了。”黑澤皺了皺眉頭道。

  “快!繞到中國領事館的後麵去。”川島命令手下快步前進。

  叢林的邊緣,黃建國嗅了嗅鼻子,突然壓低聲音對黑澤說道:“我聞到了新鮮屍體的味道。”

  “帶我去看看。”黑澤吩咐道。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躺著小尾和矢村的屍體,兩個人的嘴角邊仍在緩慢的滴淌著鮮血,看得出來是剛剛死亡不久。

  黃建國的輕輕的俯身下來,大口在空氣中吞吸著屍氣,眼睛瞟向了黑澤。

  黑澤搖了搖頭,示意萬萬不可,若是被川島領事等人看見,報告給了外務省,麻煩可就大了。

  “這是什麽?”黑澤手指著小尾手邊破碎了的測聽器問道。

  川島領事看了看,回答說:“這是領事館裝備的定向測聽器,”他從地上拾起殘破的儀器檢查著,並從中取出來一盒微型磁帶,接著說道,“看來他們已經錄了一部分音。”

  黑澤望著磁帶,點點頭道:“等一下回去聽聽。”

  “川島先生,四周邊沒有發現其他人。”一名下屬報告說。

  “他們一定是回到了中國領事館。”黑澤恨恨的說道。

  一名領事館隨員撿起了地上的手槍,將槍口湊在了鼻子下嗅了嗅,說道:“川島先生,矢村的配槍有新發射的痕跡,火藥味兒很濃。”

  “黑澤君,您看我們是否要向中國領事館提出抗議……”川島領事小心翼翼的請示道。

  “你有什麽證據麽?”黑澤嚴厲的目光瞪向了川島,鼻子哼了一聲,斷然的說道,“馬上返回領事館,把屍體都抬上,叫館內的醫生連夜檢查一下死因,還有,我們日本人的遺體是一定要帶回國去的。”

  川島領事急忙點頭,吩咐手下照辦。

  “我來背一個。”黃建國不由分說的將小尾的屍體扛到了肩上,跟隨走在隊伍的後麵。

  川島領事內心發出由衷的讚許,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這位黃建國君無懼髒累,勇於吃苦的精神真的是難得啊。

  黃建國身子向上聳了聳,小尾的腦袋無力的耷拉在他的右肩上,口中仍舊在滴淌著鮮血,他見無人注意到,於是便輕輕的撅起嘴巴,探出舌頭舔了舔小尾口邊的血漬,鹹滋滋的有股極新鮮的肉香,頓時勾起了腹中“咕嚕嚕”的食欲來。

  但他心裏也知道,這一次隻能是望屍興歎,解不了饞了。

  密支那日本領事館川島領事的辦公室內,黑澤、黃建國和川島領事三個人在聽著錄音。

  “再放一遍。”黑澤端坐在椅子上命令道。

  川島將定向測聽器上的那盤微型磁帶倒回去,重新撳下了放音鍵。

  “八三四一……不錯,正是寒生被催眠時透露出來的那組數字,目前能夠聯想到的,隻有中共中央警衛團的部隊番號,老百姓稱其為首都警衛師……”

  黃建國聞言確認道:“這是我嶽父的聲音。”

  “首長,您也捉摸不透這些數字的含義麽?”這是另一個人的冷峻話音。

  “是啊,格達預言原來竟是寫在破羊皮上麵的幾組數字……哦,對了,道長,你已經下手除掉寒生了麽?”

  “沒有。”那個人的聲音聽著十分耳熟。

  “這是金道長。”黑澤記起了那天夜裏,金道長潛入了自己位於京城的寓所房間交還“天業雲劍”時對話的聲音。

  接下來,黑澤等人安靜的聽完了第二遍的錄音。

  “情況已經很清楚了,金道長竊取了寒生身上的舊羊皮,格達預言就記載在這張羊皮上麵,是幾組數字,現在羊皮已經在首長手上了,但截止到目前,他們仍然還無法破解。”黑澤分析道。

  川島領事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無權過問此事。

  “我嶽父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在寒生身邊安插了臥底,而且連那個蒙拉差翁。炳都是他派去的。”黃建國有點不寒而栗的說道。

  “川島先生,結果出來了,小尾死於內臓破裂,矢村的頸椎折斷了。”門外走進來那位領館隨員,將一份驗屍報告遞給了川島領事。

  “那是金道長的天罡氣功幹的。”黑澤說道。

  川島領事恭敬地問黑澤道:“黑澤先生,請指示我們下一步的行動。”

  “嗯,首長不是說明天一早離開密支那麽?派人密切監視。另外帶我去機要室,我要立刻與仰光領事館通話,提前做下一步的安排,”黑澤吩咐川島領事說道,同時對黃建國一笑,“建國君,我們連夜驅車趕在他們前麵,在仰光恭候你嶽父的大駕。”

  “是的,黑澤先生。”黃建國應道。

  黃建國看著他兩人出門後,隨即溜到了走廊裏,悄悄地向停放小尾和矢村屍體的房間摸去。

  停屍的房間裏空無一人,桌子上並排躺著兩具赤裸裸的屍體,剖開的腹腔還未縫上,內臓零散的撂在了裏麵,血水淌了一桌子。

  黃建國輕輕的回頭望望走廊,見不到一個人影,於是迅速的偷了個心髒和兩片紫紅色的肝葉裝進了塑料袋,想了想又扯下了一段十二指腸放進去,然後揣進懷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悄悄地藏進了背囊之中。

  這下路上可有宵夜吃了,他想。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8章

  

  望著金道長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首長深深地噓出了一口氣,十多年的布局,今日終於得到收獲了。

  “馮生。”首長沒有轉身,抬臉望著雲間的一勾殘月說道。

  “是,首長。”馮生趕緊應聲答道。

  “我有一個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首長依舊默默地仰望著天空。

  “首長,請指示。”馮生挺直了胸膛。

  “嗯,剛才的槍聲肯定會引人注意的,我們還是回去吧,你走領事館正門。”首長說罷,轉身獨自走近領事館的後圍牆,輕輕一縱身,越牆而過……

  馮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首長竟也是身懷莫測武功之人,望著高高的磚牆,他搖了搖頭,沒有梯子,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繞回大門處,四周留意觀察了一下,未發現有異常動靜,於是朝院內的警衛點點頭,走進了領事館內。

  首長端坐在王領事的辦公室內,正在對其布置工作。

  “歡迎首長下次再來指導工作。”王領事臉上堆滿了笑容,真誠的說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叫馮生進來。”首長麵帶微笑望著王領事走出了辦公室。

  “首長。”馮生直挺挺的走進來站立著。

  “嗯,馮生同誌,你的黨齡已經有十來年了吧?”首長問道。

  “是的,首長,十二年。”馮生回答道。

  首長點點頭,繼續說道:“說說你對金道長的看法。”

  “這……”馮生心下清楚金道長明明是首長的臥底,必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此刻突然問到對其的看法,無非是要考驗自己罷了。雖然自己原本對金道長並無惡感,但是此人為盜取寒生的羊皮居然殺死老祖,單憑這一點,便是一個大奸大惡的小人,自己本是一名公安戰士,中共黨員,決不能為討好首長而違背良心的說話,想到這兒,他腰杆一直,朗聲說道,“金道長是一個陰險小人。”

  首長聞言一時間沉默不語,犀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馮生……

  “嘿嘿,馮生同誌好一雙銳利的眼睛,好,說的不錯,金道長的確是一個階級異己分子,此人正邪難辨,不可信任啊。”首長冷笑道。

  馮生一愣,首長的態度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首長看出馮生眼中的疑惑,於是接著說道:“馮生同誌,你我都是共產黨員,我們所從事的都是解放全人類的崇高革命事業,組織上完全信任你,因此要交給你一個秘密的任務,你有決心完成麽?”

  “請首長放心,馮生保證完成黨交給的任務,”馮生胸脯一挺,堅毅的說道,“請指示。”

  “擊斃金道長。”首長平靜的說道。

  馮生臉上的肌肉凝固了,身上一陣寒意襲來,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首長交代的任務是要自己去除掉金道長,殺人滅口……

  “有問題麽?”首長的臉色鐵青,犀利的目光盯著馮生說道。

  “首長,方才,您為什麽不直接要我解決掉他呢?”馮生定了定神兒,然後輕聲問道。

  “那要等他找到寒生以後,現在,隻有金道長才知道寒生在雨林中的什麽地方。”首長冷冰冰的說道。

  卷入政治漩渦了,馮生想,自己若是不幹,十有八九也會被滅口的,當然,開平老家隨後會接到一張烈屬證,以後老爹老媽買菜就不用排隊了。

  “我到哪裏去找他?”馮生挺直腰板,一臉赴湯蹈火的剛毅神色。

  首長的麵色緩和了下來,和藹的說道:“婺源,那裏是中國最美麗的鄉村了,明天一早,我們乘火車到仰光,然後搭機返回京城,你即刻前往江西的婺源,先去當地的縣委招待所住下來,在那裏等待著金道長和寒生,記住,絕對不要與當地政府部門聯係,我會為你另外準備一套證件的,明白麽?”

  “明白,然後呢?”馮生問道。

  “和我保持電話聯係,聽候指示。”首長說道。

  “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馮生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好啦,你可以去休息了。”首長站起身來,走過來拍拍馮生的肩膀。

  是夜,馮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回想起這一切,仿佛都是為了那個什麽格達預言,究竟預言了什麽?寒生啊,寒生,你究竟攪進了一個多深的政治漩渦啊。

  天亮以後,首長和馮生以及數名警衛人員乘上了密支那通往首都仰光的火車。

  緬甸的火車線路還是當年英國統治時期建成的,由於車軌老化,再加上蒸汽車頭動力不足,行進的速度非常慢,甚至有時候上坡都很艱難,不住的喘著一股股的水蒸氣。那些沿線的‘爬客’就在火車上坡的時候紛紛從窗子口爬了進來,也不買票,隻是給火車上的管理人員一點零錢就可以了。

  數名警衛人員緊緊地貼靠在首長周邊,威懾的目光使得那些山民躲得遠遠的,秘密出訪,聲勢不宜張揚,所以也隻能將就了。

  馮生望向了車窗外,山巒間鬱鬱蔥蔥,時不時的見到一些尖頂的基督或是天主教堂,大約都是20世紀初的建築,充滿著異國情調。

  車廂內,有兩個撣邦裝束的矮個漢子坐在了遠處的角落裏,不時的冷眼瞟著他們,這兩個人是川島領事派來一路跟蹤監視的特工人員。

  仰光是緬甸聯邦最大城市,素有“和平城”之稱,地處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充滿濃鬱東方民族色彩的古老城市,傳統的白尖頂、黑柏油漆的木屋交錯排列,街道多狹窄,佛塔、寺廟遍布其間,到處是鮮花和熱帶常綠植物。市民多著色彩美豔的紗籠和拖鞋,隨處可見當地人敬畏的神鳥——烏鴉,過往的車輛也要為其讓路。偶爾見到些英國式建築,令人憶起殖民地時那逝去了的時光。

  1945年5月1日,孫立人將軍率領中國遠征軍新一軍占領仰光,緬甸全境光複。

  黃昏時分,首長在警衛的簇擁下匆匆的走出了仰光火車站,身後的人群中緊跟著那兩個日本特工。此刻,一抹夕陽正好映照在市北聖山高高的大金塔上,溢彩流金、熠熠生輝。

  “緬甸素有‘佛塔之國’的稱謂,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仰小乘佛教,那座大金塔與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塔和柬埔寨的吳哥窟一起被稱為東方藝術的瑰寶。”首長手指著城市最高處那座雄偉的大金塔說道。

  馮生是第一次出國,見什麽都感到格外的新奇,於是興致勃勃的問道:“首長,我們還有時間參觀麽?”

  首長沉吟道:“今晚,你同我去大金塔見一個人。”

  “首長,您到啦,請上車吧。”中國駐仰光領事館的總領事走上前來,熱情的與首長握手。

  首長一行人坐上了領事館的幾輛紅旗牌小轎車,一路奔領事館而去。

  一直跟在身後的那兩個撣邦打扮的日本特工目視著遠去的車隊,轉身朝著廣場燈塔方向走去,與接應的人碰上了麵,其中的一人被帶到了一輛掛著黑紗窗簾的豐田麵包車裏。

  “你們一路上有發現什麽嗎?”黑澤坐在後座上問道,旁邊坐的是黃建國。

  “沒有異常,隻是剛才竹上君聽到目標說準備今天晚上要去大金塔見一個人。”一名特工匯報說道。

  “肯定麽?”黑澤嚴肅的問道。

  “竹上君懂漢語,聽得很清楚。”那人給予肯定的回答。

  黑澤沉吟著說道:“嗯,今晚有好戲上演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29章

  

  日暮之後,黑澤已經在仰光北茵雅湖畔的聖丁固達拉山上大金塔內外布置好了人員,守株待兔的等著首長入甕,任務是設法奪取首長的那張舊羊皮,由於格達預言的重要性使然,首長不可能不帶在身上的。但是有條一原則,就是絕不可以傷害到他的性命,黑澤可不願意引起國際糾紛而導致外交上的麻煩,尤其是中日建交剛剛才三年多,中國政府又高姿態的免除了戰爭賠款,兩國正處於蜜月期間。

  大金塔,緬甸人將它稱作“瑞大光塔”,“瑞”即“金”之意,“大光”是緬甸的古稱。據佛教傳說,釋迦牟尼成佛後,為報答緬甸人曾贈蜜糕為食而回贈了八根頭發。佛發被迎回緬甸,忽顯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磚,於是眾人拾起金磚砌塔,至今已有千餘年的曆史。塔高110米,表麵塗有72噸的黃金,塔頂由近3000克拉的寶石鑲嵌而成,全塔上下通體貼金,4座中塔、64座小塔,在塔頂的金傘上,還掛有1065個金鈴、420個銀鈴,上端以純金箔貼麵,頂端鑲有5448顆鑽石和2000顆寶石,簡直是價值連城。

  大金塔與柬埔寨的吳哥窟、印度尼西亞的婆羅浮屠一起,被譽為“東南亞三大古跡”,再加上中國的萬裏長城和印度的泰姬•馬哈爾陵,統稱為“東方五大奇觀”。

  大金塔建於18世紀,主塔四周環牆,開南北東西四處入口。南門為主要入口,東南角有一株菩提樹,相傳是源自印度釋迦牟尼金剛寶座前的聖樹苗。

  黃建國頭紮當地人喜愛的素色裹巾,也叫“崗包”,身穿白色對襟布褂,燈籠褲,扮成了本地人模樣,在菩提樹下轉悠,不時有途徑的緬甸姑娘向他報以微笑。

  黃建國也朝著那位身著白色蟬翼紗上衣和紅色紗籠褲,赤著雙腳的漂亮姑娘笑笑,一個飽嗝忽地湧上來,口中散發出一股濃鬱的血腥氣息,那是昨夜生食那兩葉肝髒和那段十二指腸的味道,而黑澤隻吃掉了一顆心便飽了。

  那姑娘趕緊捂住了鼻子,匆匆跑開了。

  黃建國心中暗自發笑,哼,這姑娘的肝腸味道肯定會更鮮美一些的,以後有機會定要多多的品嚐。最近幾天來,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正在發生著某種變化,不但精力日益充沛,而且渾身血脈時刻賁張,仿佛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動,他猜測,那很可能就是禿頭老婦的祝由神功。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首長帶著馮生以及警衛們出現了。

  大金塔四周燈火通明,夜晚涼爽宜人,前來參拜的遊人絡繹不絕。首長興致勃勃的登上70餘級大理石階梯,抵達大塔台基之上,他轉過身來,眺望著仰光城市夜景,清風拂麵,顯得意氣風發。

  “已經快二十年了,又來到了這‘和平之城’,真是歲月催人老啊。”首長感慨的歎息道。

  周圍有很多人跪坐著,向大金塔朝拜,其中有僧人、尼姑和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緬甸人拜佛不燒香,有雙手合什者,有手拿念珠禱告的,還有的在輕聲吟誦著佛經,旁邊有幾位赤腳的婦女爭先恐後地在為一尊漢白玉佛像灑水沐浴,夜空中回蕩著清脆的銅鍾聲。

  馮生的目光審視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瞥見了方才立於台基下菩提樹旁的那個英俊的緬甸青年,雖然此人的裝束和大多數的本地人並無二致,但總是感覺到此人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兒不協調呢?

  那青年正沿著階梯緩緩的走上來,紮著素色裹巾,白色的對襟褂子,燈籠褲,黑亮亮的皮鞋……對了,是皮鞋。當地人不論男女平時很少穿鞋襪,不是光腳,就是穿拖鞋或有孔的涼鞋,據說政府官員也隻是在接待外賓時才穿鞋的,再看附近的其他青年男子,除了光腳就是拖鞋……

  馮生默默地注視著那個青年,從事公安工作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令他對任何不協調的現象都能引起足夠的警覺。

  “馮生,我們要赤腳了。”首長說著脫掉了腳上的皮鞋,交給了身後的警衛,然後踩著光潔的大理石板朝著佛堂的一側繞去。

  馮生最後望了一眼那個青年,也匆忙脫下了鞋扔給了子警衛,然後緊隨了上去。

  大金塔的東南角上,有一座中國式的小廟宇,匾額上寫著“福壽宮”三個大字。

  首長站在了廟門口,吩咐馮生說道:“這是清光緒年間由華僑捐款建造的寺廟,你守在門口,我進裏麵去會一位老朋友。”

  “是。”馮生回答道,站在了廟門一側,警惕的盯著來來往往的遊人香客。

  首長走進了大殿,紅色的燭光映照著釋迦牟尼莊嚴寶像,有一對上了年紀的華僑夫婦正跪在蒲團上叩拜,口中默默地禱告著,佛像旁邊一位中年和尚正在“梆梆”的敲著木魚。

  首長從懷裏掏出錢包,夾出兩張紙幣塞入了功德箱中。

  “師父,請問安息長老可在?”首長輕聲問道。

  和尚打了個稽首,說道:“安息長老正在僧房,請問施主尊姓,來自何處?”

  首長微微一笑道:“請轉告安息長老,故人紅孩兒前來拜訪。”

  “施主請稍後,待小僧前去稟告長老。”那中年和尚雙手合什,轉身入了內堂。

  首長轉過身來,仔細的掃視了一下大殿,自言自語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佛還是那座佛,香還是那柱香,可是人世間早已是天翻地覆、滄海桑田了。”

  “物是人非,全在施主一念之間……”身後傳來了蒼老的說話聲。

  首長轉過身來,見一年邁的老僧站在大柱子旁正笑咪咪的望著他,那個中年和尚則在一旁攙扶著他。

  “安息長老,別來無恙……”首長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了老僧的雙手。

  “紅孩兒,二十年了,還記得來看望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僧?”那老和尚說道,話語之中明顯的中氣不足。

  首長攙扶著老僧入內坐定,中年和尚奉上香茗後躬身退出。

  “紅孩兒,聽聞你在中原做了大官,怎麽得閑來到緬甸老僧這座小寺廟裏?”安息長老問道。

  “什麽大官,還不是一樣的為人民服務麽,上次與長老分手一別二十年了,今番故地重遊,隻是想見一見老朋友。”首長品了口香茗說道。

  安息長老微微一笑,道:“說吧,找老僧有什麽事兒?”

  首長點點頭,說道:“長老依舊是法眼如炬,不瞞你說,此番前來是特意讓您老看一樣東西的。”

  “什麽東西值得特意千裏迢迢的從中原遠道而來找老僧呢?”安息長老不解的問道。

  首長從懷裏掏出那塊舊羊皮,恭敬地遞到安息長老的手中。

  “這是什麽?”安息長老疑惑的問道。

  “請您老法眼瞧上一瞧,這上麵的數字都代表了什麽意思?”首長誠心請教道。

  安息長老翻來調去的看了看舊羊皮,狐疑的問道:“此羊皮從何而來?”

  “這塊羊皮是四十多年前香巴拉的一位噶瑪噶舉派活佛記載下來的,據說裏麵的數字隱含著中國未來百年之內中原興衰的預言。”首長鄭重的說道。

  安息長老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紅孩兒,你上當了。”

  “您說什麽?”首長不解的問道。

  “此羊皮血腥氣十足,宰殺絕對未出月餘,怎可能是四十多年前的東西呢?”安息長老嚴肅的說道。

  首長呆愣住了,渾身冰涼,許久,才幹著嗓子緩緩說道:“長老,您肯定?”

  “當然,你難道聞不出來那股新鮮的血腥殺氣麽?”安息長老淡淡的說道。

  首長默然道:“這麽說,這是一塊被人特意做舊了的新羊皮。”

  “正是如此,所以,你說的那個四十多年前的活佛預言,是不可能記載在這塊羊皮上麵的,那時候,這隻羊還沒有出生呢。”安息長老說道。

  “賈屍冥!”首長咬牙切齒的恨恨說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0章

  

  “目標一個人進了福壽宮?”黑澤沉思著說道,密支那領館的特工曾偷聽到首長將要去大金塔會見一個人,因此自己事先已經做了布置,福壽宮是中國廟宇,自然列為重點監視之列。

  “通知一號點行動!”黑澤下達了命令。

  站在黑澤身後的是緬甸總領事館的水語先生,喉頭處貼著塊膏藥,似乎受了風寒般,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內閣調查室的一位駐外情報官員,緬甸區特工組織的負責人,此次配合黑澤先生的行動。

  水語伸手摸著頸部的那塊膏藥,撳動開關,輕輕的嘟囔了一聲,嗓子頭發出一個日語單詞:“行動。”然後朝著黑澤點了點頭。

  其實他脖子處貼著的那小塊膏藥內裏粘著一隻微型無線喉頭受話器,可以靈敏的感受到音帶的震動並發射出無線信號。

  福壽宮內跪在蒲團上禱告的那一對老年華僑居士,兩個人的脖頸處都粘著同樣的一塊膏藥,同時耳朵孔裏也各自隱藏了一隻微型無線接收器。兩人同時接收到了水語的行動命令後,隨即自蒲團上站起身來,雙手合什,虔誠的走向了仍在敲打木魚的那個中年和尚。

  那位女居士走到了和尚的背後,掏出一包吸有哥羅芳麻醉劑的濕紙巾,扯開聚乙烯封皮,然後突然將其捂住了和尚的口鼻,男居士則緊緊地抓住其手臂肩膀和那隻木槌,中年和尚用力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

  男居士將和尚拖向供桌的簾後藏起來,而那女居士一反老態龍鍾的模樣,身子極其敏捷的向內堂悄悄摸去。

  木魚聲一停,安息長老停止了談話,將手中的那塊假羊皮撂在了桌子上,留意傾耳靜聽,須臾說道:“紅孩兒,你有尾巴了。”

  首長一怔,立刻警惕起來。

  此時,內堂門口出現了一個淚流滿麵的年老女居士,手中拿著一包還未開封的濕紙巾,步履蹣跚的走了進來。

  “大慈大悲的師父啊,求您為我的孩兒超度吧……”那老婦淒淒楚楚的說道。

  安息長老平靜的目光看著她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但可詳細道來。”

  “我的孩兒,你死得好冤枉啊……”那婦人眼睛瞥了首長一眼,然後快速的掃過桌麵上的那張舊羊皮,“師父,請受老婆子一拜。”隨即彎下腰來。

  “免了。”安息長老伸手去攔老婦。

  就在此刻,內堂的電燈光刹那之間全部熄滅了……

  驟然一股疾風掃向桌麵,安息長老手臂暴漲,十指如勾一把抓去,入手軟綿綿並帶有溫熱之感,似婦人胸前之物……長老大驚,緊忙縮手,內力隨即往回一收,隨著“嗤”的響起裂帛之聲,那老婦竟重重的倒撞在了自己的懷中。

  病中的長老骨瘦如柴,體重還不到九十斤,盡管武功極高,但佛門慈悲,怎可對老婦人施以重手?正在猶豫之間,那婦人沉重而肥腴的身子已經將長老壓在了床榻之上,兩坨軟綿綿、滑膩膩的肉抵在了自己的麵孔上。

  “哎呦……”隨著一聲嬌嗔,吐氣如蘭,長老如觸電般腦中一窒,有生以來竟然第一次有力不從心之感。

  與此同時,端坐在椅子上的首長耳中忽聽衣袂之聲,黑暗中一個物體已竄至身前,鼻子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兒,他迅即意識到,那是麻醉劑哥羅芳的味道,化學名稱是氯仿或三氯甲烷。

  首長雙腳蹬地,身體連同椅子一同向後飄出,“咣當”一聲靠在了牆上,沒想到後腦勺竟然磕在了電燈開關上,這是一種室內外都可控的雙路開關。

  煞那間,電燈亮了……

  那位老華僑裝束的男居士手中握著撕開了包裝的濕紙巾,雙目直勾勾的呆愣在了那兒,首長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那個老年女居士正爬在了安息長老的身上,居然袒露著雙乳壓在了長老的臉麵上,而長老高舉的虎爪手竟然還扯著半塊撕裂的繡花衣襟……

  “你們是什麽人?”首長端坐在椅子上,依舊是犀利的目光,平靜的語氣。

  安息長老此刻絲毫不敢亂動,與婦人肌膚相接觸,乃是佛門之大戒,隻得屏住呼吸,閉住雙眼口中默誦佛號,以消除孽念。

  老婦人“嘿嘿”笑將起來,慢慢抬起身子,雪白的乳房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油亮亮的,原來竟是一中年豐滿女子。

  “長老,你乃佛門高僧,為何對婦人痛下死手?”女居士柔聲的質問道。

  “罪過,罪過……阿彌陀佛。”安息長老嘴裏不停地叨咕著,還是不敢睜開眼睛看。

  “長老,以後可不能擅動邪念啦。”那女人捂著扯破的胸襟,悄悄地將舊羊皮塞了進去,然後站起身來,滿麵羞怯的朝門口走去。

  “死鬼,還呆愣著幹嘛?走啦。”經過男居士身旁時,屁股一扭頂了他一下,口中嗔怒著說道。

  “哼,站住,你們這麽就想走了麽?”首長冷笑著說道。

  那女人手摸著脖子下麵粘著的那塊膏藥,嗓子眼兒裏嘟囔了一句日語:“速接應!”然後轉過身來袒胸露乳的衝著首長莞爾一笑,道:“呦,怎麽又是一個老色鬼。”

  首長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把東西留下。”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來,腰肢亂顫,說道:“長在身上的東西怎麽能留得下來呢?”

  首長勃然大怒,二話不說縱身躍起,屈指如勾的淩空朝著女居士胸前抓來,招式竟與安息長老並無二致。

  “快攔住他!”那女人急促的喊道,然後撒腿便往外跑,迎麵與衝進門來的馮生撞了個滿懷,雙雙摔倒在了內堂門外邊。

  原來守在福壽宮廟門口的馮生突見幾個緬甸本地人裝束的男子急速的朝著這邊奔來,馬上覺察到有異,於是趕緊衝進廟來報知首長,不料在內堂門口與匆匆而出的女居士撞了個正著,摔倒下去的瞬間,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首長的身影,於是大叫了一聲:“有情況!”

  屋子內,男居士挺身攔住了首長,“噗”的一聲,首長的虎爪竟硬生生的插進了那人的前胸皮肉之中。

  “啊……”的一聲慘叫,男居士臉色驟變,低下頭不敢相信的望著自己的胸前,然後腿一軟,緩緩的倒下了。

  首長亦是一愣,在緬甸神聖的大金塔搞出人命來可不是鬧著完的,於是急忙抽回手來,燈光下,五指已經殷紅滴血。

  那女人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衝出了廟去,卻不知一撞之下,那塊舊羊皮竟然無意之間滑落到了地下。

  馮生捂著胸口,這撞擊的力量實在太大,差點連骨架都撞散了,好在那個女人較胖,有些彈性,否則不堪設想。他邊想著慢慢的從地上爬起,手下壓住了個什麽東西,抬開手掌一看是塊舊羊皮……

  格達預言!馮生大驚失色,不錯,正是昨天夜裏在密支那的叢林間,金道長交給首長由寒生處盜取來的那塊舊羊皮,他還記得那上麵的第一組數字“八三四一”。

  馮生有些明白了,這段時間發生的許多事情,都與這塊舊羊皮有關,老祖也是為其而死的。

  寒生,是自己全家的恩人……

  馮生悄悄的將舊羊皮藏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首長,您不要緊吧?”馮生衝進了內堂,手中握著手槍。

  首長沒有回答,目光望向了桌麵上,那塊舊羊皮已經不見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安息長老依舊躺在床榻上,高舉著那塊破碎的繡花衣襟,口中不住的念叨著。

  “長老,起來吧,那女人已經走了。”首長一臉無奈的說道。

  安息長老一骨碌爬起身來,睜開了眼睛,四處望了望,心有餘悸的看了下手中的花布片,如燙手般的叫了一聲,扔到了地上。

  “那女人偷走了舊羊皮。”首長鐵青著臉說道。

  安息長老一愣,喃喃道:“紅顏禍水啊。”

  “首長,這人已經死了,”馮生蹲在那男居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頸部說道,同時狐疑的摸了摸那塊隆起的膏藥,一使勁兒扯了下來,竟然發現膏藥內麵粘著一個微型的儀器,上麵還甩著一根短短的金屬導線,不由得驚奇的說道,“這是什麽?”

  首長接過那小小的儀器看了看,哼了聲道:“這是特工專用的喉頭受話器,通過音帶的震動調製音頻信號無線發射出去,這根金屬絲就是天線。”

  馮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精巧的特工器材,嘖嘖稱奇的說道:“這個特工像是個中國人,難道是台灣派來的?”

  “不,是日本人,竟然窮追不舍的跟到了這裏。”首長聯想到昨天夜裏密支那發生的事兒,確定是黑澤一夥人幹的。

  “這具屍體怎麽處理?”馮生皺了皺眉頭,在異國殺了人,善後工作可是比較棘手呢。

  首長轉過身對安息長老抱歉的說道:“長老,事出突然,給您添麻煩真的是過意不去,此人是一名日本特工,黑澤絕不會扔下不管的,他不想引起緬甸警方的注意,導致一場外交上的麻煩,所以隻要我們一走,日本人隨即就會來弄走屍首的。”

  安息長老淡淡的苦笑道:“紅孩兒,當年你那當紅軍的父親把你送來我這兒時還是個娃子,從小就聰明伶俐,天賦很高,如今果然做了大官,可是紅孩兒,你一定要記住萬事以慈悲為懷,切忌再殺生啊。”

  “長老,對不起,方才是我誤傷於他,五六年春天那次來緬甸,您已經教誨過紅孩兒了。”首長誠心實意的說道。

  “紅孩兒,世間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你好自為之吧,阿彌陀佛……”安息長老說著送首長走出內堂,經過供桌的時候,鼻子嗅嗅,彎腰伸手自布簾下將中年和尚拖了出來。

  “他是吸了哥羅芳,很快便會自己醒過來的。”首長湊近前看了看說道。

  “首長……”福壽宮廟門外,那幾名警衛拎著鞋子匆匆跑過來了。

  “長老,紅孩兒告辭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首長頗有些傷感的說道。

  安息長老已經打坐於蒲團上,雙耳不聞,默默地誦起了“地藏經”,超度那位死去特工的亡靈。

  首長歎息一聲,一擺手,在警衛們的簇擁下走出了福壽宮,緊接著迅速的離開了大金塔。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1章

  

  披頭散發、袒胸開懷的女居士瘋也似的衝出了福壽宮,一路狂奔至大金塔一側的拐角處,被小門裏走出來的黑澤和水語等人攔住了,大家默默地望著她。

  “東西到手啦!”那女人興奮地叫道,一麵喘著粗氣。

  “美智子,拿來。”水語伸出手來,淡淡的說道。

  美智子伸手入懷,摸了摸,突然身子一顫,仿佛僵住了,眾人的目光全部盯在了她的雙乳之間。

  “不見了……”美智子臉色煞白,支支吾吾的囁嚅道。

  “不見了?八嘎!”水語怒目相向道。

  “我,我想是摔了一跤,那塊羊皮滑出去了。”美智子哆哆嗦嗦的說道。

  黑澤走進美智子,直視著她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緩緩的說道:“在哪裏摔了一跤?”

  美智子語無倫次的說道:“內堂門口,相撞……一個男人,都倒了,一定是他拿去了!”

  “水語先生,目標匆匆離開了福壽宮,共有六七個人。”這時,水語塞在耳朵眼兒裏的微型耳機發出了監視哨倉促的喊聲。

  “黑澤先生,目標離開了,六七個人,需要跟蹤攔截麽?”水語對黑澤說道。

  黑澤歎了口氣,道:“來不及了,我可不想在大金塔來場血戰,招來緬甸警方,走,我們去福壽宮看看。”

  福壽宮大門外的陰影處,黃建國閃身出來。

  “建國君,你都看見什麽了麽?”黑澤問道。

  “那個叫什麽馮生的守在了廟門口,我沒能進到裏麵去。”黃建國回答說道。

  大殿內,安息長老仍在閉目念著經文,中年和尚躺在了他的身旁。

  黑澤一擺手,眾人在美智子的帶領下走進了內堂,發現了倒臥在地上的那名化裝成老華僑的特工,胸前血跡斑斑。

  “中島已經死了。”水語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道。

  黑澤的臉色蒼白,沒有吱聲,冷冷的對美智子說道:“你再重複一下現場的情形。”

  於是,美智子講述了當時自己如何麻醉了中年和尚,摸進內堂,看見了桌子上的那塊舊羊皮,中島配合關閉電門,自己趁著黑暗搶到了羊皮並已經塞進了懷裏。此刻,不料電燈突然又亮了,於是一切都亂了,老和尚扯碎了自己的衣服,衝出門時又與人撞了個滿懷,舊羊皮就是那個時候掉的,至於中島如何被人殺死,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了。

  “相撞在什麽位置?那是個什麽人?”黑澤問道。

  美智子搖了搖頭,隻是指著門口處。

  “是馮生,那個公安部的偵察員,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嶽父的那個人,我親眼看見他衝進了廟裏。”黃建國在一旁說道。

  黑澤點點頭,說道:“水語先生,馬上將中島的屍體弄走,絕不能讓緬甸警方介入,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煩,明白麽?以後再設法將中島君的骨灰送回國內。”

  “那老和尚知情,要不要一同處理掉?”水語請示道。

  “算了,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廟裏發生血案,他巴不得我們弄走屍體,放心吧,那老和尚是絕對不會聲張出去的。”黑澤冷笑道。

  特工們拆下床上的被套,合力將中島的屍首塞了進去,然後扛起溜出了廟門。

  “走吧。”黑澤一揮手,眾人魚貫走出內堂。

  “老師父,不好意思,房間就麻煩您自己打掃啦。”黑澤朝著安息長老鞠了個躬,然後大踏步的邁出了福壽宮。

  日本駐緬甸總領事館。

  “建國君,馮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黑澤問道。

  “他原是公安部刑偵局的幹部,在吉林省農安縣發生的一起謀殺案中,與寒生結識並結伴南下,巧的是寒生無意之中救了他的父親,因此感激莫名,視其為全家的恩人,後來曾多次出手幫助寒生,大概也是出於感恩之心吧。但是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又到了我嶽父的手下做事,看樣子好像還是忠心耿耿的呢。”黃建國說道。

  黑澤沉思了片刻,然後接著問道:“既然如此,你認為馮生若是得到了那張舊羊皮,而且也知道那是恩人寒生的東西,那他是會交給首長呢,還是會想法子交還給寒生?”

  黃建國想了想,回答道:“馮生此人很重義氣,我想,如果我嶽父並不知道那塊羊皮在馮生手裏的話,那他還是會交給寒生的。”

  “嗯,我明白了,建國君,目前是我們離格達預言最近的一次了,舊羊皮很可能仍然還在馮生的手裏,所以我們不能放棄,盯住馮生,下手就會容易得多。”黑澤說道。

  “你的意思是,先不回日本了?”黃建國訕訕的說道。

  “不錯,建國君,拿到了格達預言,我們再回日本替你做移植手術,放心吧,我保證為你換上最強壯的黑人睾丸。”黑澤安慰他說道。

  “唉,那你能不能搞到黑人運動員的蛋蛋?”黃建國無奈的說道。

  “能。”黑澤滿口答應。

  次日清晨,監視福壽宮的人員報告說未發現異常,老和尚也沒有出門去。

  吃早飯時,有關中國總領事館方麵的情報也來了,首長已經定了中午由仰光直達北京的中國民航國際航班,乘客名單中還有馮生以及那幾名警衛。

  “嗯,很好,派人隨機跟蹤,另外趕緊給我和建國君訂兩張其它航空公司的飛機,提前趕到北京。”黑澤吩咐道。

  領事館為黃建國準備了一份新的日本護照,名字頗具深意,叫做“婺源太郎”。

  上午九點,黑澤與“婺源太郎”身著黑色西裝,白襯衣,腥紅領帶,帶著墨鏡登上了一架斯裏蘭卡航空公司的波音飛機,直飛中國首都北京。

  四個多小時之後,首長一行人也登上了中國民航飛往北京的國際航班,由於領事館事先做了安排,因此槍支也順利的帶上了飛機。

  飛機上,首長始終臉色陰沉,一句話也沒有說,馮生知道那是因為丟失了舊羊皮的關係,所以自己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吭聲。

  黃昏時分,夜幕中的京城首都國際機場,首長與馮生等人通過專用通道匆匆走出了候機樓,那兒已經有幾輛轎車在等候著了。

  一名穿中山裝的人走到首長麵前,交給了他一個信封。

  首長點點頭,招呼馮生到身旁,說道:“馮生,你直接乘坐飛往廣州的夜班飛機,在南昌下來,然後秘密前往婺源,嚴格按照著我隨後的電話指示行事。”

  馮生一愣,隨即答道:“是,首長。”

  “這是你新的身份證件、機票和出差經費。”首長將信封遞給了馮生,匆匆鑽進了汽車裏,車隊迅速離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馮生呆呆的望著遠去的車隊,心想,首長已經急了。

  “咕嚕嚕”馮生的肚子已經開始叫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他走回了候機樓,在餐廳的椅子上坐好,點了一份雞絲麵,竟然要五塊錢,實在是太貴了。

  信封內裝著一個新的工作證和持槍證,姓名還是馮生未變,照片好像是由檔案中翻拍的,工作單位卻是一家軍隊醫院的保衛幹事。除此而外還有一張介紹信,內容是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進京。信封裏裝著一遝錢,都是十元一張的舊鈔,估摸著足有兩千元之多,這可是一筆巨款啊,自己的工資每月才有屈屈六十二元五角而已。

  機票是夜間八時四十五分,時間還早,他吃完了那一大碗麵,信步朝著安檢通道走去。證件和介紹信都很好用,順利的通過了安檢,“同誌,確認您是到南昌,請您妥善保管好槍支。”負責安全檢查的那位女同誌鄭重的叮囑道。

  他的身後緊貼著一位中年男性旅客,側起耳朵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飛機起飛了,京城的萬家燈火漸漸的遠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同誌,對不起,我是第一次坐飛機,心裏有點緊張。”旁邊座位上是一位年輕的女同誌,梳著兩根小辮,藍色的上衣,胸前別著一枚毛主席像章,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正在羞澀的望著他說道。

  她很漂亮,這是馮生的第一印象。

  “不要緊,起飛和降落時,耳膜會有些不舒服的感覺,那是因為空氣壓力的變化而導致的,等會兒平飛就好了,同誌,你是到廣州去嗎?”馮生熱情的解釋道,心中對其頗為好感。

  “不,我去南昌。”那姑娘回答道。

  “哦,我也是到南昌,咱們是一路。”馮生高興的說道。

  “你家住在南昌麽?聽口音不像是江西人啊。”那姑娘似乎也不討厭馮生。

  “不是,你猜猜我是那兒的人?”馮生有意的多套套近乎。

  “嗯……京城?”那姑娘說著自己又搖了搖頭。

  “我是唐山老呔兒。”馮生告訴她說道。

  “老呔兒?”那姑娘莞爾一笑。

  她笑起來的模樣更加好看,馮生心裏說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2章

  

  這幾張陳舊的紙片上記載的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至第十五式的手法招式,鬼嬰沈才華不識字,但體內的郭公葬尺磁場卻即刻做出了反應,那些圖畫通過他的視網膜印進了腦海中,一招一式清晰可辨。

  “咯咯咯……”沈才華竟然神經質的大笑了起來。

  寒生急忙拽住了他,疑惑的問道:“才華,你怎麽啦?”

  沈才華慢慢的停止了笑聲,眼睛滴溜溜一轉,望著小芹說道:“我要穿衣服。”

  楊慕貧、阿明和小芹聞言都樂了,寒生也不禁莞爾,微笑著說道:“看來我們的小才華長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芹兒,去給他找兩身小衣服來。”楊慕貧吩咐女兒道。

  “來,小才華,跟阿姨去找衣服來穿。”小芹拽起沈才華的小手,朝著門外走去。

  沈才華扭頭望著那幾張紙片,戀戀不舍的跟著出去了。

  此刻,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原來阿明老爹正在掙紮著想要爬起身來。

  “爹,你能起來了!”阿明激動的大聲喊叫了起來。

  寒生急忙按住老爹的肩膀,道:“老爹,你的肌肉都已經有些萎縮了,千萬不要急著起來,給骨骼增加太大的壓力。”

  老爹噙著淚花,感激的目光望著寒生,嗚咽道:“想不到我一垂死之人,竟然還能重新站立起來,小老表,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

  寒生心裏頭也是熱乎乎的,每當以《青囊經》上的醫術治好一個病人,他都會由衷的發自內心一種愉悅感,這大概就是醫者的濟世情懷吧。

  “老爹的病已經無礙了,過得幾日便可以下地,我們也該要走了。”寒生說道,

  “小老表,你還要去那兒?不如就在寨子裏多盤桓些日子,也好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楊慕貧誠懇的說道。

  “不了,我們還要去尋找一個女嬰。”寒生回答道。

  “啊,也是你的孩子?”老爹驚訝的望著寒生說道。

  “不是,是位老前輩的遺孤,被一個泰國來的降頭師給抓走了。”寒生解釋道。

  “小老表,你知道他們跑去哪兒了麽?這裏可到處都是杳無人煙的原始密林呢。”楊慕貧問道。

  “密支那,他們可能會經由密支那取道仰光,然後去曼穀。”寒生說道,他也吃不準黑澤的話是否靠譜,但除此而外別無選擇。

  “我可以集合上十幾個弟兄,帶上槍同你一塊去。”阿明插話道。

  寒生搖了搖頭,說道:“人多了反而沒用,況且老爹也需要人來照顧,若是方便的話,就送我們到密支那吧。”

  中午吃過飯以後,那輛破爛的美式吉普車冒著黑煙來到了山寨前,阿明和小芹背著卡賓槍護送前往密支那。

  臨行前,寒生再三推辭不過,隻得收下了那半部黃石公的《青囊經》,小心的將竹管藏進了貼身的屍衣裏。

  沈才華喜盈盈的紮著白布頭巾,身穿一身撣邦對襟小布褂,足蹬一雙黑布鞋,燈籠褲卻沒有開襠,撒尿可能會不大方便,他的懷裏緊緊的抱著已經瘦下來的吸子,端坐進了吉普車裏。

  楊慕貧站在竹樓上揮著手,吉普車漸漸駛遠了,消失在了茫茫的叢林之中。

  甘拜迪到密支那的山道崎嶇蜿蜒,而且大都是穿行在原始叢林之中,黃昏時分,他們終於駛出了山口,遠遠的望見了沐浴在夕陽下的小城。

  “那兒就是密支那了。”阿明手指著前方對寒生說道。

  “你們怎麽開始尋找呢?還是先找家客棧住下來吧。”小芹望著打著瞌睡的沈才華,關心的說道。

  進入密支那小城的路有一個三岔路口,一麵向北通往撣邦山區,可至胡康河穀及野人山一帶,東麵的一條則到甘拜迪,也就是寒生他們一路行來的方向,這兩條道路在這裏交匯後便向南進入了密支那。

  三岔路口有一座草棚,這是方便路人遮陽避雨休息的簡易場所,有兩條長長的木凳和一口水井。

  木凳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聽聞到吉普車的馬達聲後緩緩的坐了起來。

  汽車近了,那人的相貌也漸漸的清晰了。

  “金道長……”寒生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輕輕說道。

  “你認識這人?”阿明疑惑的問寒生道。

  “我有筆賬要跟他算……”寒生咬著牙說道。

  阿明望著寒生慍怒的臉色,明白這人肯定是寒生的敵人,於是將卡賓槍一順,口中吩咐那絡腮胡子司機停車,槍口瞄準了那個流浪漢模樣的人,小芹見狀也抄起了卡賓槍。

  此人正是金道長。自從那夜與首長分手後,他並沒有離開密支那,他知道,寒生是絕不會呆在雨林裏幾天不挪窩的,如此浩瀚的原始森林,想要找到寒生無異於大海裏撈針,既然知道寒生要來密支那堵截蒙拉差翁。炳,救回皺皮女嬰,那麽自己索性就在這條入城的三岔道口守株待兔好了,隻要寒生走出了雨林,必定要經過這個地方。

  他已經在這座簡陋的草棚裏守候了三個晝夜,今天終於等到了。

  吉普車停了,金道長首先看見的是兩隻黑洞洞的槍口瞄著他,心中吃了一驚,隨後見寒生跳下車來,站在了那兒冷冰冰的望著自己。

  “寒生!貧道總算是等到你了……”金道長驚喜交集的大叫了一聲,眼中淚花閃爍。

  “你殺了老祖。”寒生切齒說道。

  “老祖死了?”金道長疑問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麽?”

  “你偷了我的那塊舊羊皮。”寒生目光直盯著他。

  “不是貧道。”金道長急忙擺手分辨道。

  “那是誰?”寒生冷冷的質問道。

  “是蒙拉差翁。”金道長回答。

  金道長向寒生講述了那天夜裏所發生的情況。

  大約醜時,篝火旁邊的金道長迷迷糊糊的突然醒轉,發現了蒙拉差翁。炳正俯身在寒生的衣服內摸索著什麽,當時他正要出言喝止,卻發現渾身筋骨酸麻,嘴裏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寒生的貼身內衣裏找到一塊舊羊皮,然後匆匆忙忙的逃進了雨林之中。

  金道長估計自己是被這個泰國降頭師下了降頭,於是暗地裏運行天罡氣功來驅降,而令他驚奇不已的是,就在這時,篝火對麵的老祖卻挺身而起,悄悄地尾隨蒙拉差翁。炳追進了叢林裏。老祖雖說功力深厚,但也未必在自己的天罡氣功之上,她怎可能不中毒呢?那麽可能就是蒙拉差翁。炳並沒有給她下降,或是她對這次的降頭具有了某種免疫力。

  金道長足足用了一個時辰,直到寅時方才驅除了降毒,見寒生和嬰兒沈才華正在熟睡之中,於是便沒有驚擾他倆,而是徑直追進了雨林裏。他憑著自己多年“假失明”練就的敏銳感覺,在黑暗中夜行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黎明時分,終於在一條大江的邊上追上了蒙拉差翁。炳,遂進行了一場惡鬥將其擊傷,奪回了舊羊皮。

  “你說奪回了羊皮?”寒生聽完了金道長的敘述,驚訝的問道。

  金道長微微一笑,自懷中拽出那塊陳舊的羊皮,遞給了寒生說道:“現在物歸原主,貧道在此地已經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了。”

  寒生遲疑的伸出手來接過了羊皮,仔細的看了看,正是丹巴老喇嘛給他的那塊舊羊皮,上麵的數字一字不差。

  “貧道方才聽你說,老祖死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兒?”金道長詫異的問道。

  “老祖死在了雨林裏,內臓已被震碎,是極剛猛的氣功所至,難道不是你幹的?”寒生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但他還是多了個心眼兒,沒有提及老祖在其身上留下的血書。

  金道長沉吟了片刻,說道:“天下剛猛的氣功不止全真教天罡氣功一家,南北少林、峨眉乃至武當都有傳世的硬氣功,若是讓我看一下老祖的屍體,當能辨別得出來。”

  寒生想,老祖已經安葬在了雨林深處,別說是難以找到,而自己心裏也實在不願意再去打擾她了。

  “你說已經擊傷了蒙拉差翁。炳,那為什麽不將皺皮女嬰帶回來呢?”寒生仍舊是滿腹狐疑的問道。

  “沒有看見老祖的女兒呀?”金道長驚奇的說道。

  “什麽?墨墨沒有和蒙拉差翁。炳在一起?”寒生大吃了一驚。

  寒生默默地望著金道長,腦海中浮現出老祖胸腹之上那個血淋淋的“金”字……

  老祖是死於一種剛猛之極的氣功,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中原氣功流派甚多,直接認定就是金道長的天罡氣功所致,的確證據稍嫌不足。可如果她不是被金道長所殺,那她為什麽要在臨死之際向自己示警呢?她究竟在告訴著自己什麽?

  若不是金道長所為,而其所敘述的也都是真實的,那麽,蒙拉差翁。炳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屍衣內藏有格達預言的呢?難道說那晚在篝火旁自己對道長講起舊羊皮的事兒,被蒙拉差翁偷聽去了麽?以金道長敏銳的聽覺,應該是不難發現的。還有,如果道長沒有看見皺皮女嬰,那麽孩子去哪兒了……

  話說回來,若是金道長撒謊,他的目的必是為了格達預言,他究竟是什麽人?日本人那邊,不是,他殺了村上武夫和犬伏師。京城首長那夥人,也不像,因為他們一旦得到格達預言,不但會殺自己滅口,豈還有送回之理?

  金道長在這裏苦等了三天,要交回舊羊皮,莫非他真的是無辜的?

