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一章 病裏乾坤
"我齊某一生下來就最痛恨兩種人:一種是欺世盜名,另一種是盜名欺世!
各位應該不難看出這兩種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就是欺完了世又盜名!
"身為周易的正宗第一千零八代傳人,為了捍衛國粹的名聲,為了捍衛省城的父老鄉親,我齊天齊某人今天站出來,要徹底揭穿那些以周易為招牌的騙子。
我要讓他們清楚的知道,有我齊某人一天在,他們就休想取締我!"齊天齊大師正對著電視台特地來實況采訪的攝影機鏡頭,唾沫四射的發表著他的激動演說。
齊大師說到最後一句,忽然覺得有點不妥。
"取締"一詞大多都用在政府打擊非法社會組織上,如果換成"取代"還是不妥,那不成了對方名正言順的更他的新、換他的代?
既然"取"字後麵這樣難配字,幹脆隻留一個"取"算了,但等連起來默念一遍後,又隱隱覺得哪裏有問題,"有我齊某人一天在,他們就休想取我!"究竟哪裏有問題,卻一時找不出來,齊大師不禁僵在那裏,臉上陰晴圓缺,心下怯潮澎湃。
攝影師趁著齊大師入定間,偷偷摸出幾張紙巾,仔細擦了一遍已經濺滿大師唾液的鏡頭,然後調轉角度,我們就在畫麵一點點擴大中,看到了波瀾壯闊的場景。
此時的觀音寺前已經被圍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周邊有看不到的就爬到廟牆上去,結果被寺院的和尚們攆下來,說是這樣會有因果報應,結果還是這個下去,那個又上來。
後來和尚們幹脆也懶得管了,連小和尚都搬了一個長凳出來,高高的站在上麵,往人堆裏看。
更有預感到商機的小商小販們,聞風而動,雲集而來。
現在正是上午將近十點,賣早餐的幹脆連鍋帶灶的都端了來,遠道趕來看熱鬧的則和眾商販連吃帶聊,熱熱鬧鬧,比廟會都誇張。
賣豆漿的矮子,瞪著一雙綠豆眼道:"我可見識過那位叫朝歌的超級大師,不但算命算得那叫一個神!你看人家那長相長得……那才叫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呢!"賣包子的大個有些不爽了:"廢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是包子!就像你真算過似的。"矮子馬上圓滑一笑:"嘻嘻,聽說,我也是聽說。大夥都是來看熱鬧的。嘻嘻……"中間正吃包子、喝豆漿的這位吃客接話了:"我可聽說這位齊天大師也是位高人!真不知道那位年輕巨什麽師的,是不是對手啊!"賣包子的大個子:"你還別說,這位齊天大師長得還真有點與眾不同。別的不說,咱就看他那雙腿,明顯就比身子短了一大截。齊天我看是有點困難,不過入地倒是綽綽有餘了!"豆漿矮子剛被包子大個揶揄了一頓,還以為他站在齊大師一派呢,現在琢磨琢磨這話,又有點不像,一時間小綠豆眼上下猛轉。
吃客卻不管那套:"你懂什麽,上長下短家有金碗,聽說那可是富貴相!"豆漿矮子忙出來打圓場:"哦?真的?我說我家裏怎麽都是瓷碗呢,原來是咱腿還不夠短呐!哈哈哈哈。"一句話,三個人都哈哈的樂了起來。
原來三個人都沒堅定立場,為的都是來湊熱鬧瞎起哄的。閑著無聊的吃客圖個開心,矮子、大個則是盼著多賣一碗豆漿、多賣兩隻包子。
正笑著,忽聽到陰惻惻的一聲:"誰嫌腿長找我,免費上門,包治到根!"三個人一回頭,立時急速冷凍,不知道什麽時候,牛大帶著他的兩個兄弟出現在人堆裏。左右人群像是避瘟神似的,呼啦啦左右讓開一個空場,這在人滿為患的此時此地,的確是個不小的奇跡。
這期間,梁庫按照朝歌吩咐,也正緊鑼密鼓的張羅著。
昨天整整跑遍了五個有活雞賣的農貿市場,才剛剛湊足白雞一百五十隻、黃雞二百隻,又跑到郊區養雞場,花高價湊全了各二百五十隻、而總數共五百隻的雞。
其中有二十隻冠紅身巨的公雞,和母雞分裝在二十個巨大鋼絲籠子內,外邊用黑布罩好,請了四十個壯小夥子,約定好把這些雞在第二天的上午十點,準時運送到觀音寺,聽他梁庫吩咐行事。