  寒生沉吟著,百思不得其解。

  “這人鷹鼻凹眼,一臉的奸詐,決不是好人,寒生老表,讓我們結果了他吧。”阿明一拉槍栓,槍口對準了金道長的腦袋。

  寒生擺擺手,道:“道長是自己人。”

  金道長鬆了口氣,對寒生說道:“寒生兄弟,我知道你心中對老祖的死耿耿於懷,貧道又何嚐不是呢?無論是什麽人殺害了老祖,你放心,貧道一定查個水落石出,替她報仇。”

  寒生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經降臨,於是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蒙拉差翁。炳,追查祖墨的下落,不知他是否還會途徑密支那。”

  “他兩次為貧僧所重傷,肯定走不到密支那,會停留在雨林的某處養傷,貧道帶你去追尋他。”金道長說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就先在密支那住下,明天一早再啟程動身吧。”寒生說道。

  “也好。”金道長應道。

  寒生轉身對阿明和小芹說道:“我和道長還要再進入雨林裏,你們就先回去吧,好好照顧老爹,將來若是有機會返回江西老家,可以來婺源南山鎮南山村來找我。”

  “你要回婺源?”金道長突然在一旁問道。

  “那兒才是我的家。”寒生幽幽說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3章

  

  密支那的一家小客棧。

  “寒生爸爸,他在騙你。”半夜裏,沈才華悄悄爬到寒生的床上輕聲的說道。

  入住客棧時,寒生拒絕了金道長提出的同住在一起,好隨時保護寒生的要求,而是分別開了兩個房間,理由是小才華自己一張床,才不會影響大家的休息,道長見寒生如此說,也就不好再勉強了,於是自己住進了隔壁的房間,“有情況喊我。”他反複叮囑道。

  “你說什麽?”寒生驀地睜開了眼睛,驚奇的望著爬到身上來的沈才華說道。

  “他是騙子。”小才華附在寒生的耳朵邊說道。

  “誰是騙子?”寒生問道。

  “金道長。”小才華小聲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寒生疑惑的看著他。

  “墨墨和壞人一起到了水邊上,我聞出來了。”小才華肯定的回答道。

  “哦……”寒生相信鬼嬰的嗅覺,蒙拉差翁。炳和皺皮女嬰既然在恩梅開江岸邊留下了氣味兒,說明他倆是走水路順流而下,如此說來,金道長見到蒙拉差翁的事兒就有可能是杜撰的,當然也不排除蒙拉差翁因為某種緣故又回到了岸上重返雨林。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寒生將沈才華抱回到床上,替他拉上被子。

  沈才華很快的便摟著吸子筒睡著了。

  一切走著看吧,寒生想。

  次日清晨,寒生帶著沈才華、吸子和金道長先在密支那小城轉了轉,吃了點早餐並采購了一批食物和其它用品,統統塞進了背囊,反正盧太官給了不少的美元,足夠用的了。

  他們沿著恩梅開江北上,在熱帶雨林中走了兩天,就在第三天的早上,他們發現了異常情況。

  一道清澈的小溪從密林深處汨汨流淌注入恩梅開江,金道長發現有幾塊零碎的動物毛皮順著溪水飄下,於是警覺的撈起來瞧了瞧。

  “寒生,這動物皮毛有刀割過的痕跡,看來是人類所為。”金道長沉思著說道。

  “會是蒙拉差翁。炳麽?”寒生目光盯著金道長,仿佛是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你們在這兒休息,我去看看。”金道長說著轉身便行。

  “我們還是一起去吧。”寒生抱起了小才華,一手拎著吸子筒,邁步沿小溪朝著上遊走去。

  他們走了大約兩裏路左右,看到前麵有一個山洞,洞內冒出一縷炊煙,靜靜地漂浮在空氣中。

  果然是有人……難道真的是躲藏在這深山裏養傷的蒙拉差翁。炳麽?寒生心中遂忐忑不安起來,若是如此,金道長便沒有撒謊,殺死老祖的也許另有人在。

  他們悄悄地向石洞口摸去,鼻子中聞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氣,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在說話,似乎還不止是一個人。

  當他們出現在洞口時,眼前的景象令寒生大吃了一驚。

  石洞內的地麵上鋪著幾張獸皮,明月乜著眼睛斜倚其上,慈愛的目光看著一群猴崽子圍繞在她的身旁爬上爬下,猿木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翻烤著架在篝火上麵滋滋流油的獸肉,脂香四溢,好一幅家庭天倫之樂的融融景象……

  寒生和金道長呆怔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隻有沈才華緊緊地盯住了那些小猴崽子,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猿木發現了他們,警惕的目光掃射過來,麵上顯露出一種明顯的敵意。

  “木頭,竟然是你們啊……”寒生意外之中感到十分的驚喜,向前走了兩步。

  金道長負手而立,冷冷的在一旁看著,沒有說話。

  猿木慍怒的眼神兒瞅著寒生,恨恨的警告道:“不要過來。”

  寒生止住了腳步,手指著那些小猴崽子問猿木道:“木頭,它們是……”

  “木頭有了女人,就有了小木頭,這是禿頭婆婆說的。”猿木抓過一隻小猴,溫柔的撫摸著它褐紅色的頸毛說道。

  “啊!這是明月生的?”寒生驚愕之極,才分手不過十數日而已,怎麽可能?而且這些寶寶可都是些地道的猴子呀。

  “它們是我抓來的。”猿木充滿著愛意說道。

  “抓來?”寒生眨了眨眼睛。

  “它們的媽媽死了,我去把它們抓到了洞裏,它們是小木頭。”猿木得意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猿木是從山中收養了這些小猴子,倒是做了件善事,再看明月的神情,似乎還沒有從血降頭之中恢複,神智仍舊是傻嗬嗬的。

  “木頭,明月所中降頭已經好些天了,請相信我,讓我替她醫治好嗎?”寒生對猿木商量道。

  “不行!”猿木斷然的拒絕了,同時忿忿的說道,“木頭就喜歡現在這樣的女人。”

  寒生心想與這個不通人性的拉瑪古猿是講不清道理的,但是自己絕對不能眼睜睜的放任明月被糟蹋,於是狠了狠心,眼光瞟向了金道長。

  道長立刻明白了寒生要自己動手的意思,更是二話不說,縱身撲上,左手一掌側麵佯拍猿木的臉頰,待得其側身閃避,右手食指閃電般的偷襲了猿木腰間位於第4腰椎棘突下凹陷的陽關穴……

  “噗”的一聲,金道長堅硬的手指戳中了猿木腰間的陽關,按理說,腰陽乃是人體要穴,以道長的功力必可導致其下半身麻痹而失去知覺,不料那古猿與人類經絡腧穴畢竟還是有些許偏差,猿木疼得暴吼一聲,一把抱住了道長,“喀嚓”就是一口奔著他的鼻子咬了下去。

  這一下完全出乎金道長的意料,原本以為製服一頭猿猴簡直是易如反掌,不曾想那家夥竟然對點穴無動於衷,而且瞬間反噬,倉促之下,無奈隻得歪過腦袋躲避,耳邊響起猿木強壯有力的牙齒咬合聲。猿木瘋狂的連連下口,道長左閃右避,一個不留神兒,但覺耳朵鑽心一疼,右側的耳垂竟然被猿木一下子給咬去了。

  金道長勃然大怒,刹那間天罡氣功暴漲,“砰”的一聲,將猿木二百多斤的身體重重的彈起,向石壁上倒撞而去。

  寒生見大事不妙,蠅眼驟開,把沈才華和吸子往地上一丟,整個身子如影隨形撲上,就在猿木的腦袋即將撞上堅硬的石壁瞬間,硬生生的將它拽了回來,摔在了地麵上。

  洞內頓時一場大亂,小猴崽子們尖聲大叫,四處亂竄。

  沈才華大喜,趁著人們不注意,撈起一個小猴崽子悄悄地溜出了山洞,躲在小溪旁的草叢中,認準其脖子下的血管便是一口咬下,利齒切斷了猴寶寶的頸動脈,鮮血賁射,他忙不迭的將小嘴湊上,如饑似渴的吸起血來。

  山洞內,金道長扯下了衣襟,捂在了耳朵上,怒氣衝天。

  寒生一探猿木的鼻息,它隻是昏厥了過去,拉瑪古猿比人類要強壯的多,並無性命之憂。

  明月呆呆的坐起身來,疑惑的望著洞內所發生的一切。

  寒生歎息了一聲,望著明月伸出手臂,將原來結疤的傷口一使勁兒揭開,絲絲鮮血滲湧出來,然後將其按在了明月的口唇之上。

  明月懵懵懂懂的舔了舔,吃下了幾絲含有白陀須的血液……

  不消片刻,蒙拉差翁。炳的血降頭解除了。

  明月睜著清澈的眼睛,萬分吃驚的望著寒生、金道長和躺倒在石地上的猿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寒生,你們……這是在什麽地方?”明月終於恢複了神智。

  “明月,你中了血降頭,神誌不清已經有十餘天了。”寒生說道,遂將前一段發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述說了一遍。

  明月望了望地下的猿木,喃喃說道:“原來我被猿木擄到了這洞中,你們殺死了它麽……”

  “沒有,猿木受了些內傷,不過它的體質極好,很快便會痊愈的。”寒生說道。

  “你們這是要到哪兒去?”明月緩過神兒來問道。

  “尋找皺皮女嬰,老祖已經死了,我一定要救回她的遺孤,將其撫養成人。”寒生一麵說著,臉上呈現出一絲痛苦之色。

  “老祖死了?”明月驚訝不已,須臾說道,“那我同你們一起去。”她內心由衷的感激寒生,也希望能夠助上一臂之力。

  寒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出來的時候,蘭兒和山人叔叔都不知道,而且一時之間也返回不了藍月亮穀,我希望你能去到穀中,告訴蘭兒,請他們大家放心。”

  明月想了想,遂點點頭,說道:“好吧,反正我最終也是要回到塔巴林寺的,可是藍月亮穀怎麽去呢?我不知道路。”

  金道長捂著耳朵插話道:“從塔巴林寺一直朝著梅裏雪山前行,那兒有一個藍寶石般的高原湖泊,湖邊入穀的道路隻有在農曆十五子時一刻才會在濃霧中出現,持續的時間也不很長,若是錯過了,就要再等待一個月了。”

  明月“哦”了一聲,緊接著問道:“不知今天已是農曆多少?”

  寒生盤算了一下,說道:“今天大約已是初二、三了,要抓緊的話,可能還來得及在十五前趕到。”

  “那我就要出發了。”明月目光瞥向了地上的猿木。

  “我也要去。”躺在地上的猿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十分急切的說道。

  明月長久的注視著猿木,最後歎了口氣,道:“好吧,木頭,不過我要告訴你,明月此去將在塔巴林寺出家為尼,出家你懂嗎?”

  猿木點了點頭,眼眶中竟然充盈著淚水。

  明月轉身對寒生幽幽說道:“木頭是世上僅存的最後一隻拉瑪古猿,它已經沒有其它的同類了,我與它多少也算是祝由同門,就帶上它走了,免得它孤苦伶仃的日夜在雨林中遊蕩。”

  “你還要再出家?”寒生遲疑的問道。

  “是的,明月命苦,受此劫難,惟有長伴青燈古佛,忘卻塵世間的一切恩恩怨怨……”明月悵然歎息道。

  寒生默默地將背囊遞給了明月:“這裏麵有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你帶上吧,有木頭與你同行,應該不會迷路的,自己保重。”

  明月再沒有多說什麽,攙扶起猿木,說道:“木頭,我們走吧。”

  猿木感激涕零的說道:“明月,木頭永遠追隨自己的女人,我們的小木頭也需要一同帶走。”它說著扛起一根長長的木棍,招呼那些小猴崽子攀掛其上,然後與明月一道走出了山洞。

  寒生聽得猿木口中在嘟囔著點數:“咦,怎麽好像少了兩個小木頭呢?”

  明月和猿木走遠了,清風吹過,空中窸窸窣窣的飄落下來些枯葉,令人油然而生起些淡淡的傷感。

  “道長,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寒生說道。

  “血已經止住了,不礙事,沈才華怎麽不見了?”道長詫異的說道。

  寒生四下裏一望,果然不見了沈才華,心下頓時一驚,急忙衝出山洞尋找。

  “貧道聽得小溪那邊有動靜。”金道長警覺的說道。

  寒生與道長奔至小溪旁,看見草叢裏躺著一隻小猴崽子的屍體,頸部血跡斑斑,沈才華卷著褲腿正站在溪水裏洗手和漱著口……

  寒生歎息著搖了搖頭,上前抱起小才華,與金道長返回了山洞。

  吸子筒眨動著兩隻圓圓的眼睛,舒適的伸展開自己的身體,在它那灰白色的腹麵上,躺著一隻被吸幹的猴寶寶……

  “道長,我們還是吃些東西上路吧。”寒生自篝火木架上取下已焦黃的獸肉說道。

  道長點點頭,兩個人隨即飽餐了一頓兒,剩餘下來的肉則可以帶在路上吃。

  鬼嬰依舊是嗜血成性,那吸子筒也是一丘之貉,唉,可惜了那兩隻猴寶寶了,寒生想。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4章

  

  怒江河穀,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無人跡。

  盧太官鬆了一口氣,高聲叫道:“軍士們,你們看,對岸就是你們魂思夢牽的祖國了。”

  赤裸著臂膀,下體係一塊獸皮的戴秉國少尉等五名中國遠征軍將槍一甩,“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麵,嗚嗚的抽泣起來。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兒終於回來了……”少尉捶胸頓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淚俱下。

  “狗兒他娘,你還在等著俺麽……”湖南邵陽籍的那名軍士更是雙手摳入了泥土中,滿頭斑白的發絲在風中飄散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紮木筏,準備渡江!”盧太官發出命令。

  眾人迅即動手,沒用多久便已紮好了一隻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著禿頭老婦的遺體登了上去,那河童身體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動著木筏前行。

  “戴秉國少尉。”盧太官麵色凝重的叫道。

  “是,長官。”戴秉國應聲答道。

  “少尉,你們不能再帶著卡賓槍返回家鄉了,那樣將會是萬分的危險,二十六年前,戰爭就已經結束了,因此,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盧太官嚴肅的說道。

  “遵命,長官,我們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國少尉高聲叫道,然後舉起卡賓槍扔進了怒江裏。

  其他幾名遠征軍士兵也隨即紛紛解下腰間的子彈帶,將槍支,彈藥和一些手榴彈丟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經是雲南省騰衝地界內了。

  橫穿過連綿的高黎貢山,煙靄中遠遠的望見了一個小鎮,盧太官的保鏢們奉命前往鎮上買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類的東西回來。

  “老板,我們藏在樹林裏麵的越野車還在,不曾有人發現。”一名保鏢報告說。

  “很好,我們將分頭而行。”盧太官滿意的說道。

  戴秉國少尉等五個人統統剪去了披頭長發和刮淨了胡須,換上了新裝,無非是些藍灰顏色的衣褲,那個年代十億人都穿這個。

  “好啦,這樣就沒人懷疑你們的來曆了。”盧太官滿意的打量說道。

  “長官,我們巴不得即刻回到家鄉。”戴秉國少尉說道。

  “不行,你們還需要再忍耐一段時間,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安全回家的。”盧太官說罷,吩咐手下的兩名保鏢帶著中國遠征軍的五個人直接朝著東南臨滄、紅河的方向走,穿過廣西直奔廣東,然後在大鵬灣一帶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島半山盧府別墅,靜候盧太官回來。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盧太官和另一名保鏢抬著禿頭老婦,帶著河童及白眉長臂猿來到了藏車的地方,將老婦的遺體塞進了後車廂,然後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駛而去。

  不日,他們終於已經遙遙的望見了桃花江。

  “兩眼清泉,一縷青煙,狼牙霍霍,洞隱其間。”盧太官站在了禿頭石人山上,腳下是霧靄茫茫的山巒深澗,想起了嬸娘留給自己的那首偈語,再低頭望著如今她那單薄幹癟的屍身,感慨不已的歎息道。

  “老板,這麽深的山澗,我們如何下得去呢?”保鏢探著腦袋望著下麵雲山霧罩的峭壁,膽戰心驚的問道。

  “你回到江邊的車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著嬸娘的屍體攀下去。”盧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鏢應聲答道,匆匆沿著來路返去了。

  河童確實是比人類靈活的多,扛著禿頭老婦的屍首攀下懸崖依舊是十分的輕鬆,那長臂猿更是瀟灑自如,雙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條打起了秋千。

  盧太官深吸一口氣,拉住長藤緩緩墜下峭壁。

  點燃了火把,沿著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時便已經來到了“伏匿穴處”。

  “擊劍長吟,遙想賈生對策;落帆小憩,閑尋屈子書台。天問無聲,屈子當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鯫生今日訪漁磯……咦,來者可是返鄉的吳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經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門內突然傳出顫巍巍的說話聲。

  石廳的石棺內露出了一個碩大的光禿禿腦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這邊,麵上的皺紋仿佛更加多了,咧開了的闊嘴巴,露出裏麵一大堆參差不齊的黃牙。

  “老爺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吳家子弟的亡魂已經帶回來了。”盧太官緊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吳家的媳婦禿頭老婦死了?本提督已經嗅到了。”吳老爺子鼻子翕動了幾下,然後歎息著說道。

  “稟明老爺子,嬸娘不幸已經去世。”盧太官黯然道。

  “你告訴老夫,她是怎麽死的?”吳老爺子追問起來。

  盧太官恨恨道:“嬸娘在石化期內被一陰險狡詐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氣而亡。”

  “啊!氣煞老夫也……那惡人究竟是什麽來路?”吳老爺子憤怒的哇哇叫道。

  “惡人名字叫黃建國,江西婺源人士,現在投靠了日本人。”盧太官大致講述了一下當時所發生的情況。

  “他竟然懂得吸屍大法?”吳老爺子詫異的喃喃說道。

  河童輕輕的放下了禿頭老婦幹癟癟的屍身,然後拉過白眉長臂猿的手臂,雙雙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終於找到了滿意的老婆。”它對著石棺發出了意念。

  “唔,我看這隻長臂母猿溫雅賢淑,與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為你們主婚,但是上次那個姑娘呢。”吳老爺子轉動著灰白色的瞳仁,盯著長臂猿點頭說道。

  “明月姑娘被一隻雨林中的拉瑪古猿搶走了。”盧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稟老爺子,嬸娘臨終前要太官劈開她的腦殼,取出封存著64名吳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實不忍心,便千裏迢迢將她的屍體帶回來了,請老爺子定奪。”盧太官說道。

  “好,太官,吳家子弟就應當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業已功成圓滿,該出棺了。”吳老爺子說著緩緩的自石棺中站起身來。

  橘黃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鹹豐年一品大員、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赤裸裸的邁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見不到皮膚,全部長滿了綠茵茵的長毛青苔……

  盧太官此刻驚訝得合不攏嘴巴了。

  “這具石棺乃是極佳的養屍地,如今老夫已經修煉百年,成為當今世上頭號‘飛僵’了,哈哈哈……”吳老爺子尖聲狂笑了起來,石廳內回蕩著刺耳的嘯聲。

  “老爺子,那您就是傳說中眼睛長在頭頂上麵的‘魃’了?”盧太官驚呼道,在雨林中時,寒生曾經說過,飛僵亦為‘魃’,雙目長在了頭頂上,行走如飛,曆代官府和民間謂其大害蟲,均在鄉野之間四處搜尋其蹤跡,捕獲後以火焚之,化為灰燼。

  “不錯,小子倒是有些見識呢。”吳老爺子讚賞著低下頭來,果然在光禿禿的腦瓜頂門上,長著兩隻大大的眼睛,單眼皮,黃色的眼珠,露著四白。

  老爺子走到禿頭老婦的身邊,伸出手來輕輕的摩挲著她的禿腦殼,口中喃喃說道:“你是吳家百年來的好媳婦,老夫也不忍心劈開你的腦殼,這樣吧,老夫帶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巔,釋放吳家子弟回家。”

  “稟老爺子,嬸娘臨終有遺言,要太官將其遺體葬於江西鄱陽湖穀她師父的身邊。”盧太官說道。

  “好吧,就依她。”吳老爺子應允道。

  河童為了晚上的婚禮,先是跳入石廳內的水潭內進行沐浴,不但將渾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幹淨,甚至剝開了三個*****反複的揉搓,除去了陳年汙垢,立時頓感清爽無比。浴後,伸手拽過牆上掛著的一條魚簍,潛入了潭底遊至桃花江中,不多時便抓了些江魚、螃蟹和大蝦回來,作為新婚晚宴時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來。”吳老爺子說著身子一閃,如疾風一般,瞬間衝出了“伏匿穴處”石門不見了。

  “果真是行走如飛啊。”盧太官嘖嘖讚歎道。

  吳老爺子回來時,肩上背著一隻大包袱,解開後發現裏麵不但有燒雞、鹹鴨和鹵豬頭等熟食,而且還有幾瓶燒酒。

  “老爺子,您這是從哪兒弄來的,您還能吃這些油膩的食物麽?”盧太官疑惑的說道。

  “當然能,老夫剛剛洗劫了一家小鋪,雖然已經百年未曾進食了,但眼瞅著就饞,實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孫要大大的痛飲一番。”吳老爺子理直氣壯的回答道。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吳老爺子就已經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處”石門外,“撲哧撲哧”的拉起稀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5章

  

  月夜當空,桃江縣城西北15公裏處的桃花江北岸,臨江一麵,躺著錯落有致的七個山峰,這就是羞山,也是《史記》中所記載“黃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遠眺,如一浣紗女子斜倚天幕,線條分明的下頜高高翹起,青雲般的長發軟軟地飄垂,一雙粉臂舒展地張開,勻稱的長腿,兩膝微微彎曲著,雙腳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間的泉眼,就是傳說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膚色白裏透紅,麗若天仙,所以四鄉八村的姑娘們,春夏都爭相飲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膚色確實比十裏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窩”,斷然不虛的。

  吳老爺子與盧太官登上羞山之巔,皓月當空,微風輕拂,山林間飄出一絲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唉,百年之後又見羞女峰,太官,其實此山暗合了易經風水之‘兌女’局,八卦之中,坤為老婦,巽為中女,兌則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勢,儼然竟如汲水浣紗女子之形,實乃天地之造化耳。”吳老爺子唏噓道。

  盧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馬生涯,遠征緬甸,幾乎埋骨異鄉,臨死之際,虧得嬸娘相救,變為一具血屍,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著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巔的禿頭老婦,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絲悲壯來,十餘年間夜夜徘徊於熱帶雨林中,尋找著遠征軍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個吳家子弟終於回到了家鄉,而嬸娘她卻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嬸娘,太官一定將你帶到鄱陽湖穀。”盧太官發誓道。

  “子時已到,本提督即將釋放出吳家子弟的魂兒,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來。”吳老爺子身子一縱,沿著峭壁撲下,綠毛飄逸,瀟灑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須臾,吳老爺子回來了,口中含滿泉水,腮幫子鼓鼓的,但見他就地抓了兩把黃土,撒在禿頭老婦的臉上,然後“噗”的一聲,將羞女泉水噴了上去……

  鹹豐年的長江水師提督雙手下垂,站在禿頭老婦的腳下,讓清涼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後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疊上了她的身體……

  須臾,盧太官的耳邊若隱若無響起了輕輕的抽泣聲……似風吟,又似竊語,一聲、兩聲,越來越多,高高低低,抑揚頓挫……聞之令人渾身皮膚發緊,頸後涼風嗖嗖。

  此刻,慘白的月光似乎籠罩上了一層血紅的麵紗,風吟蕭蕭,鬼影憧憧,空中隱約傳來了一陣蒼涼悲壯的吟唱聲:“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一呼同誌逾十萬……昂然含笑赴沙場……”

  盧太官看不見那些魂靈,但卻依稀感受得到吳家子弟們就在身邊,鼻子一酸,熱淚奪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著迷離飄渺的夜空莊嚴的行了個軍禮……

  許久,許久……吟唱聲漸杳,幾近不聞,惟有清風徐徐飄過羞山之巔。

  “他們回家了。”吳老爺子悵然若失的喃喃說道。

  “老爺子,您今後做如何打算?還要回去‘伏匿穴處’長居石洞之中麽?”盧太官輕聲問道。

  “老夫聽禿頭媳婦說當今大清皇帝早已經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這世上恐怕已再無舊日相識,百年過去了,不知現在的官府是否每年還在四處的搜捕飛僵?”吳老爺子問道。

  盧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現在已經沒有人相信什麽僵屍鬼魂了,認為都是迷信,純屬無稽之談,所以並無搜捕飛僵之說。”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願意到處走走,領略一下當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長成什麽模樣了,比之老夫當年帶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吳老爺子興致上來了。

  “老爺子,不如就隨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兒每年都舉行香港小姐的選美比賽,佳麗如雲,保管您大飽眼福,樂不思蜀呢。”盧太官說道。

  “嗯,這個提議不錯,看來吳家後輩兒還是蠻有孝心的,太官,你說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條約》中答應給予英國紅毛的那個南海漁村麽?那小村裏竟然會有美女?”吳老爺子狐疑的說道。

  “老爺子,那裏現在可不是個小漁村了,而是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反正一下子也說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黃白棕黑,各種膚色的美女應有盡有。”盧太官解釋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漁村去參加小姐選美比賽。”吳老爺子滿意的說道。

  盧太官看了看吳老爺子身上的綠毛,小心翼翼的建議道:“老爺子,您這一身綠毛能否剪掉?還有,您的腦袋上長著一雙眼睛,得找個帽子遮蓋住才行。”

  “嗯,綠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麽?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頂,但上麵要留兩個洞眼。”吳老爺子通情達理的回答道。

  盧太官無奈的說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嬸娘的遺體回鄱陽湖穀,老爺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兩人商議妥後,飛僵吳老爺子扛起禿頭老婦與盧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邊找到了那輛等候著的越野吉普車。

  “這是汽車,跑得比馬要快。”盧太官向驚異不已的老爺子解釋道。

  “它吃草料麽?”飛僵吳老爺子疑惑的問道。

  “不吃。”盧太官回答道。

  “它會屙屎麽?”老爺子又問。

  “不。”盧太官耐心的說道。

  “我要屙。”吳老爺子捂著肚子蹲到車後去了……

  兩日後的下午,越野吉普車終於找到了鄱陽湖穀。

  飛僵吳老爺子頭戴一頂草綠色的確良軍帽,上麵摳了兩個洞眼,隻是每次視物時需低下頭來通過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寬邊墨鏡架在了鼻梁上,將灰白色的雙眸藏在了鏡片後麵。他想要的長袍馬褂早已經過時買不到了,而且有拒絕穿襯衣或是背心,惟有將就著套上了一身藍色的毛料中山裝,紐扣係得緊緊的,偶爾身體活動時會有少許綠毛自衣縫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為他人所注意了。由於穿不慣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適的馬靴,便隨意的蹬上了一雙上海產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覺到既柔軟又舒適,老爺子從來都沒有穿過如今有彈力的橡膠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見他從容不迫的邁下了車子,黃帽藍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風凜凜,如同當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這裏應當就是鄱陽湖穀了。”盧太官望著穀口思索著說道。

  “那我們還等什麽?”吳老爺子扛起禿頭老婦,一溜煙兒似的跑得不見了人影兒,他原本就是個急性子武將。

  盧太官來到了那三間空蕩蕩的茅草屋前,然後沿著灌木叢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無碑墳塚,明月曾說那裏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師父和寒生的兩位親人。

  “就在這裏開挖吧。”盧太官指著旁邊的那座老墳身後說道。

  保鏢自茅屋內取來鋤頭,日暮時分,墓穴已經掘出,盧太官輕輕將禿頭老婦的遺體放了進去。

  “嬸娘,倉促之間未及備好棺木,隻有簡陋一些了,好在您師徒二人相依為伴,了卻了您最後的心願。”盧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響頭。

  墳丘堆起,高度略低於前麵的墓塚,盧太官擺上途中買來的香燭和紙錢,慢慢的點燃,長跪在了墓前。

  許久,吳老爺子不耐煩了,催促盧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餓了,今晚到哪兒用餐?”

  “老爺子,我們今晚趕去南昌滕王閣處請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盧太官陪著笑臉說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爺子高興的說道。

  鄱陽湖穀安葬事畢,吉普車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廣東必經之路,大約晚上八點多鍾,才終於趕到了贛江邊上人稱“江南三大名樓”之一的滕王閣。

  飛僵吳老爺子迫不及待的衝進了閣樓腳下的一家挑著四個幌的大飯店,一入門便高聲叫道:“小二,快給本提督預備一桌上等酒菜。”

  旁邊的那張桌子上坐著一對男女,聞言好奇的抬起頭來……

  那是馮生和他在飛機上新結識的那位漂亮的鄰座女同誌。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6章

  

  望著這位突然闖進來的,頭戴黃軍帽,身穿藍色中山裝,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顧客,兩名女服務員麵麵相覷,然後低聲罵了句:“神經病。”

  盧太官趕緊上前,和顏悅色的說道:“同誌,我們是來吃飯的,這位老爺子喜歡開玩笑。”

  “坐下吧。”服務員指了指旁邊的桌子,“啪”的一聲扔下一本菜單。

  盧太官忙拉著吳老爺子坐下,低聲道:“老爺子,這已經不是鹹豐光緒年了,稱謂都已經改變,以後對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須喊‘同誌’。”

  “同誌?別嘴之極。”老爺子嘟囔著,低下了腦袋,眼睛從帽子上的孔洞裏瞟向了鄰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飾,尤其是齒白而具光澤,”他把腦袋伸到桌下一望,隨即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是一雙大腳。”

  “老爺子,齒白是刷牙的關係,另外現在流行大腳,過去的那種三寸金蓮早已經被淘汰了。”盧太官解釋道。

  “同誌,點菜。”盧太官翻開菜單,點了一些江西特產美食,如廬山三寶的石魚石雞石耳、豫章酥鴨、竹筒粉蒸腸、鄱陽湖獅子頭和燈芯糕。

  “我們飯店的滕王閣紅酥肉口碑不錯,要不要來點?”服務員介紹說道。

  “好,來一大盤。”盧太官點點頭。

  “貴溪雄石鎮龍興鋪的燈芯糕麽?那可是乾隆年間的貢品呢。”老爺子嘖嘖道,口角邊流下些許涎水來。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想當年王勃作《滕王閣序》時年僅二十六歲,竟描繪出如此美景,寫下不朽之傳世佳句,隻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盧太官望著窗外夜幕中的閣樓,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飛蛾也,當地土人謂之‘霞蛾’,孤鶩者,野鴨是也,所謂‘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實乃野鴨飛啄蛾蟲而欲食,所以齊飛。”吳老爺子不屑一顧的說道。

  “啊……”盧太官怔怔的望著這位老祖宗。

  “這位老同誌的詮釋倒是別有新意呢?”鄰桌的那個男子微笑著對老爺子一笑,接著自我介紹道,“我叫馮生,請問老同誌貴姓?”

  吳老爺子低下頭,從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這個說話的男子,然後朗聲說道:“老夫乃是長江水師提督,官居當朝一品,羞山吳有榜是也。”

  馮生聞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來了,脹鼓鼓的胸脯一顫顫的,上麵別著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燈光下微微晃動著,就像是閃著金光。

  “那是誰的人像?”吳老爺子詫異的指著像章問道。

  “毛主席呀,老同誌您不知道?”那女同誌笑著說道。

  “就是當今的皇上。”盧太官附在老爺子的耳邊小聲道。

  馮生饒有興致的望著老爺子,憑借他多年來從事公安工作而養成的敏銳洞察力,已然感覺到這老同誌與普通人有異,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經上有毛病。

  “吳老,您很會開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種樂觀的心態對身體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剛才您說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鶩也不是大雁,這是您自己臆測的吧?”馮生微笑著問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據的,要理解‘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個句子,對當地的風物人情不可不知,對此,宋代吳曾在其《能改齋漫錄•辨霞鶩》中說道,‘落霞非雲霞之霞,蓋南昌秋間有一種飛蛾,若今所在麥蛾是也。當七八月間,皆紛紛墮於江中,不究自所來,江魚每食之,土人謂之霞,故勃取以配鶩耳’。《禮記•曲禮下》之疏引李巡注釋曰,‘鳧,家鴨名;鶩,野鴨名’。因而,此句千古絕唱,其實就是野鴨在吃飛蛾,這滿朝文武都知道的。”吳老爺子見馮生文質彬彬,於是耐心的給予解釋道。

  “吳老真是博學啊。”那姑娘讚許道。

  馮生自從在飛機上結識了中國國際旅行社的劉佳之後,得知她是由京城來江西考察旅遊資源的,遂極力推薦其前往婺源考察,說那裏的徽派建築和田園風光構成了中國最美的鄉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應了下來,足令馮生激動不已,這麽俊俏的對象要是帶到唐山家中讓老爹老媽見見麵,那該是多有麵子的事情啊,他想。

  “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還是漢人?芳齡幾許?”吳老爺子和藹之極的對那姑娘說道。

  宋佳一愣,隨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馮生,嚶嚶道:“吳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漢族人,今年二十四歲。”

  “可曾婚配?”老爺子刨根問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馮生,那馮生正緊張的盯著她,姑娘臉一紅,搖搖頭道:“還沒遇見合適的呢。”

  馮生聞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蕩。

  “讓開!”服務員端著幾隻大盤子擱在了飯桌上,汁水濺出少許,沾到了吳老爺子的藍色中山裝前襟上。

  “對不起。”服務員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了。

  “不要緊。”老爺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綠毛。

  馮生和宋佳驚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軟的綠毛上……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7章

  

  旁邊的飯桌上,馮生一麵小酌著,一麵看熱鬧。

  劉佳對這位誇過自己美貌的老爺子心存好感,這是所有女孩子都樂意聽的,隻是在當時的年代,男人們都比較矜持,極少有如吳老這般敢於直麵坦言者。

  “這瞎老頭挺可憐的,我們應當怎麽幫幫他才是。”劉佳小聲問馮生道。

  心儀的姑娘但有所求,豈能坐視不理,馮生慢慢的站立起來。

  “同誌,這是我的證件。”馮生踱到女民警的麵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偵局的工作證來。

  “啊,公安部刑偵局……”女民警所長吃了一驚,七十年代期間,得見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請您再看這個。”馮生又遞過去首長交給他信封裏的那張介紹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進京……”女民警所長念道。

  “不錯,這老頭就是朱寒生,婺源縣南山村人,公安部與解放軍總部醫院聯合對其開展一項秘密研究。同誌,您貴姓?”馮生言之鑿鑿的說道。

  “我姓秦,是滕王閣派出所的所長。”那女民警趕緊回答道。

  “秦所長,你們的革命警惕性和一絲不苟的工作態度以及認真負責的精神非常之好,我會向南昌市局領導進行反映的。嗯,這樣吧,這裏就交給我了,你們繼續其他工作。”馮生擺起了架子說道。

  “好的,那就謝謝馮生同誌了。”女所長滿臉笑容說道,隨即招呼手下人員離去了。

  “你認識婺源縣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輕的赤腳小神醫?”盧太官驚訝的問馮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們家的恩人,你們也知道他?”馮生詫異的說道。

  劉佳在一旁默默地聽著。

  “可是你這介紹信上怎麽說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進京呢?”盧太官疑惑的問道。

  “說來話長,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幾杯如何?”馮生建議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幾杯。”吳老爺子高興的叫道。

  馮生和劉佳一起坐了過來,盧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務員要酒。

  “老爺子,您想喝點什麽酒?”盧太官問老祖宗道。

  “老夫聽聞清光緒年樟樹滿洲街一家有‘婁源隆’,這酒‘亮似鑽石透如晶,芬芳撲鼻迷逗人,柔和醇甘無雜味,滋身清神類靈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陸遊盛讚其‘名酒來清江,嫩色如新鵝。’”老爺子說著口涎已經滴下來了。

  那女服務員已經瞥見這幾人大有來頭,於是態度已經好了許多,隨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詞:“這位老人家真是會喝酒啊,您說的就是咱們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為原料,小麥曲,大貢作糖化發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態地窯發酵,久貯陳釀,精心勾兌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曆史了,1959年我們敬愛的周總理在品嚐四特酒後,讚譽它‘清香醇純,回味無窮’呢。”

  兩瓶四特酒上桌,吳老爺子自己趕緊搶到手裏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進了肚子裏大半瓶,“好酒!”他嘖嘖讚不絕口。

  三杯落肚,桌上氣氛頓時融洽起來,盧太官和馮生各自講述了與寒生認識的經過,兩人頓感酒逢知己,相見恨晚。

  吳老緊挨著劉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動著,時不時的低下腦袋,從帽子小孔中偷窺著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點至為緊要,當年鹹豐光緒兩帝選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須得烏發蟬鬢,發黑似烏雲一般,兩鬢薄如蟬翼。其二,雲髻霧鬟,發束於頂,狀若雲霧,方顯其頸修長,臉型尺寸得當,蓋因中原人脖短麵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媧,大成者為古時四大美人之一趙飛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妝之術,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顏料勾畫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為怒目而視,一雙美目充滿著哀怨恨意,男人絕對難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齒,你想想,紅唇加白齒,相得益彰,誘人之極。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纖纖且軟,手臂白皙、圓潤富彈性,令人愛不釋手。這七,便是細腰雪膚了,腰肢幼細如柳,肌膚雪白似凝脂,吹彈得破。八,紅妝粉飾,紅妝乃女子衣著得體,腮上微熏胭脂紅暈,那胭脂本是匈奴發明之物,漢時傳入中土,粉飾為在臉上塗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體透香,須是天然體香,聞之心曠神怡,不能汗臭穢氣,令人掩鼻而去。”吳老爺子如講經布道般,侃侃而談,唾沫星子四濺。

  “哇,原來美女還有這麽多的講究啊。”劉佳嘖嘖道。

  “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一條。”吳老鄭重其事的說道。

  “那是什麽?吳老,您快點說。”劉佳催促道。

  “便是一雙蓮足。”吳老嚴肅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蓮啊。”劉佳哈哈笑了起來。

  吳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間,中原流行‘蓮足會’比賽,也稱‘賽足會’,當以山西、直隸兩地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節,廟會墟市之上,士女雲集,或圍於空場,或坐於車中,在家則坐在門檻上,蒙上蓋頭遮住臉,然後亮出雙足,當然是穿著鞋襪的,供遊人品足點評,優勝者身價百倍,媒婆盈門。確切的說,山西的小腳要勝過直隸京畿,所以民間才有‘晉優於燕趙’之說。”

  “吳老,方才聞您對《滕王閣序》見解非凡,怎麽說起封建裹足陋習來,卻也是崇尚又加呢?”馮生被老爺子的高談吸引了,遂笑著說道。

  “非也,雖長長之裹腳布內,腳趾形畸,肉折骨斷,但外觀小小金蓮,卻是令人遐想聯翩,男人們蜂簇蝶繞,如癡如醉,每每入神之處,當可文思泉湧,妙語連連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歐風漢漸,西俗東來,中原的男人們居然喜歡上了豐乳肥臀,高鼻闊嘴,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吳老說道後來,竟自歎息不已。

  “吳老,您看我可否算個美女呢?”劉佳很有自信的說道。

  馮生豎起了耳朵,留心吳老對劉佳的評價。

  “《詩》雲:素以為絢兮。人以白最難得,俗話有‘一白遮九醜’之說,肌膚白皙細嫩的女子被爭相迎娶,而膚黑粗糙者遭嫌棄。你膚白肉細,已實屬難得。古人說,女子眼細長,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靈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聰慧,呆滯無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聰,指尖者多慧。老夫觀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吳老說道。

  “請教吳老,何為尤物?”馮生心下歡喜,遂誠心實意的請教道。

  “尤物者,說不清,道不明,總之使人心旌搖蕩是也。”吳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搖蕩個不停了,馮生心想。

  “好女子必愛幹淨,其妝必淡,其衣不貴精而貴整潔,不貴華麗而貴淡雅,不貴與出身地位相配,而貴與身材麵貌相稱,尤其是下裝,應淡而不儂,純而不雜。”老爺子抄起了酒瓶子,對嘴又灌了幾口。

  “你,額尖露背並蛇形,早年必定落風塵,假使不是娼門女,也是屏風後立人……”吳老爺子微微一笑道。

  劉佳聞言臉色驟變。

  “何為‘屏風後立人’?”劉佳冷冷道。

  “《鬼穀巷婦人歌》有雲:‘有威無眉精神正,行不動塵笑藏齒,無肩有背立如龜,此是婦人貞潔體。有媚無威舉止輕,此人終是落風塵,假饒不是娼門女,也是屏風後立人。’若本提督沒猜錯的話,你本是風塵中人。”吳老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劉佳怒形於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劉,你上哪兒去?”馮生見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廁所!”劉佳慍怒道,隨即甩袖而去。

  盧太官大窘,忙歉意道:“馮生,老爺子神經不太好,口無遮攔,請勿見怪。”

  馮生淡淡一笑:“沒關係,吳老玩笑一句,我怎會介意呢。”

  “老爺子,您老人家可別再胡說一氣了,太官求您了。”盧太官央求道。

  此刻,吳老爺子正在埋頭品嚐起廬山三寶之中的石雞,這是產自廬山林澗溪水之中的一種林蛙,據說營養價值極高。但見吳老將盤中的四五隻石雞的腦袋統統的咬下來,塞入了口中,然後以參差不齊的大黃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對盧太官的話恍若不聞。

  盧太官搖了搖頭,對這位吳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可想。

  劉佳從廁所裏走出來,悄悄的溜到服務台前,輕聲說道:“同誌,我要掛個長途。”

  她撥打113長途台,告訴了接線生一個京城的電話號碼,迅即接通了。

  “我是劉佳,現在南昌,馮生準備去婺源,我們在南昌這裏碰上了一個叫作盧太官的香港人……”劉佳小聲說道。

  電話聽筒裏傳來了黑澤冷冰冰的聲音:“盧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個老年男人在一起?”

  “隻有一個老年男人,他是個瞎子。”劉佳回答道。

  “瞎子?不對呀,遠征軍的那五個人呢?嗯,這樣吧,你還是給我死死盯住馮生,找到那塊舊羊皮,我相信還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明白麽?我馬上派人過來增援你,記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當地的情況,隨時保持電話聯係。”黑澤吩咐道。

  “是,黑澤先生。”劉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後放下了電話,按照計價器付了長途通話費。

  “劉佳,你回來啦,吳老腦筋不正常,可千萬別往心裏去。”馮生關切的說道。

  劉佳嫣然一笑,柔聲說道:“我才不會介意呢,吳老是個愛說笑的人,不是麽?”說罷,將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

  馮生見此遂放下心來,夾起一大塊滴著汁水的滕王閣紅酥肉放進了劉佳的碗裏,體貼的說道:“你一定是餓壞了,多吃點,明早我們還要趕路去婺源呢。”

  “馮生,你能肯定寒生會回到婺源來麽?”盧太官疑惑的問道。

  “是的,我相信。”馮生回答道。

  他心裏尋思著,首長要金道長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後便會命其帶著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槍殺金道長滅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後,說不定自己也會被滅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場什麽樣的血腥陰謀之中了呢。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8章

  

  是夜,眾人住進了滕王閣旁邊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懸掛著明代進士陳冠《滕王閣送張憲使之雲南》的名句“清秋霽曉豫章城,滕閣留歡送客情”匾額,道出了滕王閣是當年豫章城中一處迎來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餞別,迎賓洗塵,主效閻公,客慕王郎。

  皓月當空,清涼一片,贛江如帶,往事如煙。

  吳老爺子興致頗好,接連去了兩次廁所,睡意全無,索性站在了陽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經頹敗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樓滕王閣。

  滕王閣始建於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為唐高祖李淵之子李元嬰任洪州都督時所創建,爾後曆經宋、元、明、清幾個封建王朝,迭經興廢,直到民國十五年(公元1926年)終毀於兵燹。

  “想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樓之一的滕王閣如今竟隻剩下些殘垣斷壁,真是令本提督掃興。”老爺子忿忿道。

  “老爺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貶損馮生的女友劉小姐,是不是有些過於唐突了?”盧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絕非善良之輩,其眉鬆散早已破瓜,雙目汪水,春風鼓蕩,風浪亂顯,額頭尖狹,飛貪即賤,俗話說‘顴骨高,殺夫不用刀’,雖是尤物,卻是會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爺子振振有詞道。

  盧太官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老祖宗,我看劉小姐倒是溫文爾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難道你懷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閱女無數,甚至連軍機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國藩都來向老夫請教呢。”老爺子勃然怒道。

  盧太官無奈的搖搖頭,退回房間裏,跟這個老祖宗是分辯不出道理的。

  “噓……”老爺子突然安靜了下來,悄悄說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讓你見識一下,現在這賤女人已經在叩你朋友的房門了。”

  “你又如何得知?”盧太官搖搖頭,似有不信。

  住店時,總共開了四個房間,盧太官怕老爺子會生事,所以便主動與其共住一間房,保鏢單獨一間,馮生和劉佳分別各要了一間,沿著走廊相鄰。

  “老夫已是飛僵,豈有不知?”老爺子咧開了嘴巴,露出一口黃牙。

  “太官,你隨本提督去瞧個究竟。”老爺子陰險的一笑。

  “這樣不好吧,偷窺青年男女之事,讓人發現豈非為老不尊?你我顏麵何存?”盧太官猶豫著說道。

  老爺子正色道:“老夫這是現場傳授‘相女學’,以後你便不會上當受騙,唉,吳家子弟怎麽竟是些迂腐之輩?”

  “好好,老祖宗,我們千萬別被發現了,朋友麵上會很尷尬的。”盧太官無奈的說道。

  “若是能被人覺察,那還算是什麽‘飛僵’?”老爺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磚木結構的,二樓走廊裏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發出聲響。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爺子吩咐道。

  盧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後背上,中山裝的內裏是厚厚的綠毛,軟綿綿很是受用,隻是鼻子中感覺到有股淡淡的腥氣。

  老爺子背著盧太官來到了陽台上,“嗖”的一聲竄上了屋頂,盡管布瓦已經破舊不堪,但老爺子走在上麵卻是悄無聲息,月色迷離,四下裏萬籟俱寂。

  老爺子輕聲道:“抓住。”然後腳黏在了屋簷上,身子慢慢的倒掛了下去,此間屋子正是馮生的房間。

  窗戶是麵向贛江和茫茫田野的,沒有掛窗簾,一抹清涼的月光斜斜的照進了房間內,視物清晰可辨,馮生正走向了房門。

  門開了,劉佳麵紅耳赤的站在了外麵。

  “我……有點害怕……”姑娘羞澀的低語道。

  馮生雖說已屆而立之年,但卻從未與異性同處一室過,更何況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來,一時間支支吾吾的手足無措起來。

  “你不想讓我進屋麽?”劉佳幽幽道,語氣哀怨之極,令人頓生憐憫。

  馮生心中一熱,後退兩步說道:“那……請進來吧。”

  劉佳轉身關上門,仿佛不經意般的順手劃上了門插銷。

  馮生畢竟是名老公安幹部,多年來養成的良好道德覺悟促使他還是伸出手來欲去開燈,不料劉佳身子靠在牆上,擋住了開關。

  劉佳晃了晃腦袋,兩根辮子散落開來,她誇張的甩了甩頭發,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兒隱約向馮生襲來,沁人肺腑,馮生忍不住深吸了兩口。

  “是留蘭香型的,好聞麽?”劉佳姿勢優雅自然的捋了一下烏黑的發絲。

  “好聞。”馮生機械的答道,自己洗頭從來都是使用廉價的肥皂,既便宜又下頭油,隻是味道差了許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撓首弄姿’。”窗戶外麵,老爺子悄聲告誡說道。

  月光下,劉佳俊俏的麵龐距馮生近在咫尺,吐氣如蘭,隻見她伸出了舌頭,下意識的舔著嘴唇,先舔下唇,然後是上唇……

  老爺子尖細的的聲音徑直傳入盧太官的耳鼓內:“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應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頭,會適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麽?一定是晚餐時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給你倒杯水。”馮生見狀走去桌邊倒水。

  劉佳嫣然一笑,扭動著腰肢來到床邊,“鞋帶怎麽開了?”她邊說著彎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係著鞋帶,但是卻未有蹲下,而是將圓潤的屁股舉起對準了馮生,並隱約的在搖晃著。

  “此為第三步,‘笑臉相迎’。”老爺子肯定道。

  可是此臉非彼臉啊,盧太官心裏叨咕著。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爺子似乎猜到了盧太官心中的疑惑,進而解釋道。

  馮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著眼睛盯著那翹臀。

  係好了鞋帶,劉佳直起身來,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時散開,露出裏麵薄如紗的白色背心來,豐滿的雙乳高聳起,乳暈微微凸起,若隱若現……

  馮生渾身燥熱起來,目光竟有些挪移不開,握著水杯的手在輕輕顫抖著。

  “看看,第四步來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憶起年幼時母乳相飼之臆想,令人充滿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觀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並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蕩漾,其賤尤甚。”老爺子語音竟然也有些微微發顫。

  劉佳望著馮生“咯咯”的笑了起來,其音甚怪,馮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嬌聲浪語而笑,渺目流眄作態而笑,無緣無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齒而笑,皆為輕浮淫賤之征兆。”老爺子諄諄教誨道。

  那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盧太官想。

  劉佳伸手拿過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馮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雙唇上,一隻手竟然徑直的抓向了馮生的襠部……

  “啊!”老爺子驚愕的叫了一聲,幾乎雙腳滑下了屋簷,晃了兩晃,才沒有摔下去。

  “怎麽越過了六七八九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爺子詫異之極的喃喃說道。

  都什麽年代了,你那早已是過去的老皇曆了,若是去了香港,沒準兒會把你這提督老爺子嚇死呢,盧太官心中說道。

  馮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兩人一同滾落到了床上,一時間,襯衣褲衩襪子橫飛,兩條白花花的肉體糾纏在了一起……

  “老爺子,再看就不好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盧太官附耳悄悄地說道。

  “沒勁兒了,本想好好傳授些有用的東西與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吳老爺子沮喪的直起了身子,背著盧太官返回了房間內,然後悶悶不樂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賭氣的背過身去蒙上了被子。

  盧太官望著老祖宗憨憨的樣子,真是好氣又好笑,心道,但願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後,老爺子千萬別惹出點什麽亂子來。

  戴秉國少尉他們再有幾天就可以偷渡到達香港,之後還要召開記者會,以後的事情會應接不暇的,還是早點睡吧,盧太官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馮生雖年齡已不小了,但卻是初識巫山雲雨,幾番點撥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幾乎折騰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劉佳原本想幾戰之後,馮生必定丟盔卸甲,如同死豬一般,自己便可趁機下手搜查其衣服,盜取舊羊皮。不料馮生卻越戰越勇,充分體現了其不屈不撓的職業精神,最後劉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時睡過去了,當她睜開眼睛之時,天已經大亮了。

  此刻,馮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茶。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39章

  

  劉佳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馮生,麵頰緋紅,口中輕輕說道:“你真的是好厲害啊。”

  馮生沒有說話,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被子下酥體半掩的她,發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門聲,馮生打開了門,門外站著盧太官和吳老爺子。

  “馮生,我們前來辭行,即刻動身南下了,”盧太官麵露詫異的打量著馮生,關心的說道,“咦,你的眼圈怎麽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馮生麵露尷尬之色,趕緊遮掩道:“是麽?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失眠了。”

  “見到寒生,待我問候他,今後你若是有機會來香港的話,一定要來找我。”盧太官遞給了馮生一張名片。

  “那是一定。”馮生身子堵在門口說道。

  盧太官與吳老爺子轉身離去了,兩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著。

  越野吉普車駛出了南昌城,一路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關而去。

  早餐過後,馮生與劉佳乘上了長途汽車,前往婺源。

  南昌一帶地勢平坦,東行一段路之後,漸漸進入了丘陵地帶,山間景色層次也逐漸豐富多彩了起來。極目之下,遠山呈一抹黛色,翠綠的茂林修竹之間隱約露出飛簷翹角,青磚白牆布瓦,小橋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築風格了。

  青山綠水修竹之間出現了一塊塊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黃花絡繹不絕,一直連綿到地平線上,村莊裏升起了嫋嫋炊煙,牧童背著鬥笠,悠閑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劉佳瞪大了眼睛,貪婪的望著那如畫般的田園景致,連連發出感歎。

  “所以人們說,婺源是中國最美麗的鄉村。”馮生說道。

  中午過後,長途客車緩緩駛進了婺源縣汽車站。

  婺源縣委招待所,前服務台。

  “沒有結婚證,男女不能同住在一個房間。”櫃台後麵的接待員檢查了工作證和介紹信後,嚴厲的說道。

  “我們已經快要結婚了,麻煩您通融一下。”劉佳漲紅著臉辯解道。

  “不行。”接待員斷然拒絕道,她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中年婦女。

  無奈,隻得開了相鄰的兩間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築,院落整潔而清淨,服務員拎著兩隻熱水瓶帶他倆走進了房間。

  “我有點累了,想小睡一會兒。”馮生說著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劉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馮生疲憊的爬到了床上,拉過被子蒙在身上。

  “馮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隨便轉轉,一會兒就回來。”劉佳關好了房門離去了。

  聽著她的腳步聲漸遠,馮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隨在劉佳的身後跟蹤而去。

  婺源縣城很幹淨,隻有一條十字街,商業店鋪也都集中在街口處,有百貨公司、供銷社、餐館飯店和剃頭鋪,除此而外,還有一所郵電局。

  劉佳漫步在大街上,兩側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築,高高的馬頭牆鱗次櫛比,錯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閑,如同冬日的陽光般,懶洋洋的。她回頭瞧了瞧,然後匆匆走進了縣郵電局。

  馮生悄悄地貼著牆邊溜過來,透過窗戶看到了劉佳正在打長途電話,於是躲到了一家雜貨鋪內監視著郵電局的大門。

  不多時,看見劉佳從門內走出來了,然後漫無目的的閑逛,溜達進了百貨公司。

  馮生一閃進了郵電局,對著那位梳著馬尾辮子的長途服務台女接線員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偵局的工作證給她看了看,說道:“噓……我是公安部的,剛才那位年輕的女同誌要的是哪兒的長途?”