一切安排就緒,現在梁庫該去接牛大媽了。
為了方便出行,粱庫特意弄來一輛電動輪椅,讓牛大媽坐上推出門來,說是帶她老人家出來走走,說不定多吸吸新鮮空氣,病就好了。
梁庫左一句大媽長,右一句大媽短的,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攏嘴,早忘了前晚牛大回到家時懷疑起兩個人的來曆了。
沒想到兒子交了個這麽好的朋友,當時還教訓兒子不懂人情,受了人的好處不知道是誰也就罷了,竟還胡想瞎猜的,我們家一窮二白,人家又能圖你個什麽。
牛大則有苦說不出,他哪裏敢跟老娘說自己是混黑道的,要是把老娘氣出個好歹來,他牛大活不活的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梁庫推著牛大媽,一路行來有說有笑,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母子倆呢。
正走著,就聽到不知從哪裏飄出來一句,比慘絕人寰還慘絕人寰的聲音:"行行好,給口飯吃吧!"牛大媽奇怪的四處看,卻沒找到聲音的來處。
梁庫忽然覺得腳後跟像是被什麽抓住了,低頭一看差點嚇得跳起來,一個蓬頭垢麵、人不人鬼不鬼的乞丐爬在地上,正一隻手死拽住梁庫的腳不放。
牛大媽也發現了,一臉同情的道:"哎,真是苦命的人!有話好好說,怎麽不站起來呀?"乞丐聽人這麽一問,還沒回答就先咧開嘴,慘嚎著訴起血淚史來:"大媽!
我站不起來呀!就因為替被欺負的人說了句公道話,我的腿、我的腳、我的腰都被人打斷了呀!
"老婆跟人跑了,孩子被人領養了,老媽臥床不起了,每天還都等著我要一口兩口的剩飯活命呐!大媽,我好慘呐!"牛大媽本也是個剛烈的性子,隻是歲數大加上頑病纏身,脾氣弱了許多,現在一聽到還有這等慘事,火氣騰騰的升了起來:"還有這樣的惡人!你怎麽不去找政府啊?"乞丐一聽,又是幾聲幹嚎:"那牛大是全省城出了名的混混,誰敢呐!不報警還好,一報警就更慘了!大媽,我慘呐!"聽到"牛大"兩字,牛大媽一愣,怎麽還有跟我家那個牛兒子同名的?
乞丐一邊幹嚎,一邊用手捂臉,趁著牛大媽一愣神,偷偷向正看著他的梁庫擠了下眼。
這下梁庫可真的跳了起來,不是嚇的,是完全沒想到。
這乞丐正是昨天找來幫忙的幾個閑漢之一,說好了讓他們裝得越慘越好,主要是為了旁敲側擊的說出牛大是混黑道的,隻要能惹牛大媽生氣就成了。可說什麽也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裝成這個慘樣!
牛大媽就問:"你說的是哪個牛大呀?"乞丐幹嚎:"還有哪個牛大呀!全省城找不出第二個牛大呀!"梁庫看著差不多了,腳一甩,脫開乞丐死拽著腳跟的手,嚇唬道:"別在這胡說八道,騙錢要飯的乞丐我見多了!"說著,急三火四的推著牛大媽就走,背後傳來一串撕心裂肺的慘嚎聲。
牛媽怎麽想怎麽有點不對,叫梁庫停下,問問那個牛大到底是哪個牛大。
梁庫卻推車離開得更快了,支吾著:"大媽,別……別聽那人亂講。牛大哥除了脾氣暴了點,身強力壯,沒人敢惹之外,那……那可是大大的好人!"不勸還好,梁庫這一勸,跟火上澆油沒什麽區別,本來牛大媽還隻是懷疑兩個牛大是重了名,現在就直接感覺這事似乎跟兒子有關係了,更要讓梁庫把她推回去問個清楚。
別看牛大平時在老娘前瞞得滴水不漏,但老娘最了解自己兒子了,跟外人像不出聲的橫牛似的,從小就擔心走了歪路。
一個專注得氣火正旺,一個成心火上澆油,正往前走,又一個聲音飄了出來:"奶奶行行好,買下我吧。"順著聲音望去,拐角處的垃圾堆旁依偎著一對母女,女人一臉病容,無力的摟著大概十一、二歲大的一個女孩。
兩人身上的破衣,就像拚湊起來的無數塊爛麻袋片一樣,更恐怖的是,女孩的頭上豎著一根枯稻草,這在八、九十年前象征著窮人家賣兒賣女。
靠!梁庫頓時兩眼一黑,腦中狂暈。
不用猜,這準是那幾個閑漢為了能拿多點錢,竟然把老婆、孩子都動員起來了。虧他們敢想,隻有在電視劇裏看到的慘景,也能拿出來騙。
如果說以前梁庫對錢的力量還理解不深的話,從現在開始已經深不見底了!