  “京城。”女接線員緊張的回答道。

  “號碼是多少?”馮生記了下來,然後說道,“請給我也接一個京城的長途。”他報了公安部總機的電話號碼。

  公安部總機接通後,他要了刑偵局的一個分機。

  “喂,我是馮生啊,對,我在外麵,趕快給我查一個京城的電話是哪兒的,我在線等。”馮生報過去了劉佳打過的那個電話號碼,有些人還不知道他的工作關係已經調到首長那兒去了。

  “日本駐中國總領事館的一個非公開號碼。”須臾,電話聽筒內傳來了話音。

  “知道了,謝謝。”馮生放下了話筒。

  他的猜測沒有錯,自從昨晚在滕王閣下的那家旅店裏,劉佳在高潮到來之際,極度興奮時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語,他就立刻警覺了。

  “呦西”這個詞,經常出現在抗日影片當中,如《小兵張嘎》、《地雷戰》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馮生的推斷就是,劉佳是日本人,看來是與緬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夥的,目標不用說,還是那張舊羊皮。

  馮生清楚,組織紀律規定,在明知道對方是敵人時,仍與其發生性關係,等於通敵,而且知道了劉佳是日本間諜還繼續與之發生性關係,就是賣國了。當然,經過領導批準的例外。

  可是在當時,自己已經完全難以自製,就是殺了自己,也決意不想下來了……

  馮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個電話號碼,須臾,話筒裏傳來了首長渾厚的男中音。

  “我是馮生,已經抵達婺源,住進了縣招待所,房間號是107,請首長下達指示。”馮生沒有將劉佳的事情上報,這等通敵賣國的所為,隻有瞞得一時算一時了,況且他尋思著,隻要沒被發現,他今晚還要繼續的幹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動聽候電話通知。”首長撂下了電話。

  馮生鬆了一口氣,付了長話費,走出了郵電局,抄近路趕回招待所,劉佳還未回來,自己則依舊轉進了被窩裏,假裝睡著了。

  幾乎與此同時,在京城的日本總領館內,剛剛放下話筒的黑澤又接到了江西南昌來的長途電話,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黃建國打來的,他是搭乘早班飛機從京城起飛前往南昌的。

  “黑澤先生,我已經到了昌北機場。”黃建國說道。

  “小水流佳子剛剛打來電話,她和馮生已經抵達婺源,住在了縣委招待所,房間號是108,馮生的房間是107,緊挨著。”黑澤說道。

  “哈,縣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過了。”黃建國輕輕笑道。

  “你的任務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價盜出格達預言,得手後迅速以電話通知我。”黑澤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價,當然可以殺人吸屍嘍?”黃建國“嗤嗤”的淫笑著。

  “可以。”黑澤放下了電話。

  江西贛東北一帶,黃建國太熟悉了,搭上了長途汽車,很快於日落時分,趕到了婺源縣。

  望著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離開時,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車,可如今下車之人卻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種強烈的思家念頭襲上心來,於是悄悄地沿著小河邊繞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後麵,然後瞅瞅四下裏無人注意,便趁著夜幕走上石階,輕輕的扣著門。

  “咣當”一聲,門從裏麵打開了,看門的警衛是一位名叫黃阿狗的遠房親戚。

  “建國!你回來啦,主任也回來了麽?”阿狗驚喜的叫喊起來。

  “沒有,爸爸還在京城呢,他很忙。”黃建國搪塞說道。

  來到客廳裏,領袖像依舊掛在中堂之上微笑著望著他,太師椅上落坐了下來後,掃視著廳內擺設,睹物思人,竟不自覺的潸然淚下。

  “建國,你先坐著,我去弄晚飯。”阿狗說著跑去了廚房。

  晚飯後,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時分,黃建國悄悄的走出了房門,來到後院的圍牆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樹,然後輕鬆的扒上了圍牆,跳了出去。

  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圍牆,以前是從沒有膽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腳步朝著縣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門已關,黃建國不想驚動任何人,於是來到了圍牆下,再準備越牆而入。下了下決心,雙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竄起,竟然搭住了牆頭,然後不費力輕輕的翻了過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裏,東西廂房裏傳出各式各樣的鼾聲,除此而外,沒有任何其他異常的動靜。

  黃建國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號房門前,輕輕的推了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他閃身進了房間,床鋪上空空如也,屋內並沒有人。

  這時隔壁的107號房間內傳來了喘著粗氣的聲音……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0章

  

  金道長悄無聲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備,但覺後腰連續酥麻三下,隨即整個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涼無比,他迅即意識到自己奇經的帶脈三穴(帶脈、五樞、維道)已被重手封閉。

  寒生緩緩轉過身來,清澈的目光詫異地望著道長。

  金道長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寒生,對不起,貧道這是為你著想,封了你的帶脈,不要再在這茫茫的雨林中漫無目標的去尋找皺皮女嬰了,否則雨季一來,大家必將葬身於瘴氣之中,包括沈才華。”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寒生冷冰冰的說道。

  “帶你走出雨林,回藍月亮穀去,貧道答應蘭兒下個農曆十五月圓之夜,會將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邊,可是貧道也知道,找不到皺皮女嬰你是決計不會回頭的,無奈隻有出此下策。”金道長解釋說,臉上顯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帶脈是人體奇經,與督脈、任脈、衝脈、陰維、陽維、陰蹺、陽蹺合稱奇經八脈,它們同十二正經不同,既不直屬髒腑,有無表裏配合關係,“別道奇行”,故稱“奇經”。

  帶脈橫行腰間一周,如腰帶而得名,此奇經共有三穴,即帶脈穴、五樞穴和維道穴,如今均已為金道長的天罡氣功所封閉,雖下身冰涼,但卻不影響行走,隻是雙腿無法配合蠅眼快速移動。看起來金道長似乎隻是怕自己逃跑,似乎並無傷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帶脈被封,行走起居並無大礙,到得藍月亮穀,貧道即刻替你解開穴道,然後負荊請罪。”金道長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長一眼,此人心機甚深,做事決斷,眼下自己穴道受製,難以逃脫,何況還有嬰兒沈才華在身邊,萬一此人發起飆來,恐傷及孩子,那慘死的老祖便是前車之鑒。

  “好吧,我跟你走,不過回穀以後,我還是會再出來繼續尋找皺皮女嬰的。”寒生假裝無可奈何的歎息說道,心中卻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還需要點時間來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華愣愣的瞅著寒生,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才華,帶上吸子筒,我們上路吧。”寒生輕輕的抱起了沈才華。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給貧道來背著吧。”金道長關心的說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經習慣了。”寒生婉言謝絕道,無論如何,小才華在自己手裏,心中才覺得稍微踏實些。

  金道長見狀也不再說什麽,帶上那些剩餘的烤肉,熄滅了篝火,邁開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將自己送回藍月亮穀,這金道長為什麽要避開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隱約的感覺到,這金道長可能是另有所圖。

  數日後,金道長、寒生及小才華終於走出了緬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過了怒江,回到了中國境內,然後穿越高黎貢山,不日來到了騰衝。

  騰衝位於滇西邊陲,西部與緬甸毗鄰,稱之為“極邊第一城”,從緬甸克欽邦首府密支那到騰衝的距離約為217公裏。

  古城外隨處可見拔地參天的大樹杜鵑和禿杉、銀杏等熱帶高大喬木,豔麗多姿的雲南山茶花比比皆是,與老家婺源的水鄉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鬱鬱蔥蔥的小山包,山下一條清澈的河流,綠樹叢中一座高大的紀念墓碑顯露出來,盡管風吹雨淋顯得頹敗不堪,但仍舊不失其挺拔悲壯。

  途人告訴寒生,這是騰衝國殤墓園,建於1945年抗戰勝利前夕,占地近百餘畝,是騰衝各族百姓為紀念中國遠征軍第二十集團軍攻克騰衝陣亡將士而建立的陵園。1944年夏,為了完成打通中緬公路的戰略計劃,中國遠征軍第二十集團軍以六個師的兵力向占據騰衝的侵華日軍發起反攻,收複騰衝城,日軍藏重康美大佐聯隊長以下6000人全部被殲,我軍亦陣亡少將李頤、覃子斌等將士9000餘人,戰死美軍將士19名。

  “他們還好,死在了自己的國土上,清明寒食日終歸有人祭掃,可野人山那五萬多遠征軍亡靈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熱帶雨林裏,已經被人們徹底的遺忘了……”寒生望著樹林間那一塊塊低矮的墓碑,幽幽說道。

  “寒生,你這人心地太過善良,蘭兒是個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長歎息道。

  寒生驚異的抬眼望了望道長,疑惑的說道:“金道長,此話何意?”

  金道長正色道:“寒生,你身懷青囊醫術,當可安身立命,雖無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蘭兒秀外慧中,持家有方,兩人何不安守田園,過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卻犯險涉足江湖,卷進了一場格達預言的無謂之爭,親人為你日夜寢食難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這又是何苦呢?”

  寒生聞言默默不語。

  “以你的心機秉性,怎敵得過那些血腥殘忍的政治勢力?聽貧道一句勸,放棄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賤,但卻不比那些達官貴人壽短。”金道長誠心實意的說道。

  “我已經放棄了呀,格達預言丟失了,寒生也沒有再去找,現在隻要救回皺皮女嬰,我和蘭兒撫養這兩個嬰兒長大,就已心滿意足了。”寒生分辯道。

  “是啊,寒生,所謂的格達預言數字,丹巴喇嘛就沒有告訴過你破解之法麽?”金道長問道。

  “沒有。”寒生實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長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並沒有說謊。

  騰衝和順古城,舊名陽溫暾,明洪武年間軍屯戍邊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曆史,有人口4000餘人。全鎮住宅從東到西,環山而建,漸次遞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築疏疏落落圍繞著這塊小壩子,清溪繞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鎮。

  “我們今晚就在這裏住下吧。”金道長望了望落日餘暉籠罩下的古城說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著什麽,聽聞道長問話,先是一愣,然後機械的點點頭,他終於想出來了一個破解自己帶脈穴位被閉的方法。

  古城內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傈僳族和阿昌族人,黃昏時,戶戶炊煙嫋嫋,米飯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令人饑腸轆轆。

  他們在城中心處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了。

  “寒生,我們先上街去吃飯吧,唉,已經多日沒有飲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長嗓子頭裏嘟囔著。

  寒生點點頭,一手牽著沈才華,一手拎著吸子筒,跟隨著金道長走出了那家小客棧。

  “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後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讚歎道。

  暮色降臨,天空中飄起了朦朧細雨,穿著打扮各異的鄉民們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鋪就的巷道上行人漸漸稀少,臨街的商鋪稀疏的亮起了油燈。

  “幾位是要吃飯麽?”昏暗的小飯館內有人招呼金道長,口音聽起來卻不是本地人。

  金道長走進飯館,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賣麽?”

  老板是一個五十多歲、滿臉滄桑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無領短上衣,下著青色大襠寬筒褲,紅色的布包頭,手腕上帶著兩隻大銀鐲,胸前佩有竹飾,聽聞道長之言咧開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齒,自豪的說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燒酒的話,和順古城可就隻有我這裏才能喝得到。”

  “嗯,聽老板口音卻不似本地人?”金道長問道。

  “我是漢人,解放前來的這兒。”那老板回答說道。

  “把燒酒拿出來吧,貧道隻喝烈酒。”金道長嗬嗬一笑道。

  “請靠窗坐吧,”老板望著寒生又道,“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點什麽麽,有小紅米泡酒。”

  寒生搖了搖頭,拽著沈才華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後的土牆上。

  山村小店,簡陋而粗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雞肉爛飯和酸竹筍、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幾顆檳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嚐嚐檳榔,這是佤族人最喜歡的零食。”老板對寒生說道,口中的牙齒十分整齊,但卻是烏黑的顏色。

  “黑齒蠻……”寒生脫口而出。

  “小哥,你是途徑此地的異鄉人,也知道‘黑齒蠻’?這是我們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種嗜好,男女老少幾乎每個人都隨身攜帶檳榔袋或是檳榔盒,勞動後休息時或平日談話時,口中都含一塊檳榔。這並非是樹上的果實檳榔,而是用麻栗樹葉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會做的。這種檳榔嚼得時間久了牙齒就會逐漸變黑,且經久不褪色,不僅能將牙齒染黑,還能保護牙齒不被蟲蛀。所以這裏人以牙齒黑,唇紅為美,牙齒越黑越討人喜歡,像漢人的白牙齒,在這裏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會打光棍。”老板解釋說道。

  “那你的黑齒……”寒生問道。

  老板嘴唇縮起,顯露出來烏黑的牙齒,口中道:“我就是入鄉隨俗嚼檳榔變黑的。”

  “好酒,老板你這燒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後甘,透百骸,爽煞貧道了。”金道長半碗落肚讚不絕口。

  “老板,你是漢人,怎麽來到高黎貢山這偏遠之地?”寒生一麵吃著雞肉爛飯問道。

  “在騰衝這裏說說不打緊,本地人對遠征軍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輕聲說道。

  “你是中國遠征軍?”寒生驚異的問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確山,1944年5月隨中國遠征軍二十軍李頤將軍強渡怒江,血戰滇西,在攻克騰衝的戰役中負傷,後來就留了下來。”昏暗的油燈光映照在雷老板飽經風霜的臉上,淡淡的話語顯得那麽久遠與悲涼。

  “請您說說遠征軍。”寒生放下碗筷,靜靜地聽著。

  “記得那一年,怒江邊上擠著無數的佤族、傈僳族以及阿昌族難民,沒有糧食,生死垂危。我押著一隊往前線運送饅頭的卡車在途中拋錨了,遭到已經餓了幾天的饑民的哄搶,我爬上車頂對百姓留著眼淚喊話:這是送到前線給攻城將士的口糧,你們若是搶走了,幾萬遠征軍將士空著肚子如能與日軍血戰?那些難民們立即停下來,並把手中搶到饅頭統統又放回到了車上。一個佤族小女孩把已經吃了一半的饅頭交還給我,說‘留給前線的叔叔吃吧’。

  戰役結束全殲日軍以後,我帶了一包繳獲的肉罐頭和糖果軍官來尋找這個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時,小女孩已經靜靜地躺在了一株無花果樹下餓死了……”雷老板的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寒生沉默不語,就連沈才華也靜靜地傾聽著。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1章

  

  “我負傷後留了下來,一直做國殤墓園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親,現在已經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著說道。

  “那你河南老家還有什麽親人麽?”寒生問道。

  雷老板搖了搖頭,戚戚然道:“都沒了,我是參加國民黨軍隊的人,若是回到內地恐怕是活不到現在的,遠征軍隻有在騰衝這個地方,反而會被當作抗日英雄來尊重的,滄海桑田,人事難料啊。”

  “嘿嘿。”金道長驀地笑了起來。

  寒生詫異的望著金道長,疑惑道:“道長,你何故發笑?”

  金道長悵然歎道:“英雄也罷,狗熊也罷,勝王敗寇,古往今來,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於刀操誰手,又有何分別?”

  “這位道長所言極是,雷某如今已更名為‘岩帥’,過去的事如同過眼雲煙,今天若不是這位小哥問起,我已經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遠征軍同鄉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終年長伴臥床病妻,來日看已是無多了。”雷老板麵露痛苦之色,走回櫃台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燒酒,回到了桌前自飲了起來。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問道。

  “多年來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時會說胡話。”雷老板歎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長呷了一口酒說道。

  “不錯,族裏的‘魔巴’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遍請過高黎貢山地區的好幾個知名的‘魔巴’來驅邪,但都還是束手無策。”雷老板無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沒有請過中原正宗玄門道士?”金道長問道。

  “唉,這裏地處蠻荒邊陲,哪裏得見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過往商旅客人打聽過,都說道教全真第一叢林京城白雲觀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門,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遠,病妻已是寸步難行啊。”雷老板搖頭說道。

  “如此,待貧道瞧上一瞧。”金道長臉色微醺,借著酒興說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長仙府何處?”雷老板小心翼翼的問道。

  “京城白雲觀住持賈屍冥。”金道長朗聲說道。

  “啊!”雷老板聞言臉色大驚,瞠目結舌的說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長微微一笑,謙虛的回答道:“不才貧道正是。”

  雷掌櫃雙膝跪倒,眼淚巴巴的望著金道長,仰天長歎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終於被雷某盼來啦……”說罷老淚縱橫。

  “待貧道酒足飯飽之後前去為你病妻驅魔。”金道長爽快的說道。

  “不知道長有什麽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幾樣小菜。”雷掌櫃誠懇的說道。

  “貧道隻忌食五葷三厭,其餘一概不忌。”金道長回答道。

  “請問道長這‘五葷三厭’指的都是哪些東西?”雷掌櫃小心翼翼的虔誠詢問著。

  “五葷,即大蒜、小蔥、韭菜、興渠以及香菜,三厭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鴿子、牛、狗、鰻鱺和龜蛇。”金道長說道。

  “道長稍候,小菜就來。”雷掌櫃一頭紮進了廚房裏,隨著鍋碗瓢盆一陣亂響,不一會兒,幾個熱氣騰騰的小菜便端了上來。

  金道長一連又喝幹了幾大碗燒酒,隨即一抹嘴,站起身來說道:“現在就請帶貧道前去驅魔吧。”

  寒生對疑難雜症向來興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觀全真教一代宗師親自下手驅魔,自是興趣十足,於是悄悄對沈才華耳語道:“你和吸子筒呆在這裏,我去看看就來。”

  沈才華點點頭,將吸子筒摟在懷裏,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衝著寒生微微一樂。

  雷掌櫃的妻子就臥病在小飯館的裏間內室裏,雷掌櫃領著他倆走進來,輕輕的點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燈。

  靠牆有張床,上麵躺著一個麵容憔悴的老年婦人,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櫃滿眼柔情的望著妻子,伸手輕輕的捋了捋她額頭上的幾絲亂發,口中喃喃說道:“俄真,你終於有救了,中原來了驅邪高人,你可要快點醒來啊。”

  金道長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臉上,然後輕輕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搭在她的眉心上,暗運一絲天罡真氣,緩緩輸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長身後,見之心中暗暗吃驚,印堂乃是經外奇穴,位於督脈之上,主治中邪驚風,但自古以來,很少有醫者善用此穴,通常以人中穴更為見效,而那些江湖術士們倒是經常以印堂明暗色澤之變化來相麵推斷吉凶,甚為靈驗,蓋因眉心頭骨內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稱“天目”。

  看來,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淺呢,全真教能夠曆經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過人絕技。寒生看得心中癢癢的,但是金道長不說,外人怎麽好意思開口詢問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這時,但見金道長手指回縮,口中斷喝一聲:“還不速速醒來!”

  雷掌櫃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了……

  俄真的嘴巴輕輕的動了動,慢慢的張開,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八嘎!”

  金道長一愣,迷惑不解的望著依舊是雙目緊閉的俄真,那個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語“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說胡話了,道長莫要在意。”雷掌櫃趕緊解釋說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動,莫不是……

  “待貧道天罡氣功配以全真教大羅秘咒滅此外魔,雷掌櫃,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數斤。”金道長乜起眼睛吩咐道,並以凝滯的餘光罩向俄真,口中發出陣陣冷笑。

  雷掌櫃聞言迅速跑出內室,到廚房裏取道長所需之物。

  “道長,你這是……”寒生在一旁問道。

  金道長鄙夷的說道:“此婦人身體虛弱,為惡靈所侵,竟然以日語嘲笑辱罵貧道,簡直是不知死活,貧道要用重陽祖師爺滅魔重手將其誅殺。”

  “可是俄真已經臥床多年,經絡阻滯,血脈不暢,肌肉萎縮,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體能否經受得住?”寒生從醫學角度提出異議。

  “貧道下手時自會斟酌的。”金道長哼道。

  雷掌櫃取來了應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長先將白米倒入桶中拌濕,然後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蓋在了俄真的臉上,隻露出口鼻。隨即左手結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運起天罡氣功,口中念念有詞道:“起眼看青天,重陽師尊在麵前,大羅網魔陰陽界,誅殺邪靈一指間。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遊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惡靈,右手挽衝,左手脫節,口中念咒,嘴吐鮮血,叫他邪靈三步一滾,五步一跌,左眼流淚,右眼流血,三魂喪命,七魄消散,押入萬丈井中,火速受死,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說罷,一股強勁天罡真氣發出嘶嘶的聲響射入俄真督脈人中穴……

  “道長,小心!”寒生輕呼道。

  此刻,那些濕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騰起白色的霧氣,水分竟然憑空在逐漸的蒸發,白米粒也在漸漸的變色,先是發黃,進而粉紅,最終慢慢的變成了鮮紅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長不可!俄真氣血將絕……”

  “可是惡靈還沒出來。”金道長慍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斷的注入真氣。

  寒生大急,顧不得許多,上前一把拉開道長的手臂,大聲叫道:“住手!”

  金道長猝不及防,手指離開了俄真的人中穴,氣惱的望著寒生說道:“再有片刻,惡靈便會被誅殺了,如此,功虧一簣。”

  寒生漲紅了臉道:“那樣,俄真的性命也會隨之而去!”

  雷掌櫃呆呆的望著他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臉上堆著的那些白米鮮紅的顏色漸漸的褪去了,寒生鬆了一口氣。

  金道長皺著眉頭說道:“奇怪,按理說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誅殺一個附上人體的鬼魂應當是一擊便誅,怎麽這麽長時間竟還未果?”

  寒生想了想,說道:“也許俄真的體內並非是隻有一個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來。

  寒生和金道長冷不丁嚇了一跳,雷掌櫃緩過神兒來趕緊解釋說道:“俄真又開始說胡話了。”

  寒生凝神注視著這個附體的女人,輕聲對她說道:“你想說什麽?”

  “帰國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來一句日語。

  “對不起,我聽不懂日語,也不知你是誰,你會說中國話麽?否則我不知怎樣才能幫你……”寒生俯下身輕輕的問道。

  俄真不吭氣了,寒生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許久,俄真又開口了:“哇達西達(われわれ),陸軍56師團,帰國します。”

  寒生仍舊是聽不太明白,但是“哇達西達”這個詞在電影中,鬼子軍官對老百姓喊話時倒是經常說起過,是“我們”的意思。

  “他是說,他們是日軍第56師團的,想要回國。”金道長在一旁突然說道。

  “金道長,你懂日語?”寒生驚訝道。

  金道長微微一笑,解釋說道:“白雲觀經常有來華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問問他們總共有多少人在俄真體內?都是1944年陣亡的嗎?”寒生聞言高興的說道。

  接下來,金道長磕磕巴巴的講了一通發音極不標準的日語,最終那俄真倒也是聽懂了,於是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的話。

  金道長麵露驚奇的對寒生說道:“他們是昭和19年在騰衝戰死的日本陸軍第56師團6000多人的亡魂,十餘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櫃與俄真看守國殤墓園的時候,陸陸續續進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體內,他們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想通過俄真之口,向外傳遞出想要回國的願望,真是太邪門了,6000多人竟能擠進一個弱女子的體內!怪不得連王重陽祖師爺的滅魔大法都無以奈何呢……”

  若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了,寒生想。

  “有辦法了,我可以將他們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過來了。”寒生說道。

  “他們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長謹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禿頭婆婆曾說,祝由舍利理論上講可以收魂無數,今次便可以驗證一下,若無問題,日後我還要重返野人山,將那些遠征軍將士們都帶回來呢。”

  “那你準備如何來做?”金道長問道。

  “這事還要借助小才華方可。”寒生說罷走出內室。

  “咦,才華呢?”寒生猛然間怔在了門口。

  大堂內,原先端坐在飯桌旁邊的沈才華已經不見了蹤影……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2章

  

  天空中飄著朦朧細雨,昏暗的街巷裏空無一人,哪裏還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們這裏有拐賣孩子的事情麽?”金道長疑惑的問雷掌櫃道。

  “沒有,我們這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雷掌櫃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飯桌旁,仔細觀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見了,桌子上的飯菜,小才華一口也沒動。

  “寒生,是否有什麽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華?”金道長狐疑的問寒生道。

  寒生搖了搖頭,這種可能性極小,也不看看鬼嬰沈才華是什麽人?鬼嬰發起飆來還不將拐走他的那個人給吸血了?對了,吸血,小家夥一定是餓了……

  壞了,寒生想到這兒,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可別傷了什麽人。他冷靜的思索了一下,忽然問雷掌櫃道:“你家裏有沒有養動物?”

  “動物?”雷掌櫃迷惑不解。

  “比如雞鴨鵝狗之類的。”寒生解釋道。

  “後院裏隻有兩頭大肥豬。”雷掌櫃回答道。

  “在哪兒?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從櫃台後麵的側門裏走出去,大家來到了院子裏,牆角處有一土坯壘成的豬圈,裏麵鋪著稻草。朦朧的夜色下,沈才華正扒在一頭黑毛大肥豬身上,兩隻小手緊緊地揪住豬毛,小嘴則死死的咬在了豬脖子上,鮮血染紅了身上的衣褲,弄得像個血人似的。

  豬圈的角落裏,蠕動著一個巨大的綠色球狀物體,無數根長毛在簌簌抖動著,並發出“嗞嗞”的吮吸聲,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頭肥豬,正在吸血進食。

  “啊!這是……”雷掌櫃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麵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鬆了一口氣,沒出大事兒就好,兩頭豬無非賠個幾百塊錢也就行了,反正盧太官分手時給他的美金還沒用完。

  “才華,行了,吃太多會撐壞的。”寒生跳進豬圈裏把小才華拉了下來,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經滾瓜溜圓了。

  吸子慢慢而舒適的展開了腹麵,那隻肥豬已經被吸光了體液,體型幹癟又猥瑣,靜靜地躺在吸子的懷裏。

  “雷掌櫃,對不起,這兩頭豬我賠給你錢。”寒生萬分抱歉的說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櫃戰栗著說道,他已經幾乎嚇傻了。

  “今天夜裏子時,若是雲開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醫治了。”寒生抬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夜空說道。

  雷掌櫃戰戰兢兢的重新熱了飯菜,給金道長又倒上了燒酒,並陪著他對飲,要等到夜半子時,還有近兩個時辰呢。

  寒生脫下沈才華身上的血衣丟掉,燒了些熱水,將小才華放入盆中泡上,慢慢的搓洗他的身子。

  雷掌櫃則不時的跑出門去,心急如焚的祈禱著雲開霧散,他已經對道長和這個青年人崇敬之極,尤其是吸血的嬰兒和那個長著一身綠毛狀如席子一樣的怪物,他們可能就是老天爺專程派來拯救妻子俄真的。

  亥時中,天上的烏雲漸漸的向西方退去,須臾,一縷淡淡的月光飄撒下來,沉睡的古城沐浴在了一片清涼的冷輝之中。

  “太好了,月亮終於出來了。”雷掌櫃像個孩子般興奮的叫喊起來。

  子時到,寒生吩咐將俄真抬到門外的巷子道路中央,讓月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寒生從貼身的屍衣口袋中掏出那枚王婆婆留下的祝由舍利,托在手掌心兒中,默默地祈禱道:“婆婆,寒生沒有舍得把它吃下去,原本是想用它來帶回葬身在野人山的那數萬遠征軍魂魄,沒料到卻要先收進6000日軍的亡靈。婆婆,請你原諒寒生,戰爭是不義的,但那些來自東瀛的士兵都已經死了,他們也有父母、妻子和兒女,他們想回家,這願望同遠征軍將士一樣,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寒生又怎能夠拒絕呢?婆婆,請你保佑寒生吧。”

  雷掌櫃和金道長都默默地望著寒生,誰也沒有說話,洗完澡光著小屁股的沈才華依偎在寒生的身旁,他知道又要該輪到自己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6000名日軍亡靈,但願收得進來,”寒生望著雷掌櫃,接著說道,“雷掌櫃,家中若是有鏡子的話,不妨找兩麵來。”

  雷掌櫃連聲說“有”,迅速回店內取來兩麵梳妝用的小鏡子。

  寒生又吩咐金道長:“請道長用日語問一下俄真,務必請他們配合出竅,前往祝由舍利之中,切記不要擁擠和吵鬧喧嘩。”

  金道長悵然若失的仰天長歎道:“白雲觀修道數十年,卻不知世間竟有這等降魔除妖之法,貧道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說罷俯身對著俄真用日語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套。

  雷掌櫃等人的舉動驚醒了左鄰右舍,街坊鄰居們有不少人披衣出門,圍觀近前來看熱鬧。

  俄真的語速很快,寒生還是一句也聽不懂。

  “老雷老婆又在說胡話了。”人群中有人說道。

  “這幾個外鄉人是雷掌櫃請來驅魔的巫師。”也有人言之鑿鑿的斷定。

  金道長轉過臉來對寒生轉述說道:“他們說出來可以,但是要求保證送其回到日本國。”

  寒生點點頭,說道:“請道長轉告,寒生答應他們便是。”

  “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沈才華不等寒生吩咐,口裏麵已經叨咕起祝由巫咒來了,寒生知道,這是第二式“移花接木”,前不久,老祖的亡魂便是由此而收入祝由舍利之中,想到這裏,他望了金道長一眼。

  寒生先將祝由舍利放在俄真的額前印堂之上,然後雙手各持一麵鏡子,將反射的月光投射在了綠瑩瑩的祝由舍利上麵。

  金道長點點頭,心中暗想,晉葛洪在《抱樸子》中言道:萬物之老者,其精係,能記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鏡中之真形。故道士入山,以明鏡徑九寸以上者背之,則邪魅不敢近,自見其形,必反卻走轉,鏡對之視,有踵者山神,無踵者老魅也。

  “寒生,此乃民間的普通小梳妝鏡子,既非八卦陰陽鏡,也非道家符咒鏡,更不是九寸直徑的大明鏡,不知其能有什麽作用呢?”金道長疑問道。

  寒生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也不能肯定其作用究竟有多大,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記載,鏡子具有吸收、反射、分解、倒影、投影和轉換的作用,我將月光中的陰氣分解出來,投影轉換到祝由舍利之中,加強舍利吸收月華之速度,6000人的亡魂可是不少,自然陰氣越盛越好,若慢了則子時將過,況且天上仍有浮雲,萬一遮蔽了月光,豈非前功盡棄?但願所推測的無誤。”

  沈才華的小嘴裏像是蹦豆般一遍遍的念著祝由巫咒,那還是在石洞裏無意之中偷聽到的,當時禿頭老婦傳授給明月共有八式巫咒,那咒語激發了鬼嬰體內的祝由神功,故此而無師自通,首次使用便成功的收了老祖的亡魂。

  小才華越念越快,到最後竟然光著腚手舞足蹈起來,姿勢十分的蒼勁古樸……

  寒生疑惑的望著小家夥的樣子,驀地想起這動作與芹兒父親楊慕貧給他的那半部《青囊經》上的圖畫十分相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月光下,那枚核桃般的祝由舍利升騰起了一片白色的霧氣,並且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聲響,震撼著寒生的心房,仿佛是無數人的諧振腳步聲,他想,那一定是日軍亡魂在列隊進入祝由舍利之中……

  那聲音慢慢的消失了,最終歸於沉寂。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寒生長舒了一口氣道。

  那邊,小才華跳上了癮,仍然撅著小屁股圍繞著俄真做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動作。

  “可以了,才華。”寒生上前揪住了他的小胳膊。

  夜空中,又有浮雲飄來,月光漸漸的暗淡了下去。

  “岩帥,是你麽?”俄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雷掌櫃“哇”的一聲嚎啕痛哭了起來。

  四周圍觀的老街坊鄰居們“劈劈啪啪”的鼓起掌來,俄真已經昏迷了十餘年,今夜終於清醒了,幾位佤族老婆婆禁不住的以手背抹著眼淚。

  俄真掙紮著起身,寒生急忙勸阻住,說道:“婆婆多年臥床,切不可貿然起身,以免傷及筋骨。”

  雷掌櫃雙膝一軟,“噗通”一聲給寒生跪下了,痛哭流涕的說道:“神仙魔巴,我岩帥此生都不知如何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寒生趕緊上前拽起雷掌櫃:“掌櫃的,不敢當,我不是什麽神仙魔巴,我隻是一名鄉村醫生,快請起來吧,真正救了你老婆的是小才華……”說罷將才華推到了雷掌櫃的麵前。

  雷掌櫃望著這個能夠生吸大肥豬的嬰兒,再聯想到他剛才在月光下的奇異舞蹈,跳得比佤族的那幾位魔巴還要神秘莫測,尤其是小嘴裏念誦的巫咒,那發音更是詭異無比,“感謝神仙小魔巴救命之恩……”說罷,雷掌櫃虔誠的給沈才華跪了下去,鄭重的叩了三個響頭。

  此刻,金道長板著麵孔孤自站在了一旁,目光冷若冰霜。

  “鄉親們,今晚大家都別睡覺了,我岩帥殺了兩口大肥豬,請老街坊們一齊歡聚,來他個一醉方休如何?”雷掌櫃站起身來高聲喊道。

  “好哇……”人們哄然響應,奔走相告,更有勤快者衝進廚房裏便忙活了起來,不多時,燉肉的香氣便飄了出來。

  佤族人熱情好客,人們紛紛前來向雷掌櫃道喜,其實主要還是想一睹中原來的“神仙魔巴”的豐采,當他們見到寒生邊上的這位光著屁股、白白胖胖的小魔巴,卻又都各個驚訝得合不攏嘴了。

  金道長被幾位剽悍的佤族青年簇擁著一碗碗的連幹著燒酒,縱使內力再強,慢慢的也頂不住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已醉倒在了桌子下麵。

  巷子中間有人燃起了篝火,男人們一麵飲酒一麵圍著火堆跳起了“拉木鼓”,佤語“克魯克羅”,動作古樸、粗獷,風格濃鬱,表現出佤族人剽悍的氣質和團結的精神。女人們則有節奏的搖起了長發,跳著“甩發舞”,柔中帶剛,如波浪翻滾,婀娜多姿。

  寒生望著熱鬧的場麵,心想,是時候了,我該開始回客棧房間去自行解穴了。

  正在此刻,雷掌櫃恭恭敬敬的閃開身,但見一個高大的中年人,四五十歲模樣,紅布包頭,身穿黑色無領長袖布褂,左衽銀扣,黑布褲則短而肥大,褲腰卷了起來,脖子上戴著一個銀項圈。

  “哪一個是中原來的魔巴?”那人語氣頗有不屑的尖聲問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3章

  

  屋裏的人們即刻安靜了下來,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雷掌櫃輕聲對寒生說:“小哥,這位就是咱們古城鄉佤族生產隊的大隊長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貢山一帶最大的魔巴,”隨即恭恭敬敬的對西古散道,“西古隊長,是中原來的小魔巴驅除了俄真體內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華的身上,似有不信道,“這不過是個小娃子嘛。”

  “是的,別看他是一個小娃子,可確實是厲害無比,單就他念誦的經咒,就如同天書一般。”雷掌櫃解釋道。

  “哼,以我看來,如此小小的一個娃子,能從俄真身上引出邪靈,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個魔娃,他叫什麽名字啊?”西古散銳利如刀的眼神兒盯著沈才華說道。

  “沈才華。”寒生語氣平靜的說道。

  “好吧,這個沈才華小魔娃既然來到了阿瓦山,我們政府便不能放過他,要將他體內的邪魔驅除掉,也算是為民除害吧。”西古散頜首嘿嘿笑道。

  “對不起,沈才華是個健康正常的嬰兒,我們起早便要啟程離開你們這裏。”寒生站起身來不客氣的回答說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門外走進來兩名背著老式火銃的民兵。

  “看住他們,是不是魔娃,要等我問過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這……”雷掌櫃為難的央求道,“他們是途徑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請西古隊長放他們走吧。”

  西古散把臉一板,冷冷說道:“岩帥,你是在和政府討價還價麽?況且我這也是為了社會的安定團結著想啊,縣革委會要是知道了也會完全讚同這樣做的,總之,我們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壞社會主義革命生產建設的大好形勢。”

  寒生審視了一下目前的形勢,其他一概不論,隻要自己穴道解開,發動蠅眼,抱起沈才華就跑,任憑誰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華輕輕的拉著寒生的衣襟,小聲說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點點頭,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麵沉醉不醒的金道長,又瞄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已經指向了下半夜三點,得抓緊時間解穴了。

  “我們需要回到客棧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對西古散說道。

  “不行,你們就在這店裏歇著吧,雞鳴三遍,我就去問‘木依吉’,一切聽從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絕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誰?”寒生不解的問道。

  雷掌櫃悄悄給寒生解釋說道:“我們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樹鬼、火鬼、水鬼、穀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創造萬物的神靈,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兒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風、下雨、打雷、糧食豐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樣樣都管,每個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華。

  沈才華鼻子嗅嗅,咧開了小嘴兒笑了,站起身來拽著寒生的手往內室裏走去。

  “你們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櫃說道,隨即輕輕的帶好房門,回到鄰居們的中間,俄真斜倚在一張竹椅上,已經能和大家進行交談了。

  西古散揮了揮手,那兩個民兵抱著火銃蹲在了內室的房門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聲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師,也是群眾中最有文化知識和威信的人,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裏,政府基層幹部往往也都是從魔巴中選任,百姓習慣上也樂於服從。

  寒生和沈才華呆愣在了內室裏,原來俄真的那張大床已經撂下了蚊帳,借著昏暗的油燈光,可以瞧見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帳內熟睡……

  它也怕蚊子叮咬麽?寒生心中想。

  沈才華“咯咯”的輕笑著,光著小屁股爬上床鑽到蚊帳裏,躺進了吸子溫暖的懷中。

  “才華,寒生爸爸現在需要你幫個忙。”寒生坐在了床邊,把頭探進蚊帳裏對沈才華認真的說道。

  沈才華眨了眨眼睛,懂事的點了點頭。

  “寒生爸爸這裏,”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間周遭的帶脈三處穴道說,“你讓吸子的吸盤專門吸這裏,一定要用力,吸通經絡,明白麽?”

  “知道啦。”沈才華說著眼睛一眨,便使勁兒的搖晃著吸子,直到其醒來,然後對它講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語。

  “吸子說它吃飽了,不想再吸了。”小才華告訴寒生道。

  “你一定要說服它再吸點,這事兒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著說道。

  沈才華翻身騎到了吸子身上,雙手又抓又撓的,那吸子最終無奈隻得同意了。

  寒生脫去了身上的衣褲,最後輕輕的除下屍衣,那屍衣乃是護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脫下來,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還會有性命危險。他赤裸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麵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間帶脈、五樞、維道三處穴位,吸子柔軟的肚子緩緩的卷曲起,將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覺到那吸子認穴奇準,已有三隻吸盤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膩膩的有點癢。正尋思之間,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針尖輕刺了一下,然後感覺像有三隻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著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著說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強,寒生覺得帶脈奇經的三處穴道深處漸漸暖和了起來,他知道經絡在一步步的疏通著。

  江湖上的一般點穴手法大都是以堅硬之物(如點穴橛,或是練得極硬的手指)重擊穴道,達到閉塞經絡的目的,而金道長則是以天罡氣功點穴,通俗講,就是朝穴道內輸入了一個密度極高的“真氣栓”,阻擋經絡的正常循環,封閉了寒生的帶脈,就像血栓阻礙血管內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樣。

  吸子緩緩的將三枚“真氣栓”吸出,但由於那“真氣栓”的密度極高,在穴道內尚受到人體內壓的包裹,還可維持著原狀,一旦出了人體來到常壓下,便會因壓力的驟然減輕而體積膨脹。

  吸子的身體漸漸的腫脹了起來……

  寒生從吸子的懷裏爬了出來,帶脈內的三枚“真氣栓”被吸子吮吸進了自身體內,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麵卻在不住的膨脹著,灰白色的表皮撐得漸漸透明,越來越薄。

  小才華驚恐的望著吸子像氣吹起來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腦中急速的搜尋著各種解救的方法,一時間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膨脹的是氣體,那肯定是金道長的天罡真氣了,任憑一直這樣發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讓它來幫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它,寒生心中頓時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華可憐巴巴的拉著寒生的手央求著,眼中閃爍著淚花。

  人類體內的氣體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飽嗝的形式排出,一個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個,其中不少在屙屎時於不知不覺間抒泄。一般人有響屁,也有悶屁,還有一種屁響腹中的“悶雷”,屁的化學成分為氮59%、氫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滲進了硫磺,來源為食物,而硫磺混和氫所產生的硫化氫,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氫則是響屁之源,亦導致屁氣自胯間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沒有了,其實它們已在體內爆炸,形成“悶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氣體被腸壁吸收溶於血液,輸送至各部器官,成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這些西醫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醫稱放屁為“泄下氣”或“放氣”,於身體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況來看,惟有放屁才能夠徹底排出體內的天罡真氣。世間上好些動物都會放屁,如大黃狗笨笨就經常放屁,但惟有魚類不行,否則魚缸便自動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魚類的一種呢?寒生絞盡腦汁的想著促使吸子“泄下氣”的法子。

  “趕緊找找吸子的肛門在哪兒?”寒生翻來調去的找,也沒發現吸子長有肛門。

  此刻,吸子如同個大氣球般,把個蚊帳撐得鼓鼓的,它十分痛苦的對著小才華眨動著眼睛,竟然落下幾滴淚水下來。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間想起了自已與明月在緬甸叢林裏為老祖驅除鬼塚“屍僵”之毒之事,頓時靈機一動,急切的對沈才華說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華愣愣的望著寒生,他一時間還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話的含義。

  寒生匆忙穿好衣褲,說道:“才華,你在這裏等著,我出去尋找替代之物。”說罷,拉開房門,蠅眼驟然發動,如閃電般的衝了出去。

  外麵的的人們個個醉眼朦朧,隻感覺到麵前“嗖”的疾風一吹而過,甚至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4章

  

  我出來找什麽呢?寒生茫然的望著空空如也的巷子問著自己……

  抬頭眺望著夜空,月亮穿梭在雲彩裏時隱時現,高聳的高黎貢雪山已是朦朧一片。

  解鈴還需係鈴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長,天罡真氣是他發出的,理當由他收回,關鍵是,他練的全真教天罡氣功,完全可以將吸子體內的天罡真氣消弭並存儲於自己的氣海之內,因為那真氣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參數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間又折返回到小飯館裏,出現在了飯桌旁。

  “我要帶道長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渾身酒氣睡熟了的金道長,走回了內室。

  西古散詫異的瞪圓了眼睛,驚訝的想,這小子什麽時候出來的呢?

  內室裏,寒生將金道長放在了床上,緊貼著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長此刻仍舊是未醒,發出陣陣的鼻鼾聲。

  “小才華,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會麽?”寒生急切的問道。

  小才華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隻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霧噴灑在吸子和金道長的臉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叢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霧噴在了河童和長臂猿的麵孔之上,於是憂心忡忡的說道,這麽小的嬰兒如何敢於咬自己的舌頭呢?

  “我撒尿也是一樣的。”小才華睜著兩隻黑黑的瞳仁,認真的說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驚,的確,童子尿是極好的藥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過,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嘩……”未等寒生同意,小才華已經迫不及待的朝著金道長的麵孔上撒起尿來了……

  金黃色的童子尿澆在了道長的臉上,沉睡之中的道長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來舔去,並浮現出一種富足感的表情。

  “還要留些給吸子,別都浪費了。”寒生苦笑著提醒道。

  沈才華聞言扭過小屁股,拽著小雞雞把剩餘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麵上。

  沈才華站在床上的角落裏,雙手擺出了詭異的姿勢,口中則念起了那些聽起來十分古怪的音階。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著,由於金道長的天罡真氣乃是玄門正道,非毒邪之氣,因此不必再使用屍衣協助驅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著吸子脹鼓鼓的腹麵漸漸癟了下去,而與此同時,金道長的小肚子卻逐漸的凸起來了。

  金道長雖然還處在無知覺的沉醉之中,但其體內自行覺察到了緩緩移入來的天罡真氣,周身奇經八脈立刻運轉循行起來,將外來的屬於同種類的真氣一絲絲的收入進了丹田氣海之內。

  片刻之後,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氣轉移完了,金道長也不過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著小屁股的沈才華,誠心實意的誇獎道:“小才華,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著他倆,一麵厭惡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長幽幽的醒轉,感覺到嘴巴裏鹹滋滋的,睜開眼睛瞧了瞧,看見寒生和懷抱吸子筒的沈才華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著他……

  “哦,貧道喝多了。”金道長頗有些尷尬的說道。

  門推開了,西古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那兩名身背火銃的民兵。

  “時間到了,我們一同去見‘木依吉’。”西古散說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樹杜鵑林,高高的喬木樹傘上盛開著紫紅色的杜鵑花,十分的豔麗和壯觀。

  “那座小木棚裏就供奉著佤族人的神靈‘木依吉’。”雷掌櫃在寒生耳邊悄悄說道。

  西古散扯去頭上的紅布包巾,露出光禿禿的腦袋,其腦後還殘留著一小撮頭發,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麵繡著兩扇紅色的大門,代表其是看守司崗大門的巫師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誦起了“司崗裏”,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幾十萬字,包羅萬象,但今天隻是向“木依吉”問卜,則誦出有關請示神諭的那部分即刻。他一邊念叨著,緩緩的走進了小木棚內,而所有的佤族村民們都圍在了樹林外,安靜的等候著“木依吉”神靈的諭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終於走出了小木棚。

  “鄉親們,‘木依吉’神諭,中原來的小魔巴體內是否藏有邪靈,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驗究竟。”西古散魔巴大聲宣示道。

  人群中立時哄然,大家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什麽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問雷掌櫃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這本是古代傈僳族的一種祭祀儀式,用一根約20米長的粗大木杆上綁有36把鋒利的長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後由傈僳族的光腳勇士,雙手握住刀口,兩腳踩著刀刃爬上刀杆頂。後來佤族魔巴根據‘木依吉’的神諭,將其用於驅魔儀式,雙腳割破流血者,便是體內有邪靈俯身。‘下火海’則是光腳走過燒紅的炭火,腳板燙傷著,也是有邪靈作祟。”雷掌櫃詳細的對寒生解釋道。

  看來是到了該要發動蠅眼,抱起沈才華逃跑的時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豈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長憤憤不平的說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聲吩咐道。

  立刻有幾個精壯佤族青年扛來帶孔的長木杆和一捆長刀,將刀一把把的插進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陽光的照射下,刀光閃閃,寒氣逼人。

  “才華,抱好吸子筒,我們要開始準備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麽?”寒生悄悄對小才華耳語道,至於金道長,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當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華稚聲稚氣的望著那些刀說道。

  沈才華未等寒生答話,便將吸子筒望寒生懷裏一塞,自己則挺起了小肚子、光著腚蹣跚的走到了場子中間。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來連哭帶叫的,現在後悔嘛還來得及,隻要承認邪靈就藏在你的身體之內,然後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麽?”西古散惡意陰笑著說道,這個小嬰孩竟然驅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餘年的惡魔,使得他這個高黎貢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顏麵無存,說得堂皇一點,就是讓政府的威信掃地了。

  鬼嬰沈才華根本未理睬他,扭過頭瞅著寒生咧開了嘴巴一樂,然後手舞足蹈,擺出了一些奇特詭異的姿勢來。

  這與半部《青囊經》上的圖畫一致,寒生想,看來小才華已經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這套把式,恐怕連王婆婆也不會呢,不管怎麽說,自己都已做好了準備,實在不行,搶上前去抄起才華就跑。

  沈才華口中念念有詞,發音極其古怪,連西古散也從未聽見過。

  寒生催動意念,睜開了蠅眼,他驚奇的發現木杆上麵的那些原本鋒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現了異樣,仿佛有一層極薄的氣墊隔住了刀刃,當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絕對看不見的,即便是金道長也是一樣。

  “呼”的一下,沈才華一扭腚,已然竄上了木杆,雙手抓住刀口,兩隻小腳丫踩在刀刃上,一層層的往上爬去。

  人們吃驚的望著這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好些婦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這一幕,太殘忍了,那些鋒利的鋼刃若是劃進孩子的嫩肉,豈不是鮮血橫流,五馬分屍了?

  寒生遂放下心來,饒有興致的觀望著小才華的表現。

  “嘩……”,正當人們驚恐萬狀之際,小才華已然攀上杆頂,站立在上麵,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雙手掐住小雞雞,朝下麵撒起尿來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圍觀的人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就連金道長也不禁莞爾。

  “看,小魔巴沒有邪靈附身,他是一個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櫃大聲叫喊了起來,眾人紛紛鼓起掌來。

  西古散又急又惱,心道這小家夥莫不是真的有什麽魔法?

  “哼,還要看他能不能過得去‘下火海’這一關。”他聲嘶力竭的叫道。

  人們已經對這個中原來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婦女禁不住愛憐的伸出手來摸摸小才華白嫩嫩的肌膚,金道長沉思不解,而寒生則在一旁冷眼旁觀。

  炭火取來了,在地麵上厚厚的鋪了一層,足有一米多寬,四米多長,紅色的炭火冒著淡淡的青煙,相距數尺仍可感覺到熱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腳丫子燙壞了豈不可惜?很痛的啊,還是別逞能啦,快點承認吧。”西古散為挽回自己的名譽進行著最後的勸說。

  鬼嬰沈才華又依葫蘆畫瓢跳起了詭異的舞蹈,望著炙熱的炭火,仿佛有點膽怯,但是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將腳丫子邁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蠅眼已然看見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個隔熱的氣墊,因此心中坦然,微笑著望著小才華表演。

  鬼嬰沈才華雙腳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覺有點溫溫的,一點都不燙腳,頓時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麵跳來跳去的玩耍起來。

  “要停下在那裏才算數!”西古散氣急敗壞的叫道。

  沈才華聞言一樂,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隨著“噗嗤嗤”幾聲響,白色的霧團包裹住了嬰兒,並傳來“噝噝”的水汽蒸發聲。

  “好臭……”有人翕動著鼻孔說道。

  原來沈才華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聲對西古散說道:“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後轉過身朝著沈才華輕輕一笑,“才華,來,寒生爸爸給你擦擦屁股。”

  熱情的佤族婦女走上前來,紛紛掏出布帕來搶著替才華來揩屁股,能夠為真正的小魔巴服務,保存下來一點其身上的遺留物,說不準日後會有用呢。

  西古散垂頭喪氣的悄悄溜走了。

  “我們也要啟程了,這是賠給你的豬錢。”寒生對雷老板說道,隨即取出了一遝美元散鈔遞給他。

  雷老板百般推辭道,佤族人決對不能收小魔巴的錢,否則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譴的,更何況自己的妻子臥病十餘年,一朝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還不來及呢。

  寒生見其如此堅決,也隻得作罷。

  小魔巴走了,出和順古城很遠,回身望去,古城門還站著那些戀戀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們。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軍的亡魂,難道真的要送他們回日本麽?”金道長邊走邊問寒生道。

  寒生躊躇了片刻,說道:“既然已經承諾了那些亡靈,就應該有誠信,盡管他們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著茫茫的黃海,你又沒有護照簽證,如何得去?”金道長提醒說道。

  寒生想了想,說道:“這恐怕要找香港的盧太官幫忙了。”

  金道長沉吟良久,突然說道:“寒生,貧道聽聞你去年曾有價值4000萬元人民幣的香港銀行本票被婺源縣政府給凍結了?”