上了年紀的人卻通常沒這麽理性,再加上常年不出外,牛大媽早被眼前的慘景揪心扯肺的了,顫著聲不停的念叨著:"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梁庫推車到前。
那女人半合著眼睛如在彌留之際,卻沒忘了至關重要的台詞:"我男人的鋪子被人使壞騙去了,一時想不開,撇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上吊走了,我……我也快活不長了,求……求您收留下這可憐的孩子吧!"不等說完,牛大媽已經流下淚來。
梁庫也差點掉下淚來,靠!這幫家夥實在是太專業了!就順著接話問:"你……你別跟我說,這也跟牛大哥有關係吧?"這一引領,牛大媽也糊裏糊塗的被拐帶了,抹了把淚,滿眼疑惑又擔心的等著女人回答。
女人喘了好幾口氣,才緩緩的搖了搖頭:"不……不叫……牛大哥……"聽到這,牛大媽不禁鬆了口氣。
梁庫轉著一雙小眼問:"那叫什麽?"女人幾乎是有進氣沒出氣的,勉強接著道:"叫……叫……牛大!"這回梁庫二話沒說,推著車就走。
牛大媽也奇怪的沒再要求梁庫把車推回去問個究竟,因為她老人家被連哄帶騙的,早認定了那個牛大就是自己的混兒子。
十幾年沒生的氣,現在一並補回來了,此時連梁庫推車的手,都已經感覺到老太太的身子在發抖。
"你跟我照實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梁庫其實等牛大媽這句話已經很久了,偏又一副欲蓋彌彰的躲閃狀,隻等到牛大媽的火氣快要爆發的時候,便一古腦的把牛大連有帶無的英雄事跡,一幹二淨的全倒給了牛大媽。
聽完後,牛大媽隻烈火熊熊的說了三個字:"他在哪?"在往觀音寺的一路上,牛大媽沒再問梁庫一個字,也沒說一句話,大概是憋足了勁,要在牛大一人身上爆發。
梁庫心裏直嘀咕,看樣子事情是越鬧越大了,就不知道朝歌要如何把這場大戲收場。
就在梁庫連哄帶騙的帶老太太往觀音寺進發的時候,朝歌獨自一人入場了。
朝歌的進入立時引起了一陣騷動,有趣的是,引起騷動的主要原因是,不知道忽然從哪裏冒出來相當多的大姑娘、小媳婦,為了一睹傳說中的帥哥大師,使出了全身柔勁,拚命往前排擠。
而看到有便宜可占的大小爺們,也跟著如影隨形的拚命擠,吃足了豆腐霜淇淋。
但他們還是自動的給緩步走入的朝歌讓出條道來,就像狂波人浪中生生的分出一條人溝,突顯出動者越動,靜者更靜。
記者們的閃光燈也開始忙活起來,當七嘴八舌的問到朝歌的相關問題時,卻隻聽到朝歌淡淡的一句回答:"出來走走。"明顯朝歌雖然一人到來,瞬間引起的轟動遠遠超出了齊天大師不知多少倍,齊天大師本來剛才還是焦點中心,現在卻被幹幹的晾在那裏,好像他們先前的努力,全是為了迎接朝歌出場,不禁一陣心裏狠罵:我付錢吃飯的請你們來,可全他 媽 的當我不存在!
還是牛大頗講義氣,畢竟收了錢的。三人還是一前兩後的走近朝歌,和緊緊圍著采訪的一群記者。走到哪裏,哪裏都自動解散。
城裏人都知道,寧可把員警打一頓,也千萬不要惹這三位爺半根寒毛。正所謂閻王好說,小鬼兒難纏,眼下他們儼然成了公證人。
在牛大三人的強拉硬拽下,剛才那位笑齊天大師腿短的豆漿矮子被選中了。
哭喪著一張臉,像是被拉去砍頭一樣的拉到了空場中心。
齊大師開始當仁不讓的給豆漿矮子批命了。
在牛大的虎視眈眈下,豆漿矮子對於齊大師的斷語哪有半個不字,就算現在齊大師說自己是他親爹,恐怕也要堅定無比的應承下來。
這樣一來,齊大師就更加信心十足的信口開河了,他每斷一句,豆漿矮子就重重的點一次頭,接著,他就得意的看一眼這邊風浪不驚的朝歌。
等已經算完,豆漿矮子還在一個勁的點著頭。
朝歌並未急於參與批命,而是對著正一臉得意的齊大師道:"既然大師批得這樣準,我就換個人來陪襯一下吧。"此時場中的主動權都在齊大師和牛大的掌握中,就算再找出個人來批,相信牛大眼睛一瞪,朝歌要找的人必定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嘿嘿,不管怎樣,這場賭,朝歌是輸定了!