  寒生點了點頭,承認確有其事。

  “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的巨款啊,這些錢完全能夠在你的家鄉南山村建一所專門醫治疑難絕症的醫院,發揮你神奇的青囊醫術,解救遠道而來的天下貧苦百姓,如此一來,豈不是遂了你今生懸壺濟世的夙願?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尋病人不易,而他們慕名前來南山村找你卻容易得多了。”金道長誠心實意的說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筆巨款不給,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寒生愁眉苦臉的說道。

  “我能幫你拿出來。”金道長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驚訝的望著金道長,“這怎麽可能呢?”

  “我賈屍冥對重陽祖師立誓,此話絕無戲言。”金道長嚴肅的說道。

  若是這樣當然好了,金道長的建議提醒了自己,4000萬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醫院,收留中原各地缺醫少藥的貧苦百姓,免費給他們醫治疑難絕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錢,蘭兒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們都可以來醫院幫忙。最關鍵的好處是,錢花完了,自己就隨時再去臥龍穀陰蝠洞裏摳出點寶石來賣給盧太官,醫院就能永遠辦下去……真是個好主意呢,寒生想著想著,嘴裏竟輕輕的笑出聲來。

  “寒生,你還是不信貧道麽?”金道長問道。

  “我相信道長,那麽我們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著說道。

  “也好,貧道就與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筆巨款。”金道長應允道。

  於是二人帶著沈才華和吸子筒轉向東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時,金道長並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5章

  

  藍月亮穀中的人們發現沈才華和皺皮女嬰丟失了。

  吳楚山人和蘭兒召集了所有人進行尋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陰蝠首領夫婦率領著眾陰蝠們搜遍了穀中的每個角落,一天一夜過後,仍舊是音訊全無。

  惟有大黃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嬰兒們的一絲蹤跡,是位於穀中一條深澗的峭壁之上,這也是兩個孩子被喜馬拉雅山鷹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倆肯定已經不在穀中了。”吳楚山人推測道。

  蘭兒紅腫著眼睛抽泣著說道:“會不會落入山澗衝出穀了……”話未落音,已是淚流不止。

  吳楚山人歎息著自懷中摸出了三枚銅錢合於手心,心靈係於一線,拋灑出去。

  “水山蹇卦,易經第三十九卦,看來事情有些棘手啊。”吳楚山人皺了皺眉頭說道。

  “爹爹?”蘭兒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積水,‘大雪傾地雪滿天,路上行人苦又難,拖泥帶水費盡力,事不隨心且耐煩’,行人未至,投向無門啊。”吳楚山人默默說道。

  “山人,你就別賣關子啦,小才華和皺皮女嬰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兒去了?”耶老不滿意的大聲叫了起來。

  吳楚山人解釋道:“從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東北,六四爻動,‘往蹇,來連’,意思是說,奔赴危難,該聯合其他的力量,隻有這樣,才有可能解救危難。”

  “什麽意思嘛?”耶老慍道。

  吳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華和皺皮女嬰應該還活著,但是遇到了險阻。其二,他倆若是往西南方向則有利,往東北方向卻是大大的不利,會有危險。第三,迅速聯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們。”

  “那我們還等什麽?出穀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說道,哼,找到這倆小家夥,一定要討回金丁香,那寶貝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丟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東西,這次出穀尋找恐怕需要較長的一段時間了。”吳楚山人說道。

  “我也去。”蘭兒哀傷的說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吳楚山人愛憐的望著女兒。

  第三天,吳楚山人、蘭兒、耶老和老翠花告別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帶著大黃狗笨笨一家離開了藍月亮穀,蘭兒背著竹簍,裏麵盛的是陰蝠首領夫婦一家人,外出尋人,動物們的感官往往比人類要靈敏許多。

  根據吳楚山人的意見,眾人先沿著雪山冰川峽穀,圍著梅裏雪山附近尋找,並同時向山裏的藏民探聽,可是連續尋覓了多日,仍舊不見兩個嬰兒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倆能在哪兒呢?吳楚山人感覺到這兩個小家夥可能已經遠離了雪域高原。

  直到這一天,他們在山路上遇見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說在緬甸的叢林裏遇到了寒生、金道長還有小才華?寒生說老祖死了?”吳楚山人聽完了明月的敘述,當下吃驚不已。

  “那小祖墨呢?”蘭兒急切的問道。

  明月搖了搖頭。

  吳楚山人望著麵容憔悴的明月,歎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說道。

  “你要出家?”蘭兒驚訝的說道。

  “那是一個龍的年,有僧尼遠自東土而來,邪惡將會降臨塔巴林寺。當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難過後,格薩爾王的守護神蘇醒了……”明月凝視著天際盡頭的梅裏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著,“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誘而誤入紅塵,曆經磨難,如今已應允格瑪上師皈依藏密,自會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現塵世間的心願已了,該是歸去的時候了……”

  明月說完一言不發,孤獨的轉身離去,身後跟著猿木和那群獼猴,朝著遠方那座藍色的雪山走去。

  許久,蘭兒在吳楚山人的身後說道:“明月一個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憐啊。”

  “可憐?老衲在遼塔裏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沒吃,要喝沒喝,那才叫可憐呢?好不容易積攢下一枚金丁香,卻還被人偷了,害得老衲這麵皮如今仍還是這般幹癟。”耶老摩挲著臉頰不滿的反駁道。

  “嗑瓜子磕出個臭蟲來——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說道。

  “爹爹,緬甸在什麽地方?我們趕緊去找寒生吧。”蘭兒望著父親焦急的催促道。

  吳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說道:“唉,蘭兒,那茫茫的熱帶雨林綿延千裏,漫無目標的到哪兒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藍月亮穀了,當年就是因為那兒不好玩才跑出來的。”耶老在一旁尖著嗓門說道。

  吳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黃乾穗都已經死了,可是那黃建國卻每每都避過劫難,莫非是太極陰暈內出了什麽異常麽?可當時是讓他們倒埋黃老爺子的呀?”

  “太極陰暈?要不老衲幫你去瞧瞧?”耶老聞言興趣盎然的主動建議道。

  “是該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這幾個惡人已去,應該不會再有人來為難我們了,蘭兒,我們馬上回一趟江西。”吳楚山人看守太極陰暈數十年,知道這龍穴護持力非同小可,當年朱元璋就是憑借著太極陽暈而每每絕處逢生,尤為險惡的是與陳友諒的鄱陽湖大戰,反敗為勝,最終一舉登上龍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裏,萬一黃乾穗並沒有按照自己和吳道明的“倒栽法”,頭下腳上的埋葬黃老爺子,而是正埋,豈不真的對黃建國產生了護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話,那十年之後……

  吳楚山人憂心忡忡,但願還來得及出手製止這種情況的發生。

  吳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來到了中甸縣城,由於他們帶著一群狗和一簍蝙蝠,長途汽車司乘人員堅決不許動物們上車。無奈,最後找到了一輛空載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貨車,蘭兒坐進了駕駛室內,吳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婦一家、陰蝠首領一家都坐在了車廂上,好在卡車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擋風寒。

  出雲南入四川,兩天後在途中又換乘了一輛前往江西景德鎮去拉瓷器的貨車,一路沿川湘贛公路顛簸了幾日,終於在一天的深夜來到了婺源。

  卡車在公路邊停了下來,大家疲憊的下了車,蘭兒打開了竹簍的蓋子,將陰蝠們放了出來,它們多日關閉在了簍中,肯定是十分難受的。

  “吱吱……”小陰蝠們在陰蝠首領夫婦的帶領下,歡快的飛起盤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後開始尋找捕捉蚊蛾等昆蟲進食。大黃狗笨笨和黑妹則安靜得多,領著狗寶寶們端坐在馬路台階上,等待著主人的號令。

  “蘭兒,餓了吧?已經是將近午夜時分了,我們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攤,順便給笨笨它們也弄點吃的。”吳楚山人帶領著大家往城裏走去。

  中心街上,縣委招待所的大門前有一個賣餛飩的還未收攤,那攤主老頭打著哈欠等待著最後的顧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熱乎乎的餛飩。”吳楚山人高興的走上前,說道,“老表,還有多少,一鍋統統都煮了吧。”

  攤主見來了主顧,高興的煽起了火爐,把剩下的餛飩一股腦兒的倒進了鍋裏,空氣中飄起了麵和肉的香氣,令人饑腸轆轆,垂涎欲滴。

  耶老仍舊是不食人間煙火,老翠花估計已經睡了,半天沒有了動靜,吳楚山人和蘭兒可是“呼嚕”的喝起了餛飩湯,笨笨夫婦和寶寶們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隨即一掃而光。

  “看來還是要安居下來才是,狗寶寶們也才能夠吃得飽,俗話說‘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我們若是能在南山村隱居,也算是知足了。”吳楚山人說道。

  耶老聞言讚許道:“中原畢竟還是要繁華得多,雪山藍月亮穀雖好,卻總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幹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讚成山人此說,我們一同隱居起來,當然最好是‘隱於市’,那樣熱鬧些。”

  “‘誌士棲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負初心。不須更說嚴光輩,直自巢由錯到今。’當年南宋陸放翁認為,人世間所知的那些隱士、高士、處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隱士,而是故作莫測高深,懷抱‘孔明情結’,擺出看破紅塵的清高,需官家三顧茅廬方才勉為其難出山,濟困解厄。或是以‘終南山心態’,雖然隱居於野,卻又不時的放出風聲來,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門拜訪。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願隱於山野,長伴亡妻足矣……”吳楚山人長歎一聲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6章

  

  “嘿咻,嘿咻……”黃建國將耳朵貼在了牆壁上,聽到了隔壁107房間內男人用力的喘氣聲,伴隨著一個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這種聲音他是頗為熟悉的,東東的叫床與其如出一轍。隻有明月不同,黃建國回憶起他和明月相擁在野草從中,天上繁星點點,月色迷茫,蟬兒鳴叫,每當自己喘起粗氣時,明月總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硬挺著,這也可能就是佛門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間的男人肯定就是馮生了,而那女人則應該是小水流佳子,這個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還沒嚐試過日本娘們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裏傳來女人一連串聲嘶力竭的叫聲,黃建國禁不住伸手入襠,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條軟踏踏的陰莖之外,陰囊裏癟癟的……他媽的!都是明月幹的好事,他越想越氣,等自己裝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後殺。

  “你好厲害啊……我已經不行了,我們還是睡覺吧……”隔壁那女人嗲聲嗲氣的央求道。

  “幹事業就要認真,就要一絲不苟,呼哧……要發揚不怕苦、不怕累,一往無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來啦……”馮生氣喘籲籲的說著。

  “放屁!”黃建國嘴裏罵道,這個馮生也太不知廉恥了,這算是什麽革命工作?太惡心了,實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黃建國氣呼呼的出門而去,看樣子與小水流佳子的接頭隻能等到天亮了,這對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條蹲在招待所門口街邊的大黃狗猛然間朝著他狂吠著撲了上來。

  黃建國大驚,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竄,竟然輕鬆的閃避開了,誰知甫一落地,一條大黑狗悄無聲息的在旁邊偷偷下口了,頓時覺得腳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聲響起,褲角已被扯破了。

  黃建國大怒,體內自發湧出一股內氣,他舉掌朝著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聲忽至,一雙筷子疾射而來,擊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舉起的手掌無力的垂了下來。

  黃建國驚視之,路邊的餛飩攤旁,一個清臒高瘦的男人負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著他……

  “吳楚山人!”黃建國脫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寶寶不知從何處冒出,紛紛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勁兒的啃著他的腳麵。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雲呼的罩將下來,為首的正是陰蝠首領,它認出了這個人就是潛入臥龍穀中毒殺陰蝠們的仇人,頓時怒火中燒,惡狠狠的淩空撲下。

  黃建國感覺到頭上臉上如針刺般的痛楚,緊接著一陣冰涼,自己剛剛長出不久的毛發胡須和眉毛,瞬間已被陰蝠群給拔光了,最後鼻孔內一酸,兩隻年幼的小陰蝠扯了他幾根鼻毛跑掉了……

  “黃建國,你這個陰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麽,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來了。”吳楚山人冷冷的說道。

  “你們……”黃建國深知吳楚山人武功極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眼睛一瞥,看見了在一旁的蘭兒和耶老,口中說道,“哦,蘭兒姑娘和黃龍府遼塔裏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這次回婺源來,隻是想給爺爺上墳來著。”

  “哼,你還有臉再見黃老爺子麽?你們黃家父子喪盡天良,竟然活埋親爺爺,天理難容,山人我今天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辦。”吳楚山人心中尋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與寒生和蘭兒仍回到婺源來隱居,便且不可親自動手殺人,如今反正黃乾穗死了,惡勢力已除,這小子裏通外國,將其擒住即可,政府自會去審判法辦的。

  吳楚山人想到此,縱身躍起,變掌為爪閃電般的抓向了黃建國。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會武功的黃建國竟然於刻不容緩之際輕易避開了這一抓,吳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黃建國體內的祝由功力於危急之時自行迸發了出來,由於他還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並無法與山人直接對抗,可是用於逃跑還是綽綽有餘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吸食了諸多的屍體,尤其是鬼塚教主的陳年屍氣,甚至皮膚上都已經開始生長出淡淡的淺色屍斑來了,若是假以時日,吳楚山人絕非敵手。他當時感覺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輕,便已然飄到了蘭兒身旁,於是手忙腳亂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則就勢掐在了蘭兒的喉嚨處。

  “不要過來!”黃建國喊道,由於緊張,他的腦瓜皮上沁出了冷汗,並混合著毛囊中滲出的血滴,沿著鼻梁兩側緩緩淌下。黃建國是何等聰明之人,隻需腦瓜一轉,便已知道自己體內積攢的那些東西開始萌動了,隻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吳楚山人投鼠忌器,於是止住了腳步,驚訝的看著黃建國,這小子真的是奇了,幾時學的武功?如何又能精進如斯呢?

  “你這小禿驢,快放開蘭兒姑娘,不然老衲與你沒完。”耶老上前兩步,氣呼呼的說道。

  黃建國突聞一股純淨香濃的屍氣撲鼻而來,心中不由得為之一蕩,這可是極難得的千年屍氣啊,於是曖昧的朝著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個尤物啊,竟能夠吐氣如蘭,建國與你相見恨晚,日後必會找你一聚。”

  黃建國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勢,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務是與小水流佳子接頭,盜取到舊羊皮交給黑澤,暫且不宜與吳楚山人糾纏,以免夜長夢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將蘭兒猛的朝山人那兒一推,然後撒腿就跑,幾個起伏便已不見了蹤影。

  吳楚山人呆呆的望著黃建國消失在了巷子盡頭,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異的背影,此人已絕非當日的黃建國,他已經完全變了,令人如此難以置信。

  “爹爹……”蘭兒揉著自己的喉嚨,想著方才的事情,仍舊是心有餘悸。

  不利東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於藍月亮穀的偏東北方向,看來以後要處處小心謹慎才是。

  “蘭兒和耶老,你們在此稍候,黃建國半夜從這家招待所裏出來,裏麵必有蹊蹺,也許裏麵住著他的同黨,待我進去查探一番。”吳楚山人說罷,縱身躍進了院牆之內。

  月光下,白牆黛瓦,竹影搖曳,花叢暗香,幾聲蟬鳴,淡淡的鼾聲,除此並無異常。

  吳楚山人站在院中負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嘎吱……”一聲門響,吳楚山人望過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門上,門牌號為107室。

  一個男人披著外衣,穿著大褲衩子,腳跟不穩,跌跌撞撞的奔牆角而去。

  舊式的徽派建築,茅房均設在院子側後方的角落裏,眼見著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後就近轉入了一叢湘妃竹的後麵,隨即便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吳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覺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麵熟,遂向前走了兩步,注意觀察著。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叢湘妃竹後轉出,清涼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憊的臉上……

  “馮生,別來無恙啊。”吳楚山人輕輕笑道。

  馮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著的這個瘦高男人,輕聲驚呼道:“吳楚山人!”

  山人點點頭,說道:“馮生,你不是回唐山了麽?怎麽又會來了婺源?而且步履虛浮,莫不是病了吧?”

  馮生左右看了看,輕聲道:“唉,一言難盡啊,進屋裏來說吧。”

  馮生朝著山人招了招手,然後推開了108室的房門,走了進去。

  吳楚山人稍稍一猶豫,方才明明看見馮生自107房出來,現在卻走進了隔壁的108室,還有,黃建國深夜來此處,莫不是與馮生有什麽瓜葛?

  “快進屋來呀。”馮生招呼著山人。

  吳楚山人渾身警覺起來,含氣於臂,隨時準備出手,然後小心翼翼的跟進了房間。

  馮生開了房間內的燈光,然後輕輕的帶上房門。

  吳楚山人掃視了一下屋內,一張床,簡單的桌椅,並無任何可疑之處,遂放下心來。

  “我見你從隔壁的107房間裏出來,怎麽又進了108房呢?”吳楚山人狐疑的問道。

  馮生尷尬的笑了笑,小聲說道:“山人,那屋裏還有個女的。”

  吳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著說道:“怪不得見你步履虛浮呢,看來剛剛行了房事吧?”

  馮生臉一紅,點頭默認了。

  “方才我見黃建國從這家招待所裏走出來……”吳楚山人緩緩說道,一麵留意馮生麵目表情。

  “黃建國!你看清楚了麽?”馮生吃驚道。

  “準確無誤,我還與他交談了呢。”吳楚山人淡淡說道。

  “哦……我明白了。”馮生醒悟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7章

  

  “你明白什麽了?”吳楚山人銳利的目光盯在了馮生的臉上。

  “他是來和劉佳接頭的,就是隔壁房間內的那個女人。”馮生領悟道。

  “這是怎麽回事?”吳楚山人狐疑的問道。

  馮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聲道:“劉佳是個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吳楚山人驚訝不已。

  “一言難盡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嶽父,而寒生又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瞞你,這些人的目的,都是為了寒生手中的一塊記載著格達預言的舊羊皮。”馮生壓低聲音解釋道。

  吳楚山人聞言一驚,默默地望著馮生,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同時豎起了耳朵,聆聽著房間外麵的動靜。

  馮生正要開口講話,吳楚山人突然做了個閉嘴的手勢,然後指了指隔壁房間。

  果然,107室的房門響了一下,然後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音響起。

  馮生點點頭,趕緊關閉了電燈,悄悄拉開了房門,搶先迎了出去。

  “馮生啊,嘻嘻,上個廁所要這麽久麽?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著外套格格笑道。

  “誰說我不行?不過是暫時休整一下而已。”馮生朗聲答道,但明顯的底氣不足。

  “你怎麽從我的房間裏出來?”小水流佳子疑惑的問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錯了房間。”馮生尷尬的笑笑。

  “是麽?我進來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說,一把推開了108室的房門。

  黑暗中,吳楚山人出指如風,點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山人的懷裏。

  “放到床上來。”馮生急匆匆的說道,走進了107房間。

  吳楚山人輕手輕腳的將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馮生緊忙拉過被子蓋住了她那半裸的身體。

  “你點了她的穴道?”馮生明知故問。

  “嗯,下手不重,你隻要在她胸前按摩半個時辰,她就會醒來,現在我們可以接著講了。”吳楚山人淡淡說道。

  “我想問一下,寒生和金道長是否也已經到了婺源?”馮生問道。

  “寒生?你說他也會來婺源麽?”吳楚山人疑惑不解。

  “這麽說,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訴你,金道長原來是首長派在寒生身旁的內奸,他還親手殺害了老祖。”馮生嚴肅的說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吳楚山人異常冷峻的問道。

  “我也是首長身邊的人。”馮生歎息著回答說道。

  馮生把自中甸分手後,如何被筱豔芳擊傷腦部,住進了縣人民醫院,首長親自與其見麵,並將其調離公安部,歸到自己管轄的秘密部門裏,緊接著便一同來到了緬甸密支那。那天夜裏,他與首長見到了金道長,道長匯報說盜取了格達預言並且出手殺了老祖,以及後來首長要他再回到熱帶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要他去殺人滅口?”吳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塊舊羊皮上麵的格達預言根本無法破解,所以首長才要金道長再回去生擒寒生,帶返國內。”馮生答道。

  “那麽金道長抓到寒生了麽?”吳楚山人問道。

  “還不得而知,首長命令我趕來江西婺源,在這裏等候他倆,然後……”馮生解釋道。

  “然後如何?”吳楚山人急切的追問道。

  “命我開槍射殺金道長。”馮生低聲道。

  “嗯,”吳楚山人點點頭,沉吟道,“又是滅口……那麽對寒生要如何處理呢?”

  馮生搖了搖頭,說道:“首長沒說,一切要等他電話指示行事。”

  吳楚山人明白了,首長一定是以為世間隻有寒生才能夠破解舊羊皮上麵的數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說來,自己這次趕來婺源是對了,看來也許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黃建國和這個日本女人又是怎麽回事?”吳楚山人接著詢問道。

  “黃建國和日本總領館的黑澤等人追蹤到了緬甸密支那,後來在仰光大金塔福壽宮內,日本人設計從首長手中奪去了那塊記載著格達預言的舊羊皮。”馮生述說道。

  “格達預言在日本人手裏?”吳楚山人不無驚訝的說道。

  “不,在我這裏,那個化妝成華僑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門時摔了一跤,舊羊皮滑落下來被我撿起來了。”馮生麵色有些得意的說道。

  “你沒有交給首長麽?”吳楚山人追問道。

  “當然沒有,我要把它交給寒生,物歸原主。”馮生輕輕的笑道。

  “這麽說,日本人猜到了格達預言在你的手裏,所以這個女人以及黃建國都來到了婺源。”吳楚山人心下已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極是。”馮生說道。

  吳楚山人想了想,還有點不解的問道:“公安係統紀律森嚴,你和這日本女特務睡在了一起,豈不是很嚴重的錯誤,觸犯了黨紀國法了麽?”

  “唉,為了革命事業,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犧牲自己了……”馮生苦笑道。

  吳楚山人嘿嘿一樂,不無揶揄的說道:“說的也是,為革命事業,你都快要累的虛脫了。”

  馮生麵色頗為尷尬,念頭一轉,急忙從衣服內袋裏掏出了那塊舊羊皮,遞給山人看。

  “這是假的。”吳楚山人手中拿著那塊舊羊皮,反複的看了看,然後淡淡說道。

  “你說什麽?假的?”馮生愣住了。

  “真的格達預言,那是一塊極古老破舊的羊皮,寒生給我看過,而這塊則明顯的不一樣,這是一塊刻意做舊了的新羊皮。”吳楚山人解釋說道。

  “可這就是金道長交到首長手裏的那塊啊……難不成,是金道長掉了包,送了塊假羊皮給首長?”馮生自言自語道。

  “絕對是金道長耍了首長,這是塊假羊皮預言,我認得出來。”吳楚山人將手中的羊皮甩給了馮生。

  “那真的呢?”馮生說道。

  吳楚山人沉思著說道:“寒生天性淳樸,不會作假,我想真的格達預言應該還在金道長的手中。”

  馮生麵色有些難看,顯得十分氣餒,輕輕的發出一聲歎息。

  “寒生大概會什麽時候到呢?”吳楚山人問道。

  “我在等首長的電話。”馮生回答道。

  吳楚山人點點頭,說道:“嗯,看來婺源難免將會有一場生死之戰了。”

  “山人,你準備在哪兒落腳?”馮生問道。

  吳楚山人笑了笑,道:“我會在暗中關注你的,告辭。”說罷,山人悄然出門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馮生惱火的將舊羊皮塞進了衣袋內,口中嘀咕道,“該給劉佳解穴了。”他甩掉披著的外套,撲到了她的身上,雙手在其胸前奮力的揉搓著。

  半個多時辰過後,劉佳的穴道解開了,幽幽的醒轉,而馮生此時卻腦袋一耷拉,鼾聲響起,沉睡如死豬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見之大喜,唉,這個中國公安也太厲害了,昨天整個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簡直就是個“鐵人”,可惜日本國內太缺少這樣子的男子漢了,要不是各為其主,真的就想嫁給他算了。

  她輕輕的推了推馮生,見他並無反映,於是赤裸著身子跳下床來,開始搜查馮生的衣服以及隨身物品。

  她終於找到了那塊舊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製住內心的激動,躡手躡腳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將舊羊皮小心的踹進了懷裏,然後拎著自己的小肩包,回過頭望了望熟睡中的馮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親吻了一下,然後悄悄地溜出了房門。

  月光清涼,夜色溶溶,空氣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來到了大街上,空曠的巷子裏見不到一個人影,任務終於已經完成了,還是抓緊離開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轉出一人,輕聲說道。

  “你,你是誰?”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驚,厲聲喝問。

  “婺源太郎。”那人平靜的回答道。

  原來黃建國逃跑後並未走遠,婺源縣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繞過了兩排民居後又悄悄地潛伏了回來。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門洞的暗處,遠遠的觀察著蘭兒和耶老他們的動靜。不久後,他看見了吳楚山人從招待所大門裏走了出來,心中頓時起疑,當山人一行與那餛飩攤兒的老頭一起離去了多時後,他才敢從陰影裏慢慢的走出來,決定再次進招待所內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見了一個女人,正從招待所裏急匆匆的走出來,小水流佳子,他猜想著,隨上前試探著問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著麵前的這個英俊瀟灑的男青年。

  “黑澤先生派我來接應你,怎麽樣,東西拿到了麽?”黃建國問道。

  “剛剛到手,我們必須趕緊離開婺源,馮生若是發覺了,肯定會追上來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說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車站早已經沒有班車了。”黃建國皺起了眉頭。

  “你對此地很熟悉吧?哪兒有汽車可偷?”小水流佳子問道。

  黃建國想了想,說道:“那當然是縣政府了,車多而且看管也鬆。”

  “好,那我們就去縣政府。”小水流佳子果斷的說道。

  “好吧,跟我來。”黃建國帶著她穿過了幾條狹窄的巷子,來到了婺源縣政府。午夜已過,大鐵門早已關閉,隻有旁邊的傳達室裏還亮著燈光。

  黃建國先走了過去,拍拍傳達室的小門。

  “誰呀?咦,這不是建國麽,聽說黃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間看守傳達室的張師傅是政府的老退休工人,認出了黃建國,於是請他進到屋裏說話,小水流佳子也緊跟了進去。

  “建國,這麽晚了,你們可有什麽事麽?”張師傅熱情的問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這個年輕姑娘。

  “這個嘛……是這樣的……”黃建國支吾著,考慮如何撒謊。

  “還費什麽事來囉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煩的說道,上前照著張師傅的脖子後麵的頸椎骨上就是一掌,將其擊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訓練中,這是很基礎的一課。

  黃建國愣了愣,遂將張師傅抱到了小床上,蓋上了被子,偽裝成熟睡的樣子。

  政府辦公樓兩側停著數輛草綠色的北京212吉普車,這是那一時期普遍配備的公務用車。

  小水流佳子拉開一輛吉普車的車門,伸手自儀表盤後用力拽下點火開關後麵的三根點火線,坐上駕駛位,掛入空擋,將三根線一碰,“嗤”的火花一閃,腳下一給油,車子發動著了。

  黃建國大喜,進忙取下傳達室牆上掛著的鑰匙開了大鐵門,然後跳上了汽車。小水流佳子熟練的駕駛著吉普車,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很快便駛離了婺源縣城,一路向北疾駛而去。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8章

  

  馮生自從知道了原來那是一塊假羊皮,連日來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於鬆弛了下來,這一覺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了過來,伸手一摸,劉佳已經不在了身邊。

  他坐起身來,發現劉佳的行裝也不見了,再翻開自己的衣袋,那塊假羊皮也已經被盜走了。

  劉佳,這個日本娘們,果然是衝著格達預言來的,算了,反正是個假的,拿去吧,畢竟她也被自己給奸汙了,作為補償也罷……隻可惜我馮生積攢了三十年的童子之身,最終沒能給予自己的同胞,反而被日本人攫取去了,俗話說,“肥水不留外人田”,此事萬萬不可讓組織上知道,否則肯定會受到嚴厲處罰的。

  馮生感覺到這一覺醒來,渾身精神格外抖擻,除了腹股溝一帶仍略有酸麻之外,腳下已然有力了許多,接下來需要吃上一頓高蛋白的豐富早餐了。

  “108室的馮生同誌,有長途電話。”這時,忽聽院子裏有服務員喊他的名字。

  馮生匆匆來到了前台,抓起了電話聽筒。

  “我是馮生。”他說道。

  “剛剛接到金道長電話,他們已經到了婺源,住在利群旅社201房。”聽筒裏傳來了首長渾厚的聲音。

  “我知道了,請首長指示下一步的任務。”馮生嚴肅的說道。

  “你先去與他們碰麵,暫且不可妄動,上次金道長交給我的舊羊皮是一份贗品,你要設法查探真羊皮究竟在誰的身上?然後設法弄到手,確認無誤後幹掉金道長,將寒生帶回京城見我,明白了麽?”首長的聲音十分冷酷。

  “是,馮生明白。”馮生幹脆的回答道。

  “嗡……”電話聽筒裏傳來了忙音,首長掛線了。

  馮生手裏握著聽筒,呆呆的愣在了那兒,原來首長早已經發現了那是一塊假羊皮,但是其卻不動聲色,真是太陰了。金道長是首長放在寒生身邊的內奸,而且殺害了老祖,絕對不是一個好東西,自己開槍射殺他替老祖償命也不算為過,可是接下來,首長一旦得到了真羊皮,自己離被滅口也就不遠了。

  馮生心情複雜的走到了大街上,巷子兩側的楊柳樹已經抽芽冒出了新綠,春天到來了。

  前麵有一家早點鋪子,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剛剛出籠,他要了一屜,稀裏糊塗的吃了下去,也無心琢磨其中高蛋白的含量了。

  一路朝途人打聽著,拐了兩條巷子,最後來到了利群旅社門前。

  婺源縣郵電局內。

  金道長放下了聽筒,剛剛與京城的首長通了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了寒生,並且已經帶回了婺源。首長非常高興,命他暫且住在旅社裏,等候他派人前來與其聯絡,並許諾回京後,一定要重重的嘉獎於他。

  金道長四下裏望望,清晨郵電局裏麵的人不多,亦無任何人留意到他,於是輕輕的對櫃台內的長途接線員又報了一個京城的秘密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了,對方拿起了電話,但是並沒有說話。

  “主任,我是賈屍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長壓低聲音說道,語氣十分的謙恭。

  “說吧。”對方的口音帶有濃鬱的江西地方味兒。

  “預言已經找到,全部都是數字,無法破解,貧道正在想辦法。現在請安排解凍一張香港中國銀行開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現被無理扣押在婺源縣中國銀行。”金道長說道。

  “票麵金額?”對方問道。

  “4000萬元。”金道長回答道。

  “4000萬……”聽筒裏沉默了。

  “這對破解格達預言極為重要,況且票據來源合法,手續正常。”金道長急切的說道。

  “好吧,如果票據本身沒有問題,今天就可以處理好,”對方應允了,緊接著繼續說道,“金道長,預言要盡快予以破解,時間不多了。”

  “是。”金道長回答道。

  對方放下了電話。

  金道長舒了一口氣,付了長話費,走出了縣郵電局。

  金道長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趕到的婺源縣,見天色已晚,於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嬰兒沈才華抱著吸子筒還在睡覺,他讓寒生留在了旅店內照顧著,自己走出來打電話。

  前麵拐角處有一家麵食店,裏麵熱氣騰騰,金道長皺著眉頭心事重重,便不經意的隨便買了幾籠菜肉包,包好後捧著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長的注意,他迅即認出來,那人正是馮生……首長的動作好快呀,看來馮生一定是先於自己來到的婺源,在此地候著他和寒生。道長心裏想著,腳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間的門推開了,坐在床上的寒生驚訝的發現馮生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馮生!怎麽是你?”寒生高興的叫道。

  “說來話長呢,咦,這是沈才華麽?數月未見,都長這麽大啦。”馮生笑著說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說話。”寒生站起身來,拉過板凳請馮生坐了下來。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長是首長派在你身邊的內奸!”馮生急匆匆的搶先說道。

  “金道長是內奸?”寒生盡管對其已經有所懷疑,但是驀地從第三者的口中聽到,仍舊是嚇了一跳。

  “他說的不錯。”金道長從門口走進屋來,懷裏捧著熱乎乎的肉包子,平靜的望著寒生說道。

  寒生默默無言的望著金道長,身背後脊骨感到陣陣的涼意。

  “馮生,你不也是首長身邊的人麽?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過十餘天,首長讓你也趕來了婺源。”金道長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發驚愕了,馮生竟然也會是首長一夥的?

  此刻,劉今墨的話音重又在耳邊響起:“寒生,江湖險惡……”

  馮生臉一紅,遂點了點頭,對寒生承認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長看了他倆一眼,將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隻熱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後邊吃邊說道:“餓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說話吧。”

  馮生道:“我已經在街上吃過了。”

  寒生確實是饑腸轆轆,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險惡,先填飽了肚子再說,於是抓起一個塞進了口中,原來是豬肉韭菜餡的,味道鮮美可口。

  “道長,韭菜不是五葷三厭之中的五葷麽,你現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來問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雲觀中騙騙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兒有那麽多的講究。”金道長滿不在乎的說道,齒縫間已經夾塞著一段墨綠色的韭菜葉了。

  “道長,你究竟是什麽人?”寒生終究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寒生,聽貧道一言,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經替你解決了那4000萬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銀行支取了,然後去實現你懸壺濟世的誌向去吧。記住,若想和蘭兒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關貧道的一切,千萬不要再問了。”金道長表情十分的誠懇,隨後又叮囑道,“你已經卷入了一場極其危險的政治漩渦中去了,貧道實在是不忍心見你就這樣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醫術。”

  “老祖是你殺死的麽?”寒生的強勁兒上來,完全不理會金道長的好言相勸。

  金道長的麵色漸漸的陰沉了下來。

  馮生悄悄地將手伸進了褲袋,抓住了手槍冰涼的槍把。

  “吱嘎”一聲,門輕輕的推開了,一個熟悉親切的聲音響起:“寒生,不要多問了。”

  寒生一愣,隨即難以置信的發現,門口站著的竟然是吳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時語塞,雙眼熱淚盈眶。

  吳楚山人昨夜離開縣招待所後,便與蘭兒和耶老連同笨笨一家及陰蝠們連夜趕回了南山村,先將他們領到了村北頭朱彪的家中暫且落腳。

  “蘭兒,查探太極陰暈一事等爹爹回來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這所房子,我們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時間。”吳楚山人吩咐女兒說道。

  “爹爹,你要去哪兒?”蘭兒問道。

  “爹爹現在要返回縣城,可能這兩天寒生會回到婺源來,爹爹擔心他也許會有危險。”吳楚山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蘭兒急切的說著。

  “不,你和耶老留下,這樣爹爹了無牽掛,做事就方便了。”吳楚山人安頓好後,連夜回返,於黎明前趕到了縣城。

  天亮後不久,吳楚山人便發現了馮生一個人走出了縣招待所,於是便遠遠的尾隨在了後麵,等到馮生走進了利群旅社後,他欲跟進去時,卻無意之中看見了手捧著包子的金道長。

  看來寒生也已經來到了婺源,山人想。

  他跟在了金道長的後麵,悄悄地上了旅社的二樓,躲在201室的門外偷聽到了屋內的談話,在關鍵的時候推門而入。

  “寒生,金道長說的不錯,江湖上的事情深不可測,所以有些事情卻也不必一定要刨根問底。”吳楚山人鄭重其事的說道。

  “山人,此話至理,依貧道看,藍月亮穀雖是世外桃源,但對寒生、蘭兒和嬰兒們來說,卻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你們的仇家已去,惟有黃建國在世,但已經無甚威脅了,你們最終還是回到家鄉生活為好。貧道現已解凍了寒生的巨款,日後當可用於建上一所民間醫院,救治四方百姓,以圓寒生濟世之誌。”金道長說道。

  吳楚山人聞言,目光炯炯的盯在了金道長的臉上,緩緩道:“如此說來,京城首長那裏,金道長可以保證無虞了?”

  金道長沉思著說道:“時間已所剩無多,貧道自會盡力而為,一旦那件大事過去,自然便會雨過天晴了。”

  “什麽大事?”寒生忍不住又問道。

  金道長笑了笑,手指豎起向上一指,含蓄的說道:“天大的事。”

  “山人明白了,寒生,就別問了。”吳楚山人擺了下手,阻止住了寒生繼續說下去。

  金道長點了點頭,對寒生說道:“來,貧道替你解開穴道。”

  吳楚山人詫異的望著金道長,又看了看寒生,並未吭氣。

  “不必了,穴道我已經自己解開了。”寒生淡淡的回答說道。

  “哦,”金道長驚訝的盯著寒生,須臾,長歎一聲道,“寒生,果然是青囊傳人,貧道慚愧之極。”

  寒生心裏想,那可是吸子筒幹的。

  “道長,四十年前一個活佛的預言導致了江湖上無休止的血腥爭鬥,令寒生家破人亡,避走他鄉,我們本是一介草民,根本無心介入到政治漩渦中去,‘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隻是想憑借一身青囊醫術,為窮苦百姓治病而已,金道長的苦心,山人心領了,不知道長可否告知,龍年過去後,劫難應否可解?”吳楚山人誠心的請教道。

  金道長低聲歎息道:“龍年,中華民族的本命年,自古以來皆不順,山人精通易數,當可明了。”

  “多謝道長指點,寒生,我們可以走了,蘭兒還在南山村等著你呢。”吳楚山人說道。

  “蘭兒也來了?”寒生欣喜的說道。

  吳楚山人向金道長告辭,馮生站起身來,想與寒生一起離去。

  “馮生,你不要走,貧道要同你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金道長淡淡的說道。

  寒生抱起還在熟睡中的沈才華和吸子筒,默默地走出房門,與山人離開了利群旅社,一路趕往南山村。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49章

  

  “首長讓你來殺貧道滅口的麽?”金道長眯起了眼睛,漫不經心的說道。

  馮生心中一緊,倉促之下竟然有點張口結舌:“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首長得到了格達預言,貧道便已經沒有可利用的價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為首長認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預言的人,是這樣的麽?”金道長問道。

  “我還是不明白。”馮生堅決否認道。

  “是麽?”金道長嘴裏叨咕著,卻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馮生右鎖骨上窩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屍蓋穴,胃經的地部經水在此潰缺流散並輸布人體各部,此處受製,直接導致馮生的頸闊肌、肩胛舌骨肌和鎖骨上神經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動彈了。

  金道長端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的從馮生右褲袋裏掏出了那把手槍,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後搜出來那張介紹信,瞥了一眼,開口說道:“馮生,介紹信上注明你押解著寒生兩人返京,貧道此時應該已經被你幹掉了吧?”

  “這是首長原來的指示,當他後來發現你給他的是假羊皮時,便讓我與你接觸,探聽真的格達預言在哪裏,然後……”馮生見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盤托出。

  “然後槍殺貧道,帶著寒生返京,到京後再殺你滅口,寒生無論是否能夠破解預言,最後也仍然逃脫不了被滅口的命運,因為我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長打斷了馮生的話頭,冷笑著說道。

  “結局可能就是這樣。”馮生歎息道。

  “首長是怎麽知道那塊舊羊皮是假的?”金道長想,自己製作的贗品應該是能夠以假亂真的,不知是哪兒出了問題。

  “這是今天早上,首長在打給我的電話中說的,我還一直以為那是真的,結果給日本人偷去了。”馮生說道。

  “日本人?這是怎麽回事?”金道長警覺的問道。

  馮生於是將緬甸仰光大金塔發生的事件以及在飛機上遇見劉佳,一同來到婺源,昨晚突遇吳楚山人,劉佳今晨不辭而別,並盜走了那塊假羊皮的情況大致敘述了一遍,但是隱瞞了自己與劉佳的肉體曖昧行為。

  “這麽說,吳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綻?貧道的手藝還是不精啊。”金道長自嘲著說道。

  “記載著格達預言的那塊真正的舊羊皮還在你手裏麽?”馮生問道。

  “在密支那,貧道已經還給了寒生。”金道長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殺的?”馮生遲疑的問道。

  “不錯。”金道長回答。

  “你為什麽要殺她呢?”馮生追問道。

  “此人頭腦簡單,又不聽勸告,一味的窮追不舍,壞貧道計劃,實屬不得已而殺之。”金道長麵無表情的說道。

  “原來如此,”馮生點點頭,然後平靜的望著金道長說道,“現在你也要殺我麽?”

  金道長嘿嘿的樂了,搖頭說道:“不,貧道不會殺你,而是要你配合貧道來演一出戲。”

  馮生愣愣的望著他:“戲……什麽戲?”

  “日本人盜走了真正的格達語言,準確的說,是首長的女婿黃建國。”金道長輕聲陰笑起來。

  “說說看。”馮生迷茫的望著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師,不知又在搞什麽名堂。

  金道長咽下了一口包子,緩緩說道:“整個事件的過程是這樣子的,格達預言確實是記載在一張舊羊皮上,丹巴喇嘛臨死前交給了寒生,而江湖經驗老道的劉金墨替寒生仿製了一塊假羊皮,在緬甸叢林中為賈屍冥所盜,也就是貧道交給首長的那塊了。後來在緬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設計奪去,但黑澤馬上發現了羊皮是贗品,所以從仰光開始便加強了對首長的監視,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機場時,他們監視著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於是立刻派了個日本女特工劉佳在飛機上假裝與你結識,並一路相伴來到了婺源,同時另派對婺源的人文地理情況異常熟悉的黃建國跟蹤而至,這一段過程的描述應該是比較合情合理吧。”

  馮生點點頭,沒說什麽。

  “貧道在緬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發現了真羊皮仍然還在寒生的手裏,便點了他的穴道,挾持其來到了婺源,考慮到寒生已是甕中之鱉,所以並未急於下手拿取那塊羊皮,依舊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裏,你與貧道接上了頭,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後,你便按照首長的指示果斷開槍射殺了貧道賈屍冥,準備帶寒生和那張記載著格達預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時事情卻又突然發生了變故。”金道長侃侃而談。

  “什麽變故?”馮生已為金道長編織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問道。

  “黃建國,首長的女婿和那位受過訓練的女特工劉佳先下手了,”金道長看了看馮生,接著說道,“女特工先以美色來勾引你,在旅館中脫去褲子提出與你交媾……”

  “啊……然後呢?”馮生感到有些口幹舌燥。

  “沒想到你根本不為女色所動,革命意誌十分的堅定,接連嚴厲的叱責劉佳的這種下流行為,考慮到這女人的下身赤裸著,而你身為革命幹部不便眼觀,於是便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可是就在這時,你突感頸骨一陣劇痛,瞬間便昏迷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劉佳和寒生都不見了。你忍著脖子處的麻木,趁著黑夜處理掉了貧道的屍體,然後打電話向首長進行了匯報。”金道長敘述完,輕呼了一口氣。

  馮生想了想金道長編織的故事,明白其真實的用意是想既保護寒生,又替自己與馮生開脫,這個老道可能從此以後便會隱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這些,首長會相信麽?

  “如何讓首長相信這些是日本人的所為呢?”馮生遲疑著說道。

  “嗯,你在臨昏迷之際,眼光瞥見了門口的黃建國。”金道長補充說道。

  “槍聲難道不會引起旅社裏人的注意嗎?”馮生狐疑的說道。

  “這很簡單,你這把馬牌槍口徑不大,用枕頭包住聲音會很小。”金道長說罷自屁股下抽出馮生的那把手槍,拽過床上柔軟的枕頭裹住對牆開了一槍,發出了低低的沉悶聲響,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麵上一般。

  馮生嚇了一跳,這老道說開槍就開槍,殺人肯定也是個連眉頭都不會皺的人。

  “你……既然已經死了,京城白雲觀肯定不會再露麵了,以後要去哪兒呢?”馮生支吾著問道,心想賈屍冥此人看來背景很深,決不僅僅是首長一個臥底這麽簡單。

  “藍月亮穀,那是當今世上僅存的一處世外桃源了,貧道將在穀中傾心鑽研噶馬噶舉派的經藏,與我全真教道學融會貫通。”金道長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費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無法一走了之,否則跟著寒生去闖蕩江湖是何等的愜意啊。

  “貧道現在為你解穴,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金道長說罷出指如風,在馮生的右肩胛處連點了兩三下。

  馮生整條的右臂漸漸的恢複了知覺。

  “馮生,要不要貧道給你脖頸上來一下子?”金道長認真的說道。

  “不要,不要……”馮生緊忙拒絕道,筱豔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記憶猶新,再打頸椎肯定要折斷了。

  “哈哈哈……”金道長大笑起來,隨手抓起了兩隻肉包子,出門揚長而去。

  房間內,馮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渦實在是進去不得啊,這個金道長來了個金蟬脫殼,把我馮生給甩下了,接下來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來圓了。

  他慢慢站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臂,走到牆邊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彈頭嵌入在了磚縫裏。馮生用力摳下來這枚黃色的彈頭,揣進了衣袋裏,手槍重又放回褲袋裏,洞穿的枕頭壓在被子下,四處檢查了一下,見無其他異常,便低下頭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電話明天才能掛,那現在做什麽去呢?對了,寒生和吳楚山人他們不是去南山村了麽,自己幹脆也趕過去聊聊,以後還不知道能否再有機會了呢。

  馮生打定主意後,向路人問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後,匆匆的追趕了上去。

  途中,馮生的腦海裏始終徘徊著劉佳嬌羞纏綿的身影,唉,以前常聽到老人們說起“朝鮮姑娘,日本娘們”是最溫存的,看來果真是不假呢。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0章

  

  遠眺南山村,竹林霧氣藹藹,農舍炊煙嫋嫋,好一幅鍾靈毓秀的鄉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遊子遠行歸來,方感家鄉山水之親。

  “寒生終於回來了。”他熱淚盈眶的喃喃說道。

  大黃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躍不已,“嗚嗚”哀鳴著率先帶領著一群狗寶寶們朝著村東頭老宅舊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門前,望著周圍四下裏景物依舊,唯有腳下一片殘垣斷壁,世事滄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淒涼。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來的地方蓋三間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樣,再將爹爹和荷香嬸嬸的遺骨接回來安葬,這兒才是寒生和蘭兒的家。”寒生淒楚的說道。

  吳楚山人微微一笑,道:“雖是布衣粗茶淡飯,自古以來,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長說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銀行裏的錢,在南山村蓋一所醫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費前來看病,窮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錢。”

  吳楚山人讚許的點點頭:“我和蘭兒都一起幫你打理。”

  “對了,山人叔叔,在旅館裏,你為什麽不讓我接著詢問金道長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說道。

  “唉,”吳楚山人望著寒生,歎息道,“有些事情已經不言自明,金道長說的沒錯,這是一個很深的政治漩渦,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會成為其犧牲品,老祖之死便是。這個賈屍冥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測,他能夠裝拌成瞎子掩人耳目這許多年,其中之苦絕非常人所能忍受。格達預言是某些政治勢力夢寐以求的東西,為了得到這張舊羊皮,他們是不惜犧牲無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長不想讓你攪進去,應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畢竟殺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結難解,眼前不時的浮現出老祖赤裸著的胸腹上,那個血淋淋的“金”字。

  “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龍年,世間必有大事發生,年初周總理辭世,接下來可能還會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兒發生呢。”吳楚山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會有天災呢還是人禍?”寒生自言自語道。

  “自古以來,天災與人禍往往都是結伴而來。”吳楚山人凝視著天際,悵然不已道。

  “我還要趕緊把墨墨找回來,這是老祖的遺願。”寒生沉思著說道。

  “東南亞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尋找呢?”吳楚山人眉頭緊鎖起來。

  “盧太官,他曾說可以在香港組織一隻雇傭軍,配備直升飛機來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說道。

  “也好,暫時離開這是非之地,當龍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將雨過天晴。”吳楚山人幽幽說道。

  “寒生……”蘭兒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門口,淚水撲簌簌的滴落下來。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時間無語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誰?”蘭兒背後突然傳出說話聲來,之後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來,搖頭晃腦的大聲叫道。

  “耶老,你也來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蘭兒一把拽過光著小屁股的沈才華,緊緊地摟在了懷裏,欣喜的說道:“才華,你可把大家嚇壞了,你是怎麽跑出穀的?還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華眼噙著淚水委屈的說道。

  “墨墨被泰國降頭師抓走了。”寒生不無歉意的對蘭兒說道。

  “啊……”蘭兒大吃了一驚。

  “我會把她找回來的。”寒生安慰著蘭兒。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著腦袋左右打量著,驚奇的說道:“咦,這是個什麽東西?”

  沈才華緊緊地抱住了吸子筒,愛撫的摩挲著它身上的綠毛,輕聲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們這次出穀,一是為了尋找你和孩子們,另外是想來探查一下太極陰暈。昨晚,我們在婺源遇見了黃建國,現在此人與原先已大不一樣了,似乎身懷著一種詭異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懷疑黃老爺子的葬法沒有錯,吳道明和我都錯估了這位黃乾穗主任,他們很可能還是按照‘正葬法’,頭上腳下的活埋了黃老爺子,所以,黃建國才能夠借助太極陰暈的發力,屢屢化險為夷,萬一是這樣的話,曆經磨難的黃建國十年之後便真的會入主中原,帶來一場浩劫。”吳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說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樣來做?”寒生問道。

  “今晚子時,我們前去太極陰暈,挖開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煩可就大了。”吳楚山人搖著頭說道。

  “那麽可以將黃老爺子的屍身移走麽?”寒生輕輕說道。

  “來不及了,黃老爺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餓了數日,排去腸中穢物,然後又沐浴剃淨了毛發、刮去老皮,舍棄棺木而裸身下葬,其發力定勝過朱元璋母親葬入的太極陽暈,關鍵是頭五日,若無變故,五行便將與地磁力融合,我們恐怕很難再扭轉大局了。”吳楚山人不安的解釋道。

  “既然有十年時間,老衲完全可以去殺掉黃建國,毀其肉身,看他憑什麽來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話道。

  “恐怕現在已經殺不死他了……”吳楚山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是夜,月白風清,吳楚山人和寒生帶上了手電筒和鍬鋤,蘭兒抱著熟睡著的沈才華,耶老捧著吸子筒直奔南山腳下靈古洞而去,那馮生已於黃昏時分找到了朱彪家,遂興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馬當先衝在了前麵,黑妹則留下在茅屋內哄著寶寶們睡覺,陰蝠首領係著騎馬布,威風凜凜的帶著陰蝠們傲然盤旋在夜空裏。

  “嘎嘎……”毛竹林裏的烏鴉依舊朝著他們伸出腦袋胡亂的吼了幾聲,便不再言語了。

  眾人依次鑽進了靈古洞前麵的灌木叢中,來到了太極陰暈前。

  月光下,光禿禿的太極陰暈上,五色土環依舊排列整齊,清晰可辨,蓋因大地磁場之故,不會因土壤掘散而改變其有序的色環。

  “月下孤魂何徘徊?靈古洞前故人來。青田遺夢六百載,世間談笑一揮間。誰信高潔朱門裏,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無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吳楚山人月下負手而立,輕輕的低聲吟道。

  “山人叔叔,我們從那兒開始挖?”寒生手握著鐵鋤問道。

  吳楚山人思索著說道:“我聽王婆婆說過,太極陰暈的外圍埋葬了吳道明和無名師太以及台灣來的那些人,這邊則是我與朱醫生一起親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們就不要去再驚動他們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極陰暈的中央開挖,黃老爺子是直立下葬的,占據的範圍不大,注意別傷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舉起鋤頭刨了下去。

  太極陰暈裏的土質幹燥鬆軟,挖掘起來較為輕鬆,寒生小心翼翼的刨著,其餘眾人都睜大了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墓坑裏。

  “媽媽……”沈才華不知何時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動著,發出了輕輕的呼喚聲。

  蘭兒緊緊地摟住小才華,愛憐的望著他。

  “深淺應該差不多了,怎麽還不見黃老爺子的屍身呢?”吳楚山人望著逐漸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說道。

  “屍體會不會已經腐爛了?”馮生眼睛盯著墓穴道。

  吳楚山人搖了搖頭,說道:“太極陰暈乃是承載天地之靈氣的龍穴,肉身在其磁場的護佑下,絕對是不會腐爛的,而且麵目應該仍舊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驚呼了一聲,扔下了鋤頭,直接用手輕輕的刨起土來。

  月光下,陰暈的深處白光閃動,隨著扒去四周圍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個光禿禿的頭蓋骨……

  吳楚山人大驚失色,忙叫寒生繼續往下扒著。

  不多時,一具雙腿盤著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髏漸漸的裸露出來,在清涼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著……

  (第五部完)



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1章

  

  《心得要旨》曰:“萬物同歸一太極,一物各具一太極,況地理乎?故點穴重認此暈,人知藏之土內,而不知見於土外亦有此暈。其暈常仿佛,不可為象,有影無形,隱隱隆隆,暈外微起似砂非砂,暈內微凹,似水非水,足其見於微者,明唇暗暈淺窩微突是其見於顯者,乃天地生人生物本然之根,是真葬口也。”

  吳楚山人默默地望著墓穴內端坐著的那具白骨骷髏,半晌說不出話來。

  “山人叔叔,黃老爺子的肉身會否被什麽蟲子啃食了呢?”寒生小聲的問道,但隨即又迷惑了,“那他又怎會自己盤腿打起坐來了呢?”