圍觀中多數傾向朝歌的,都已經看出此暗套,紛紛為朝歌惋惜,尤其是大姑娘與小媳婦們,歎出一片嬌聲。
齊大師與牛大交換了下眼神,暗暗的露出一絲陰笑。
當然,重新再找出個人,一定要由中間人來抽定的,也當然這麽重大的任務,還是需要身為公證人的牛大來完成的。
牛大剛要吩咐兩個兄弟進人群,再拽出一位軟桃子來,朝歌卻道:"這個人不需要向外找。"齊大師好像沒聽明白,牛大也正琢磨朝歌這句話指的是什麽,卻發現此時朝歌那雙閃爍著冷淡之光的慧眼正看著他,接著就聽到朝歌靜靜道:"就是你。"齊大師、牛大兩人更糊塗了,這小子究竟想搞什麽,就算想自殺,也沒必要這樣著急。
朝歌看著兩人,嘴角微微一翹:"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說出來沒意義;將來的事又太遠,印證上來不及。不如我們就算算這位牛大身上,即將要發生的事。"朝歌嘴角這一翹不要緊,就像是秋肅的天空中略過一抹彩虹,在他一直淡而冷峻的臉上,突地多了一絲琢磨不透、而又牽動人心的複雜。
這一刻殺人無數。
牛大的眼睛比牛還大了,實在猜不出麵前這小子的心意,反而一哂:"好啊!
你就算算在我身上就要發生個啥。"一邊的齊大師沒混混那股潑勁,正在心裏上下盤算著,會不會掉進朝歌的什麽套子。
隻聽到朝歌接著道:"你母親是不是患了將近十年的頑疾?"牛大一下子聯想到前天晚上的事,本能的意識到,對麵這個捉摸不透的小子,會不會拿老娘來威脅他。臉唰的陰了下來:"前天晚上是你?"朝歌凝視著牛大點點頭,好像存心把牛大的神經繃起來。
牛大開始不自覺的摸向別在腰後的那把二尺尖刀了,多年的混混生涯,已經讓他養成了一種條件反射,一旦感覺到嚴重威脅,他隨時都會準備全力反擊。
何況這一次的威脅更加嚴重,因為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任何一人敢動自己老娘的主意。
而這種處境對朝歌也實在是極其危險的,如果他一直不肯動用術力的話,麵對牛大還有他兩個兄弟的致命攻擊,是很難全身而退的。
此中凶險,在外人看來就更加心驚肉跳了。
朝歌卻依舊不緊不慢的,給已經一觸即發的牛大神經,繼續上緊發條:"我斷準,馬上,你的母親就會出現。"牛大已經不再細想朝歌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涵義了,不管是正話反說的威脅,還是真有此事,他都需要以最快的方式,把朝歌控製在自己手中,隻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保障老娘的安全。
暴光一閃,牛大的雪亮二尺尖刀已經砍向朝歌了。
這麽近的距離,就算朝歌臨時決定動用術力,恐怕也要慢上半拍,圍觀人眾中已經有人發出了尖叫。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二章 笑的像妖精
忽然,千鈞一發之際,人群裏傳出一聲斷喝,雖然聲音不算很大,但在牛大聽來卻如同霹靂一般,刀頓在半空,轉頭向喝聲望去。
人群紛紛閃讓,一個市井小子推著一輛輪椅走來,輪椅上那位怒氣升騰的老太太,可不正是牛大媽。
牛大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就那樣舉著刀僵在場中。
牛大媽本就一肚子暴怒,又親眼見兒子耍混,一腔火氣立刻脫口罵出:"你這個混帳東西!"牛大像是被抽去筋的癱牛,當啷一聲,尖刀落地,雙膝跪下。
梁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來個導遊話筒,一手推車,一手舉起話筒喊道:"各位讓一讓,好菜上桌了!"隨著話筒聲,梁庫身後魚貫走入四十個壯漢,兩人一組,都抬著一個罩著黑布的大鋼絲籠。
眾人交頭接耳,疑聲滿場,都猜不出這拿著話筒的小子在搞什麽怪。
待四十個壯漢把二十個大籠全部抬入,並緊挨著牛大媽放下來後,梁庫對著牛大和眾人一笑:"這二十籠東西,是我老大送給牛大媽的禮物,哈哈,這東西可好啊!燉湯補心,吃肉補身,老少皆宜,家庭必備!"說完,便對守在籠邊的四十個壯漢大聲喊:"注意了!聽我口令:一、二、三……獻寶!"梁庫這邊聲落,鐵籠那邊布起,呼啦啦、齊唰唰的露出滿滿二十巨籠的五百隻雞來。
平時聽到一聲雞叫都心驚肉跳的牛大媽,現在忽然突地被五百隻雞圍在其中,頓時一口氣湧在心口,全身僵直。
牛大被眼前這種作夢都沒想到的情景給震呆了!