  “死人是不會自行變換姿勢的。”馮生在一旁肯定的說道。

  吳楚山人仍舊沒有做聲,仰天凝視著夜空,許久,才緩緩的說道:“這不是黃老爺子。”

  寒生聞言驚訝之極:“不是黃老爺子?那是誰?”

  “我不知道……”吳楚山人自言自語道。

  馮生撳亮手電筒,縱身跳到了墓穴裏,蹲在那具骷髏的旁邊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這是具女人的骷髏。”馮生說道。

  “女人?”寒生越發吃驚了起來。

  “是的,”馮生較為詳細的解釋說道:“我在部裏曾經進修過法醫學,人體共有三百六十五根骨頭,這與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相吻合,當屍體腐爛後,男人的屍骨呈白色,而女人的骨頭卻是暗黑色的,因為女人生前行經,血液流散入骨所以發黑,其顏色與服砒霜毒而死之人的骨頭差不多。另外,男人從頭頂到耳部和腦後共計八片腦顱骨,惟有河南省駐馬店地區的汝南縣,古時稱作‘上蔡’的地方那兒的男人有九片,多了一片。男人的腦後有條橫縫,從這條橫縫的中點往下至發際,又有一條直縫,而女人的頭骨隻有六片,腦後雖有一條橫縫,但卻沒有其中的那一條直縫。還有左右肋骨也有所不同,男人兩邊各十二根,其中八長四短,女人兩邊則各有十四根。男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連的地方稍凹,兩邊有尖瓣,象菱角,四周有九個小孔,而女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連的地方平直,周圍有六個小孔,大小便的地方各有一個孔。根據以上特征,我敢斷定,這具骨骼是女人的。”

  “蔭屍沈菜花?”寒生輕聲驚呼道。

  “沈菜花的年齡有多大?”馮生問道。

  “二十多歲。”寒生回答道。

  “不對,人的年紀越大,牙齒也越是磨損的厲害,13~23歲的人,齒尖剛開始磨損,再到35歲,齒尖磨耗,露出黑色的齒質點,而這具骷髏的齒質全部磨損並暴露出來了,所以年齡起碼應該在六十歲以上,因此,她絕不可能是你說的那個年輕的沈菜花。”馮生肯定的說道。

  “馮生,可以準確的推斷出來這個女人的身高麽?”吳楚山人問道。

  “這個老太婆身材較矮,絕不會超過一米五十的。”馮生計算了一下,然後肯定的回答說道。

  “如此說來,她也不會是無名師太了。”吳楚山人盯著月光下的骷髏自語道。

  “可是聽聞老爹說,人體不是有204塊骨頭麽?外國洋人有206塊,他們的第五腳趾骨比我們多了一塊。”寒生疑惑的說道。

  馮生笑了笑,解釋道:“我進修法醫時最先接觸的啟蒙教科書就是《洗冤集錄》,是南宋時期提刑官宋慈所著,刊於宋淳佑七年(公元1247年),是世界上現存的第一部係統的法醫學專著。由於印象深刻,一著急便脫口說了出來,其實在七百多年以前,中國的法醫學還處於萌芽階段,其中謬誤不少。譬如書中記載世上一年有365日,人骨便有365節,而近代解剖學發現人體實有骨頭隻有206塊而已,辨別男女骨殖隻需辨別骨盆即可。一般男性骨盆腔高而狹窄,形似漏鬥,女性骨盆低而寬闊,呈圓桶狀,其上麵入口和下麵出口也較寬大並呈圓形,是胎兒娩出的通道。所以可以斷定,這是一個老太婆的骷髏。”

  寒生偷偷的睜開了蠅眼,借著淡淡的月光,仔細的觀察著那具無名屍骨。

  “這個老太婆看上去倒是有些怪異呢?”寒生輕聲自語道。

  “寒生,你看出有什麽怪異之處?”吳楚山人見寒生出言蹊蹺,知其必有所發現,於是緊忙問道。

  “毛屍……土中毛隱,月明子時見風毛生,每個時辰長一寸,至雞鳴時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見。”寒生默憶著《屍衣經》上對十八種屍變的記載,小心翼翼的回答說道。

  “這骷髏是具毛屍?”吳楚山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的,她已經開始生長茸毛了。”寒生手指著骷髏說道。

  “這怎麽可能呢?”馮生笑著將手電筒光照在那具白森森的骷髏上,一麵伸出手去摸了摸,不由得驚叫了一聲,“果真有毛茬!”

  蘭兒瞪大了眼睛,緊張的望著墓穴,懷中抱緊了小才華。

  小才華深邃的雙眸也盯在了骷髏上,瞳孔不停地縮放著,小舌頭悄悄探出來,舔了舔嘴唇。

  隻有耶老歪著腦袋,饒有興致的望著骷髏,心裏想,這具女毛屍不知長的比老翠花如何?

  “寒生,毛屍出世,不知是禍是害,還是趕緊掩埋恢複原狀吧。”吳楚山人雖聽聞過十八種屍變,但對毛屍的特性確實一點不知,因此頗為擔心的說道。

  寒生點點頭,說道:“毛屍隻可夜間活動,雖無內髒,但喜歡雄性蟋蟀,抓到後便吞落口中收藏於胸腔內,由於渾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積攢多了,便能以胸腔發出簡單人語,其音甚是清亮。”

  “如此怪異,還是先掩埋了吧。”吳楚山人吩咐道。

  月光下,毛屍骷髏已經生出了白白的一層茸毛,寒生和馮生兩人將一鍬鍬的土蓋在了她的身上,直至將太極陰暈填平。

  “好了,”吳楚山人鬆了口氣,他的目光望著默默沉思著的寒生,接著問道,“寒生,你在想什麽?”

  “我在尋思,那黃老爺子跑哪兒去了呢?”寒生迷惑不解的回答說道。

  夜色迷離,萬籟俱寂,眾人踏著月光回到了南山村。

  蘭兒在朱彪的屋裏找了些麵粉,手工趕點麵條給大家宵夜。

  “黃老爺子下葬時,我和吳道明、師太就候在帳篷外,這屍首怎麽就變了呢?而且還是具毛屍。”吳楚山人眉頭緊蹙,百思不得其解。

  “當初,有一群金頭黿曾在太極陰暈內做窩,那母黿的陰氣極重,曾傷了山人叔叔您的一條手臂,難道黃老爺子的屍身變化與它們有關麽?”寒生疑問道。

  吳楚山人搖搖頭,道:“下葬時,並未見那些金頭黿,據吳道明說,金頭黿曾經把咱們準備毀掉太極陰暈的那頭死豬連骨頭幾乎都吃光了,後來他和師太曾用陰陽錐和發絲封閉了它們頸部穴道,那些金頭黿們於是就離開了太極陰暈,不知所蹤了。”

  寒生猛然間想起了在湘西天門客棧之時,朱彪曾經告訴過自己,孟祝祺派民兵孟五等兩個人將其押至臥龍穀中準備殺人滅口,湊巧為金頭黿所救,兩個賊人均被金頭黿們所吞噬。

  “它們去了臥龍穀。”寒生點頭說道,並把朱彪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眾人做了諸般的猜測,但到後來仍舊是一頭的霧水,不得要領。

  次日清晨,馮生要回婺源縣城去,寒生便和吳楚山人與其同行,準備到縣銀行去試試看,原來凍結的那張香港銀行本票是否真的像金道長所說那樣已經解凍了。

  來到縣城時,銀行已經開門營業了,寒生找到了原先認識的那位主任。

  “哎呀,小神醫,真是太絕了,我按照你的方法,隻服用了不到兩斤‘活師’,就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主任望了望櫃台後麵的那幾位女營業員,然後壓低聲音興奮的說道,“現在每夜可以幹上一次,不但腰不酸了,而且特別能打持久戰。”

  寒生苦笑了笑,說道:“房事仍需節製,藥補替代不了精虧。”

  “那是,那是。”主任忙不迭的點著頭。

  “什麽‘活師’?”馮生輕聲問道,如此好的壯陽藥物,自己將來或許也可能用到呢。

  “就是蝌蚪,蛤蟆的幼蟲,大腦袋小身子,特像巨型的男人精子。”主任神秘兮兮的說給馮生聽。

  蝌蚪?馮生腦海中思索著,嗯,外形以及運動時的姿態,與精子的確惟妙惟肖,難怪中醫用藥善於“以形補形”呢,這簡直發揮到了極致嘛……

  “神醫,好消息,我們接到省行的通知了,你去年拿來兌換的那張香港中國銀行4000萬元的本票,已經解凍可以使用了,你是想存定期呢,還是活期?”主任痛快的說道。

  “活期,隨時可以提取。”寒生淡淡的說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2章

  

  寒生辦理了一本兩個人名字的活期存折,他與吳楚山人都可以單獨提取款項,並各自留下了簽名。

  “山人叔叔,我要去一下香港,找到盧太官,請他幫忙一同尋找祖墨的下落,您可以用這些錢來在南山村建造一所醫院。”寒生把存折塞給了吳楚山人,鄭重其事的說道。

  吳楚山人表情有些莊重和深沉,點頭說道:“寒生,你放心吧,早去早回,蘭兒和我等著你平安歸來。”

  “沈才華須和我一同去。”寒生接著說道。

  “要帶著嬰兒?那樣會很不方便。”吳楚山人頗為不解。

  “沈才華有能嗅到祖墨蹤跡的特殊能力。”寒生解釋說道。

  馮生在一旁歎息著道:“寒生,說心裏話,若不是擔心連累唐山家中父母雙親,我馮生定會辭職陪著你同行,做你的警衛。”

  寒生笑了笑,拉著馮生的手說道:“你還要與首長周旋,那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呢。”

  “我這就去打電話到京城,告訴首長已經射殺了金道長,真正的那塊舊羊皮預言被黃建國那夥日本人搶走了,而你已經下落不明,我正在努力尋找你的下落,你和山人在郵電局門口暫且等我一下。”馮生說道。

  寒生和吳楚山人依言等在了十字街口,縣郵電局的大門外,馮生則匆匆走進去掛長途電話。

  “黃建國?”話筒裏首長的聲音顯然頗為吃驚。

  “是的,我臨昏迷的一刹那,瞥見了黃建國的身影。”馮生以絕對肯定的語氣說道。

  “唔……金道長的屍體處理好了?”首長轉瞬又恢複了平靜。

  “是的,連夜綁上石塊沉入了河裏,屍體上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數月後即使浮上來,也隻是一具無名腐屍而已。”馮生匯報道。

  “目前有沒有關於日本人和寒生的線索?”首長詢問道。

  “還沒有,我是否可以從婺源這裏開始尋找和追蹤調查線索?並隨時向您報告進展情況。”馮生小心翼翼的請示道。

  話筒裏沉默了一會兒,首長又緩緩說道:“去一下黃建國的家裏看看,這小子既然回到了婺源,也有可能私下跑回家去過。”

  “是。”馮生答道。

  “你再描述一下那個叫做劉佳的女人情況。”首長命令道。

  馮生於是又說了一遍自飛機上遇到劉佳以後所有的情況,著重描述了劉佳的體貌特征。

  “她色誘你了麽?”首長輕描淡寫的問道。

  “是的,”馮生承認道,他明白完全予以否認是不明智的,“但是,首長,我沒有上當,參加公安工作已經十多年了,對敵人的糖衣炮彈還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

  “真的麽?”首長冷笑道。

  “這……報告首長,真實的情況是,由於要射殺金道長,因此精神壓力異常的大,我……當時根本就硬不起來了……”馮生裝作十分的尷尬,嘴裏支支吾吾的回答著。

  “廢物。”首長掛斷了電話。

  馮生滿意的放下了電話,廢物?哼,廢物就廢物,如此一來,釋去了首長的懷疑,至於身體狀況嘛,隻有自己和劉佳才知道。

  “你好像挺高興似的。”寒生望著一臉輕鬆之色的馮生說道。

  “嗯,一切順利,我可以陪你去香港了,不過我們要先去一趟黃建國的家裏找找線索,你們可知道地址麽?”馮生問道。

  “當然知道,我帶你去。”寒生道。

  轉過幾條小巷子,來到了那所粉牆黛瓦的徽式深宅大院門前。

  寒生默默望著那兩扇緊閉著的朱紅大門,門前的那對大石獅子雖然依舊是橫眉怒目,但仿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威嚴。

  “吱嘎”一聲門開了,阿狗自門內探出頭來,警惕的瞅著這三位不速之客。

  馮生趕緊走上台階道:“我是黃建國的朋友,約好來婺源的家中見麵的。”

  阿狗聞言,麵色漸漸和緩了,口中連忙說道:“建國前天回來的,不知道啥時候又走的,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擔著心呢。”

  馮生皺著眉頭思索道:“唉,這個建國也真是的,約我大老遠跑來,自己又不見麵,還算什麽好朋友?”

  阿狗瞧了瞧馮生,小心翼翼的問道:“同誌,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你聽不出我這唐山老呔兒味兒麽?”馮生和善的笑了笑。

  “他們兩位呢?”阿狗努嘴撇了撇站在樹下的寒生與吳楚山人。

  “哦,我一外鄉人不認得路,這兩位老鄉挺熱心腸,帶著我引路到這裏來的。”馮生大聲解釋道。

  阿狗聞言點點頭,然後壓低聲音對馮生悄聲道:“昨天,縣政府來人找建國了。”

  “哦……”馮生狐疑的看著阿狗。

  “有人誣陷建國和一個女人前晚半夜三更的跑到縣政府偷了一輛吉普車,你想想,這不是惡意造謠詆毀黃主任的名譽麽?建國的爸爸是咱婺源縣的一把手,兒子能去政府大院裏去偷車?笑話,呸……”阿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嗤之以鼻道。

  “是啊,以我對建國的了解,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嘛。”馮生亦是忿忿不平的說道。

  “可是建國自前晚就一直沒有回來,要不然可以去縣裏解釋的。”阿狗嘴裏嘀咕道。

  馮生明白了,黃建國和劉佳盜取了自己身上的舊羊皮後,便去縣政府偷了一輛吉普車逃之夭夭了,時間已經過去一天多了,估計現在他們早都已經渡過黃河了。

  馮生走下台階,來到大樹下,“我們走吧,黃建國偷了輛吉普車逃離婺源了。”他對寒生和山人說道。

  “這小子越來越鬼了。”吳楚山人說道。

  寒生和馮生啟程了,吳楚山人、蘭兒和耶老送至村東頭。

  “我想在原來的宅基地上蓋三間茅草房,與爹爹再世時的一樣。”寒生懷抱著沈才華,手裏拎著吸子筒,站在自家的那片殘垣前黯然說道。

  他的心中充滿了悵然和悲涼,舊時的那三間茅草房留下了太多的兒時記憶,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的溫馨,寒生的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母親喃喃的哼著兒歌,父親在外麵搗藥,那聲音悠長而纏綿……

  “山人,你和蘭兒放心吧,我會保護好寒生的。”馮生身背行囊,右手摸了摸褲袋裏那隻馬牌手槍,朗聲說道。

  “寒生,老衲還能不能再長出一片金丁香來呢?”耶老撅著幹癟的嘴巴,悄悄的問寒生道。

  “你原來的那片金丁香呢?”寒生頗為奇怪的問道。

  “老衲在藍月亮穀裏已經放入雞蛋殼中去孵化了,可是不小心被人盜走了。”耶老委屈的說道。

  “穀中有誰會去偷耶老的鼻屎呢?”寒生越發感到奇怪了,同時又忍俊不已。

  “沈才華和祖墨,是這兩個小家夥幹的。”耶老壓低聲音,神秘的說道。

  “皺皮女嬰……”寒生自言自語道,他這下終於明白祖墨的皮膚為何會變好了,之前還一直以為與那個泰國降頭師蒙拉差翁。炳有關呢,原來是金丁香起的作用。

  “你那片金丁香乃是鼻腔垢曆經千年而化成,眼下是生長不出來了。”寒生如實的回答道。

  耶老麵現痛苦之色,令人多有不忍,須臾,又忽然見其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的笑容,他拽過寒生到了一邊,然後低聲悄悄的問道:“寒生兄弟,你說那具女毛屍的鼻腔裏會不會長有金丁香?”

  寒生笑笑,敷衍道:“若是有足夠的年頭,也許吧。”

  耶老聞言心中暗自竊喜不已。

  蘭兒戀戀不舍的拉著寒生的手,淚珠在眼眶中轉著,竟無語凝噎……

  大黃狗笨笨和黑妹帶領著一群狗寶寶圍繞在寒生的腳下,廝磨挲蹭個不停,口中“嗚嗚”鳴叫著。陰蝠首領昨晚已經領著全家飛回了臥龍穀,未及趕來送行。

  寒生已經提取了一些錢,分別帶在了自己和馮生的身上,以便途中之用。

  離開了南山村,寒生一行在婺源縣城登上了南下的長途汽車,傍晚時分到了省城南昌,然後乘夜班火車一路前去廣東。

  這一日,他們終於來到了南海邊,隔著霧氣茫茫的大鵬灣,終於可以眺望到香港島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3章

  

  深夜,大鵬灣的海麵上漂浮著一團團的霧氣,濕漉漉的並略帶有鹹澀味兒。

  小漁船上,馮生的雙手緊張的摳著船舷,目不轉睛的盯著漆黑的大海,寒生已經偷渡過一回了,因此心情較為平靜與放鬆。

  “最近海上查的很嚴,前幾天何老五送人過去香港,還沒到中線,就被邊防巡邏艇發現了,小船想盡快衝過中線到達香港水域就安全了,誰知道一頓衝鋒槍,把人都掃到水裏去了,何老五跟那些人一道喂了鯊魚,家中留下了孤兒寡母,真的是可憐啊。”那船家漢子嘖嘖歎息說道。

  寒生是出了高價才雇到的漁船,比去年整整翻了兩三倍之多,即使這樣,也還是有很多漁民不願帶他們出海。

  馮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願可別碰上那些邊防巡邏艇,自己本身是公安出身,又攜帶有槍支,若是被抓住了,肯定會被當成叛國投敵者對待,到時候真的是有口難辯了。

  “快到香港水域了麽?”馮生注意的聆聽著海麵上的動靜,一麵焦急的問道。

  “還要一會兒。”船家漢子用力搖著櫓說道。

  “突突突突…。。。”海麵上傳來了輕微的馬達轟鳴聲,逐漸越來越響,好像是衝著他們直駛過來的。

  “不好,是邊防巡邏艇!”船家漢子頓時驚慌起來。

  “這麽大的霧氣,他們也能看見我們麽?”寒生疑惑的問道。

  “巡邏艇上裝有雷達,天再黑霧再大也一樣能發現漁船的。”船家漢子匆忙解釋道,手下瘋狂的搖著櫓,朝著對麵的香港水域衝去。

  探照燈光驟然間亮起,雖然有著濃霧的遮掩,小船還是若明若暗的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前麵的漁船聽著,我們是中國邊防巡邏艇,命令你們立刻停船進行例行檢查!”濃霧中傳來擴音器的喊話聲。

  “完了,這回是徹底的完了……”船家漢子手一鬆,一臉沮喪的蹲在了船板上,小漁船停在了水麵上,隨著波浪漂伏著。

  馮生一時間也手足無措了,摸了摸褲袋裏的手槍,可是自己怎麽能夠和邊防軍對抗呢?

  寒生亦是歎息不已,看來這次南下出師不利啊,萬般焦急之中低頭望了望沈才華……

  沈才華咧開了小嘴兒樂了,伸出小手輕輕的拍了拍吸子筒,口中嘰裏咕嚕的說了點咒語,但見吸子筒黑漆漆的圓眼睛眨了眨,縱身躍進了海中,緩緩的伸展開來,足有一張席子大小……

  寒生心中一熱,匆匆對馮生說道:“趕緊坐到吸子上去!”

  馮生猶豫的目光望著寒生,寒生微微一笑,起身邁過了船舷,踩在了吸子柔軟的腹麵上,把手伸向了馮生。

  這時,沈才華光著腚縱身躍起,穩穩的落在了吸子身上。雙手揪住了兩隻大吸盤。

  馮生背著行囊小心翼翼的跨到了吸子的腹麵上,踩了踩,發覺挺穩的,並無下沉的情況。

  “坐下。”寒生吩咐道。

  “不準跳海逃跑!否則開槍了!”雪亮的探照燈光照射在了他們的身上,濃霧之中露出了巡邏艇灰色的身影,上麵站著幾名荷槍實彈的邊防軍人。

  “才華,快開船!”寒生大聲叫道。

  沈才華用力扭住吸盤,見其未動,於是舉起小拳頭砸了兩下,吸子身體一晃,水花四濺,從容的背負著三個人,飛也似的去了,海麵上甩下一條白色的水線……

  “小才華,方向搞錯了!”寒生大叫道。

  亮如白晝的探照燈光下,小才華雪練似的一身白肉,滿頭大汗的揪著吸子在海麵上飛馳,可是方向卻是衝著巡邏艇而來……

  站在巡邏艇上的邊防官兵們瞪大了眼睛,癡癡的望著這個光著屁股的嬰兒駕駛著一張席子如同騰雲駕霧般的而來,頓時麵麵相覷,作不得聲。

  “吸子是水中生物,有趨光性!”馮生猛然間恍然大悟,急切的朝著寒生喊道。

  寒生也迅即明白了,猛地撲到沈才華身邊,伸出雙手捂住了吸子的兩隻眼睛,同時對才華叫著:“調頭!趕緊調頭!”

  吸子感覺到眼前一黑,明亮的光線不見了,沈才華兩隻小手正用力的扳動著吸盤轉向,於是,它遵循著指示在海麵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弧,重新調整確定好了方向,朝著香港水域飛駛而去。

  “小朋友,快停下!海中十分的危險……”擴音器裏傳來了急切的喊叫聲。

  沈才華撅起了小屁股,身子向前弓起以便減少風的阻力,兩隻小手猛拉吸盤,吸子如箭射般的騰起,在海麵上跳躍式的前進,每當落下時,冰涼的海水四濺,巡邏艇的喇叭聲漸漸不聞,探照燈光亮也越來越遠,最後隱沒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真的是不可思議!寒生,你們在哪兒弄來這麽個好東西?”馮生簡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緬甸的恩梅開江,是小才華的寵物。”寒生自豪的說道。

  “它是淡水生物,怎麽也能在鹹水中生存呢?”馮生頗為不解的問道。

  寒生略一思索,開口解釋說道:“吸子生活在淡水中是不錯,但它也是一種兩棲生物,可以用肺部直接吸取空氣,隻要它不下潛到海裏,以腮過濾鹹水呼吸的話,就不會有問題的。”

  “是這樣啊……但它又是如何跑得如此之快呢?”馮生坐在吸子的後部,俯身仔細的觀察並自語道,“哦,原來它體內生有兩道吸水腔,前頭吸入海水,肌肉快速壓縮從尾部噴射而出,利用反作用推力前行的,而下麵的那些綠毛一同擺動,便可以控製行進的方向,真是太神奇了,就像噴氣式飛機一樣。”

  寒生一行乘坐著吸子越過了中間線,駛入了香港水域,濃霧漸漸的散去,遠處已經看得見燦爛的燈火,那就是香港島了。

  沈才華可能也感覺到危險已經過去,手上的力度慢慢的減弱,吸子也隨之降下了行進的速度,寒生鬆開了捂住吸子雙眼的手掌,吸子目前不再需要導航,趨光性引導它自動的朝著香港島的方向前行。

  大鵬灣(英文名MirsBay,故又叫馬士灣)是一個位於香港和廣東大鵬半島之間的海灣。

  吸子載著寒生等人沿著香港東部海域航行,繞過火石洲、果洲群島和東龍洲,黎明前在石澳郊野公園登陸上岸了。

  “我們要直接去盧太官的半山別墅。”寒生說道。

  沙灘上,吸子慢慢的收攏起身子,不一會兒又變成了雨傘般大小的一個筒子,小才華憐愛的將其抱在了懷裏。

  寒生和馮生脫下衣褲擰幹,吸子在海麵上跳躍時,海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重新套上後又涼又黏,十分的不舒服,但也隻有將就了。

  他們在石碑山附近攔到了一輛出租車時,天已經大亮了。一小時之後,的士終於來到了港島的半山富人區,在山頂道900號門前停了下來,寒生付了幾十塊美元,然後下車撳響了盧宅的門鈴。

  側身向911號吳道明的那棟別墅望過去,院子大門緊閉著,顯得了無生氣,唉,吳道明和師太都已經死了,那個女傭王媽也不知還在不在了。

  “先生,請問你們找誰……咦,這不是寒生神醫麽?”開門的保鏢認出了寒生,驚喜的說道,這人上次曾一同去過緬甸叢林。

  “盧太官在家中麽?”寒生微笑著問道。

  “在,剛剛起來,他一直惦記著你呢。”那保鏢熱情的說道,趕緊把寒生等人讓進了院子裏。

  大門台階上的藤椅中坐著一個身穿藍色中山裝,頭戴黃軍帽,足登白色回力球鞋的老人,正低著頭,兩隻眼睛透過了帽子上麵的兩個窟窿在打量著他們……

  馮生一見便樂了,這正是在南昌滕王閣飯店裏見過麵,那位自稱“官居一品大員,長江水師提督”的精神病人吳老爺子。

  “哈,吳老,想不到您也到香港來啦?”馮生笑著打起了招呼。

  “哦,是你呀,你那位顴骨高高的大腳尤物呢?沒與你同行麽?”吳老爺子嘿嘿說道。

  “大腳尤物?”馮生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位“提督大人”指的是劉佳。

  “唉,真是個黃毛雛兒,那大腳尤物勾引你也才隻用了五步,你就繳械投降了,簡直是廢物。”吳老爺子極為不滿的教訓道。

  “什麽五步?我不明白……”馮生麵色微紅,不解的說道,廢物?這瘋老爺子說話怎麽和首長一個腔調。

  吳老爺子怒道:“哼,‘撓首弄姿’、‘引蛇出洞’、‘笑臉相迎’、‘嗷嗷待哺’和‘雞頭牛後’,隻五招而已,你就輕易獻身了?簡直丟盡了我大清男人的臉麵……”

  “我還是不明白。”馮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氣死本提督了,”吳老爺子忿忿不已的解釋道,“所有女人勾引男人的第一招都是‘撓首弄姿’,便是伸出蔥蔥玉指抓腦皮,頭發甩來甩去的,引起你的注意。第二招‘引蛇出洞’則較為含蓄,她伸出舌尖舔自己的櫻唇,引誘你的舌頭在嘴巴裏騷動不已、霍霍欲試,可是那天夜裏,姓劉的那個尤物吐出的是整片舌頭,如吊死鬼一般,明顯的屬於火候不足,怎麽可以露出舌苔呢……”

  “你怎麽會……”馮生聞言心中暗自吃驚不已,奇怪,這老爺子說得活靈活現的,就好像是親眼看見了一般。

  “接下來的第三招‘笑臉相迎’最撩人了,老夫見你那時早已經目不轉睛,垂涎欲滴了。”吳老爺子接著挖苦說道。

  “笑臉相迎?”馮生迷惑不解。

  “就是屁股,那尤物假裝係鞋帶,撅起碩大的屁股在你眼前不停的晃來晃去……”吳老爺子冷笑道。

  “那是‘笑臉’?”馮生詫異的說道。

  “正是,人有二臉,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陽一陰,各具其妙,以臀勾人者美名謂之‘笑臉’,青樓女子多善用此技。”吳老爺子耐心的給予解釋道。

  “那下一步是什麽呢?”馮生顯然是聽起了興趣,急切的追問道。

  “第四步就是‘嗷嗷待哺’這一損招了,大凡成年男子,莫不臆想年幼時母乳相飼而嗷嗷待哺時,但卻常不自知,此招乃是利用較大隻的雙乳以勾起其心中之渴望來達到目的,顯然,你中招了。”吳老爺子惋惜道。

  馮生聞言臉頰緋紅,輕聲問道:“‘雞頭牛後’呢?”

  吳老爺子正色道:“雞頭者,乃小而潔的雞喙是也,牛後,便是髒兮兮的牛*****兒,這一招實在是狠辣之極啊,本提督看見那尤物嘬起嘴巴按在了你的口唇之上,而手卻直搗你的牛後附近一帶……”

  馮生大窘,正待出言辯解之際。

  “哎呀,原來是寒生兄弟!恕盧某迎接來遲了。”盧太官大步從房門內跨出,笑嗬嗬的說道,身後跟著戴秉國少尉和其他的幾位遠征軍人,依舊是長須蓬發。

  客廳裏坐下後,盧太官命人準備早餐。

  “寒生,你怎麽突然來到了香港?這位馮先生原來竟是你的舊識,我們之間在南昌滕王閣還有過一麵之緣呢。”盧太官熱情的說道。

  寒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馮生和自己此番香港之行的目的。

  “嗯,找尋老祖女兒的下落,沒問題,我可以組織一隻精幹的雇傭軍,配上一架直升機,前往東南亞緬甸和泰國北部山區一帶搜索,”盧太官即時便爽快的答應了,他接著又說道,“請給我幾天時間準備。另外今天上午十點,我將在香港召開一個很大的新聞發布會,會上要莊嚴的向全世界宣布,在緬甸的原始熱帶雨林之中,發現了二戰期間仍存活至今的中國遠征軍五名士兵,他們茹毛飲血,堅持了整整三十四年!戴秉國少尉等五名軍士將出現在全世界人的麵前,而且還保留著原來蓬頭長須垢麵的模樣,那將是何等的震撼啊……中國遠征軍人將感動這個世界,喚起和平的良知,也隻有這樣,他們才能有保障的安全返回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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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3章


  

  茫茫夜色之中,一輛吉普車倉皇的行駛在婺源至安徽南部的公路上,車後揚起一片塵土。至天亮時分,車子駛進了皖南古池州城。

  池州,東連銅陵,南接黃山,西鄰江西,北瀕長江,舊縣誌載:“池州之城,臨瞰大江,為金陵上遊之地,當吳越之衝。”是一座有著2000多年曆史的古城。

  “我們目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乘此地的汽車輪渡過江,再或是繼續東行進入江蘇,經由南京長江大橋北上。”黃建國說道。

  “婺源君,你估計他們會沿途追蹤我們麽?”小水流佳子不安的問道。

  黃建國想了想,安慰道:“暫時不會,門衛張師傅醒來後,縣政府也會設法先與我老爸取得聯係後才能處理,政府目前還不知道他已經過世了。這樣吧,我們先在池州吃點東西,然後掛個長途電話報告黑澤先生。”

  小水流佳子點點頭,將吉普車停在了城內孝肅與牌坊街道之間的青石路麵上,各自喝了兩碗熱氣騰騰的大肉餛飩,加進了好些的胡椒粉,兩人吃的渾身暖乎乎的,甚是舒坦。

  早飯後,他們找到了當地的郵電局,要通了京城的長途電話。

  “黑澤先生,我是小水流佳子,已從馮生身上取得了您要的那塊舊羊皮,我和婺源太郎偷了一輛車,現已到了池州,準備渡江北上,爭取明日天黑前趕到京城。”小水流佳子報告道。

  “嗯,很好,不過你們不要直接趕來京城,而是繼續東行去上海,明白麽?”黑澤掩飾不住興奮的心情說道。

  “上海?為什麽去那裏呢?”小水流佳子不解的問道。

  “舊羊皮被盜,馮生定然會馬上向京城上司報告的,北上將十分的危險,我會通知上海領事館給婺源太郎訂一張直飛東京的機票,你把舊羊皮交給他,要他即刻回日本來,我將在東京與婺源太郎碰麵,現在請把電話交給婺源太郎。”黑澤命令道。

  “遵命。”小水流佳子應允道。

  “建國啊,你們任務完成的很好,你嶽父得到格達預言丟失的消息後,定然會在京城布控,當然也會密切監視我的動向,所以你們不能北上返京,而是東行去上海,然後上海領事館會送你登上飛往日本國的航班,你帶著那塊舊羊皮,我將在東京羽田機場迎接你。”黑澤吩咐道。

  “直接飛到日本?”黃建國吃了一驚。

  “怎麽?你不是很想要一副黑人的睾丸麽?”黑澤嘿嘿笑道。

  “啊,謝謝黑澤教……先生。”黃建國大喜過望。

  “我今天就飛回東京,在日本恭候建國君。”黑澤撂下了電話。

  吉普車離開了池州,一路東行,次日中午時分,他們終於趕到了中原最大的都市——上海。

  黃建國懷揣著那塊記載著格達預言的舊羊皮,美滋滋的登上了上海飛往日本東京的夜間航班。

  數小時後,波音飛機緩緩的降落在了東京羽田機場,婺源太郎終於踏上了日本國土。

  黑澤特意在東京銀座四丁目中央通大街上的一家豪華的酒店內為黃建國接風,盡管已近深夜,街上亮麗的華燈依舊是五顏六色,襯托著銀座如同天上的銀河,滿街上紅男綠女、各種膚色的遊人熙熙攘攘,暖風熏人,紙醉金迷,不愧是世界上著名的銷金窟。

  “建國君,今天晚上為了慶祝我們終於拿到了格達預言,我特意為你準備了最具大和民族風情的晚宴——金粒餐。”黑澤滿麵春風的拽著黃建國的手,走進了一間豪華的日式包房。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伊拉下伊馬賽)。”兩位身著和服的漂亮姑娘向他倆深深地鞠躬,歡迎客人的到來。

  在榻榻米上席地坐下後,黃建國掏出懷中的舊羊皮,雙手恭恭敬敬的奉與黑澤。

  黑澤顫抖著手輕輕的接過來,睜大眼睛盯在了舊羊皮上麵,“八三四一……”他的口中緩緩的念出了幾個數字,隨即又警惕的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日本女人,小心翼翼的折起羊皮揣進了內衣口袋,點頭說道,“今晚與建國君痛飲一番,這個嘛回去再看。”

  “可以上菜了。”黑澤拍了下巴掌,示意道。

  兩位和服姑娘攙扶起黑澤和黃建國來到一張大圓桌旁旁坐下,桌上竟然擺放著一張木凳,凳子的中央開著一個圓洞,其下接著一個白色的瓷碟。

  “這是……”黃建國詫異的問道。

  黑澤微微一笑,道:“中國是一個有著悠久飲食傳統的國家,八大菜係各領風騷,但卻是十分的保守,發展前途堪憂啊,遠不如我們日本人的創新精神,可以將吃文化發揮到極致,發明出‘人體盛’和‘金粒餐’,今晚,我就請建國君品嚐一下日本國奉獻給全世界至高無上的美食——金粒餐。”

  “金粒餐?”黃建國第一次聽說這種菜肴名。

  就在這時,屋子一側的拉門輕輕的開啟,一位全身赤裸、皮膚光滑照人的美麗少女輕盈的走了出來,看上去約有十三四歲的模樣。

  “她還是處女。”黑澤輕聲解釋道。

  女孩衝他倆微微一笑,邁步上了圓桌,優雅的坐在了木凳之上。

  黃建國驚訝的問黑澤道:“她要幹什麽?”

  “等下你就知道了。”黑澤微笑著說道。

  黃建國的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女孩兒,欣賞著她那光滑的皮膚、還未發育好的兩隻青澀小乳房以及圓圓的臀部……

  “噗嗤”一聲,在無任何的征兆下,女孩屙屎了,一條冒著熱氣,黃顏色、拇指般粗細且軟硬度適中的屎落入了白色的瓷碟之中,緊接著又是一條,總共屙出來了四五條之多,最終以一聲屁響結束了排便過程。

  奇怪的是,空氣中聞不到一絲臭味兒,那黃色的糞便竟然散發出一股哈密瓜的芬芳清香,仿佛帶來了田野裏的春天氣息……

  黃建國看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黑澤哈哈笑道:“金粒餐,也叫做‘仙女蛋’,製作過程冗長而複雜,必須是精選出來的十二三歲處女,不許亂吃東西,每天嚴格按照詳細製定的程序,進行運動、飲水、吃飯和起居,數個星期之後,餐廳派人選取她們中最符合要求的排泄物作為原料,再佐以各種名貴的調料鍋蒸油炸,之後按照嚴格的工藝標準進行造型,做成各式大便的形狀,最後再裹上食用金粉就可以食用了。”

  “……那不是吃屎麽!”黃建國驚呼了起來。

  “正是,此屎非彼屎,我們今天定製的是哈密瓜風味的,這個女孩兒兩個月內什麽都不吃,隻食用新鮮的哈密瓜,從源頭上把握住了‘原料’的衛生。現在,廚師會將新鮮的大便拿去醃製,經過油煎炸後再蘸沾著特製的佐料食用,不但能滋補強體,而且是一種回歸大自然的文明體驗,很多港台明星和富豪們都大老遠坐飛機前來品嚐,俱是大快朵頤,讚不絕口。”黑澤嘖嘖解釋道。

  女孩兒屙完屎後,屁股也沒擦,輕盈的站起身,對著黑澤和黃建國一鞠躬,端著盛有大便的白色瓷碟走進側門內,送廚房加工去了。

  黃建國呆呆的問道:“這菜很貴吧?”

  “當然,差不多合人民幣50萬元吧。”黑澤回答道。

  “50萬!”黃建國大吃一驚。

  “為了慶祝我們取得格達預言,這是值得的,現在我們可以喝清酒啦。”黑澤點頭說道,示意身後的和服女人倒酒。

  酒過三巡,“金粒餐”終於端上來了,雪白色的瓷盤裏麵盛著金黃色的幾坨大便,香氣撲鼻。

  “建國君,請用吧。”黑澤說道。

  黃建國伸出筷子,輕輕的夾下來一小塊,熏沾著佐料,輕輕的放入口中,頓時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清甜與脆香刹那間充斥著自己全部的味蕾,無以倫比的快感自口腔緩緩而下至胃中,然後返至大腦中樞……太好吃啦……他神情恍惚的喃喃說道,隨即竟然流下了兩滴熱淚來。

  “可惜我們中原為什麽就創造不出來這麽好吃的東西呢?”黃建國萬般痛苦的說道。

  “中國人自以為文化源遠流長,目空一切,故步自封,不思進取,試想想,一個東亞病夫怎配享有這等天賜美食呢?”黑澤鄙夷的說道。

  “對對,到中國的廁所裏聞聞就知道了,他們的屎都是惡臭的,哪有如此香甜可口的日本大便呢?”黃建國說著,忙不迭的朝著嘴裏塞著“金粒餐”,這幾塊就價值50萬元呢,可得多吃點。

  當黃建國將最後一粒大便渣也舔幹淨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實在是太舒坦啦……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快的移植黑人的蛋蛋了,他想。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5章


  

  位於中環半山的總督府,是曆任港督的官邸和辦公室,建於1855年,米白色的外觀保留了昔日的英國傳統,而府內的炮塔是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日本占領香港時留下的。

  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JP的新聞發布會於上午十時在總督府舉行,總督麥理浩爵士親率輔政司等港府高官坐在了頭排,他們的臉上都抑製不住亢奮的心情,一個震驚全世界的曆史時刻就要到來了。

  來自全球的主要媒體幾乎都到齊了,如美國的CNN,英國的BBC,法新社,日本的朝日新聞與讀賣新聞,中國的新華社,角落裏坐著台灣中國時報和聯合報的記者,主席台下層層疊疊的架著各式配著長焦鏡頭的相機,以香港麗的電視台為首的本地媒體更是陣容強大。

  十時正,香港第25任總督麥理浩爵士嚴肅的走上了主席台,爵士在市民中的威望很高,他於兩年前在香港成立了總督特派廉政專員公署,有效地打擊了官員以及警界的貪汙腐敗行為。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今天在這裏,我懷著悲傷和崇敬的心情,要向諸位宣布一件震驚世界的新聞。二次世界大戰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默默地被人們淡忘了,可是,在緬甸的熱帶原始雨林中,卻還有五名中國遠征軍士兵仍然在堅持著抗戰,他們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們不知道二戰早已經結束了,依舊默默地等在叢林裏三十四年……”麥理浩爵士的眼圈紅了,聲音顫抖著。

  台下靜止了片刻,突然爆發出一陣海浪般的驚歎之聲……

  當人們激動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的時候,台上站著的人已經是太平紳士盧太官JP了。

  “他們今天來了,是我親自走進了東南亞的叢林,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尋找到了他們,傳達了中國遠征軍第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將軍的命令,告訴他們,三十四年前,戰爭就已經結束了,日本投降了,他們可以回家了……”兩行熱淚自盧太官的麵頰緩緩流淌下來,隨即悲憤的大聲說道,“戴秉國少尉,你們出來吧。”

  燈光的聚焦下,五個蓬頭垢麵,須發及肩,赤腳裸著上身,胯間圍以獸皮的野人挺起了胸膛來到了台前……

  整個台下頓時沸騰了,鎂光燈不停地閃爍著,人們紛紛站起身子向前擁來,嘖嘖驚呼之聲不絕於耳。

  那幾名台灣媒體的記者也從最初的驚愕之中恢複過來,拚命的朝前擠去,其中聯合報的那位女記者甚至摔倒在了地上,高跟鞋甩脫了,裙子撕破了,卻仍然奮不顧身的朝前爬去。

  一位懷抱嬰兒的年輕男士伸手攙扶起了她,女記者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那人正是寒生,還有鬼嬰沈才華。

  “請問,中國遠征軍就隻剩下你們五個人了麽?”有記者問道。

  “你們在熱帶原始雨林中吃什麽?一直光著身子麽?”還有的記者問道。

  “你們的家鄉在哪兒?三十四年前你們都還是年輕人,現在已年過半百,請問你們的家中還有親人了麽?”更有記者問道。

  盧太官張開雙手,示意大家安靜,同時高聲叫道:“安靜!安靜!請一個一個的提問。”

  漸漸的,記者們的提問主要圍繞起戴秉國少尉五個人的去留問題上來了。

  “戴秉國少尉,你們是中國遠征軍,是當年的國軍,請問你們是否準備歸隊前往台灣?”台灣中國時報的記者追問道。

  戴秉國少尉痛苦的看著另外四名士兵,然後仰天悲憤的歎息說道:“我們想要回家!”

  “我老爹老娘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了……”一個老兵悲傷的囁嚅著。

  “孩兒他娘,還有兒子,我好想見你們啊,嗚嗚……。”另一個忍耐不住,竟輕聲抽泣起來。

  望著當年浴血奮戰在緬甸叢林、而今垂垂蒼老如野人般的這幾位中國老兵,各國的記者們無不唏噓歎息不已。

  台下身著深色中山裝的香港新華分社記者急急忙忙跑出來打電話向領導請示,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啊……竟然有這等事?記住,暫時不做任何表態,分社馬上向京城請示後再說。”上司說罷匆匆掛斷了電話。

  新聞發布會仍在繼續,緬甸的叢林裏發現了五名仍在堅持抗戰的中國遠征軍人的震撼新聞,通過電波迅速傳遍了整個世界。

  台灣行政院迅速做出了反應,這五名中國遠征軍人是國軍的楷模,是二戰英雄,命令他們立刻返回到台灣,並予以褒獎晉升以及撫恤雲雲。

  盧太官和戴秉國少尉焦急的等待著來自中國方麵的訊息。

  就在新聞發布會行將結束的時候,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梁威林滿頭大汗的趕到了總督府,匆匆走上了主席台,緊緊的握住了戴秉國少尉的手,熱淚盈眶的說道:“你們受苦了,歡迎回家……”

  盧太官終於鬆了一口氣,五名遠征軍士兵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俱失聲慟哭了起來。

  台下,寒生的眼眶也同樣的濕潤了。

  盧太官的府邸。

  吳老爺子不停地在房間裏踱著步,嘴裏不住的叨咕著:“哼,都走了,本提督真是無聊的緊。”

  由於考慮擔心暴露身份,馮生也沒有跟著寒生一起去總督府新聞發布會,而是留在了家中陪伴這位瘋瘋癲癲的吳老爺子。

  “總督是個什麽官兒,難道還大得過本提督麽?”吳老爺子忿忿道。

  “香港總督是英國人,在香港是官兒最大的了。”馮生解釋說道。

  “道光辛醜年正月初五,先帝對英國開戰,翌年夏,戰敗簽《南京條約》,割了香港島,老夫曾上書鹹豐帝,願親率麾下長江水師與紅毛一戰,卻始終未能如願,唉,最後也隻有帶著八個江淮美女告老還鄉啦。”吳老爺子憶起往事歎息不已。

  “八個美女?老爺子豔福不淺呢。”馮生打著哈哈說道,心想這老爺子瘋的著實不輕呢,可能真的就是傳說中的花癡。

  “說起豔福,還得咱們的鹹豐帝,宮中美豔當屬漢女‘四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羅春,還有‘天地一家春’,就是葉赫那拉。蘭兒了。”吳老爺子嬉笑道。

  “你說的葉赫那拉氏不就是西太後老佛爺麽?”馮生說道。

  “什麽西太後老佛爺?她是葉赫那拉氏惠征之女,乳名蘭兒,也喚作杏兒,端的是秀外慧中,膽子挺小的,羞於見生人。”吳老爺子疑惑的說道。

  馮生心中暗道,這老爺子瘋的可以,慈禧太後膽子還算小?那中國就沒有膽子大的人了。

  “鹹豐帝最喜歡的是一位寡婦曹氏,山西人,長得簡直是妖豔至極,腳甚纖小,喜歡在鞋履上綴以明珠,本提督當年見過一麵,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呢……”吳老爺子談起女人來簡直是眉飛色舞、滔滔不絕。

  “好了,別胡謅百年前的事兒了,我問你吳老,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劉佳在滕王閣旅館房間裏麵的事情的?”馮生猜測這老爺子不是偷看了就是有特異功能。

  “這個嘛……”吳老爺子心中暗道不好,偷看人家男女苟且之事,豈是當朝一品大員所為?想了想,於是拍案而起,大聲說道,“不行,本提督一定要去會會那個什麽總督,比試一下到底是誰的能耐更大。”說罷,隨即推門大咧咧的走出去了。

  馮生笑笑沒有作聲,心想自己也不必同一個瘋子計較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6章




  吳老爺子推門而出,走至院子裏踱著步,心中盤算著如何與那香港紅毛總督會上一會,兩隻眼睛自帽子頂上的窟窿裏望出去,鉛灰色的天空中陰沉沉的,仿佛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院子門口大鐵門旁徘徊著保鏢的身影,吳老爺子尋思著,紅毛總督不知武功如何,自己須得偷偷的與之比試,切不可當眾折了大清武將的顏麵才是。

  他瞧瞧繞至盧宅房後,見左右無人,足尖點地,身子“嗖”的應聲而起,翻過了院牆,落在了半山上的灌木叢內。紅毛總督會在什麽地方呢?吳老爺子想了想,決定還是先朝著山頂高處而去,於是身子輕輕縱起,竟踩著灌木樹梢奔走如飛,須臾已至一座小山包上。

  飛僵吳老爺子低頭四望,山下遠處是維多利亞海峽,對岸的九龍半島籠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色煙靄之中,白色的海鷗點點在海麵上翱翔。

  這時,山坳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刀劍格鬥聲,不時的有人連連慘叫……

  吳老爺子足下發力,直奔山坳而去,拐過了一塊巨大的岩石,他瞥見了灌木叢中的一處空場內,有一夥人正在廝殺,刀光劍影,喊聲陣陣。幾名身穿黃馬褂的宮中侍衛正手忙腳亂的揮舞著腰刀護衛著一位頭戴暖帽朝冠、身穿明黃龍袍之人,而四周圍攻上來十餘名江湖人士,各執刀槍劍戟,看來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待得近前細瞧,老爺子卻是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他數了數,中間站立之人黃袍背麵繡有五條金龍,下擺水腳如浪,他明白,五條金龍代表著九五之尊,天下隻有一人能穿這件袍子,那就是當今的皇上。

  “住手!何方大膽刁民、山野蟊賊,竟敢刺殺當今皇上,本提督在此,還不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吳老爺子大怒,縱身躍起,瀟灑的落在了場子中間……

  現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迷惑的望著這個身穿藍色中山裝,頭戴黃軍帽,足登白球鞋的盲眼老人,個個麵麵相覷的怔在了那裏。

  老爺子轉過身來,衝著黃袍之人單膝跪下,口中惶恐的說道:“皇上,恕下官救駕來遲。”

  黃袍之人愣了愣,笑了起來,隨即對大夥使了個眼色,口中說道:“平身,朕怎麽想不起來了,你是誰呀?”

  “下官是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吳老爺子誠恐誠慌的回答道。

  周圍終於有人忍耐不住嘿嘿的笑出聲來了。

  “停!哪兒冒出來個癡線?把他趕走,我們拍完了這段戲才能收工。”站在一株樹下的攝影機後麵,蓄有長發、身著淺色西服的導演皺著眉頭揮了下手說道。

  身穿龍袍飾演清朝皇帝的演員走到了導演的身旁,輕聲說道:“胡導,我看這個老頭雖是眼盲,舉止怪異,但是身手卻是矯健利落,演技純樸自然,我們可以再試一下他,若是可能的話,修改和增加部分劇情,給他個角色,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賣點呢。”

  胡導望了望眼前的這位主角,這可是邵氏影業公司的紅人,他在香港市民中的票房號召力非同小可,即使自己身為導演,對這樣的明星大腕的建議也是不能不加以考慮的。

  “好吧,先讓咱們的武術指導試試他的功夫如何再做定奪。”胡導允諾道。

  這是一部近代清宮武打靈異劇,飾演皇帝的就是當下香港最紅的小生鄭少春,是本港乃至台灣地區女性市民的偶像。

  “吳家榜提督。”鄭少春把麵孔一板,厲聲喝道。

  “下官在。”吳老爺子一驚,緊忙喏道。

  “朕命你與這幫刁民中的武功高手比試一下,你可願意?”鄭少春問道。

  “下官願意。”吳老爺子連聲應允答道。

  一個身著對襟土布衫,四五十歲的虯髯大漢走上前來,他是這部戲的武術指導,在劇中客串江湖豪俠,其本人倒是有真實功夫的,是武當山太極拳的嫡傳高手,人稱張太極。

  吳老爺子眼眶內的雙瞳灰白呆滯,但見他衝著來人低下了腦袋,嘴裏說道:“大膽蟊賊,速速報上名來,本提督不殺無名鼠輩。”

  張太極忍俊不已,眼睛瞥向了站於樹下的胡導,胡導也樂了,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陪著這個怪人玩玩。

  “請問提督大人為何不穿官服,而是一身‘表叔’的打扮呢?”張太極微笑著說道。

  “表叔?本提督怎麽是你的表叔呢?”吳老爺子大惑不解。

  “你這個所謂的‘水師提督’是泅海而來的大陸偷渡客吧?”張太極有些慍怒,於是加以譏諷道。

  “廢話少說,老夫念你是晚輩,就先讓你三招如何?”吳老爺子不屑一顧的說道。

  “既然表叔托大,我也就不客氣了。”張太極說罷雙掌伸出,一陰一陽,單腿提起,一招“白鶴亮翅”,穩穩的擺了個post,立時迎來了觀戰人群的一陣掌聲。

  吳老爺子仍舊低著頭,兩隻眼睛透過帽子上窟窿偷偷的觀察著。

  太極拳講求以靜製動,以柔克剛,避實就虛,借力發力,常常以“後發先至”來迅速製服敵人,但是老爺子站在原地仿佛以逸待勞般,無奈隻有逼得張太極率先出手了。

  “掤捋擠按須認真,上下相隨人難近,任他巨力來打我,牽動四兩撥千斤,引進落空合即出,跟隨沾粘不丟頂。”張太極口中念叨著《太極十三式打手歌》,一麵慢慢的近身貼了上來。

  吳老爺子依舊是紋絲不動。

  “呼”的一聲,張太極左右手“野馬分鬃”在老爺子眼前虛晃一招,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唰唰唰”三招“單鞭”抓向了老爺子的前胸。

  吳老爺子說好讓三招就讓三招,因此整個身子還是不動。

  那化掌為爪淩厲的三招“單鞭”瞬間扯去了老爺子中山裝上麵的前排紐扣,衣襟頓時敞開了,露出了掩藏在裏麵的綠色長毛……

  吳老爺子勃然大怒,身子一晃,那件藍色的中山裝“呼”的一聲飛上了半空,此刻眾人無不驚訝之極,這老人家赤膊的上身竟然生滿了綠毛。

  張太極一愣,咦,此人身上的道具甚是奇特,難道是公司聘請來的特約演員麽?正在驚愕之中,老爺子已經縱身躍起一丈多高,渾身綠毛飄逸,自半空裏一個空翻,頭下腳上的猛撲過來,雙手青筋暴露,一副威風凜凜的虎爪徑直的抓向了他的腦瓜頂……

  張太極大驚,好在多年勤於練功,身手尚算敏捷,含胸、拔背、裹襠、護臀、提頂、吊襠、鬆肩、沉肘一氣哈成,一招“轉身擺蓮”,以柔克剛,欲化解頭頂上的巨大下行衝力。

  “嗤嗤”裂帛之聲響起,張太極感到周身上下一涼,定睛一瞧,才發現自己除了一條三角短褲之外,土布外褂、羊毛衫、襯衣背心和外褲等統統被那雙虎爪給扯碎了,如天女散花般的撒落了一地。

  現場的所有人霎時間都已是目瞪口呆,癡癡的望著老爺子。

  吳老爺子頭戴黃軍帽威風之極的穩穩站立在地上,清風微拂,綠毛飄逸,大有金剛泰山的偉岸雄姿。

  “太棒了……”鄭少春帶頭鼓起掌來,口中說道,“吳家榜聽旨。”

  吳老爺子正欲乘勝追擊,一舉殲滅這個蟊賊,忽聽皇上口諭,急忙轉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朕命你參加這部戲的拍攝,現在可以脫下你身上的毛背心給朕瞧瞧了。”鄭少春笑著說道。

  “回皇上,下官這不是毛背心,綠毛是身體裏長出來的。”吳老爺子解釋道。

  鄭少春走前幾步,身手摸摸老爺子上身的綠毛並且用力的拽了拽,驚奇的發現那毛果真是由體內自己生長出來的,“大陸毛人……”他自言自語道。

  眾人紛紛的湊了上來,伸手又拽又扯的,無不嘖嘖稱奇。

  鄭少春走到胡導跟前,說道:“胡導,你看見了吧?這位吳先生的功夫簡直是匪夷所思,一跳就有好幾米高,武功極好,拍攝時都用不著鋼絲繩和蹦床了,我看劇情中可以加上一個綠毛老怪,作為清宮中豢養的一個武功詭異的僵屍,我斷定他絕對能一炮而紅。”

  “嗯,我同意,不過這事還需要和邵逸夫先生說一下才行,劇本也要做大的改動,今天先收工吧。”胡導很是興奮的說道。

  “吳家榜提督。”鄭少春轉身說道。

  “下官在。”老爺子答道。

  “你的衣服扣子掉了,去道具那兒換件外套,同朕一道去文華酒店喝酒。”鄭少春笑著調侃說道,隨即也換上了休閑便裝。

  “下官遵命。”吳老爺子受寵若驚的回答道。

  坐上鄭少春的杏黃色跑車,老爺子高高興興的隨同下山,一起前往位於港島中環幹諾道中的香港文華大酒店用膳。

  而此刻,文華大酒店的中餐廳正在舉行宴會,香港總督麥理浩爵士為凱旋歸來的中國遠征軍將士接風,作陪的有港府高官,新華社香港分社梁威林社長以及盧太官、寒生和沈才華等人。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7章




  杏黃色跑車“嘎吱”一聲停在了香港文華大酒店的門口,鄭少春跳下車來,早有知客門童迎上前來,這位香港演藝圈的大明星是這家酒店的常客,人人都認得的。

  吳老爺子坐在車裏低著腦袋四處張望著,如此金碧輝煌的大廈令他目不暇接,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吳家榜,下車了。”鄭少春招呼他道。

  “喳。”吳老爺子騰空而起,穩穩的落在了門廳前,那身奇特的裝束立刻引起了人們的矚目,他頭戴黃軍帽,足登白球鞋,而身上卻是一襲花花綠綠的無領大襟束腰的行袍,四麵開著衩,兩塊一品五官麒麟方補綴於胸前,足有八成新。這件朝服是老爺子在道具車上找了半天才發現的,當時一見便驚喜過望,與他一品水師提督的身份正好匹配,於是樂嗬嗬的套在了身上。

  進入前廳,大理石的地麵亮如鏡麵,客人們衣著光鮮,熙熙攘攘,更有幾位金發紅毛美女半露酥胸,懷著驚奇的目光擦肩而過,扭動著碩大的屁股姍姍而去,香氣鑽鼻而入,老爺子不由得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好大的“笑臉”啊……他尋思著。

  中餐廳的門楣上橫著一紅色橫幅標語,上書:熱烈歡迎抗戰英雄回到祖國的懷抱,落款是,新華社香港分社。

  吳老爺子老遠便望見了餐廳中央的一個巨大圓形餐桌上,坐著盧太官和那五個茹毛飲血的野人,寒生抱著嬰兒也在座,另一側落座的是幾位男士女賓,大都是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其中有一位穿著紅色蘇格蘭裙褲、腰配長劍的年輕英軍軍官,身旁那個身材魁梧的金發高鼻子洋人老頭,正在舉杯敬酒。

  鄭少春認出那老頭是港督麥理浩爵士,身旁的軍官是駐港英軍指揮官丹尼斯少校,還有輔政司、律政司以及警務處長等港府高官。

  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梁威林他也是認識的,座位緊挨著麥理浩爵士和太平紳士盧太官。

  吳老爺子那身奇怪的裝束一進來立刻引起了中餐廳不小的轟動,輕輕的笑聲在四周矜持的響起。

  盧太官一眼望見了老爺子,頓時大吃一驚,壞了,這老祖宗怎麽偷偷跑出來了?於是趕緊站起身來,匆匆朝他走過去。

  “老爺子,你怎麽出來了?還這身花哨的打扮。”盧太官皺著眉頭說道。

  “太官,你見了當今皇上怎麽還不跪?”吳老爺子慍怒道。

  盧太官一愣,演藝界大腕鄭少春他是很認識的,其以飾演清朝皇帝而聞名香江,他遂念頭一轉,似乎明白了,老爺子肯定是誤認鄭少春為清廷的哪位皇帝了。

  “盧先生,你們認得?”鄭少春感到有點意外。

  “太官是我重孫兒。”吳老爺子搶先回話道。

  “這……”鄭少春越發迷惑了。

  “老爺子是我祖宗。”盧太官無奈的承認道。

  港督麥理浩爵士端著酒杯笑盈盈的走上前來,鄭少春拍攝的清宮靈異劇是他最鍾意的影片,從中可以學到許多鮮為人知的中國民間文化知識。

  “鄭先生,這位老先生是哪部影片裏的角色?是清朝僵屍麽?”麥理浩爵士會說一些粵語,一麵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老爺子灰白色的瞳孔。

  “哦,是的,這位吳先生是邵氏影業新拍攝清宮僵屍劇中的綠毛老怪,作為今夏票房的主打影片,”鄭少春隨即笑著對老爺子介紹說道,“吳提督,這位就是香港總督麥理浩爵士。”

  “香港總督!”吳老爺子驚訝的嘟囔道,緊忙低下腦袋,通過黃軍帽上的兩隻窟窿眼兒偷偷觀察著,發現此人鷹鼻凹眼,滿麵紅光,看來許是內家高手。

  “哈哈,原來是綠~~毛~~僵屍,我這杯裏盛的是西印度群島著名的辟邪朗姆酒(rumhullion),據說僵屍喝了就會現出原形呢。”麥理浩爵士伸手示意老爺子不必多禮,一麵樂嗬嗬的半開玩笑說。

  哼,想要試探於我,在大清皇上和吳家後輩兒麵前切不可丟失顏麵……說時遲,那時快,吳老爺子裂開嘴巴,露出參差不齊的一口大黃牙,嘴唇一嘬,“吱”的聲響,竟然將總督杯子裏麵的酒液淩空全部吸進了口中,“咕嚕“一聲咽下……

  麥理浩爵士愕然不已,眼睛直勾勾的瞅著手中的空杯發愣。

  “好功夫!”鄭少春驚讚道。

  “老爺子,別鬧了,快回家去。”盧太官擔心這老祖宗會惹出漏子來,急忙揮手招呼自己的保鏢過來。

  麥理浩爵士緩過神兒來,簡直是又驚訝又敬佩,轉身對著圓桌旁的諸人大聲的說道:“中國民間的奇淫技巧如同魔術一般,簡直令人大開眼界啊,竟能夠淩空吸酒,這太神奇了。”

  寒生是作為戴秉國少尉等五名遠征軍士兵的私人醫生而就座於總督一桌上的,此刻聞言微微一笑,心道,這“旱魃”老爺子的功夫可遠遠不止這點呢。

  “爵士,您被蒙蔽了,人類的嘴巴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吸力,這是違反物理學原理的。”丹尼斯少校嗤之以鼻的說道,普通話講的有些生硬。

  吳老爺子見那佩劍的紅毛洋人貶損於他,登時惱怒不已,掉過頭來,張大嘴巴“呼”的一吸,竟然隔著一丈多遠,硬是把丹尼斯少校麵前酒杯裏的酒液淩空一條線般的也吸入了口中,就在眾人驚愕之中,聽得老爺子喉頭“咕嚕”一響,嘴唇嘬起“吱”的射出一股水線,將酒液又原封不動的吐回在了丹尼斯少校的杯中,可以明顯的看出酒杯裏的酒已經混濁不清了,表麵漂浮著一層黃色的牙垢……

  丹尼斯少校大怒,霍的站起身來,麵色脹的通紅,右手習慣性的按在了佩劍的護手內。

  丹尼斯少校是蟬聯兩屆的英軍重劍冠軍,在英倫三島被人們稱作“蘇格蘭第一劍客”,他所配的重劍90厘米長,770克重,精鋼鑄成,出手速度與頻率極快,可在一分鍾內連刺140下,平均每秒鍾出劍近2。4下,無人可擋。

  吳老爺子低著頭,滿不在乎的揶揄道:“紅毛將軍聽好了,吾乃大清長江水師提督,官居當朝一品,怎可能在當今皇上麵前蒙騙與人呢?看你腰掛配劍,長手大腳的,可敢與本提督比試比試?”

  麥理浩爵士聞言甚感有趣,於是拍手笑道:“好哇,丹尼斯少校香港島大戰中國僵屍。”

  在座的港府高官都知道這位香港第25任總督喜愛中國靈異文化癡迷,所以也都危襟正坐的瞧熱鬧,並無人加以勸阻。

  “唰”的一聲,丹尼斯抽出了佩劍,握在手中顫了顫,鋼質柔軟,寒光刺眼。

  盧太官見狀大急,忙拽住老爺子的衣袖,急切道:“老祖宗,你還是安穩點吧,萬萬不可傷人啊……”

  “盧先生,請你放心,我不會傷其身體的,無論他使用何種武器,都會在第一時間被擊落在地,在亞洲,丹尼斯絕無敵手。”丹尼斯少校傲慢的說道。

  “不是的,我是怕他傷到你呀。”盧太官趕緊解釋道。

  “哈哈哈,笑話,一個瞎眼睛的中國老頭會傷到我?”丹尼斯少校將手一攤,聳了聳肩,不屑一顧的說道。

  “皇上,請準本提督與其一戰,驅除紅毛,震我大清國威。”吳老爺子躬身請示道。

  “你們這是台詞麽?”麥理浩爵士笑著問鄭少春道。

  “嗯,”鄭少春也進入了角色,口中朗聲道,“吳提督,朕準了,你去好好殺殺洋人的氣焰,讓其見識一下我大清武功的厲害。”

  “喳。”老爺子得令,轉身麵向了丹尼斯少校。

  “僵屍一般用什麽武器?”麥理浩爵士笑嘻嘻的問道。

  吳老爺子頭一低,朝圓桌之上瞄了一眼,上前伸手掰下了那盤清蒸大花蟹的兩隻大前螯,也學著張太極般伸展雙臂,單腿提起擺了個pose……

  “喀嚓……”已有候在一旁的媒體記者撳動了相機快門,拍下了這一有趣的鏡頭。

  頭戴黃軍帽、身穿清代朝服、足登白球鞋的中國盲眼老頭姿勢瀟灑至極,以至於引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與笑聲。

  丹尼斯少校惱羞成怒,這簡直是對英國皇家軍人的極端羞辱,禁不住口中罵了句:“pig!”一劍如閃電般刺出,在座的眾人發出了驚呼。

  “哢嚓”一聲輕響,吳老爺子手中的一隻花蟹前螯死死的咬住了鋼質劍尖。

  丹尼斯少校用力回撤重劍,但卻是紋絲不動,而此刻,老爺子的金雞獨立英姿依舊未變,張開另一隻手握著的花蟹大螯,也“哢嚓”一聲咬在了劍身上,竟然齊刷刷的切斷了精鋼劍身……

  鎂光燈閃爍個不停,港府高官瞠目之下露出會意的微笑,惟有丹尼斯少校呆若木雞般的怔在了那兒。

  麥理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嘖嘖讚道:“中國僵屍,厲害啊,快請二位入席,坐在我的身邊。”

  吳老爺子將花蟹大螯連同半截劍身扔在了地上,對鄭少春行禮道:“下官幸不辱命,教訓了紅毛洋人。”

  “免禮,吳提督果然好身手,來,陪朕一同入席吧。”鄭少春逗著老爺子說道。

  丹尼斯少校麵紅耳赤,低著頭回到了座位上,獨自喝起了悶酒。

  吳老爺子一入席,桌上的氣氛立刻活躍了起來,眾人紛紛向所謂的“僵屍”敬酒,警務處長偷偷的問鄭少春,從哪兒弄來了這麽個活寶。

  老爺子從來沒有喝過洋酒,感覺味道不錯,於是頻頻舉杯,一時性起,索性解開了左衽,敞開了朝服,露出胸前性感的綠色長毛。這使得坐在對麵的港府衛生司司長葉劉淑芬女士大跌眼睛,禁不住的讚歎道:“好漂亮的綠毛背心啊。”遂起身走至老爺子的身邊。

  “這是駝毛的麽?”摯愛時裝的葉司長輕輕的摩挲著那毛茸茸的綠毛,愛不釋手。

  已有記者按下了快門,搶下了這一幕極富溫情的鏡頭。

  盧太官急忙攔阻道:“抱歉,老爺子有點喝多了,當眾袒胸實有不雅。”一麵趕緊替老祖宗係上朝服的左衽衣帶。

  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梁威林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說道:“尊敬的麥理浩爵士,今天我們在這裏,是為在緬甸叢林裏堅持了三十四年,英勇抗戰的五位誌士凱旋歸來接風。中國漢代有一個蘇武牧羊的典故,中郎將蘇武出使匈奴,在塞外北海(今貝加爾湖)被流放了一十九年,渴飲雪饑吞氈,頭發胡須皆白,可民族氣節永存。戴秉國先生等五位誌士正是秉承了中華民族這種不屈不撓的革命精神,是值得全中國人民敬佩的。

  當年蘇武出使時四十歲,正值壯年,回到長安已經是年逾六十的垂暮老人了,整個長安城萬人空巷,看著他手中仍持著當年出使時用的,而今已是光禿禿的旌杆,無不為其高尚的民族氣節所感動落淚。蘇武的事跡不知道激勵了曆代多少中華熱血男兒啊……戴秉國等五位抗日誌士,入緬作戰時還是二十左右歲的青年,可今天也都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他們在叢林裏整整堅持鬥爭了三十四年啊,他們最寶貴的人生都奉獻給了中國人民的抗日鬥爭,他們的民族氣節堪比蘇武!歡迎你們回來,回到祖國和人民的懷抱,回到養育了你們的家鄉。”

  盧太官率先鼓起掌來,人們眼噙著熱淚,極其崇敬的望著戴秉國少尉等人。

  鄭少春手拿筷子緩慢的敲著酒杯,口中輕聲的哼唱了起來,其音甚是蒼涼:

  “蘇武留胡節不辱,

  雪地與冰天,窮困十九年,

  渴飲雪,饑吞氈,牧羊北海邊,

  心存漢社稷,旄落猶未還,

  曆盡難中難,心比鐵石堅,

  時聽塞上,笳聲入耳痛心酸。

  轉眼北風吹,群雁漢關飛,

  白發娘盼兒歸,紅妝守空幃,

  三更同入夢,兩地誰夢誰?

  寧海枯石爛,大節定不虧,

  欲使匈奴,驚心碎膽,常服漢德威……”

  蓬頭垢麵、發須及肩的五位中國遠征軍士兵心中悲苦,竟自低聲抽泣了起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8章



  夜幕降臨了,九龍尖沙咀一帶燈火輝煌,紅男綠女,遊人如織,夜生活開始了。

  一家粵菜酒樓的二樓上,靠窗座位有兩個人在飲酒,麵前擺著幾盤海鮮和一份《星島晚報》,報紙的頭條新聞配以半版的圖片刊登了今天在香港文華酒店的新聞發布會。

  “這老頭是一具僵屍。”那位身著一襲青色對襟開衫,腳穿一雙黑布鞋,年紀約有五六十多歲的男人,手指著報紙圖片上那位手握蟹螯、金雞獨立的吳老爺子影像肯定的說道。

  “哦,茅師傅如何能這般肯定?”坐在對麵的張太極啜了一口燒酒,感興趣的問道。

  “貧道在港台以及新馬泰捉鬼數十年,可算是火眼金睛了,斷然走不了眼的。”茅師傅自信的回答道。

  張太極翻開晚報,指著吳老爺子那張敞著朝服,胸露綠毛的圖片問道:“據說僵屍通體白毛,可這老家夥怎麽是生綠毛的呢,我懷疑那毛可能是染過的。”

  “太極,這你就不知道啦,僵屍其實分為八種,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遊屍、伏屍和不化骨。你說的是電影裏麵的僵屍,白毛遍體,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齒露唇外如利刃,還能接吻噓氣血腥貫鼻,走起路來膝蓋不能打彎,那隻是還未發育好的僵屍。”茅師傅揶揄著說道。

  “僵屍也要發育麽?”張太極詫異的問道。

  “當然,人死以後,被埋葬的屍體如果魄依然依附在肉體上,暫時就不會腐爛,體毛和指甲也會繼續生長,就會發展成僵屍,周身長毛,並能走動跳躍,力大無窮,大都會喝血和吃人肉,但也有素食的,他們普遍都關節僵硬動作不靈活,這是初級階段的僵屍。接下來,僵屍的毛色逐漸變白,那叫‘白毛~~僵屍’,動作已經較為敏捷了,能攀高鑽低,功力明顯大增。白毛~~僵屍懼怕紫外線,對付他們的辦法是讓太陽一曬就馬上完蛋了。若是在極佳的養屍地,僵屍歲久則通靈,形成飛僵,亦稱‘旱魃’。飛僵旱魃已經不再懼怕陽光紫外線了,如人類一般,但閃電雷火和槍炮子彈還是足以對付消滅他的,報紙圖片上的這個老頭便是了,雖說其功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一般的僵屍,但還是不及‘不化骨’。”茅師傅解釋道。

  “哦,那又是個什麽厲害的角色?”張太極好奇的問道。

  “茅山道家有太陰煉形之法,屍體葬數百年後,期滿便會複生,是為‘不化骨’,端的是無比厲害。”茅師傅吞吞吐吐的說道。

  “如何厲害呢?”張太極興趣盎然的追問道。

  茅師傅搖搖腦袋,悶頭喝起酒來,似乎不願再說下去了。

  張太極端起酒杯,敬道:“茅師傅,今天太極就是想請您老人家出手,除掉這個飛僵旱魃,他不但當眾羞辱了我,恐怕因此還會打破了太極的飯碗呢。”

  “這不消你說,我茅一噬為民除害理所應當,尤其是飛僵百年難得一遇,斷然是不能放過的。”茅師傅飲幹杯中酒爽快的說道。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名叫吳家榜的僵屍竟然是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的朋友,晚上就住在港島半山的盧家公館之內,地址是山頂道900號。”張太極恨恨說道。

  “我知道了,今晚農曆十五了,子時的時候,那僵屍會出來到月下的,你早點去到盧宅的外麵監視著,屆時我要降魔除妖,造福香江一方百姓。”茅一噬吩咐說道。

  “需要預備一些桃木劍、黑狗血之類的辟邪之物麽?”張太極提醒道。

  “那些東西是對付不了飛僵的,我自有辦法。”茅一噬不以為然的說道。

  “如此,那我先去了。”張太極起身告辭,途經前台時結了帳,然後匆匆離去。

  茅一噬望著手中的酒杯,口中喃喃吟道:“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說罷一飲而盡,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小姐,打包。”茅一噬招呼女侍應生過來,吩咐其將未吃完的佳肴裝進了飯盒,然後拎著下了酒樓。

  出門站在了大街之上,望著尖沙咀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流,茅一噬心底深處那禁不住的孤獨與蒼涼又悄然冒了出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親朋道義因財失,父子情懷為利休……世人因何就看不透呢?茅一噬拎著殘羹剩肴,一麵想著邊漫步在人行道上。

  一個乞討的老頭顫顫巍巍的向路人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不少衣著光鮮的男女均繞道而行,老人的雙眸中充滿了失望的眼神兒。

  茅一噬將打包好的食物輕輕的放在了老頭的麵前,然後默默地走開了。

  夜空中的陰雲慢慢的散開了,清涼的月光灑了下來,港島籠罩在一片迷離之中,半山山頂之上,茅一噬負手而立,他在等待著子時的到來,他將除掉這具飛僵旱魃,為民除害。

  月光籠罩在了他的身上,腳下卻沒有影子……他是一具清代雍正年間的“不化骨”。

  月下子時,山頂道900號盧宅二樓的窗戶“吱嘎”一聲推開了,裏麵露出一個頭戴黃軍帽的老頭,飛僵吳老爺子出現了。

  十五的月亮如銀盤懸掛在夜空中,清涼的月色灑滿了港島半山,維多利亞海灣升騰起淡淡的霧氣,這是一個迷離的夜晚。

  老爺子喝多了洋酒,醉的迷迷糊糊被盧府保鏢們抬上汽車先送回來睡下,一覺直至子時方醒。他依舊身著一品朝服,起來悄悄推開窗扇,伸手摘下了黃軍帽,光腦瓜頂上的那兩隻大大的眼睛眺望著明月,是要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吸取月華陰氣了,這是打自出“伏匿穴處”後的首個月圓之夜,以後的每個農曆十五,他都需要月華的滋養。

  院子裏靜悄悄的,屋子裏的人們都已經睡熟了,隱約聽得到輕微的鼾聲傳出。

  盧宅外麵人行道上生長著一株高大的夏威夷堅果樹,張太極端坐在樹杈上,看見了月光下立於窗前的飛僵吳老爺子。

  “嗖”的一聲,張太極手指彈出,一粒翠綠色的堅果射向了飛僵老爺子。

  吳老爺子忽聞破空之聲突至,於是咧開了嘴巴,露出黃齒大牙,輕輕的咬住了那枚夏威夷堅果,“哢嚓”一聲咬破,嚐了嚐果肉,竟也鮮脆清香。

  張太極手指連彈,“嗖嗖”又是兩粒射出,然後縱身躍下大樹,撒腿朝著半山的山巔上跑去。老爺子大怒,橫身自窗戶口飛出,一路追趕了上去。

  隔壁房間一張大床上躺著寒生和沈才華,鬼嬰的懷裏依舊緊摟著熟睡的吸子筒。

  輕微的響動瞬間驚醒了寒生,蠅眼瞥見了窗外有人影一晃,他迅即撲到窗前,遠遠的望見吳老爺子追趕另一個人的身影在朝半山上麵跑去。

  有情況!寒生推開窗戶,決意跟上去瞧個究竟,但回過頭來望望已經睡著了的小才華,實在有些放心不下,曆經多次危難,嬰兒再也不容有失了。想到這兒,回到床前一把抄起沈才華和吸子筒,意念催動“癔症神功”,全身放鬆,身子緩緩的飄出了窗外。

  張太極彎著身子,兩手兩腳著地如駿馬一般的向山巔跑去,速度竟是奇快,吳老爺子跟在後麵暗暗稱奇,這是那一路的輕功呢?饒是張太極輕功再好,又豈能快得了旱魃?老爺子不緊不慢的緊貼在後麵,看看這小蟊賊想要搞什麽名堂。

  太極原始十三式,亦稱“十三丹法”,是由太極宗師張三豐的弟子——武當金蟾派代表人物甘鳳池所傳,共模仿13種動物的獨特本領和形體動作:獅、蛇、雀、猿、虎、鶴、熊、蟾、龍、鳳、雞、貓、馬,故又稱“仿生十三形”。張太極當下奔跑的姿態,正是馬形。

  “茅師傅,飛僵來了……”張太極扯開嗓門喊叫了起來。

  月光下,一人負手而立,口中發出一陣桀桀冷笑:“想不到在香江還能見到中原罕見的飛僵。”

  吳老爺子愣住在了原地,他感覺到了一股寒氣自腳板底下緩緩升起,此人竟能夠一語道破自己身份,而且出言頗有不屑,音如蟾鳴,清越至極,這是什麽人呢?

  “飛僵,據說你叫吳家榜,還是官居從一品的長江水師提督?”茅一噬晃動著手中的《星島晚報》,揶揄道。

  “正是本提督,你又是何人?”老爺子朗聲問道,但底氣明顯有些不足。

  “哼,吳提督難道沒有聽說過雍正年間江湖之上有一個‘江南大俠’的麽?”茅一噬仰麵望著天上的明月,鼻子哼道。

  “啊!你是甘風池……咦,不對,雍正七年甘風池已為浙江總督所捕殺了呀……”吳老爺子麵露驚愕的說道。

  “那是我的恩師,當年師父曾與呂四娘、白泰官一道刺殺了暴君雍正,我茅一噬就是他老人家的嫡傳大弟子。”茅一噬昂起頭說道,聲似鶴啼,餘音嫋嫋。

  “那已經是兩百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吳老爺子盤算著,忽地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也是飛僵啊。”

  “呸,老夫豈是爾等害蟲?自光緒甲午年始,老夫便在江湖上行走,為民除害,像你這樣的飛僵,喪命在老夫手裏的不下十餘個,原以為民國初年就已經完全剿滅了飛僵旱魃,沒想到今日在此地竟然又遇到一個,吳提督,落到了老夫的手裏,算你倒黴,你逃不掉的,幹脆自裁了吧。”茅一噬話未落音,已經殺氣畢現。

  “此人與你是什麽關係?”吳老爺子指著一旁的張太極說道。

  “他是武當太極門的徒子徒孫,也權當是老夫的後輩吧,不過此前他並不知道這層關係。”茅一噬傲慢的解釋道。

  “你能殺得了本提督麽?”吳老爺子懷疑的說道。

  “當然,先殺你再以烈火焚之,嘖嘖之聲,血湧骨鳴,永絕後患。”茅一噬冷笑道。

  “本提督縱橫沙場,殺敵無數,豈非怕你不成?來,放馬過來,老夫與你血戰到底。”老爺子低下腦袋,怒目橫視,大聲叫道。

  “喔喔喔……”茅一噬嘴巴嘬起,竟然發出公雞般的啼鳴之音,先高而後低,漸而不聞,轉變為次聲波,那超低的音頻一波波針刺般的灌入老爺子的耳鼓之內,令其雙目顫抖、頭痛欲裂。

  清代袁枚《子不語》中曾說道,“鬼聞雞鳴即縮”,揭示了鬼怕雞鳴一說,這茅一噬的“雞鳴攝魄功”端的是了得,那次聲波越來越強烈,老爺子的耳鼓劇烈的跳動起來,產生了諧振,馬上就快要脹破了。

  事不宜遲,吳老爺子暴喝一聲,雙手一揮,將身上的朝服甩到了一邊,赤裸起上身,綠毛乍起,探出兩隻虎爪,縱身躍起竭盡全力朝著茅一噬淩空抓去……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59章



  茅一噬心下也是兀自一驚,這具綠毛飛僵與過去輕易剿滅的那些民間普通僵屍不同,身上有著一種久經沙場武將的雄渾氣魄,看來“雞鳴攝魄功”難以製服他,必須痛下殺手。

  眼見飛僵雙爪已近,茅一噬身形一晃,雙掌勾屈成貓爪,口中“喵……”的大叫一聲,腰一弓,一陰一陽兩隻貓爪竟朝著飛僵的虎爪上抓去,“嗤嗤”兩聲,後發先至,硬生生的撓裂了飛僵的手背。

  吳老爺子大怒,渾身綠毛顫抖著“簌簌”作響。

  茅一噬忽的朝地上一躺,整個身子柔若無骨,竟於毫厘之間極靈活的遊動至老爺子的身後麵,此乃太極蛇功,隨即看也不看的反手“嗖嗖嗖”七枚棗核閃電般的射向了飛僵的後背……

  這七枚棗核乃是茅一噬的成名暗器,是當年恩師甘風池傳給他的,曾經誅殺過數具飛僵,《子不語》中記載“棗核七枚,釘入屍脊背穴,使其廢”,隻要擊中僵屍背穴,必可製住這老東西。

  吳老爺子後背近在咫尺,躲避已然是來不及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身後綠毛瞬間繃直,隻得硬挺這一奪命暗器了。

  老爺子但覺背後綠毛梢微微一動,於是把眼睛一閉……咦,怎麽沒有任何的感覺呢,他慢慢的轉過身來。

  茅一噬反手射出奪命七釘,便已然成竹在胸,世間是絕對沒有人能夠躲過如此近距離閃電一擊的,他緩緩的站起身來,但是卻沒有聽到飛僵慘叫倒地的聲音。

  兩個人遂轉身相對而立,一時麵麵相覷,各自詫異不已。

  兩丈開外,月光下,寒生垂手而立,掌中捏著七枚棗核,身旁站著渾身一絲不掛的鬼嬰沈才華,胖胖的小手拄著吸子筒,一雙烏黑的眼睛正在嚴肅的注視著他……

  茅一噬暗自吃驚,莫非這旱魃僵屍還有同夥?

  “你是何人?”茅一噬喝問道。

  寒生微微一笑,說道:“吳提督是個老實人,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這位茅一噬先生為什麽一定要殺死他呢?”

  茅一噬冷笑道:“我看你是個人,何故為一具僵屍說話?”

  寒生略一沉吟,學著劉今墨的江湖口吻說道:“這世上人有壞人,屍也有好屍,若是不加以分辨,一味予以誅殺,豈不有悖江湖道義?”

  “哼,黃毛小兒,口氣倒是不小,你身旁的這個胖小子身上鬼氣襲人,肯定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將來長大必將遺禍一方,老夫今天就將其一並除去了吧。”茅一噬仰天桀桀冷笑,隨即小心翼翼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疊好放在一邊的地上,然後赤條條的站在了月光下……

  茅一噬赤裸的身體瘦骨嶙峋,微微泛著青光,腹部肚臍下有一枚銅錢般大小的圓點,半是烏黑,另一半則是雪白,這是“太極點”,據說當年太極宗師張三豐和雍正年間的江南大俠甘風池身上曾有過,此乃太極功力已臻化境時才會出現。

  茅一噬緩緩抬起雙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將太極點對準了那輪明月,寒生好奇的看到,此人的腋窩處和胯下均無一根毛,民間稱之為“白虎”,甚為不吉。

  吳老爺子低著腦袋,兩隻大眼睛頗為奇怪的瞅著茅一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清涼的月光照射在了那金錢大小的太極點上,生出黑白兩色噝噝的霧氣,與此同時,茅一噬渾身的肌膚變得透明了起來,最後得見體內的骨骼,包括一條條的肋骨都清晰可見。

  “不化骨?”寒生驚愕道,劉伯溫在《屍衣經》內曾記載,各種屍變中怨氣最大的是蔭屍,然而功力最強者當屬“不化骨”,具有不死不壞之身,肉質透明得見其骨,非自然而形成,乃是道家旁門太陰煉形之術百年而成就的,亦正亦邪。其體膚、津液、呼出之氣均不得碰,沾之即潰爛,化作白骨,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沒有用,這東西端的是厲害,天下恐惟有辟邪聖物人毫才能夠克製於它。

  “哦,黃毛小兒也竟然知道‘不化骨’,你究竟是誰?”茅一噬說話之聲仿佛蟾鳴一般,音質清越之極,餘音嫋嫋。

  “江西婺源南山朱寒生,是農村赤腳醫生。”寒生如實的回答道。

  “哦,一個鄉下郎中啊,老夫見你談吐尚屬文雅禮貌,而且武功也不錯,竟能收去奪命七釘,因而不忍殺你,奉勸你遠遠的躲到一邊去,別賠上了小命,至於這個綠毛老僵屍和這個鬼娃娃,今天就一並剿滅了,為民除害。”茅一噬嘿嘿一笑道。

  “呸!你這個不長毛的白虎老怪物,本提督今天就為大清社稷將你擒下,交與皇上發落。”吳老爺子忿忿道。

  “啊,老匹夫竟敢罵我是白虎,老夫今天豈能饒你?呸……”茅一噬惱的一口唾沫飛出,落在了地麵老爺子的那身一品官服上,“噝噝”的冒起了白煙,瞬間燒了個大窟窿。

  吳老爺子見心愛的朝服被毀壞了,頓時氣的哇哇大叫,渾身綠毛發抖,“呼”的一聲竄起丈多高,飛身朝著茅一噬惡狠狠的撲去。

  “不可!”寒生急叫一聲,驟然蠅眼發動,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揪住老爺子的雙腳往回拽,饒是這樣也已經來不及了,茅一噬冷笑著對準飛僵哈出一口白森森的氣體,噴在了老爺子的前胸上……

  “噝噝”白煙飄過,寒生聞到一股焦臭味兒,定睛細瞧,這位清朝水師提督的前胸以及腹部上麵的綠毛已被燒糊了一片,露出了裏麵微微燙紅的白肉皮。

  吳老爺子感覺胸前先熱後涼,探摸觸胸,倒吸了口冷氣,一時間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哼,綠毛老僵屍,還想跟‘不化骨’茅一噬鬥法?今*****的死期到了!”茅一噬口中桀桀笑道,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撲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來扭去,像隻發情的母貓似的,嘴裏麵連連叫出如嬰兒般的啼哭,其音無比淒厲,腹部一起一伏,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寒生警惕的睜大了蠅眼望去,發現茅一噬透明的身體內部靠近腹部的地方有液體在波動並反射著月光,他知道那個地方是膀胱。

  茅一噬突然半抬起一條腿,胯下探出一根半透明的小雞雞來,轉動角度瞄準了站在兩丈開外的沈才華……

  不好!寒生立時警覺了起來。

  “吱……”的一股明晃晃的水注噴向了沈才華,同時自茅一噬的口中發出一連串“喵喵”的母貓叫春聲音。

  原來茅一噬見寒生站在了飛僵吳老爺子的身旁,此刻,那個鬼娃娃落了單,於是便來個聲東擊西,突然向沈才華發難,施展太極十三式中的貓功,迅雷不及掩耳的將腹中的尿液擠射了出去,準備一下子就要那鬼娃娃化成一堆白骨。

  寒生大急,那液體簡直比硫酸還要厲害,自己如何能擋得住呢?可是無論如何也要救出沈才華,不然他那白嫩的肌膚豈能經受得了……寒生顧不上多想,隨即衝上去,欲在尿液濺上才華的身體之前,將其搶出。

  就在這危難之際,吸子筒突然間暴張開來,趕在尿液濺上小才華之前罩住了他……

  “噝噝噝……”吸子筒的後背上冒出一陣白色的濃煙,伴隨著難聞的皮肉焦臭氣味兒。

  寒生此刻已經站在了吸子的身邊,定睛看去,吸子後背上如草坪般的綠毛都已經化為了灰燼,皮肉潰爛,燒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兒,孔洞內還在向外零散的蒸發著一絲絲的熱氣,而這時的吸子已經疼得渾身止不住的打顫,兩隻圓圓的眼睛萬分痛苦的望著沈才華。

  鬼嬰沈才華登時勃然大怒……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0章



  吸子筒是小才華最珍愛的寵物,如今深受重傷並眼淚巴巴垂憐的望著它的小主人,豈能不叫鬼嬰怒火中燒?瞬間他體內潛伏著的野性被勾起,同時狂怒之下,祝由神功驀地呈現在腦海之中,嘴裏下意識的默默念起了巫咒……他並不知道,突然湧入腦海的這句巫咒乃是祝由神功的第十式——“無毒不丈夫”。

  “茅一噬,你竟然對一個嬰兒下此毒手!看來‘不化骨’也並不是什麽善類……”寒生更是義憤填膺,隨即扯下外套,脫屍衣在手,“你這種東西留在世間才會禍害百姓呢。”

  沈才華此刻已是二話不說,雙瞳如火炙,小嘴全部咧了開來,露出裏麵白森森的兩排利齒,身子騰空飛起,一頭撞向茅一噬……

  “萬萬不可!”寒生大聲喝止,他知道那‘不化骨’的身子是沾不得的,於是蠅眼一閃,自己搶先撲在了前麵。

  “嗶嗶啵啵……”瞬間成片的白色毫光閃爍了起來,在迷離的月色下顯得異常的詭異。茅一噬突覺周身一涼,皮膚毛孔緊縮,太極之氣內斂,皮膚表層瞬間被角化,變得混沌不堪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小才華憤怒的兩排牙齒已經咬到,他畢竟還是個嬰兒,思維中認為即然是此人的小雞雞害了吸子筒,就必須首先除掉它,於是徑直咬向了那兒。

  茅一噬大驚,方才的驟然爆出的白色靜電竟然一下子封閉了周身的毛孔,破壞了表皮,這可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啊。眼見著這個鬼氣森森的嬰孩一口朝著自己的下體咬來,方才還直挺挺的小雞雞忙不迭的嚇得往回縮,不料神經係統完全無動於衷,但聞“喀嚓”一聲,頓時感到刹那間胯下傳來一陣劇痛,仔細一看,連同包皮在內的小雞雞已經被咬去了大多半個……

  祝由神功第十式“無毒不丈夫”專門賦予施術者攻擊對手最難以啟齒之所,先令該部位神經係統麻痹,以便一擊成功,說白了,就是男人為其命根,女人則是……

  沈才華“呸”的吐掉那塊壞肉,轉過頭來又朝著茅一噬的頸部撲去。

  茅一噬急切之下就勢躺倒,身子扭曲如蛇形,負痛向圈外迅速的遊動了起來。

  寒生緊忙拉住小才華,那‘不化骨’的雞雞內若是殘留著尿液,恐怕會腐蝕才華的口腔的。

  月光下,寒生急切的審視著小才華的嘴巴和牙齒,發現他的小嘴唇已經開始腫脹起來了……

  飛僵吳老爺子此刻揪著張太極的肩胛骨走了過來,原來那張太極發現茅一噬竟然受傷敗下陣來,感到大事不妙,便悄悄四肢著地施展馬功向山下逃去,剛剛跑了十餘丈,便被老爺子抓了回來。

  “大膽刁民,山野蟊賊,竟膽敢在本提督的眼皮底下逃走?說,這個‘不化骨’與你有什麽陰謀?當年他的師父甘風池糾集呂四娘刺殺了雍正帝,今日午前你又帶著一群暴民圍攻當今皇上,妄圖犯上作亂,若不是本提督剛好及時趕到救駕,豈不是讓你們得逞了麽?還有,今晚你誘騙老夫至此,欲與‘不化骨’茅一噬聯手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還不將你們的陰謀計劃速速的從實招來?”吳老爺子恨恨說道。

  這一番慷慨陳詞,聽得張太極是莫名其妙,他眨著眼睛磕磕巴巴的說道:“什麽圍攻皇上?哪個是皇上?那不過是在演戲啊……”

  “大膽狂徒,還敢狡辯?那個穿明黃色龍袍的就是當今皇上,雖說是瘦了點,但本提督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了。”老爺子手下用力,疼得張太極“哎呀哎呀”的叫喊起來。

  此刻,“不化骨”茅一噬已經遊行至數丈之外,今天算是遇上了世外高人,自己非但不僅全身皮膚被角化了,而且連命根亦被那鬼娃娃給咬了去,真的是一敗塗地,算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吧。

  “站住!”輕輕的一聲斷喝,月光下,那位江西來的郎中手拎著那條能夠發光的絲背心驀然站在了自己的前麵擋住了去路。

  “小郎中,難道你決計不放過老夫麽?”茅一噬緩緩的從地上站立起來問道。

  寒生點點頭,淡淡的說道:“‘不化骨’世所罕見,乃是太陰煉形數百年所致,亦正亦邪,但我見你做事凶殘狠辣,極是邪惡詭祟,如此放過你,恐怕才會真正的為禍人間呢。”

  “哼,雖然老夫受了點傷,但仍舊是不死不壞不化之身,你是殺不了我的。”茅一噬冷笑了一聲。

  “難道天下辟邪聖物‘人毫’也不行麽?”寒生清澈的目光望著他。

  “你……手中的就是傳說中自天蠶內生出的‘人毫?’”茅一噬臉色驟變,口中驚呼道。

  “正是,‘不化骨’茅一噬,你的死期到了。”寒生平靜的說道,劉今墨和山人叔叔始終埋怨自己做事太仁慈,以至於善惡不分,如今是要開始改變了。

  茅一噬聞言不由得仰天長歎道:“原以為那隻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原來世上果真有此物存在啊,怪不得一出手便將老夫的周身皮膚角化掉了……”

  寒生冷冷的看著他,沒有吱聲,其實究竟如何用人毫來殺死‘不化骨’,他自己的心裏也沒數,《屍衣經》中並沒有明確的記載,反正抓住屍衣往茅一噬身上掄就是了,他這樣想。

  “哇哇……”沈才華站在吳老爺子的腳下,顫抖著伸出小手撫摸著腫脹的嘴唇,仰著臉咧開了嘴巴嚎啕大哭了起來。

  吳老爺子手上掐著張太極的肩胛骨用力下壓,迫使其蹲在了地上,然後彎下腰來,低下了腦袋,借著月光仔細的打量著小才華。他瞅了半天終於搞明白了嬰兒啼哭的原因,驚訝嬰兒的嘴唇腫得如此肥大,於是關切的輕聲安慰道:“以後千萬可不要亂吃東西了。”

  哭聲驟然停止了,月光下,沈才華烏黑的眸子轉了轉,口中驀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音階來……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五式“李代桃僵”。

  張太極肩胛骨受製,蹲在地上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瞅著這個胖胖的小男孩走到近前,扭動著小屁股擺了個奇怪的姿勢,然後“嘩”的一聲,撒了一泡尿在自己的麵孔上……

  張太極慍怒之極,但卻又無可奈何,隻得任由溫熱的尿液順著自己的麵頰緩緩淌下……須臾,覺得口唇之處又熱又脹,如同火燎一般,遂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除了輕微的尿臊味兒之外,發現自己的口唇已經膨脹了起來。

  聰明的鬼嬰沈才華利用祝由神功成功的自救了。

  這邊,寒生早已掄起了屍衣,劈頭蓋臉的朝著“不化骨”一遍遍的招呼著,靜電“嗶嗶啵啵”作響,白色的毫光不住的閃爍,茅一噬赤裸的身體上冒起了陣陣白煙,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有機體燒糊了的焦臭味兒。

  不多時,茅一噬渾身焦黑,躺在月光下不再動彈了。

  寒生鬆了一口氣,終於殺死了這個邪惡的“不化骨”,算是為人世間除去了個大禍害。

  “才華,你怎樣了?”寒生方才聽見了他的哭聲,無奈一時分不開身,解決了茅一噬,這才匆匆返身回來探看。

  “寒生爸爸,我沒事。”沈才華平靜的說道。

  借著清清的月光,寒生仔細的檢查了才華的嘴巴,驚奇的發現腫脹已經完全消退了,渾身上下也都沒有其他異常。

  “嗚嗚……”蹲在地上的張太極手捂著下顎,發出陣陣的抽泣之聲。

  寒生此刻才看清楚,張太極的雙唇已經腫脹得如同水牛的兩片嘴唇般大小。

  寒生明白了,鬼嬰沈才華一定是使用了祝由神功裏麵的“李代桃僵”之術,將自己身上的毒轉移到了張太極的身上,這孩子如此小就已經能夠觸類旁通,懂得自我保護了,唉,隻是有點太那個了……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筒……”沈才華眼淚汪汪的央求著。

  “好,好,我們要先將吸子筒抱回屋子裏再設法救治。”寒生安慰他道。

  “今夜皇上也不知道在哪兒臨幸,本提督是不是要將此蟊賊先斬後奏呢?”吳老爺子拎起了張太極,望著夜空愁眉苦臉的自語道。

  寒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此人不同於“不化骨”茅一噬,別讓老爺子真的玩出人命來,於是上前勸說道:“此蟊賊已身中劇毒,活不了兩個時辰了,放他去吧。”

  吳老爺子仔細看了看張太極的嘴巴,點頭稱是道:“確實是中毒頗深,如此,本提督就賣你寒生個麵子,允他自生自滅了。”說罷,鬆開了手,這個寒生郎中方才曾經救了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麵子是不可不給的。

  寒生悄悄的對張太極低聲說道:“速速去醫院治療吧。”

  張太極感激的連連點頭,捂著嘴巴一溜煙兒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屍衣和外套,彎腰從地上抱起重傷的吸子筒,一手牽著沈才華,與飛僵吳老爺子一道朝著半山上的盧宅走去。

  許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輕微扭動了兩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裏麵露出來半透明的新生肌膚,他慢慢的站起身來,陰險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遠殺不死的……”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1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著吸子筒,牽著小才華回到了盧宅門口,吳老爺子怒氣衝衝的捧著那件損毀的一品朝服,大聲吼道:“太官,快給老祖宗開門!”

  兩聲過後,一名保鏢匆匆跑出來,見是老爺子便急忙開了門,將他們讓了進去。

  盧太官和馮生聽到動靜也都從房間裏走出。

  “老祖宗,這是怎麽回事?”盧太官盯著老爺子被燒得光禿禿的前胸驚訝的問道。

  “哼,竟敢燒壞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對朝廷不滿,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應滿門抄斬。”吳老爺子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盧先生,老爺子大概得罪了什麽人,結果半夜來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厲害,把老爺子的綠毛燒掉了不少,還傷了才華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說道。

  “不化骨?”盧太官疑惑道。

  寒生點點頭,道:“嗯,這是世間極其罕見的一種僵屍,自稱叫做茅一噬,現在已經被我殺死了。”

  “屍體在哪兒?可別引起警方和媒體的注意。”盧太官謹慎的問道。

  “山頂道一直往前走到一個拐彎處,有個小山包,就在那兒。”寒生說道。

  “好,你們先回房休息,我去處理一下善後。”盧太官說罷帶上兩名保鏢手執鐵鍬和麻袋匆匆出門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先將浴缸裏注滿了冷水,然後把受了重傷的吸子筒輕輕的放了進去。

  吸子後背上潰爛的窟窿裏不住的向外冒著氣泡,渾身瑟瑟發抖,仿佛很疼似的,沈才華含著眼淚以小手默默地摩挲著它,吸子眨眨眼睛,顯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著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來,“不化骨”的尿液腐蝕性極強,按化學成分來說不外乎酸堿,吸子本身是一種無骨的軟體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堿燒傷來治療。記得小時跟隨爹爹出診,也碰到過幾例燒傷患者,酸燒傷,爹爹以蘇打水和肥皂水進行清洗,堿燒傷,則用硼酸水和米醋,說是酸堿可以中和,告誡自己千萬別弄錯了,會適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還是堿性呢,為什麽他自己不會受到腐蝕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許這是一種遊離於酸堿之外的另一種物質也說不定。

  寒生擰開水龍頭,繼續放著冷水,不管怎麽樣,稀釋總是有利的。

  “吸子會死麽?”沈才華噙著眼淚問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風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緩緩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間仍舊傳導過來那一陣陣的劇痛……命根沒了,將來撒尿都成了問題,他恨死了那個人不大,心卻如此歹毒的鬼娃,還有那個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對天發誓,此血仇必報!

  山頂道上突然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扭頭望去,月下有三個人影正沿著山頂道向這邊跑來,手中還拎著鐵鍬和麻袋。

  茅一噬負手而立,冷冷的望著來人。

  盧太官和身後的兩名保鏢止住了腳步,站在了丈許開外。

  “你是誰?”盧太官警惕的問道。

  茅一噬沒有理睬他們,兀自抬起臉來,眼睛凝視著天空中那輪白森森的月亮,口中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幾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難解憂……”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盧太官驚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過頭來,眼中精光直射,寒氣逼人。

  “你們怎麽曉得老夫?哦,原來是那個飛僵旱魃的同夥,還有個叫作寒生的江西鄉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來。

  盧太官心下暗自吃驚不已,寒生說已將這個僵屍“不化骨”殺死了呀,怎麽又複活了呢?看來有大麻煩了。

  “我是香港太平紳士盧太官JP,請問茅先生從何而來,是香港居民麽?”盧太官隻有亮出自己的身份,僥幸敷衍著。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紳士可是有地位的社會名流,而且大都是仗義疏財行善的富豪,民眾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們。咦,盧太官?莫不是……

  “原來你就是在緬甸叢林裏救出五名中國遠征士兵的那個人,實在是令國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語氣誠懇的說道。

  “正是盧某。”盧太官點頭道。

  “哼,隻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們了。”茅一噬盯著盧太官和那兩名保鏢,鼻子一哼,語氣瞬間變得異常冷酷的說道。

  “為什麽?”盧太官心中一涼,但嘴上卻故作迷惑不解的說道,“難道你仇視那些遠征軍人?或是與盧某有什麽過節?”

  茅一噬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飛僵旱魃和那個鬼娃娃是同黨。”

  盧太官自知危險臨近,惟有拚死一搏了,於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鏢們立刻動手。

  “唰”的一下,兩名保鏢扔下鐵鍬和麻袋,各自從懷中掏出了手槍……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雙手撲地,昂首發出兩聲蟾鳴,一張嘴,吐出兩團白花花的口涎,閃電般的擊中那兩名保鏢持槍的手腕。

  “啊……”保鏢們發出兩聲慘叫,手槍落地,手上“噝噝”的冒起了白煙。

  “哼,還想跟老夫動槍?說,那個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麽來路?”茅一噬站起身來,惡狠狠的逼問盧太官道。

  看來自己這方絕不是這具“不化骨”的對手,今番休矣,“那麽,你究竟又是何方神聖?”盧太官悵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隻不過那裏搞什麽文化大革命,弄得到處烏煙瘴氣,連個落腳之地都沒了,所以這才跑到香港來,現在跑馬地‘紅毛墳場’,任職夜間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說道。

  盧太官點了點頭:“原來閣下出自於跑馬地的‘猛鬼三角區’啊,”既然已經逃脫不掉了,也隻有拖延時間,看看有什麽轉機了,“嗯,那兒有印度墳場、波斯墳場、香港墳場、天主教墳場以及回教墳場。你說的‘紅毛墳場’也就是香港墳場,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園了,大約建於公元1839年-1841年之間,原本的英文名稱是殖民地墳場的意思,又名英國墳場、基督教墳場,這一帶麵向跑馬地,本應是旺益後人的極佳風水陰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種的陰氣滯留在了跑馬地一帶,形成了猛鬼三角區。在那裏,夜間經常會聽到有鬼嬰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轎抬著‘新娘子’出嫁的送親隊伍。你知不知道體育路那兩棵百年老榕樹?當年馬場為拓寬跑道,決定把老榕樹砍掉,奇怪的是,隻要工人們開動電鋸切樹,就有鮮血濺在他們的臉上,當地市民們都說是老榕樹精在作崇,後來那些工人都被嚇跑了。香港馬會沒有辦法把老榕樹砍掉,迫於無奈,隻有請老榕樹搬家,前後用了三年多時間,把樹根切斷並用鋼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進樹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動兩位‘老人家’,現在這兩棵老榕樹就聳立在黃泥湧道上,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住嘴!夠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麽?那個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麽來路?你若是還不說出來的話,老夫就先殺了你身後的那兩個。”茅一噬明顯的不耐煩了。

  “幹嘛不直接問我本人呢?”忽聽得有人說道。

  茅一噬突然感覺到眼睛一花,麵前驀然多了個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靜的注視著他……

  來人正是那個江西郎中寒生。

  原來寒生在房間裏思前想後,考慮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體內能夠貯存腐蝕尿液而不自傷,其中必有玄機,俗話中“毒草三步之內必有解藥”,爹爹曾解釋過,毒草與解藥都是相生相克的,譬如說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會生長有專門克製其毒性的草藥。

  “才華,你在這裏守著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將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裏麵有沒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華呆在房間裏,自己下樓進了廚房,找了把鋒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頂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遠遠的瞅見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驚,蠅眼驟開,身形閃動,瞬間站到了茅一噬的麵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驚訝,這克星怎麽又回來了?

  “你還沒死?”寒生詫異的打量著他說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聞,難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殺不死的麽?哦,還帶來了把切菜刀,幹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臉一紅,將菜刀背到身後去了。

  茅一噬心下盤算著,這個江西郎中莫測高深,在其世間辟邪聖物“人毫”的麵前,自己絕對是討不了好處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此人的來曆,“知己知彼”,方能防範於未然。

  “寒生,你剛才說老夫不明之處可以直接問你,此話當真?”茅一噬腦筋一轉,計上心來。

  “當然,隻不過有個條件,你問我一句,我也要問你一句,都不得撒謊,你同意麽?”寒生說道。

  “一言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問吧。”寒生讓茅一噬先問。

  “好,夠義氣,如此老夫便不客氣了。寒生,老夫問你,你師父是誰?你的那件‘人毫背心’從何而來?”茅一噬發問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這是兩個問題,我隻先回答第一個,我的師父有兩個,一是華佗,二是劉伯溫。”

  “胡說,那華佗是三國時候的名醫,劉伯溫是前明的開國軍師,豈能是你的師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盡管我沒見過他倆,但華佗的醫書《青囊經》在我家祖墳之內隔代相傳,劉伯溫的《屍衣經》也為寒生所得,因此他們是我的師父斷然不虛。”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聞言作不得聲,中原自古以來,師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傳後世徒兒的事情屢見不鮮,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據的。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為你的尿液所傷,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麽意思?”寒生疑惑的問道。

  “找到七個童子,連續七日,於每日的黎明雞叫第三遍的時候,將宿尿灑在患處即可,隻不過必須是宿尿,一夜未撒過的才行。”茅一噬解釋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2章



  寒生想了想,點點頭說道:“好,現在我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太極覆太極,青田未有期,天蠶重現日,屍衣伴君行’,此首偈語出自我師父劉伯溫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蠶內自然生成,後經我妻蘭兒之手將其織成了背心,來曆便是如此。”

  “如此說來,江西婺源倒是人傑地靈,藏珍聚寶之地呢。”茅一噬感歎道。

  “該我提問了,你為什麽非要誅殺飛僵吳老爺子,甚至連個小小的嬰兒也不放過呢?”寒生問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釋說道:“你聽說過‘屍解’麽?《雲笈七簽》曰,‘夫屍解者,屍形之化也。本真之煉蛻也,軀質遁變也,五屬之隱括也。’屍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屍體下葬後經太陰煉形,仍可白骨再生,不僅可以複活,容貌、體質也可勝於昔日。茅山道謂使死者煉形於地下,爪發潛長,屍體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壞、不化,遂長生矣。”

  “原來也是一種屍變。”寒生說道。

  “你話雖不錯,但自南朝齊梁道士陶弘景祖師創茅山派以來,凡練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數,而且太陰成形以後,體內便有了一種以剿滅天下屍變為己任的宏偉誌向,踏遍九州,不辭勞苦,欲殺之而後快,為民除害,高風亮節,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亂纏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從報紙上認出了這個飛僵旱魃之後,便義不容辭的來了,那個小鬼娃雖不是屍變,但其身上鬼氣森森,日後也必是禍害。而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紳士盧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個血屍,是飛僵的同黨,因此都要一並除之。”茅一噬語氣堅決的說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勸慰道:“世間屍與人一樣,孰好孰壞,不能一概而論,若是不分青紅皂白,統統加以誅殺,則有悖於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應該是除去害人的屍,像吳老爺子,盡管是飛僵旱魃,但他從不去害人,而且還想方設法的從緬甸野人山尋回那些葬身異國的家鄉子弟亡魂,有情有義,比起那些‘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國家首腦們來說,倒是善良了許多。”

  茅一噬長歎了一聲道:“‘不化骨’職責所在,老夫也是無奈,除非……”

  “除非什麽?”寒生追問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那好,現在該由我先來提問了,我要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必須如實的告訴我。”寒生說道。

  “說吧。”茅一噬大方的答道。

  “如何才能殺死你。”寒生平靜的問道。

  “惟有‘中陰吸屍大法’才能吸去‘不化骨’的太陰之形,置老夫於死地,可惜早已經失傳了。”茅一噬桀桀一笑道。

  寒生點了點頭,不錯,劉伯溫在《屍衣經》中曾提到過,“中陰吸屍大法”業已失傳千年,自南宋始,金人南下,江湖中的陰人大都紛紛逃亡,東渡扶桑去了。

  “老夫也有一個最後的問題。”茅一噬說道。

  “請說。”寒生道。

  “你是老夫成形以來所遇到過惟一能夠克製‘不化骨’的人,可否誠實的告訴老夫,你本人的姓氏、籍貫、親人以及家居何處,日後老夫當去拜訪。”茅一噬說道。

  “當然可以,我叫朱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一名鄉下郎中,家住南山村,父母雙亡,家中有一未過門的妻子,名喚蘭兒。”寒生實事求是的說道。

  茅一噬點點頭,對寒生道:“好,朱寒生,夠義氣,能夠結識你這位江湖性情中人,老夫甚感心慰。老夫答應你從今往後不與飛僵、鬼娃和血屍太平紳士為難,今日暫且別過,日後必定前往登門拜訪,告辭了。”說罷,茅一噬頭也不回的朝著山下走去了。

  望著“不化骨”遠去的背影,盧太官憂心忡忡的悄聲問道:“寒生兄弟,今日若不設法除掉他,恐怕是縱虎歸山,他日必有後患啊。”

  寒生思忖著說道:“我看這個茅一噬亦正亦邪,並非是不守信用之人,況且目前對決咱們也無勝算,天道循環,還是順其自然吧。”

  盧太官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寒生走過到兩名受傷的保鏢麵前,仔細查看了一下他們腕上的傷口,與吸子筒的情形相同,均為液體灼傷。

  “你倆是童子麽?”寒生突然問道。

  “什麽童子?”保鏢們一愣。

  “就是處男,你二人可是處男?”寒生解釋說道。

  “處男?”兩人忍著疼痛笑起來了,“別開玩笑了,香港現在哪兒還有處男?”

  “唉,七個童子,要到哪兒尋找呢?看來隻有去幼兒園裏想辦法了。”寒生禁不住歎息道。

  “寒生,別著急,戴秉國少尉他們幾個人身處叢林三十四年,其中不知道還有沒有處男了。”盧太官突然提醒道。

  “好,我們趕緊回去問問,雞叫三遍就要開始救治吸子筒和你的保鏢了。”寒生對盧太官說道。

  “對了,而且必須還得是宿尿。”盧太官說著加快腳步往山下走去。

  回到了盧宅,走進門廳,盧太官匆匆直奔一樓拐角的會客室,戴秉國少尉等人就睡在那兒的幾隻大沙發上。

  “吱嘎”一聲,一名遠征軍士兵睡眼惺忪的從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裏走了出來,邊走邊打著哈欠。

  “你是處男麽?”盧太官搶上一步拽住了他。

  “要幹什麽?”士兵猛然間一愣,遂抓緊了內褲警惕的問道。

  “長官,我當兵前在家鄉時生過一個兒子。”那士兵認清了麵前的盧太官,忙不迭的立正回答道。

  盧太官擺擺手,走進了會客廳內,撳亮了電燈,大聲問道:“你們都誰還是處男之身?”

  “我們都是,長官。”沙發上的人忽的都坐起來高聲回答。

  “都是?”盧太官懷疑的掃視著他們說道,“是這樣,現在緊急需要處男的尿液來治病……”

  “報告長官,那個……手淫算不算?”一名軍士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手淫不要緊,隻要沒有男女陰陽結合破了身的就行。”寒生邁步進門解釋說道。

  戴秉國站到地上,朗聲道:“報告長官,我們四個當兵前都是未婚,在熱帶叢林裏也都從來沒有遇見過女人,因此都是處男,請長官放心。”

  “太好了,我和沈才華,加上你們四個,就已經有六名童子了,現在還需要再找到一個就可以了。”寒生說道。

  此刻,馮生聽到動靜,穿著褲衩從房間走了出來,“發生了什麽事兒?寒生。”他問道。

  “我們在這裏統計一共有幾名處男,用他們的童子尿來療傷,”寒生解釋著,然後又試探著問道,“馮生,你是麽?”

  “我……唉,早個幾天還是呢。”馮生沮喪著回答說。

  這時,盧太官麵紅耳赤的輕聲說道:“其實……我也是。”

  “你?”寒生驚訝的望著盧太官。

  “血屍是沒法那個的……”盧太官囁嚅道。

  寒生明白了,遂高興地說道:“好了,七個人都齊了,請大家注意,每天需要一個童子的宿尿,具體的做法是……”

  寒生向大家詳細的說明了治療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項。

  “輪到誰,這一晚上就不許撒尿,給我憋著,明白了嗎?”盧太官命令道。

  “明白了,長官!”軍士們齊聲吼道。

  雞叫三遍的時候,治療開始了,第一日的處男是寒生本人,他先解開褲襠紐扣,捉住自己的陰莖將尿液輕輕的滴在了兩名保鏢手腕上的傷口處,然後再把其餘的全部撒在了吸子筒的身上,臨了,抖淨最後幾滴,方才小心的塞回了褲子裏。

  “以後六天裏的黎明時分,就這樣照做吧。”寒生對身後的諸人吩咐說道。

  出來房間,寒生拉住盧太官。

  “在東南亞的原始密林裏,想要尋找老祖的遺孤祖墨十分困難,我想還是組織一隻專業的搜索隊。”寒生躊躇著說道。

  盧太官請寒生坐到了沙發上,自己思索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我現在開始籌備,十日後便可組建一隻十餘人的雇傭軍,從美國和泰國退役的陸戰隊士兵中招募,要求具備熱帶叢林作戰經驗,配備一架直升機和最先進的電子通訊與偵查設備,武器麽,我馬上從軍火黑市訂購一批以色列的烏齊式折疊衝鋒槍,火力絕對無人能及。”

  “我和才華隨著一同去。”寒生說道。

  “嗯,這樣吧,數日後,中國方麵將要派人來接走戴秉國少尉他們幾位遠征軍人,返回各自的家鄉,此事一了,十天之後,我和老祖宗與你一道隨雇傭軍出征。”盧太官肯定的說道。

  寒生感激的點點頭,然後小聲的問道:“盧先生,你有沒有辦法在這幾天裏,能夠讓我偷偷去趟日本?”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3章



  東京的上野公園原來是德川幕府的家廟和一些諸侯的私邸,1873年改為市民公園,每年春天櫻花盛開的時節,上野賞櫻,是東京市民的傳統踏青節目。

  清晨,上野公園內霧氣朦朦,櫻花樹才剛剛抽芽,離賞花季節還早,遊人寥寥。大忍池內,幾隻野生的黑天鵝在霧氣中忽隱忽現,野鴨悠閑地漂浮在水麵上,時而潛入水中覓食小魚,留下一串串的漣漪。太陽緩緩升起,水麵上的白霧漸漸的消散了。

  “瞧,那是什麽?”早起晨練的幾位老人望見了水麵上靜靜漂浮著一個黑色的物體。

  “好像是個人……”一個白須老者肯定的說道。

  不久,接到報案的上野警察署的警員趕到了現場,兩名警員劃一隻小木船接近了漂浮物,發現果然是屍體,是一具男性黑人的屍體。

  上野公園內發現了一具外國人的屍體,案件照例由日本警視廳刑事部特殊搜查班SIT接手了,調查官河野一郎警視負責此案,很快的帶領著勘查技術人員趕到了現場。

  上野警察署在大忍池岸邊拉起了警戒線,把一些圍觀的遊人擋在了遠處。

  “河野先生,在屍體身上找到了護照,身份可以確認,死者名字叫馬裏安•;恩古瓦比(MarienNgouabi),烏幹達國籍。”一名警員過來報告說道。

  “唔,死亡原因?”河野叼起香煙點燃,吐出一口煙靄,然後問道。

  “他殺,屍體馬上送往東京大學醫學部解剖。”警員說道。雲深無跡

  “好吧,看來這周又沒得休息了。”河野一郎恨恨的說道。

  東京大學位於東京都內文京區本鄉,是日本國最高學府,它的前身是明治時期創辦的東京開成學校和東京醫科學校,曆史悠久,其醫學部的外科水準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河野一郎站在法醫解剖室的外麵,雖然從事司法警察工作已經十多年了,可是每當看見屍體時卻還總是感到惡心,看來已經不適合再幹這一行了,盡管自己才剛剛滿三十歲。

  “河野先生,想請您一起過來瞧瞧,屍體丟失了某些器官。”斑白頭發的老法醫渡邊推開門招呼他道。

  唉,又要惡心了,河野皺皺眉頭,走進了解剖室。

  “丟了什麽器官,又是肝髒或是腎髒麽?”河野走到了解剖台前問道,國際刑警組織曾經通報過,販賣人體器官的有組織犯罪在世界上的活動仍較猖獗,主要目標是人體的肝腎髒器。

  “是睾丸。”渡邊醫生嘿嘿一笑說道。

  位於東京櫻田門的日本警視廳(MPD)本部。

  刑事部搜查第一課成立了“馬裏安。恩古瓦比案特搜組”,組長由河野一郎警視擔當,並即時召開了案情分析會,中村課長也參加了。

  首先由組長河野一郎介紹案情,他翻動著案卷說道:“死者馬裏安。恩古瓦,男性,今年二十三歲,持有烏幹達護照,昨日傍晚19時30分,他一個人乘國泰航班由香港抵達東京,準備參加兩日後的東京國際大學生室內田徑錦標賽,這方麵已由警視廳外事第三課通過國際刑警組織聯係烏幹達方麵得到了證實。馬裏安•;恩古瓦今晨被發現於陳屍上野公園大忍池內,經法醫鑒定,其死於鈍器擊中腦部,即時斃命,時間大約為昨天晚上22點左右,確係為他殺。”

  “殺人動機是什麽?”中村課長問道。

  “這一點頗令人費解,死者的錢包與護照完好,裏麵有一張美國運通卡和兩百多美元零鈔,經查,運通卡中還有兩千多美金,看來不像是搶劫殺人。有一點,也可能是本案的關鍵之處,就是死者的兩隻睾丸不見了。”河野一郎說道。

  “以前就沒有了麽?像中國的太監。”中村課長疑惑的說道。

  “不,是昨天晚上遇害後剛剛割去的,創口是新留下的,這點已經得到了東京大學醫學部渡邊法醫的證實,這裏是鑒定報告。”河野一郎將卷宗推到中村課長的麵前。

  中村慢慢的合上了卷宗,抬起眼睛問道:“河野君,你有什麽看法?”

  河野一郎望了望與會的SIT特搜班的警員,然後緩緩說道:“馬裏安。恩古瓦是第一次來日本,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他在日本一個熟人也沒有,他的遇害很可能與丟失的那對睾丸有關,也許是販賣人體器官的國際犯罪組織幹的。死者剛下飛機不久,就直接趕到了上野公園,然後被害,肯定是被犯罪組織老早就盯上了,也許從東京羽田機場一出來,也許自香港就已經開始了。”

  警員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最後中村課長望著河野一郎,探詢著問道:“河野君,你的中文很好,我看還是由你去一趟香港吧。”

  河野一郎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今晚就飛去香港,其他人繼續圍繞機場、出租車以及通往上野公園沿途線路進行調查,尋找目擊證人。”

  河野一郎的父親是地道的日本人,是東京大學醫學部的外科教授,而母親卻是台灣人,早年在東京大學留學時,與一郎的父親河野教授相戀,最終結成連理,生下了一郎。一郎自幼隨母親學習中文,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當晚,河野一郎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機直飛香港。

  香港啟德機場,河野一郎隨著人流走出了海關,兩名身著香港皇家警察製服的警員迎上前來。

  “日本警視廳河野一郎先生麽?”一名警員用英語問道。

  河野一郎點點頭,注意看了看那警員的徽章上嵌著一粒花,是一位見習督察。

  “我是河野一郎,請多關照。”河野一郎說的普通話很標準,令兩名警員頗為驚訝。

  “原來河野先生懂中國話,這樣溝通起來就方便多了,我是見習督察林,這位是李沙展,您還沒吃宵夜吧?我們一起去銅鑼灣避風塘吃海鮮宵夜吧。”林督察熱情的介紹說道。

  “謝謝,我已經在飛機上吃過了,不好意思,現在能否帶我去啟德機場的香港入境事務處查閱昨天國泰公司飛往東京航班的乘客名單?”河野一郎問道。

  林督察和李沙展麵麵相覷,麵色微紅的說道:“當然可以,河野先生的工作精神實在是令人感動啊,走吧。”

  香港入境事務處負責對經海陸空三路出入香港的人士施行管製,很快便提供了一份有關馬裏安。恩古瓦入境和出境的登記以及國泰航班的乘客人員名單。

  出入境資料顯示,馬裏安。恩古瓦三天前由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飛來香港,逗留近兩天時間後飛往了東京。

  “現在,我們可以去吃宵夜了,我請客。”河野一郎微笑著說道。

  港九的避風塘有銅鑼灣、油麻地、香港仔西、官塘、鯉魚門三家村等十多處,當以自1883年就落成的銅鑼灣避風塘曆史最久,也最有情調。在這裏,不僅可以領略到繁華都市中難覓的水鄉村野情趣,飽餐艇家在“海上廚房”裏即時烹煮的海鮮美食和“艇仔粥”,而且可以隨興點唱幾支廣東音樂小曲,詩情畫意。

  “聽說香港的‘避風塘炒蟹’很有名氣?”河野一郎坐在銅鑼灣避風塘的一家食肆內,詢問林督察道。

  “那是當然,‘避風塘炒蟹’選用越南出產的大肉蟹,非兩斤重的不用,否則肉味便不夠鮮甜爽口。店家用自製的調味料直接炒入蟹中,蒜茸和豆豉都要用油浸一天,才可以同肉蟹、薑蔥、雲南野生指天椒一並落鍋,先將蟹斬件炸香,再加辣椒油回鑊,令蟹肉格外冶味。上席時,油色紅豔,蟹肉金黃澄亮,焦香、蟹肉香、蒜香、椒香混於一體,香味四溢,那可真的是令人食指大動啊……而且炒製的辣蟹,有微辣、小辣、中辣、大辣、巨辣之分,適合所有人的口味。河野先生,您是要微辣的呢,還是小辣?”林督察講起美食來頭頭是道,唾沫星子滿天飛。

  “巨辣。”河野一郎答道,心底下卻不由得暗自稱奇,看來中國警察個個都是美食家呢。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林督察和李沙展分頭對國泰航班乘客名單和馬裏安。恩古瓦落塌的酒店進行排查,最後的結果是一無所獲,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ABCD,大頭綠衣,捉人唔到,猛吹BB……”河野一郎想起流行於香港市民之中諷刺皇家警察辦案效率的口頭禪,那大意是:香港警察,抓不到人,就會吹銀笛子(哨子)。

  第三天的清晨,林督察和李沙展熱情的將河野一郎送上了返回東京的航班,並依依不舍的揮手告別。

  這是一架港龍航空公司的波音飛機,河野一郎心情沮喪的坐在了座位上,係好了安全帶。

  靠窗的年輕的乘客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那人便是寒生。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4章



  數日前,盧太官動用了港府上層關係,終於在兩三天的時間裏替寒生搞到了一份英國國民海外護照(BNO)和一份沈才華的香港出生證明文件,並準備找個懂日語的人陪同寒生及嬰兒一同前往日本。

  “不必了,我和沈才華下了飛機釋放完祝由舍利內的日軍亡靈後就馬上返回。”寒生婉言謝絕了,帶沈才華同行,是因為屆時需要祝由功力加以協助。

  盧太官也沒有再勉強,遂命人定了寒生與沈才華的往返機票,並將他倆送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了,寒生懷裏的鬼嬰感覺到耳膜有異常,遂睜大了眼睛,伸出一雙小手捂住了耳朵,漆黑的雙眸警惕的四處張望著。

  “不要緊,飛機爬升到一定高度平飛以後就好了,你們是第一次乘飛機麽?”河野一郎麵露微笑的看著寒生和嬰兒說道,這個白白胖胖的小家夥實在是討人喜歡,可惜自己三十歲了還是個單身,父親要自己娶日本女人,可母親卻說還是台灣姑娘好,弄得自己都無所適從了,所以青春光陰就這樣一年年的虛度過去了。

  “您是中國人?”寒生疑惑的問道,此人雖說普通話,但他的身上卻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中原的男人是隻用雪花膏的。

  “我是日本人,我媽媽是中國人。”河野一郎回答道。

  “怪不得普通話說得這麽好呢。”寒生讚道。

  波音飛機上升至九千米高度平飛,已經進入了巡航狀態。

  “我要撒尿。”沈才華放下了小手,趴在寒生耳邊悄悄說道。

  河野一郎打了個手勢,幫助叫來了空姐,帶著沈才華去廁所,寒生則跟在了後麵。

  河野一郎仰靠在座位上閉起了眼睛,香港之行一無所獲,回去還得麵對中村的白臉,想想就惱火,刑事部搜查一課中村雄二課長的壞脾氣在警視廳裏可是臭名昭著的。

  “所有的旅客注意了,我們是日本赤軍,這架飛機已經被劫持了,請大家都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機艙內突然間站起了兩個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大聲喊叫著,先說的是英語,然後又以日語和粵語重複了兩遍,他們手中握有短槍,身材均不高,年齡大約都在20多歲的樣子。

  頓時,機艙內響起了一片驚呼之聲。

  這是一架波音737-200型客機,載有110名乘客和六名機組人員,大都是去日本旅遊的香港人,其中也有為數不多的日本人,頭等艙則坐著兩個鷹鉤鼻子的洋人和三個衣冠楚楚的日本人。

  河野一郎睜開了眼睛,冷靜的打量著他們。

  哼,原來是日本赤軍……河野一郎知道,日本赤軍的原稱是日本聯合赤軍,是在60年代反對日美安全保障條約的“日本紅衛兵”學生運動失敗之後,一部分日本青年開始學習毛澤東的遊擊戰爭理論,開展武裝鬥爭。他們的綱領和目標是:建立世界革命的根據地,實現革命的武裝鬥爭,打破西方敵對勢力對紅色中國的反動包圍圈,同時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和一切革命的和正義的鬥爭。

  赤軍多次阻截過日本首相的飛機,劫持大型客機甚至占領大使館,搶劫銀行、獵槍店和警察配備的武器,由於得不到日本國民的支持,並迫於日本政府的嚴厲打擊,最後隻有逃到了中東,直至今日還在為著巴勒斯坦人民的解放而戰,被當代西方國家稱為極端恐怖主義。

  這次,赤軍又不知道準備要挾日本政府什麽事情了,河野一郎搖了搖頭。

  那名女赤軍握著手槍警惕的監視著機艙內的旅客,兩個男的則持槍衝向駕駛艙,撞開門後,逼住了港龍航空的兩名機師,命令180度調轉航向,直飛中東。

  頭頭模樣的那個男青年握著一隻左輪手槍,來到了頭等艙的那三個日本人麵前,傲慢的打量著他們,然後對著那位斑白頭發的老年男子,操著日語傲慢的說道:“大島茂議員先生,我是黑島,從現在起,您已經是我們日本赤軍的俘虜了。”

  “你們劫持民航客機,目的是什麽?”大島茂議員平靜的問道。

  “目的?很簡單,要求三木武夫首相立即釋放關押在東京監獄的所有在押赤軍成員,否則……”黑島冷冰冰的說道。

  “否則怎樣?”大島茂議員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議員先生,您會受到日本赤軍革命法庭的審判,可以肯定的說,您將被判處死刑,而且是立即執行。”黑島嘲弄的轉動著手中的左輪手槍。

  “即使首相本人同意了,參眾兩院的自民黨和社會黨的議員們也通過不了。”大島茂議員的額頭上冒起了細細的汗珠。

  “哼,那就走著瞧吧。”黑島恨恨的說道。

  河野一郎的座位就在頭等艙的後麵不遠,艙間的簾子早已拉開,所以很清楚的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全部談話,心中暗道,這下壞了,赤軍的這種要求,態度強硬的日本政府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看來自民黨的這位資深議員,下屆首相可能的提名候選人大島茂性命堪虞了。唉,自己雖是一名警視廳的司法警察,可是在這將近三萬英尺的高空,又有能有什麽作為呢?況且還有這滿滿一飛機的無辜乘客,無論如何不能機毀人亡啊。

  河野一郎正尋思之間,廁所門開了,寒生抱著沈才華從裏麵走了出來。

  寒生一走出來就發現不對勁了,整個機艙內的乘客一個個噤若寒蟬,呆如木雞般的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神情異常的緊張。

  站在通道上的那個女人揮動著手槍,惡狠狠的逼迫著寒生回到座位上。

  “出了什麽事兒?”寒生悄悄地問河野一郎道。

  “劫機。”河野一郎簡短的回答道。

  “劫機?”寒生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在天上飛著也會被人劫持?“他們要幹什麽?”他眼睛望著那女人接著問道。

  “閉嘴!不許交頭接耳……”赤軍女人大聲吼道。

  “噓……”河野一郎示意寒生止住話頭,盡可能的不要激怒劫機者。

  此刻,香港啟德機場空中管製控製中心的雷達屏幕上已經發現了這架KA876航班的航線異常情況,塔台隨即發出緊急呼叫。

  “告訴香港地麵控製中心,KA876航班已經被日本赤軍劫持了。”守在駕駛艙的男人將手槍抵在機師的頭上說道。

  “香港地麵控製中心,我是KA876航班,飛機現在已經遭到日本赤軍的劫持,被要求飛往中東。”機師按照劫機者的要求通了話。

  頓時,啟德機場的指揮控製中心如同炸了鍋一般,總值班調度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麵告訴底下人員向上報告,一麵迅速安排這一帶空中航線上的所有飛機進行規避。

  時間不長,KA876航班駕駛艙內的通話器響了起來:“我是香港啟德機場地麵控製中心,香港政府要求與劫機者對話。”

  黑島站在駕駛艙門口,揮了揮左輪手槍,說道:“告訴他們,日本赤軍聲明,限日本政府一小時之內釋放所有羈押在東京監獄內的赤軍成員,否則將處決飛機上的日本參議員大島茂。”

  香港政府驚愕之餘立即與日本政府取得了聯係,通報了KA876航班的劫持事件,很快的,日本國內的媒體也得到了消息,並迅速的進行了播報。

  日本政府迅即召開內閣緊急會議研究對策,最後做出了決議,明確日本政府不可能向恐怖主義低頭,但可以就其它條件進行談判。

  “告訴他們,沒有絲毫的談判餘地,日本政府不接受釋放赤軍成員的這一條件,我們就要處決大島茂議員!”黑島氣急敗壞的咆哮道,將手槍指向了端坐在座椅上的議員。

  大島茂議員臉色十分蒼白,額頭上不斷的沁出冷汗。

  “喂,你不能在機艙內開槍,飛機現在高空飛行,萬一洞穿機身,氣壓外泄,大家就都完蛋了……”眼看著形勢緊急,河野一郎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是誰?”黑島上前兩步惡狠狠的盯著他叫道。

  “日本警視廳河野一郎警視。”河野一郎平靜的回答,目光卻是毫不退讓。

  黑島沉思了片刻,陰笑道:“那好,我們就先殺掉你這個警視廳的人質,算是對三木武夫的警告。”他邊說著,伸手拽過一塊座椅靠墊,頂在左輪槍口上,然後瞄準了河野一郎的心髒,迅即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子彈穿透了厚厚的靠墊,射向了河野一郎……

  機艙內瞬間爆發出了一陣驚呼之聲……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5章



  寒生本不想多管閑事,免得惹是生非,雖說河野一郎以日語所說的話,他並不明白,但從其焦急的表情上卻能夠看出事態的嚴重和緊迫。

  槍聲響起,坐在河野一郎身邊的寒生蠅眼瞬間驟開,眼瞅著那枚彈頭緩緩的飛來,於是一伸手將彈頭抓了過來,手掌心裏一疼,表皮被炙傷,冒出一絲青煙,散發出些許的焦糊味兒。

  黑島計劃先殺掉一名日本人質,證明赤軍絕對不是在恐嚇,進一步逼迫三木政府屈服低頭,他何嚐不知飛機高空失壓的後果,因此槍口蒙上了厚厚的靠墊,這樣子彈頭的力量便會減少一部分,而最終留在了人質的身體內。

  寒生攤開手掌,那枚彈頭靜靜地躺在掌心中……

  此刻,黑島瞪大了眼睛,迷茫的望著自己射出的那枚子彈,大腦仿佛刹那間失去了思維,整個人完全的傻了。

  河野一郎更是驚愕之極,癡癡的呆愣住了。

  這是人世間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個中國男人竟然以一隻肉掌抓住了飛行之中的子彈頭!

  寒生微微一笑,輕輕躍起至黑島麵前,劈手奪去其手中的左輪槍,回身遞給了河野一郎。

  河野反應過來了,其他的暫不去多想,迅速的站起身來上前將左輪槍頂在了黑島的太陽穴上,“叫他們放下武器!”他命令道。

  黑島眨了眨眼睛,事情怎麽會變成了這樣?

  駕駛艙內的那名持槍男子和機艙內過道上的女人也都愣在了那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開槍!為了革命事業同歸於盡……”黑島突然聲嘶力竭的狂叫起來。

  駕駛艙內的男子猶猶豫豫的將手槍緩緩的移向了機師的腦袋……

  寒生身形一閃,“呼”的一聲竄進了駕駛艙,一把從那個赤軍手中奪下了手槍,然後輕鬆的轉身回來。

  機艙內,沈才華伸出小舌頭舔了下嘴唇,小屁股一擰,赤裸裸的從座位上躍身而起,小腳丫蹬在了一名男乘客的禿頭上借了力,然後猛地撲到了持槍女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女人慘叫一聲,手槍掉落在了地上,兩隻手用力的推掐著沈才華的腰和屁股,無奈鬼嬰死死的咬住不鬆口,“喀嚓”一聲,頸動脈被利齒切斷了,鮮血迸射,仰麵倒在了通道上,那小家夥仍舊扒在她的身上,光光的小身子不住的在扭動著,竟然“咕嘟咕嘟”狠命的喝起血來。

  瞬間的平靜之後,整個機艙內終於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寒生緊忙跑到小才華的身旁,用力的將他扯了下來,順便用袖口替他揩淨了嘴巴上的血漬,然後抱著他回到了座位上。

  機師迅即將這一變故通知了香港的地麵飛行控製中心,啟德機場飛控中心內響起了一片歡呼的掌聲。

  香港方麵隨即通知了正在等待消息,焦急萬分的日本政府,一場棘手的危機終於度過了。

  根據國際法,飛行之中的航空器為所屬國家的領土外延,航空器上麵的犯罪屬於香港管轄,據此,日本政府迅速照會港英政府,請求KA876航班按照原定計劃繼續飛往東京,引渡那三名日本赤軍劫機犯。

  港英政府立即表示同意,麻煩事當然是越少越好,隻要航班安全,就算是做了個順水人情。

  兩個多小時後,KA876航班終於順利的抵達了東京羽田國際機場。

  羽田國際機場出港廳的外麵人山人海,東京各主要媒體如NHK日本放送協會、TBS電視台以及《讀賣新聞》和《朝日新聞》等眾多的記者聚集在了大廳的門口,兩輛轉播車在進行現場新聞實況直播,鎂光燈閃爍個不停,焦點都對準了那名懷抱嬰兒有些靦腆的,來自香港的青年男子寒生,站在他身旁的河野一郎粗暴的推開那些神情亢奮的記者和圍觀的人群,拉著寒生匆匆的鑽進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新宿自己的家中駛去。

  河野一郎和父母同住在新宿原町的一棟獨立別墅中,緊靠著東京女子醫科大學,是一處高尚住宅區。

  “是你救了一郎,實在是太感謝了。”河野一郎的母親林美雲朝著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客廳內的電視機裏正在重複播放著羽田機場的畫麵,兩名赤軍男子帶著手銬、蒙著黑布頭套被一群警察押上了警車,緊接著有一副擔架抬了出來,上麵蒙著白布,上麵躺著的是那名女劫機犯的屍體。

  著名的TBS電視新聞主持人小穀正在口沫紛飛的描述著KA876航班上那場驚心動魄的搏鬥:“來自香港的中國男子朱寒生竟然用手抓住了每秒鍾達400米高速飛行的手槍子彈!大家知道,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是每秒鍾340米,可這位名叫朱寒生的乘客出手的速度竟然超過了音速!太不可思議啦……”

  院子裏有汽車在停泊,然後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我回來啦。”一個戴著黑色寬邊眼鏡慈祥的老者走了進來,林美雲緊忙走過去,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你好,我是一郎的父親,原來就是你在飛機上救了我的兒子,多謝了。”河野教授說著不太標準的國語,也向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寒生略帶羞澀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老伯不必客氣。”

  “這就是廣播中說的那個光著屁股的傳奇嬰兒麽?”河野教授吃驚的打量著沈才華道。

  “真是太可愛了,可是他怎麽不穿衣服呢?”林美雲愛憐的摸著沈才華光滑的皮膚,詫異的說道。

  “爸爸,寒生說他不願意接受采訪,所以我就帶他倆回到家裏來了。”河野一郎解釋道。

  “太好了,就在咱們家住下吧,可能招待有所不周,還請多多包涵。”河野教授高興地說道。

  電視畫麵上出現了大島茂議員的身影,微風吹拂著他那斑白的發絲,隻見他眼噙熱淚,正麵對著鏡頭慷慨激昂的說著:“我代表日本國民萬分感謝拯救了KA876航班全體乘客和機組人員,這位來自香港的,英勇的朱寒生先生,我將提請國會頒發勳章……”

  “朱先生,您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彈?”河野教授吃驚的望著寒生說道。

  寒生攤開了手掌,那塊燒灼的痕跡曆曆在目,河野教授端詳了半天,喃喃自語道:“這完全違反了當代物理學的原理啊……”

  “朱先生,你和孩子到日本是來旅遊的麽?可以讓一郎陪你好好的逛逛。”林美雲熱情的說道。

  “不,我已經訂了明天的返程機票。”寒生回答說道。

  “唔,這麽急?那你是來日本辦什麽事情的吧?有什麽是我們可以幫忙的麽?”河野教授驚奇的問道。

  “東京的青山墓園在什麽地方?我要去一下。”寒生說道,這是盧太官打聽到的,二戰時的日本軍人亡魂靈牌一般都祭奉在一個叫做“靖國神社”的地方,包括那些發動了侵華戰爭,導致數千萬中國平民死亡的甲級戰犯東條英機、土肥原賢二以及南京大屠殺的劊子手鬆井石根等人。

  “不能到那兒,舍利中的那些日本士兵的亡靈隻是想回到家鄉去。”寒生當時這樣對盧太官說道。

  盧太官告訴他說,東京市中心有一個平民的墓地,叫做“青山墓園”,是東京最大的,安葬的平民約有近十萬人。

  河野一郎詫異的問道:“你有親人安葬在那裏麽?”

  寒生搖了搖頭,但是並未說什麽。

  “朱先生,日本人稱墓園叫做靈園,青山靈園已經具有100多年的曆史了,占地26公頃,是東京最大的公園墓地,河野家的祖先也都安葬在那裏,你何時去,可以讓一郎陪著你。”河野教授介紹道。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河野一郎上前拿起了聽筒。

  “河野君嗎?我是中村,好呀,聽說你在KA876航班上為救大島茂議員挺身而出,生死置於度外,並白手奪槍親自製服了赤軍劫機罪犯黑島,為警視廳贏得了聲譽,現在整個‘櫻田門’都哄起來了,咱們搜查一課可露臉了,春田警視總監特意打來電話要嘉獎你呢。”聽筒裏傳來刑事部搜查一課中村課長熱情洋溢的話語。

  “哦,課長過獎了,其實我……”河野一郎解釋著。

  “不用說了,我都已經知道了,你把那個叫做朱寒生的香港人帶到哪兒去啦?是不是去你家了?春田警視總監特意交代,一定要請他來到‘櫻田門’警視廳總部作客,這事就落在你河野君的身上了,哈哈哈……”中村課長笑著撂了電話。

  河野一郎苦笑著放下了聽筒。

  “爸爸,還有媽媽,我們一起陪著朱先生去青山靈園吧,順便可以祭祀一下河野家的先人。”河野一郎詢問道。

  “不行,我前兩天剛剛做了一例複雜的睾丸移植手術,還在觀察之中,實在是脫不開身啊。”河野教授為難的說道。

  “你說什麽?”河野一郎立刻警覺了起來。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6章



  東京大學醫學部附屬醫院三樓的一個單間病房內,化名婺源太郎的黃建國躺在病床上猛然間抬起身來,兩隻眼睛呆呆的盯在了電視屏幕上。

  “怎麽是他……”黃建國口中喃喃說道。須臾,他抓起了床頭櫃上的電話,撥了東京市內的一個號碼。

  “是黑澤先生麽?我剛剛在電視上看見了朱寒生!”黃建國急切的叫道。

  “是的,我已經知道了,真是天賜良機啊,這些天來,我們的人對羊皮反複進行了研究,結果還是無法破譯,最後才發現這是一張假羊皮……”聽筒裏傳來黑澤疲憊的聲音。

  “什麽?假的……”黃建國大吃了一驚。

  “不錯,這是一張做舊了的假羊皮,格達預言是假的,我們上當了。”黑澤冷冷的說道。

  黃建國手握話筒癡癡的愣在了那兒。

  “建國君,不知什麽原因,朱寒生竟然來到了東京,而且還在飛機上製服了幾名赤軍的劫機者,現在成了全日本媒體共同關注的焦點。哼,既然來了,他也就別打算再回去了,這是上天賜予我們截屍教的禮物啊。”黑澤得意的笑道。

  “那我們趕緊去抓住他呀。”黃建國焦急的說道。

  “當然,我們已經開始在監視他了,不過這小子被KA876航班上一名警視廳的河野警視帶回了新宿自己的家裏麵,而且目前媒體關注的緊,需要計劃周密才能下手。你準備一下,需要轉移到一個秘密的地方。”黑澤說道。

  “為什麽?我在這裏感覺還可以。”黃建國疑惑的問道。

  “為你主刀的河野教授就是那位警視廳河野警官的父親。”黑澤解釋說道。

  “什麽時候轉移呢?”黃建國也緊張了起來。

  “馬上,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了。”黑澤放下了電話。

  片刻,病房內走進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著一輛擔架車徑直來到了黃建國跟前。

  “婺源太郎,你的是?”其中一人操著生硬的中國話問道,同時目光盯在床頭的姓名牌上,確認無誤。

  黃建國點點頭,說道:“是黑澤先生派你們來的?”

  “是的,講話的不要,請按照我們說的去做。”兩個人架起黃建國放在了擔架車上,並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衣服等雜物,然後匆匆的推著他出了病房。

  電梯裏,一名女護士詫異的望了他們一眼,但也沒有多問。

  醫院門口停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兩人扶著黃建國坐進了車內,然後跳上駕駛室,飛快的駛出了醫院大門。

  數分鍾後,河野教授父子駕駛著一輛豐田私家車趕到了附屬醫院,匆匆來到了三樓外科病房。

  病房內已經是人去床空,婺源太郎不見了。

  河野教授焦急的喊來值班護士,慍怒道:“那個婺源太郎哪裏去了?”

  女護士戰戰兢兢的回答道:“不知道,河野教授,實在對不起,我們都在值班室看劫機的新聞……”

  “八嘎!”河野教授怒斥道。

  河野一郎伸手摘下床頭上的姓名牌,沉吟道:“婺源太郎?這個名字好奇怪……爸爸,請將婺源太郎的病例拿給我看看,此人很可能與上野公園的謀殺案有關。”

  河野教授歎了口氣,說道:“睾丸移植手術目前在世界上做的不多,主要是沒有供體的來源,在日本,年輕人意外死亡,家裏是不會同意獻出睾丸用於醫學移植的,而且隻能冷藏保存24小時,而後便會壞死。婺源太郎這個病人入院時,用於移植的睾丸是一起帶來的,由於時間緊迫,隻有先手術然後再辦理有關的手續。”

  “可是,爸爸,醫院方麵就沒有詢問和懷疑過睾丸的來源麽?”河野一郎狐疑的問道。

  河野教授麵色蒼白,支支吾吾道:“因為是八尾診所送來的,所以……”

  “八尾診所?”河野一郎警惕的問道。

  “是的,八尾雄二是爸爸在昭和時期東大的同學,與醫學部素有往來,所以,我就破例先做了手術。”河野教授麵色顯得十分的難看。

  “我明白了,”河野一郎似有所悟,然後又接著問道,“爸爸,八尾診所送來的這對睾丸是否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河野教授聞言點點頭,說道:“這對睾丸形體巨大,可以肯定源體不是亞洲人種。”

  這時,有護士送來了婺源太郎的病例,河野一郎接過來隨手翻閱著。

  病例上麵記載著,婺源太郎,男性,23歲……

  “爸爸,這上麵怎麽記錄的怎麽如此簡單,家庭住址,社會醫療保險號碼等等都沒有呢?”河野一郎詫異的問道。

  “八尾電話中說,詳細的登記與前期檢查結果都在八尾診所內,隨後便會送來,可是幾天過去了,還沒送到,我正準備打電話去催他呢。”河野教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先別催了,告訴我,八尾診所的地址與電話。”河野一郎說道。

  “就在東京目黑區佑天寺廟門前馬路的斜對麵,有掛牌子,到那裏一眼就會看到的。”河野教授說道。

  “關於這個婺源太郎,有沒有發現過他有什麽異常之處呢?”河野一郎詢問道。

  “此人麵目清秀,但是奇怪的是從來不曾開過口,似乎也聽不太懂醫生護士的話,我甚至懷疑他不像是日本人。”河野教授疑惑的說道。

  “不是日本人?”河野一郎驚奇道。

  “河野教授,我看見了兩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半小時之前用擔架車推著婺源先生進了電梯。”一位女護士匆匆走進來說道。

  “半小時?就在我們剛剛到來前不久。”河野一郎自語道。

  “你認識他們是醫院裏的人麽?”河野教授急切的問道

  女護士搖搖頭回答道:“從來沒有見過。”

  “爸爸,車鑰匙給我,我馬上趕去八尾診所。”河野一郎接過車鑰匙,匆匆下樓,駕駛著豐田房車離開了醫院,直奔目黑川方向而去。

  河野一郎駕駛著豐田車駛過了日黑川河,來到了位於中目黑的佑天寺,他將車停泊在寺門前,眼睛朝著馬路對麵望過去,在一家7-11便利店的隔壁,他看見了八尾診所的牌子。

  他沒有下車,坐在了座位上靜靜的觀察著。

  這是一家私人診所,門麵不大,監視了一會兒,未見有人出入。

  河野下了車,左右環顧了一下,然後朝著診所走去。

  “八尾醫生麽?”河野推門進了診所,望見了一個穿白大褂戴眼鏡,脖子上架著聽診器的胖男人,約有六十多歲,與自己父親的年齡相仿。

  “我就是,請問您有預約麽?”八尾雄二醫生疑惑的望著他問道。

  河野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但我想先來谘詢一下。”

  “坐下吧,請問尊姓,哪兒不舒服?”八尾指著椅子說道。

  河野一郎看著八尾醫生,欠了欠身子說道:“我是河野一郎,患有陽痿已經幾年了,想來谘詢一下八尾醫生,麻煩您了。”

  “哦,是這樣,你是不能夠勃起呢?還是早泄?”八尾醫生透過鏡片盯著河野問道。

  “小時候睾丸受了傷,當時還不懂事,也就沒有理會它,成年以後,才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完全不能夠勃起,所以直到現在還是單身一個人。”河野愁眉苦臉的說道。

  八尾醫生點了點頭,說道:“這個需要檢查一下,”他朝著裏間屋子喊了一聲,“良子,請帶河野先生進行一下性功能的例行檢查。”

  “是,”從裏間屋子裏應聲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護士,朝著河野輕輕一鞠躬,然後微笑著說道,“請跟我來,河野先生。”

  河野一郎跟隨著走進了裏間,發現有一條長走廊,走廊的兩側有三四間病房,經過時,他注意的看了看,房間內都是空無一人。

  “請坐,這兒是一本畫冊,請你從頭看起,我會掐時間的,一旦有了反應,請立刻告訴我。”良子嫵媚的一笑,柔聲說道。

  看來婺源太郎並不在這裏……河野一麵尋思著,隨手翻開了畫冊,一幅女人性感的全裸照出現在了眼前,他做做樣子接連翻了幾頁,發現圖片越發的淫穢不堪了。就在這時,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胯下開始發熱了,而且正在輕輕的膨脹著。

  “感覺怎麽樣了?”八尾醫生走進來和藹的問道。

  “好像已經有了反應……”女護士良子指著河野微微隆起的褲襠悄聲說道。

  “沒有用的,馬上就不行了。”河野一看要穿幫,於是合上了畫冊,掩飾著說道。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良子嫣然一笑,火辣辣的目光盯著河野說道。

  “不,我想要移植睾丸。”河野索性開門見山的說道,犀利的目光直視著八尾雄二。

  八尾一愣,鏡片後閃過一絲警惕的目光,然後緩緩說道:“我們是小診所,做不了那種移植大手術,您得去大醫院,而且還要有供體。”

  “我聽說八尾醫生有辦法搞到供體睾丸,錢不成問題。”河野仿佛漫不經心的說道。

  “誰說的?這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八尾的神色有些慌張。

  “婺源太郎。”河野突然說道,給了八尾一個措手不及。

  八尾醫生的臉色驟變,半晌,緩緩的開口說道:“你是誰?”

  “東京警視廳河野警視。”河野一郎冷笑著回答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7章



  八尾雄二醫生驚愕的望著河野一郎,麵色一凜,冷淡的說道:“原來是警察,失敬了……河野警官,既然你不是來看病的,那麽請你出去。”

  河野鼻子“哼”了一聲,繼續追問道:“八尾雄二醫生,婺源太郎在哪兒?”

  “我不認識這個人。”八尾斷然否認道。

  “東京大學醫學部的河野教授,你不會不認識吧?提醒你一下,他是你帝大昭和時期的同學。”河野一郎嘲弄的說道。

  八尾雄二一聲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微微在顫抖著。

  河野扭頭出門,穿過走廊,來到診所存放病例的隔板架前,伸手翻動著那些卷宗,口中說道:“八尾醫生大概是忘記了要將婺源太郎的病例送去東大醫學部的附屬醫院吧。”

  “不要亂動病例!對不起,病人的隱私受日本法律的保護,你有地區檢察官的搜查令麽?沒有,請你馬上出去!”八尾雄二大聲的喊叫了起來。

  “哼,那好,我用下電話。”河野放下卷宗走向櫃台,那上麵撂著部電話機。

  “對不起,河野警官,機子壞了。”女護士良子軟綿綿的身體靠在了櫃台前,挺起高聳的乳峰迎著河野晃動著,乜起的眼睛裏秋波蕩漾。

  河野一郎慍怒的瞪著良子,良子微微一笑,蔑視的眼光瞥向了河野警官的褲襠,口中嗲聲嗲氣的說道:“警官,那本畫冊就送給你了,好麽?”

  河野氣的扭頭推門而出,來到隔壁的7-11便利店內,“我是警視廳河野,請借電話一用。”他忿忿的說道。

  河野一麵透過便利店的玻璃窗,盯著八尾診所的門口,一麵撥打了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中村的電話。

  “我是河野一郎,我找到了上野公園凶殺案的嫌疑犯,現在目黑區佑天寺對麵的八尾診所,請求立刻增援。”河野匆匆說道。

  “是嗎,那太好了!你等著,我即刻通知中目黑地區一帶的巡警,我帶特搜一課的警員隨後就到。”中村課長興奮地說道,撂下了電話。

  河野剛剛走出了便利店,便聽到遠處已有警笛聲響起,不一會兒,兩輛警車風馳電掣般的疾駛而來,“嘎吱”一聲刹停在了八尾診所的門外。

  “是河野警官麽?”巡警跳下車問河野道。

  “我是警視廳河野,請跟我來,立即拘捕八尾雄二醫生。”河野說著重又推門走進了八尾診所。

  診所內,八尾雄二躺在了地板上,麵無血色,嘴角淌出長長的口涎,兩隻死魚般的眼睛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河野感到胃中一陣惡心,幾乎要嘔,急忙走出診所扶著牆壁大口的喘息起來。

  “河野警官,這人已經死了,他的脖子被一股外力給扭斷了。”須臾,一名巡警出來報告河野。

  “那女人呢?”河野喘了口氣,問道。

  “女人,什麽女人?”巡警迷惑不解。

  “八尾診所的女護士良子。”河野說道。

  “沒有,所有的房間都看過了,裏麵並沒有其他人。”巡警報告道。

  良子不見了?河野心下吃驚不小,急忙回到診所內仔細搜查了一遍,最後在走廊盡頭的屏風後,發現了一道暗門,地上擺放著那本畫冊,翻開的正好是河野看到淫穢不堪的那一頁,他明白,這是良子在嘲笑他。

  打開了暗門,外麵是一條狹窄的後巷,空蕩蕩的早已沒有了良子的蹤影。

  中村課長帶著一批特搜班SIT的警員趕到了八尾診所,技術人員立刻開始了痕檢工作,並立即封存了隔板架上所有的病例卷宗。

  “婺源太郎?嗯,這個名字的確是有點奇怪呢,婺源……這應該是個地名吧?”中村思忖著說道。

  “中村課長,請立刻跟進調查八尾雄二和這間診所以及女護士良子。”河野提出建議道。

  中村點點頭,然後以十分和藹的態度說道:“河野君,春田警視總監請你務必帶著香港的朱寒生明日中午來櫻田門,參加為他舉行的記者招待會,大島茂議員屆時也將到場。”

  “那位朱寒生先生表示過不願意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河野有些為難的說道。

  “哦,難道他是在擔心赤軍同黨的報複嗎?”中村表示理解的說道,“那麽,麻煩河野君帶我親自去和他談一談。”

  河野隻得點頭道:“好吧。”

  中村立即布置下屬開始對八尾診所進行全麵的調查,安排完以後,帶上一輛警車,跟隨著河野一郎的豐田車來到了新宿的原町。

  “是中村先生來了,請進。”河野一郎的母親林美雲客氣的招呼他們進屋。

  “朱寒生先生,幸會,”中村對著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驚奇的望著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玩耍的沈才華說道,“這就是那位飛機上智勇雙全的傳奇嬰兒吧?”

  河野將中村的話翻譯成漢語,講給了寒生聽。

  寒生靦腆的點點頭,並未說什麽。

  中村的目光盯在了寒生的手中,嘖嘖道:“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朱先生當真用手抓住了子彈麽?”

  “這是我親眼所見。”河野給予證實道。

  “河野君,請代為轉達日本警視廳春田警視總監的問候與敬意,同時邀請他明日中午到警視廳本部參加記者招待會,那個小孩子也一同前往。”中村遂請河野翻譯過去。

  “我們是明天的返程機票,我和孩子還要回香港。”寒生回答道。

  “不不不,機票可以退掉,朱先生無論如何也要麵對一下日本國民,接受他們的感激之情,況且大島茂議員也要當麵向朱先生道謝呢。”中村急忙擺手道。

  寒生堅持不願意出席所謂的招待會,中村急得直撓頭皮,無奈,隻能說回去向春田總監報告。

  “中村課長,我聽父親說,那個婺源太郎似乎不像是日本人。”河野用日語對中村說道。

  “婺源太郎不是日本人麽?難怪這個名字聽著別扭呢。”中村恍然大悟道。

  “河野先生,你們在談論婺源麽?”寒生聽到他倆日語的交談中,兩次提到了“婺源”這個詞,於是詫異的問道。

  “你知道‘婺源’?”河野驚訝的問道。

  “那是我的家鄉,在中國的江西省。”寒生解釋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有一個名叫‘婺源太郎’的人在東京大學醫學部進行了睾丸移植手術,我們懷疑他不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名字中沒有聽說過‘婺源’這個姓氏。”河野驚訝之餘向寒生解釋說道。

  “換蛋蛋?那人多大年齡,長的什麽模樣?”寒生心下也暗自警覺起來。

  “蛋蛋?哦,我明白了,正是換蛋蛋,據說婺源太郎人長的比較清秀,23歲……”河野回憶著護士們介紹的體貌特征,認真的描述道。

  “是黃建國!”寒生禁不住脫口而出。

  “你認識這個婺源太郎?”河野大吃一驚。

  寒生點點頭,道:“這個壞蛋竟然跑到日本來換蛋蛋來了,他叫黃建國。”

  “你都知道些什麽情況,可以告訴我麽?現在婺源太郎牽涉到一樁涉外謀殺案裏,他是重大的嫌疑犯。”河野麵色異常嚴肅的說道。

  寒生沉吟了片刻,說道:“我與他有過一段江湖恩怨,那都是在中原發生的事了,後來他投靠了日本人,不,是你們日本的壞人,名字叫黑澤,是日本駐中國的副總領事……”

  “你說什麽!現任日本國駐中國的副總領事?”河野越發驚愕了。

  “嗯,還有幾個人,名字叫鬼塚、小塚和老鬼的……”寒生說道。

  “慢,”河野止住了寒生的話頭,麵孔嚴肅的轉過臉去,用日語對中村說道,“中村課長,朱先生認識這個婺源太郎,他的確是個中國人,真實姓名叫做黃建國,他的犯罪同夥裏竟然有我們日本國駐中國的副總領事黑澤……”

  “竟有此事?”中村瞪大了眼睛,驚訝之極。

  河野麵色凝重的對中村道:“婺源太郎在KA876航班抵達東京一小時後突然逃離醫院,說明他們已經從電視新聞中得知了朱先生來到日本的消息,所以才匆匆忙忙的撤離。由於黑澤的出現,我感覺到這個犯罪組織的幕後有著極強大的背景,馬裏安。恩古瓦謀殺案隻是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看來,朱先生有危險了。”中村若有所悟的自語道。

  “是的,也許連我的家都可能已經被監視了。”河野說著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

  “河野君,”中村嚴肅的說道,“我立刻安排人手來這裏保護朱先生,但是最好還是轉移到一個秘密的地方會比較安全些,我馬上回去當麵向春田總監報告,你們暫時不要外出,明白嗎?”

  “明白,中村課長。”河野回答道。

  中村匆匆的坐上了警車,向櫻田門警視廳本部疾駛而去。

  “媽媽,將大門鎖好,朱先生請你抱著孩子遠離窗口。”河野迅速的吩咐著,同時從自己房間的抽屜裏取出一支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夾,然後拎著回到了客廳裏。

  “河野先生,你是擔心黃建國,也就是婺源太郎他們會來這裏麽?”寒生詫異的問道。

  “朱先生,現在我們麵對的不隻是一個婺源太郎和八尾醫生那麽簡單,很有可能是一個有著極深厚背景的犯罪組織,或許已經滲透進了日本政府的上層。”河野憂心忡忡的說道。

  寒生想了想,說道:“河野先生,謝謝你的幫助,我和才華還是離開這裏吧,免得給你們惹上麻煩。”

  “不,中村課長已經回去向春田總監匯報,警視廳會將你和孩子轉移到一個秘密的地方,確保你們的安全。”河野解釋說道。

  寒生笑了笑,說道:“不要緊的,我和孩子完全能夠自保。”

  “叮咚……”這時,外麵有人撳動了門鈴。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8章



  “噓……”河野站起身來,握著手槍示意母親和寒生不要說話,然後自己悄至客廳的窗戶邊上向外觀察著。

  門鈴固執的繼續在響著,河野來到了門後,從窺視孔中望出去,看到了一個手裏端著快餐食盒的年輕人,帽子上印有“出前でまえ”字樣。

  “誰?”河野低聲問道。

  “原町出前でまえ。”門外的年輕人大聲說道。

  “哦,一郎,是媽媽方才叫來的壽司外賣。”林美雲走過來對兒子解釋道。

  河野點點頭,將手槍背到身後,輕輕的開了門。

  “這是河野家麽?剛才有位太太定了四份金槍魚壽司、稻荷壽司、什錦飯團和油炸豆腐飯卷是麽?”年輕的送貨員問道。

  “是的,辛苦你了。”林美雲收下了食盒,付了錢,河野重新將門關上了。

  “媽媽,您什麽時候訂的外賣?”河野疑惑的問道。

  “哦,原町的稻荷壽司味道很好呢,想讓香港的朱先生嚐一嚐,我原以為中村課長會一起留下來吃,所以就打電話訂了四份,結果他還走了。”林美雲一麵打開食盒,一麵招呼寒生前來用餐,已經是午後了,大家都餓了。

  “請不必客氣,”林美雲殷勤的招呼著一郎和寒生坐在桌前,並問道,“小孩子也可以吃麽?”

  “不,他現在不吃。”寒生說罷望著仍在榻榻米上玩耍的沈才華搖頭說道,心想,也不知道這鬼嬰喝了那個女赤軍的多少血,看上去他的小肚子已經不癟了。

  大家心中各自有事,於是默默無言的吃完了壽司和飯團,然後回到了沙發上準備飲清茶。

  “一郎,媽媽有點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朱先生,招待不周,實在是不好意思。”林美雲歉意的打著招呼,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臥室走去,剛剛行了沒幾步路,便身子一歪,“噗通”一聲摔倒在了地板上。

  “媽媽……”河野驚叫一聲站起身來,不料腦袋一暈,口中剛剛來的及說了聲,“壽司有毒……”便一頭紮在沙發上昏迷了過去。

  寒生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嚐到日本生魚片壽司和綠芥末,感覺味道甚是鮮美,且辛香無比,此刻正在回味之中,忽然看見河野母子先後倒下,頓時大驚。

  “壽司有毒?”他重複著河野的話,伸手搭上河野的手腕三關。

  “寒生爸爸,有人來了,很多人。”沈才華坐在榻榻米上突然小聲發出了警告。

  寒生豎起耳朵傾聽,須臾,果然院子裏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咣當”一聲響,大廳房門被撞開,幾名穿著白大褂的壯漢抬著擔架闖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八尾診所的女護士良子。

  衝入屋內的良子見到寒生好端端的坐在沙發上,不由得楞住了,身後的那幾個人也都麵麵相覷。

  良子回過頭去,嘰裏咕嚕的說了幾句日語,隨後走上前來一個中年男人,開口對寒生說道:“朱寒生,你的是?”發音生硬。

  寒生平靜的回答道:“我是朱寒生,你們是誰?”

  “我們的,來接你。”那人說道。

  “是你們在送來的壽司裏麵下的毒?”寒生問道。

  “普通麻醉藥的,兩小時,自己醒來的,你的,壽司吃的沒有?”中年人疑惑的問道。

  “沒有。”寒生回答道,江湖險惡,自己應該隨時保持警惕,看來對這些人還是不要說實話的好。

  “哦,是這樣……”那人轉過頭向良子解釋說,朱先生沒有吃壽司,因而沒有昏迷。

  “抓走他和那個小孩兒。”良子揮了揮手命令道。

  “朱先生的,老實的,跟我們走,你的明白?”中年人對寒生說道。

  “到哪兒去?”寒生問道。

  “有人的,要見你。”那人嘿嘿一笑回答道。

  “是黑澤先生還是婺源太郎?”寒生淡淡的說道。

  中年人一愣,臉色微變,隨即擺了下手,身後的幾名壯漢一哄而上,有奔著寒生來的,也有衝著小才華去的。

  “慢,我跟你們走。”寒生喝止住那些人,然後站起身來走到榻榻米旁,伸手抱起了沈才華。

  黑澤要見自己,無非是為了格達預言,包括自己與黃建國之間的恩怨,這些最好都別連累到河野一家人,自己身懷癔症神功,隨時都可以帶著小才華逃之夭夭的。

  “走吧。”他率先朝著門口走去,壯漢們扛著擔架默默地跟在了後麵。

  良子歪著腦袋看了看斜臥在沙發上昏迷著的河野一郎,口中嘿嘿淫笑了兩聲,然後伸出手來,隔著褲子在他的胯間摸了兩把,嘴裏嘀咕道:“可以肯定沒問題嘛。”

  院子外麵停著一輛中型灰色的日產麵包車,車門打開,中年人客氣的請寒生抱著孩子上車。

  街角突然傳來警笛聲,數輛警車呼嘯著疾駛而來,轉眼已至跟前。中村課長跳下車來,一眼望見寒生抱著嬰兒正要登上那輛麵包車,而且河野並不在身旁,立刻敏銳的感覺到出事了,於是趕緊揮了下手,命令道:“趕緊攔住那輛車!”

  坐在駕駛室內的良子一看形勢不對,忙不迭的連連叫道:“開車!快開車!”

  穿白大褂的壯漢們來不及帶走寒生,自顧自的紛紛鑽進了車裏,沿著另一條巷子落荒疾駛而去。

  中村課長命令兩輛警車追蹤那輛麵包車,自己匆匆的走到寒生麵前,連說帶比劃著詢問出了什麽情況。

  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自己不會說日語,隻能轉身率先匆匆走回院子裏,引中村課長來到了客廳,見到了昏迷之中的河野一郎。

  “河野君!”中村驚訝不已,迅即抓起電話急呼救護車趕來。

  急救車很快的趕到了,醫護人員將河野一郎母子抬上了車,一路鳴笛拉去了東大醫學部附屬醫院。

  警視廳公安部的外事第二課緊急派來了一名中文譯員。

  河野的寓所內,寒生講述了自中村離開後所發生的事情。

  “對方下手真快啊。”中村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的說道。

  “是我們的到來給河野先生一家人添麻煩了。”寒生過意不去的說道。

  “朱先生,請跟我們轉移到一個秘密的地方住,好麽?”中村課長誠信的勸慰道。

  “好吧。”寒生同意了。

  寒生和沈才華乘上了一輛沒有警方標識的黑色小臥車,出原町沿著新宿大久保路西行,然後左轉上了明治路南下,繞過澀穀,鑽進了小巷子裏兜了幾個圈子,確認無人跟蹤以後,又拐上了青山路,最後駛入了乃木神社附近一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乘坐電梯直接來到了三樓的一套隱密的公寓內。

  這是東京警視廳專門用於保護證人的一處秘密房屋,即使在警視廳內部,也均是以代號稱謂,此間的代號為“鬼屋”,因其西麵數百米之外便是東京市最大的公園墓地——青山靈園。

  “覺得條件還滿意麽?”中村課長問寒生道。

  寒生自幼生長於江西鄉下,從來沒見過如此現代化的奢華房間,一點也不亞於香港吳道明和盧太官的別墅內設施。

  “很好,請問河野先生怎麽樣了?”寒生急切的問道。

  中村抓起電話打給了附屬醫院,對方告知說河野警官和他的母親都已經醒轉,再觀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我會請河野警官過來陪你們的,另外要通知朱先生,大島茂議員今天晚上要請你和孩子以及河野警官赴宴,表達對你們的感激之情,春田總監和我本人也會去的。”中村通過譯員告訴寒聲道。

  “請問,您知道東京青山靈園在哪兒麽?”寒生詢問道。

  “為什麽要找青山靈園,朱先生可是有什麽事兒麽?”中村聽了譯員的翻譯驚訝說道。

  “哦,是這樣的,河野和他的母親想要去青山靈園祭奠先人,問我是否願意一同前往。”寒生回答道,有關祝由舍利的事情,他不願意告訴別人,免得又節外生枝。

  “青山靈園離這不遠,往西不到一公裏便是,但恐怕沒有時間去了,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中村回答道。

  半夜子時,我自己會去的,寒生心中如是想。

  傍晚時分,河野一郎來到了“鬼屋”。

  “是我連累了你們家。”寒生深表歉意的說道。

  “不,是我太疏忽了,那壽司不應該吃的,有點奇怪的是,朱先生吃了怎麽沒有問題呢?”河野疑惑的問道。

  “也許中國人的腸胃耐受力要強些吧。”寒生支吾道。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69章



  電話鈴聲響了,河野抓起了聽筒。

  “河野君麽?我是中村啊,大島茂議員要跟你通話。”中村課長匆匆說道。

  “我是大島茂議員。”聽筒裏傳來了熟悉的議員聲音,比在KA876航班上的語氣明顯的自信了許多。

  “議員先生,您好,我是警視廳河野一郎。”河野恭敬的回答道。

  “河野警官,我已經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目黑’酒店訂了酒宴,請你和香港的朱先生父子前來赴宴,警視廳春田總監和中村課長也會來,時間定在七時正,請務必準時蒞臨。”大島茂議員哈哈笑著撂下了電話。

  河野轉身對寒生說道:“朱先生,大島茂議員請我們今晚七點去赴宴,當麵致謝。”

  “我不想去。”寒生說道。

  “警視廳警視總監春田和中村課長也要參加……”河野麵露為難之色。

  寒生望著他,心想河野和他的母親畢竟是受自己的連累才中了毒,而且他的上司們都到了場,若是堅持不去恐怕會對河野的仕途造成不好影響。

  “好吧,那就去吧。”寒生想,吃個飯也不會很久,隻要子時來得及趕回到青山靈園就行。

  “自民黨的大島茂議員很有可能會接替三木武夫出任下一屆的日本首相,所以春田總監才會如此的上心吧。”河野自言自語道。

  新宿的歌舞伎町是東京有名的紅燈區,酒肆和招待所林立,招待婦(妓女)亦是傳統的和服服飾,入夜,來自世界各地尋花問柳的男性遊客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

  目黑酒店的一間豪華包房內,大島茂議員以及春田總監、中村課長等人已經到了,晚宴是屬於私人性質,所以並沒有記者媒體參加。

  當河野警官帶著寒生和沈才華走進包房時,大島茂議員站起身來朝著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說道:“朱先生,實在是太感謝了,您在KA876航班上的英勇之舉震驚了世界,盡管您是中國人,但是卻體現了我們大和民族的傳統武士道精神,太難得了,值得日本國全體國民的尊重。”

  春田總監也上前笑著說道:“朱先生,我是警視廳春田,這是大島茂議員特意備下的私人晚宴,沒有記者和女人參加,想請您領略一下我們地道的日本國風情,晚宴就是一道菜——‘食人宴’。”

  河野翻譯給寒生聽,寒生臉上表情微變:“‘食人宴’?”

  中村課長嘿嘿的解釋道:“日本國極富聲望的三大名宴,‘人體盛’、‘金粒餐’和‘食人宴’,隻有這‘食人宴’最能反映出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朱先生身手不凡,一定是中國傳統功夫的高手,完全夠資格享受這道大菜。”

  聽罷河野的解釋,寒生心中暗想,唉,要是劉今墨在場就好了,中原江湖險惡,這國際上的江湖似乎更加的險惡啊。

  “上菜。”春田總監拍了下巴掌高聲叫道。

  一隻特大型的木托盤抬了上來,輕輕的撂在了長餐桌上,上麵蒙著白布,看上去那木盤就如同手術台一般。

  白布緩緩的撤去,一具年輕的女性屍體毫無生氣的靜靜躺在了托盤內,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皮膚細膩光滑,微微泛著油光,雙乳高聳,小腹下生著稀疏的黑色陰毛,像是剛剛發育成熟。

  寒生楞住了……

  沈才華眼睛一亮,伸出了小舌頭,不住的舔著嘴唇……

  大島茂議員望著寒生窘迫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伸手拽過一把餐刀,遞給寒生說道:“朱先生,您是喜歡品嚐女人的哪一部位呢?是乳房、生殖器還是內髒?”

  寒生縮回了手,警惕的望著這些日本人,目光最後狐疑的轉向了河野一郎。

  誰知河野一郎竟然笑著說道:“請不必客氣。”

  大島茂議員看著寒生,笑著搖了搖頭,故作歎息著說道:“還是由我這有日本武士血統的後代來動手吧。”話未落音,已經手執餐刀,自女孩的前胸刺入,向下劃開她的肚皮,鮮血汨汨滲出,露出了裏麵的內髒……

  “請大家自便吧。”春田總監亟不可待說著,一隻手戴上了薄膜手套,探入女孩的腹腔,抓出子宮來放入瓷盤內,然後用餐刀割破子宮壁,竟然露出一個粉紅色的胎兒來。

  “我就不客氣了,”春田總監抓住胎兒的腦袋,“喀嚓”一口咬去了半邊,一麵咀嚼著,一麵叫道,“味道真的是好極了。”

  大島茂利落的剜下女孩的一隻乳房,放入碟中,熏上佐料,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河野一郎望著寒生的窘迫模樣,微微一笑,伸手自女孩的體內拽出心髒來遞給寒生,說道:“放心吧,朱先生,這具女孩的屍體是假的,是日本廚師用各種原料精心製作的,幾可亂真,這些內髒也都是豬的內髒,烹調好以後放進去的,至於鮮血,則是一種紅色的基本佐料,來,試試看。”

  寒生起初見這是一具年輕女人的裸體,未有正視,在他的心裏,根本想不到世間上竟然會有廚師模仿女屍來做菜,而且如此的逼真,所以一時間沒有去往仿製這上麵去想,否則,一早便會發現的。

  寒生小心翼翼的試著咬了一口“女孩”的心髒,其味道和中原熟食鹵豬心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此刻,大島茂議員、春田警視總監以及中村課長都望著寒生哈哈笑了起來。

  小才華見寒生爸爸動了口,於是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縱身躍起,扒到了“女屍”的身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大島茂議員帶頭鼓起掌來,口中連連稱讚道:“好好,傳奇嬰兒竟然如此小小年紀就已經具有了武士道精神,難得啊。”

  沈才華狠命的扭動著小屁股,可是吸了半天,隻是弄了一嘴紅色的佐料汁,感覺到味道極差,於是慢慢的鬆開了口,被寒生硬是給拽了下來。

  “朱先生,請您嚐嚐手工釀製的日本福井梵清酒,這是過去專供天皇飲用的,產量極低,原料為山田錦的大米,而製作時隻使用每顆米內部的30%,十分的不易。”大島茂議員舉起了酒杯說道。

  寒生也不便推辭,於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口味偏甜且十分柔和,口感涼涼的甚是舒服。

  “日本清酒獨特的清淡口味,彰顯原材料的自然氣息,這是日本酒的魅力所在,越淡度數反而越高,與中原酒截然有所不同。”河野解釋道。

  酒過三巡,大島茂和春田等人興致高漲,拍手叫進來一名藝妓,令其表演助興。

  藝妓(げいぎ,Geigi),藝妓並非妓女,是一種在日本從事表演藝術的女性。除為客人服侍餐飲外,很大一部份是在宴席上以舞蹈、樂曲、樂器等表演助興,在昂貴的餐廳和茶舍裏,談論生意的男人們喜歡請一位藝妓相伴,為他們斟酒上菜,調節氣氛,而這最少也要花費1千美元以上,所以隻有上層社會有錢有勢的男人才享受得起。

  寒生驚訝的望著身著大紅和服,濃妝豔抹並臉上塗滿了白粉藝妓,好像是白骨精轉世,他想。

  河野介紹說道:“藝妓是日本獨特的文化,最初的藝妓全部是男性,他們在妓院和娛樂場所以表演舞蹈和樂器為生,18世紀中葉,藝妓職業漸漸被女性所取代了。她們一般從10歲開始,要在5年的時間內完成從文化、禮儀、語言、裝飾、詩書、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課程,很是艱苦。16歲學成可以下海,先當‘舞子’,再轉為藝妓,一直可以幹到30歲,年齡再大便要降等,隻能作為年輕藝妓的陪襯。藝妓普遍善談,無論是國際新聞,還是花邊消息,她們都了如指掌,而且必須懂得如何迎合男人的自尊心,善於察言觀色,了解男人的情緒,使男人們得到徹底地放鬆。”

  “可能就像是戲文中秦淮歌妓李香君和侯朝宗的故事一樣。”寒生突然想起了《桃花扇》的故事,於是說道。

  一首《櫻花》的清唱聲中,那名藝妓緩緩的跳起舞來,姿勢很是優美,在場的日本人紛紛擊掌和唱了起來。

  這時,寒生突然感到胸口處發燙,伸手摸了摸,原來是祝由舍利子,看來封閉其中的那些日軍亡魂也感應到了家鄉的氣息。

  一首曲子唱完,大島茂議員喚那藝妓伺候寒生飲酒。

  藝妓渾身飄香,盈盈跪在了寒生的身旁,輕輕的斟滿了酒杯,雙手捧至他的口邊。

  “還是我自己來。”寒生靦腆的說道。

  “君が好きだ。”藝妓輕啟櫻唇,溫軟的身子依偎到寒生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她說她喜歡你。”河野在一旁翻譯道。

  藝妓雙目火辣辣的瞥了河野一眼,沒有理睬他,反而身子一靠,張開了紅紅的櫻唇往寒生的嘴唇上貼去……

  寒生大吃一驚,同時感到藝妓的嘴裏麵產生了一股極強的吸力,甚至可以感覺到空氣的漩流。

  河野腦海之中突然意識到那火辣辣的目光似曾相識,“良子……”他禁不出的脫口而出。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70章



  “你是八尾診所的良子!”河野大喝一聲,雙手抓向了藝妓。

  那藝妓的身子猛地一震,白森森的臉上肌肉扭曲著,騰的站起身來,伸手抄起沈才華,另一隻手掀翻了餐桌上的木托盤,那具假女孩屍體染著鮮紅色的佐料迎頭朝著寒生同河野扣將過來。

  寒生此刻心中正在詫異這日本藝妓,紅紅的嘴巴距自己尚有寸許,何故會產生如此之大的抽吸力呢?莫非便是《屍衣經》中,劉伯溫提到自南宋東渡扶桑的陰人吸屍之術麽?正思索之間,那藝妓忽的暴起,木盤倒撞,女孩屍體張開了手臂淩空抱來……寒生一驚之下,蠅眼驟然發動,身子一矮,伏在地上輕輕的避過,而此刻河野卻躲閃不及,被那假屍抱住了,鮮紅的汁水淋了一身。

  寒生隨即縱身躍起,目光瞥見那藝妓已經夾著沈才華進入了一日式木格拉門之內,並又隨手關拉上了。

  寒生一個箭步衝過去將門拽開,瞥見藝妓的身影又鑽入另一拉門內,反複幾道之後,便已來到了“目黑”酒店的後巷子裏。有兩輛黑色的日產小臥車拉開了車門正在等候著,三四個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紛紛掏出手槍逼住追過來的寒生。

  化妝成藝妓的良子力大無比,腋下死死的夾住了嬰兒,盡管沈才華的手腳亂蹬一氣,仍是絲毫的不予放鬆,而且還照著孩子白白胖胖的小屁股使勁的扇了兩巴掌,留下了紅紅的掌印。

  沈才華屁股一疼,頓時咧開大嘴哭了起來。

  寒生大怒,顧不得瞄著自己的槍口,合身撲上。

  “止まれ!”良子喝止道,同時兩根手指掐在了沈才華的脖頸上,長長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中。

  寒生不敢貿然出手,隻得停住了腳步,怒目相視,他也認出來了,這個藝妓就是今天帶人衝進河野家的那個女護士。

  “你要怎樣?”寒生問道。

  那女人嘰裏咕嚕說了一通日語,寒生一句也聽不懂。

  其中一個持槍男子抄著生硬的漢語說道:“朱先生的上車,不然,我們的,帶走小孩子。”

  良子此刻已經抓著沈才華坐進了前麵的那輛臥車,馬達聲響起,寒生無奈,隻得彎腰鑽進後麵的那輛臥車,兩車迅速駛離這條狹窄的後巷。

  當河野警官跌跌撞撞的追到後巷時,兩輛黑色臥車已經駛遠了,在巷子盡頭的花園神社門前拐上了靖國路。

  東京新宿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令人眼花繚亂,後麵的臥車內,寒生焦急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麵的那輛車。

  “朱先生,你的放心,我們,小孩子的不要傷害,你和孩子,要去見一個人,你的明白。”那個懂些漢語的漢子說道。

  寒生知道,黑澤他們要的是格達預言,因此暫時還不會為難嬰兒。

  “現在是什麽時間?”寒生問道。

  “夜裏九點十分。”那人回答道。

  唉,離子時已經不足一個時辰了,寒生想。

  良子回頭望著寒生上了後麵的臥車,滿意的鬆開了掐在沈才華脖頸上的手,身體向後靠在了椅背上,目光落在了嬰兒的身上。

  “小寶貝,別哭啦,阿姨給你揉揉屁股。”良子哄著沈才華,一麵輕輕的摩挲著嬰兒細嫩紅腫的臀部。

  咦,這孩子有些怪異啊……良子凝視著嬰兒的麵孔,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體內存在著某種能量,驚訝之餘,竟然禁不住的撅起了嘴唇朝孩子小嘴兒貼了上去,同時,口腔內生出一股強大的抽吸之力。

  沈才華停止了哭泣,見到這個打扮妖豔怪異的女人要親自己,又羞又怕,刹那間激發了體內的祝由神功,“怛伽阿闍嗔醯咄叱訶闥孕……”他的口中默念起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來了。

  坐在後座上的良子渾身突然一顫,目光漸漸的變得迷離了起來,將沈才華甩在了一邊,探出雙手摟住前麵座位上的那名壯漢,硬將其腦袋擰轉過來,然後深情的朝著他的兩片厚唇上吻去……

  那壯漢驚訝之中慢慢的變得異常的享受,先是口腔裏的涎水“滋滋”的被吸進了良子的雙唇內,然後是食道內的黏液和殘渣,最後是胃中還未完全消化掉的宿食,主要是些小八爪魚以及韭菜豆芽之類的。

  兩輛臥車先後駛進了信濃町的一所樹木蔭蔭的大院落裏,“嘎吱”一聲,停在了台階下。

  “朱寒生,歡迎你來到了日本。”黑澤穿著睡衣,足登木屐站在台階上,雙臂張開,熱情的招呼道。

  寒生下了車,沒有搭理他,徑直走到前麵那輛車跟前,猛地拽開了車門,“吱溜”的一下,光著身子的小才華一頭竄了出來,撲進了寒生的懷裏。

  車內,良子和壯漢還在嘴對嘴的熱吻著,發出稀裏呼嚕的吮吸聲……

  黑澤的臉色一變,默默地走下台階,來到臥車前驚訝的望著良子兩人。

  “分開他倆。”黑澤命令道。

  立刻有人上來分別揪住良子和那男子的頭發用力將他們扯開,良子的牙縫和嘴角處還殘留著黏液和兩根長長的綠色韭菜。

  直到此刻,良子才終於清醒過來,迷茫的望著黑澤,嘴巴動了動,將韭菜葉吃回到口中。

  “寒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請進屋吧。”黑澤換上了一副笑臉,發出殷勤的邀請。

  寒生抱著沈才華來到了客廳內,坐在了沙發上。

  “寒生啊,聽說你在KA876航班上勇鬥赤軍劫機者,還救了自民黨的大島茂議員,真是令人欽佩有加啊。”黑澤嘖嘖稱讚不已道。

  “黑澤先生,婺源太郎就是黃建國,對麽?”寒生淡淡的問道。

  “嗯,這名字起的不錯吧?你是想見見你的老鄉吧,他就在這裏。”黑澤說罷打了個手勢,客廳旁邊的一道門開了,裏麵推出一輛輪椅,黃建國坐在上麵抬起了手掌,熱情洋溢的向著寒生打招呼。

  “寒生,他鄉遇故知,我們真的是有緣分呐……”他聳聳肩故作感慨狀。

  寒生打量著黃建國,冷冷的說道:“聽說你移植了蛋蛋,還是外國人的?”

  黃建國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準確的說,那是黑人運動員的蛋蛋,雄性十足,比咱們中國人的蛋蛋整整大了一倍不止,我黃建國今天才算知道了什麽叫做‘東亞病夫’……”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補充道,“我現在就已經有了反應。”

  寒生驚訝的發現,黃建國的眼神兒裏火辣辣的,目光發燙,令人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

  寒生瞅著黃建國厭惡的說道:“可惜明月當時手下留情,隻是給你去了勢,結果卻白白的害死了一個無辜的黑人,還不如那時殺了你,免得日後危害世人。”

  “明月手下留情?哼,瞧她那模樣,陰裏陰氣的,身體就像是一隻雞光子,軟塌塌的,連點肌肉和汗毛都沒有,看著就讓人不舒服,說心裏話,寒生,你到是一個我見猶憐的妙人呢……”黃建國眼波如水,麵頰緋紅,靦腆的說道。

  寒生聞言大吃一驚,定睛望去,感覺到黃建國的身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子陰柔的妖氣……

  寒生想起《青囊經》中曾說,世間分陰陽五性人,曰太陰、少陰、太陽、少陽和陰陽平和之人。其,太陰之人,貪而不仁,好內而惡出,多欲而寡信,不務於時也。少陰之人,小貪而賊心,見人有亡,好傷好害,見人有容,乃反慍怒,心疾而無恩。太陽之人,誌高運平,好言大事,無能而虛說,誌發於四野,舉措不顧是非,事雖敗而常無悔。少陽之人,是諦好自責,有小官則高自宜,好為外交而不內附。惟有陰陽和平之人,居處安靜,無為懼懼,無為欣欣,婉然從物,或與不爭,與時變化,尊則謙謙,譚而不治,是謂至治。

  黃建國父子原本都屬於太陽之人,縱有入主中原之誌,但是陰陽失衡,性格上的缺陷導致其隻是一廂情願,遂難成就大事。可是今日所見,這黃建國竟然又透出了太陰之身的特征。

  世間上,極端男性之剛,如武鬆般的陽剛男人,極端女人之柔,如林黛玉式的陰柔女人,在芸芸眾生之中是少見的。大多數男女,是介於剛、柔之間的過渡類型。南方男性多柔質,北方男性多剛硬,北方女性多暴烈,而南方女性多溫柔。所以人們的性心理,也在這兩極之間,或左或右,或傾向於男性,或傾向於女性,或男女性皆有之。

  “你現在對明月還存有一絲舊情麽?”寒生試探著問道。

  “哈哈哈,明月算什麽東西?還不及黑澤先生令人心動呢?”黃建國說完捂住了嘴巴,做出一副嫵媚的羞怯之態來。

  寒生驚訝的合不攏嘴來,就連坐在一旁的黑澤聞言竟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迷惑不解的望著黃建國。

  “建國君,你說什麽?”黑澤十分愕然的說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黃建國紅著臉吟起了詩經裏麵的詩句,盡管篡改了主語而不自知。

  黑澤與寒生麵麵相覷……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71章



  寒生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懷中抱著小才華,望著嬰兒屁股上的紅掌印,簡直是怒不可竭。

  “呀……這孩子的屁股是誰打的,怎麽能如此的狠毒呢?”黑澤皺著眉頭說道。

  寒生忿忿道:“黑澤先生,你把我們抓來,有什麽話就說吧,我還有事要辦呢。”

  “好,快人快語,寒生,隻要你交出那張格達預言的舊羊皮,我保證絕不會為難你和孩子。”黑澤麵色十分誠懇的說道。

  “聽馮生說,那塊舊羊皮不是已經被黃建國偷去給你了麽?”寒生淡淡的回答道。

  “那是一張假的贗品,盡管仿造的幾可亂真,可是卻逃不過我黑澤的敏銳的眼睛。”黑澤冷笑道。

  “丹巴喇嘛給我的那塊舊羊皮,在密支那的叢林裏已經被金道長盜走了,我就隻有這麽一塊,難道說,丹巴老喇嘛原本就是給我了一張假的?”寒生皺起了眉頭,假裝思索道,“也許他的目的是要轉移你們的視線……”

  黑澤嘿嘿笑了起來,道:“這不可能,你離開了雍和宮以後不久,丹巴喇嘛就死了,他並沒有再與外人接觸。”

  “金道長、柳教授和筱豔芳可都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啊。”寒生提醒道。

  黑澤搖了搖頭:“若是在他們手上,這些人也就不會苦苦的纏著你了。”

  黃建國此刻麵紅耳赤,發燙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寒生,開口柔聲勸道:“寒生,那預言對你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不如給了黑澤先生,然後你我共居一室,秉燭夜談,回味家鄉婺源的風土人情,把酒言歡,忘卻人世間的煩惱,豈不甚好?”

  寒生鄙視的瞥了黃建國一眼,冷笑道,“黃建國,你真給婺源人丟臉,”然後抱起沈才華緩緩的站起身來,對黑澤說:“對不起,黑澤先生,我幫不了你,告辭了。”

  黑澤嘿嘿冷笑起來,鼻子一哼,說道:“朱寒生,我見識過你跑得很快,可是也未必就攔不住你……”說著,他垂下在沙發一側的手指輕輕的撳了沙發上麵的一個暗鈕。

  寒生坐的那張單人沙發的下麵,悄無聲息的彈出一根手指頭粗的牛筋,閃電般的纏住了寒生的兩隻腳踝……

  寒生懷抱著嬰兒,根本就沒注意腳下的機關,被那牛筋繩一勒之下,身子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穩,膝蓋一軟,重又坐回到了沙發上。

  “哈哈哈,寒生啊,”黑澤嘲弄的笑道,“我黑澤既然知道了你的超能力,又豈能不加以束縛?如今你的飛毛腿跑不起來了,我就可以慢慢的讓你說出真話。”

  寒生雙腳用力的扭動了幾下,無奈那牛筋反而勒得更緊了,深陷於肉中。

  江湖險惡,防不勝防……寒生此刻終於體會到了。

  黑澤笑吟吟的站起身來到寒生的麵前,左右打量著他,然後皮笑肉不笑的開了腔:“朱寒生,你今天落在了日本截屍教的手中,你是不可能隱瞞住任何秘密的,我想,你可能還不是十分的了解截屍教吧?”

  寒生定下神兒來,一麵在心中盤算著如何脫困,一麵以揶揄的口吻說道:“鬼塚不就是你們的教主麽?什麽截屍教,無非是一幫陰人而已。”

  “接著說……”黑澤點了點頭,道。

  “你們這些陰人以吞食屍氣為生,源自中原,專門夜間出來活動,盜掘墳墓,食腐爛屍氣,民憤極大,因此曆朝曆代的朝廷與民間江湖之上均加以捕殺,自南宋以後無法在中原立足,這才東渡逃到了日本。黑澤先生,你解開衣服,讓我瞧瞧那些隻有死屍身上才會有的屍斑。”寒生平靜的說道。

  黑澤微笑著依言解開了自己睡衣,露出了豐腴的一身肥肉,胸前果然生有兩朵如梅花般的淺青色斑痕,包圍著黃豆粒大小的兩個褐色乳頭,若隱若現。

  “看來你的功力遠不及教主鬼塚,可惜鬼塚一死,竟然被你們分而食之,真的可以算是當今天下第一邪教了。”寒生鄙夷的說道。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黑澤得意的點著頭,然後臉色一變,語氣頗為激昂的說道,“可是你並不知道,截屍教真正的教主是我黑澤,鬼塚隻不過是前台的傀儡而已。另外我要告訴你的是,婺源太郎,也就是你的老表鄉親黃建國,已經榮任截屍教中國教區的堂主了,而且我們將借太極陰暈的力量,助他十年後入主中原,你大概不會懂的,我們離鄉背井了700多年的陰人,即將重返中原……”

  “黃建國?他能入主中原,簡直是癡心做夢。”寒生想到太極陰暈內那具盤腿打坐的女性白骨,不禁莞爾。

  “你不相信太極陰暈的能量?”黑澤疑惑道。

  寒生終於憋不住笑出聲來:“不是不相信太極陰暈,而是那裏麵埋的根本就不是黃老爺子。”

  “你胡說!”黃建國聞言大吃一驚,忙不迭的對黑澤表白道,“是我親手把爺爺活埋的,而且填土的過程中,他還跟我說著話呢。”

  黑澤狐疑的目光投在了黃建國的臉上。

  “黑澤先生,您別相信他,葬入太極陰暈的真是我爺爺,那個香港風水師吳道明和吳楚山人還設計欺騙我爹,說要將爺爺倒著下葬,幸虧被我們及時識破了,還是頭上腳下正著埋下去的,我說的這些可都是千真萬確的。”黃建國漲紅了臉分辯道。

  黑澤鐵青著臉,咄咄逼人的目光盯著寒生說道:“你說太極陰暈裏麵埋葬的不是黃建國的祖父,你有什麽憑據?”

  “哼,前些天,我和山人叔叔特意去掘開了太極陰暈,根本沒見到有黃老爺子的屍體,隻有一具多年前的女性白骨,盤坐在五色土下麵,要知道這太極陰暈乃是天地磁場交匯之所,千年難覓的龍穴,屍體是永遠不會腐爛的,若是黃建國說的不假,那黃老爺子的屍首哪兒去了?”寒生清澈的目光迎著黑澤說道。

  黑澤知道寒生此人向來是不會撒謊的,“難道被人給偷偷的給掉了包?”他眉頭緊蹙,自言自語道。

  “那具女性白骨是什麽人的?”黑澤和顏悅色的問道。

  寒生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我和山人叔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爺爺埋下去以後,舅舅就一直親自看守著,等陰陽五行完全融合了以後才撤哨的。”黃建國在一旁晃著腦袋喃喃叫著。

  黑澤一麵思索著,一麵沉吟著說道:“這件事情的真偽,看來必須回去實地看一看。”

  “你若不信,我可以帶你們去太極陰暈那兒,挖出來瞧瞧不就知道了。”寒生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你不能去,寒生,你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黑澤晃著腦袋冷酷的說道。

  “你想殺死我麽?”寒生平靜的問道。

  “嗯,”黑澤陰笑了一聲,說道,“我怎麽能夠殺死日本國民心目中的KA876航班上的英雄呢?”

  “那你想怎樣?”寒生不解的問道。

  “建國君,你的吸屍大法已經具有了一定的火候吧?你們是老表鄉親,又都是中國人,所以寒生就交由你來吮吸,準備工作要充分,耳朵、鼻子、肛門和尿道都要用棉球一一塞好。”黑澤麵對著黃建國,尖聲尖氣的吩咐道。

  黃建國聞言大喜過旺,濕潤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麵頰上湧起了兩朵紅暈,眼中春波蕩漾,望著寒生健碩的身子,口中嚶嚶說道:“我想……先奸後殺。”

  黑澤淫笑著點頭應允,遂轉身嚴厲的質問寒生道:“朱寒生,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丹巴托付給你的舊羊皮真的不肯交出來麽?”

  寒生倔勁兒上來了,腦袋一扭,不再理睬他,可心中卻是焦急如焚,盡管蠅眼可以發動,可雙腳邁不開步子,如何才能夠逃脫呢?

  這時,沈才華瞪著烏黑的眸子,伸出雙手摟著寒生的脖子,趁人不備,悄聲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寒生爸爸,要我幫著咬斷你腳上的繩子麽?”

  寒生望著他,心中一熱,以目光示意他即刻就幹。

  小才華悄悄地從寒生的身上往地上滑下來,同時咧開了小嘴,露出了那兩排白森森鋒利的牙齒……

  黑澤大喝了一聲:“良子!”

  依舊是藝妓裝束,已經恢複了神智的良子本就站在寒生的身後,聞言迅即伸手一抓,揪住了嬰兒的一隻胳膊拎了起來,順手惡狠狠的就是一巴掌,全力的扇在了小才華細嫩的屁股上。

  “哇”的一聲,沈才華疼得嚎啕大哭起來,淚水四濺。

  “怎麽能這樣欺負我們的傳奇嬰兒呢?”這時候,門口外腳步聲響起,同時傳來了嚴厲的嗬斥之聲。


  魯班尺   青囊屍衣    第372章



  轉眼間,說話之人已至屋內,此人白發斑駁,氣宇軒昂,威儀懾人,正是自民黨大島茂議員。

  寒生心中暗喜,目光朝著門外望去,心想既然見到了議員先生,那麽河野警官也應該趕到了。

  “黑澤君,對小孩子嘛要有愛心,這個嬰兒在飛機上的表現,可以說是智勇雙全,希望可以把他留在日本接受教育,將來也必是我們截屍教一代棟梁。”大島茂議員說道。

  黑澤嘿嘿一笑,道:“大島茂君,你可不知道,別看這嬰兒白白胖胖,憨態可掬的,可那鬼心眼兒卻極多,連大人都會上當被他耍,絕對要當心呢。”

  大島茂聞言頗不以為然,但還是點點頭,然後頗為得意洋洋的說道:“通過今天發生的這起劫機事件,自民黨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十五個百分點,我本人作為黨的下任總裁候選人,由於在KA876航班上表現出了臨危不懼的武士精神,在黨內支持率一舉超過了山田美雅子,哼,女人怎麽能領導大和民族呢?隻要接下來的大選仍是由自民黨執政,我就會穩穩當當的出任下屆日本首相。”

  “恭喜大島茂君,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記,盡管成為了日本首相,可你永遠都還是截屍教的人。”黑澤麵無表情的說道。

  大島茂議員聞言臉色驟變,忙說道:“黑澤君,不,教主,請您放心,我怎麽能忘了呢?是教主除掉了黨內的幾個絆腳石,這才使我大島茂的前程一帆風順的呀。”

  “沒忘就好,”黑澤的臉色柔和了,和藹的說道,“你從歌舞伎町的‘目黑’酒店趕來這裏,有什麽要事麽?”

  “是這樣,警視廳春田總監已經開始動員整個東京都警力,部署進行搜救朱寒生父子的行動,而且我聽到說,教主您已經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單,這裏已經是不安全了,所以特地趕來通知你馬上轉移。”大島茂故作神秘的附耳說道。

  “哦,”黑澤一愣,遂扭頭看著寒生,冷冰冰的問道,“寒生,是不是你對警方說出了我的名字?”

  寒生清澈的目光望著黑澤,承認道:“不錯,我是說過的。”

  “良子,把嬰兒和寒生統統捆綁起來,馬上轉移。”黑澤厲聲命令道。

  “教主,那我先告辭了。”大島茂議員匆匆的離開了。

  幾分鍾以後,沈才華白胖的小身子被良子惡狠狠的用麻繩捆了好幾道,甚至都勒進了肉裏,嬰兒的眼睛裏閃動著屈辱的淚花。

  寒生也被五花大綁了起來,黑澤命人將他抬起來運送到院子裏的麵包車上,心想隻要不放開雙腳,他就跑不掉。

  “黑澤先生,請允許我來看住他,好麽?”黃建國主動請纓,柔聲柔氣的說道,黑澤點頭應允了。

  麵包車上,寒生與沈才華並坐在一起,身邊是黃建國和另兩名持槍男子,黑澤跳上了副駕駛座位,在幾輛臥車的前後護衛下,緩緩的駛出了院子。

  夜色下的東京,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遊人如梭,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不時的從車窗外閃過,車隊穿過了明治紀念館和神宮外苑一直向南行駛著。在越過了青山路不久後,右前方出現了一片蔥鬱的樹林,靜靜的隱匿在了月色下,黑暗中可以隱約的瞧見點點綠色的螢火在林間飄浮遊蕩著。

  寒生知道,那是鬼火,人死後的屍骨分解出來的磷氣體,透過土壤中的縫隙溢出到了地麵上以後,遇到空氣而產生的自然現象,在緬甸的野人山叢林中,他見到了很多。

  “那是墳地?”寒生問道,他已經感覺到了胸前的舍利子在發燙。

  “東京青山靈園。”黑澤頭也未回的說道。

  寒生聞言一喜,接著又問道:“現在幾點鍾了?”

  黑澤看了看手表,回答說道:“夜裏11點正。”

  子時到了,寒生心中想著,遂俯在才華的耳邊悄聲說道:“才華,爸爸想要釋放舍利子裏麵的靈魂,你用祝由咒語幫幫我。”

  “我怎麽幫呢?”鬼嬰弱弱的小聲問道。

  寒生尋思著,沈才華畢竟是太小,體內的功力還不能以意念加以驅使,完全是靠情緒自行激發而不能自己,就如同被良子扇了屁股,光顧著哭,什麽都忘記了一樣。

  “才華,等一下,你的眼睛看著祝由舍利,心裏想著那裏麵有很多人想要出來,得由你來開門,懂了麽?”寒生循循善誘道。

  沈才華懂事的點點頭。

  寒生鎮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對坐在身旁正色迷迷的瞅著自己的黃建國說道:“我胸口內衣裏有一枚骨質舍利在發燙,很不舒服,你把它拿出來。”

  黃建國嫣然一笑,受寵若驚般的輕輕的探出手指,顫顫巍巍的伸進了寒生的內衣裏,先在他結實的胸大肌上摸了兩把,然後才捏住那枚熱乎乎的祝由舍利抽出手來。

  “這是什麽東西?”黑澤扭過頭來,望著黃建國托在掌心中的舍利子,疑惑的說道。

  “這是人的骨質舍利。”寒生敷衍道,眼光悄悄地瞥了沈才華一眼,看到嬰兒的雙瞳正在努力的盯著舍利子。

  “哇,挺燙手的呢?”黃建國驚訝的說道。

  “一種結石類的東西怎麽會有溫度呢?”黑澤狐疑的伸出手說道,“拿來給我看看。”

  快呀,小才華……寒生心中急切的呼喚道。

  “你的,諾言的遵守,我們的,謝謝你……”這時,寒生的冥冥意識之中聽到了一句生硬的中國話,隨後一陣由輕而重,整齊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鬼嬰沈才華的小嘴裏正在不停地吐出一連串的古怪音階……

  寒生的意念感覺到了那震動,諧振的頻率越來越強,頭骨如針刺般欲裂,蠅眼緩緩的張開,看到了車內已經彌漫著白色的霧氣,越來越濃,空氣仿佛都窒息了,最後車窗玻璃承受不住內壓,“嗶嗶啵啵”的紛紛爆裂了……

  麵包車驟然間失控了,一頭紮進了道路邊上的護陵河裏。

  在蠅眼中,那車則是緩緩的朝著河水裏駛去,因此寒生仍有時間采取措施,意念一動,及時移動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座椅上麵的小才華。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麵包車頭朝下猛的紮入了水中,冰涼的河水從空蕩蕩的車窗裏一股腦兒的倒灌進來,幾圈漣漪之後,便迅即沉進了水底。

  寒生使出了癔症神功的第一招“老牛憋氣”,由於雙手雙腳均已被牢牢捆住,隻有張開嘴巴咬住了沈才華身上的麻繩,將他叼起來推出了車窗外,隨即睜大了蠅眼在暗中搜尋那枚祝由舍利,那裏麵還有老祖的靈魂,可不能弄丟了。

  那枚祝由舍利嵌在了座椅的角落裏,寒生費了半天勁兒,才將自己的腦袋探進去用嘴將其含住,隨即扭動著身體,從車窗口飄了出去,眼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黃建國和黑澤正在張嘴喝著水,冒出了一串串的氣泡。

  在數米深的水中,寒生情急之下隻得將口中的那枚祝由舍利子咽下,然後繼續用牙齒叼著鬼嬰,拚力擺動著捆綁在一起的雙腿,如同海豚一般,向遠處遊去。

  公路上,緊跟在後麵的兩輛臥車瞧見了麵包車失控落入河水中,急忙刹車停下,手忙腳亂的高聲叫著,其中有幾個會水的,紛紛縱身跳落水中,潛到水下去救援困在車內的黑澤等人。

  而此刻,數十米開外的岸邊上,一塊隱蔽的樹叢下,寒生用牙齒將沈才華拖上了岸。

  “醒醒,才華,醒醒……”寒生焦急的輕聲叫道。

  “我沒事兒,寒生爸爸。”沈才華睜開了烏黑的眼睛,接連吐出來好幾口河水,然後咧開了小嘴兒笑了。

  寒生心中一熱,抬眼看了看那邊正在忙碌著的截屍教徒們,然後低頭問沈才華道:“你現在能咬斷我身上的繩子麽?”

  鬼嬰自信的點了點頭,寒生將身體上麵的繩索靠近了嬰兒的口邊,小才華探出白森森鋒利的牙齒“喀嚓”一口,手指頭般粗細,濕漉漉的繩子應聲而斷……

  寒生大喜,雙手終於能夠活動了,於是迅速的解開自己腳踝上的牛筋,再將嬰兒身上的麻繩統統扯去了。

  月光下,寒生抱起了鬼嬰,默默地站起身來。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還有吸子筒。”沈才華依偎在寒生的懷裏,仰臉望著他,甚是淒楚的說道。

  “好吧,我們回去帶上吸子筒,一起去找尋墨墨。”寒生說道,在他的目光中已然透出來一股剛毅的眼神兒,就像許多老江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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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出喝酒提供)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327090 bytes) () 11/16/2009 postreply 20: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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