圍觀的所有人眾也暫時性的大腦缺血。
擠在周邊的人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怎麽忽然都沒了聲音,各個都大眼瞪小眼的,豎起耳朵往裏聽。
梁庫就在一片寂靜中清了清嗓,再次舉起了導遊話筒,這次的行徑就更加古怪了,他沒有說話,而是大聲的學起了公雞打鳴。
帶動下,雞籠內分裝的那二十隻健碩的大公雞,也跟著叫了起來,先是此起彼伏,接著連成一片,離得近的人眾第一次感覺到,連雞打鳴都會讓你震耳欲聾。
可想而知此刻牛大媽是如何感受,氣塞在胸,血脈翻湧,一張本來慘白的臉,現在一陣紫一陣紅。
看著痛苦中的老娘,清醒過來的牛大開始發狂了,抓起刀,瘋了似的衝向梁庫。
本來這頭牛打起仗來就有萬夫不當之勇,現在這頭牛已經變成了瘋牛,沒人可以想像他這一衝之後,會有什麽後果。
梁庫也有點傻了,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朝歌,心裏一聲:老大救我!
奇跡總是發生在最後一刻。
像火車頭一樣的瘋牛,就在不可阻擋地狂奔向梁庫的時候,牛大媽憋在胸口的那口惡氣一貫而通,化作比先前更加響亮的暴喝。
世間之事就是這樣奇妙,水能穿石,柔能克剛,一環套一環,一物降一物。
瘋牛一樣的牛大最怕老媽,隻因為一個"孝"字了得。
於是,萬牛狂奔之勢被再次點穴擋下。
如果說,這次奇跡幾乎讓梁庫全身的液體都化成了汗水,瞬間湧出,那接下來的這個奇跡,則是讓牛大差不多把全身的沸血,化成了眼淚,奪目而出。
因為牛大忽然發現,幾乎癱瘓了十年的老娘,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不但站了起來,而且竟還走到他身邊,一巴掌打了下來,啪的一聲重重落在牛大身上。
這一巴掌讓牛大說不出的高興,真恨不得這巴掌再重些,因為這說明老娘好像已經回到了十年前的樣子。
看著蠻牛兒子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流淚,牛大媽也忽然意識到,現在發生在自身上的這個奇跡。
就在這一怒、一驚、一氣之下,身體裏好像被衝開了一道關口,瞬間氣機暢流,全身絡通。
梁庫已經轉回魂來,看著眼前一切,雖然還不懂朝歌用了什麽法子,但可以肯定,朝歌吩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這位牛大媽治病。
他對著驚喜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牛大母子,無力的幹笑兩聲:"嗬嗬,我們老大這次出……出來,不是為了跟人鬥術,而是……而是給牛大媽治病。"說完,就一屁股癱坐在那張電動輪椅上,剛才的驚嚇太過度了。
牛大母子一齊轉頭向朝歌望去,才發現,朝歌已經一聲不響的,默默向人外走去。
圍觀人眾齊唰唰的讓出一條通道來,看著一路走去的這個瘦高而冷峻的年輕人,就像看著一位剛剛力敵千軍的大將軍,靜默著,震驚著。
而先前就已經被朝歌深深吸引的那些女人們,此刻魂魄搖蕩,可望而不可求中,一雙嫩手捏的生痛,一顆芳心疼得發顫。
這邊廂的牛大,對著朝歌背影咚咚幾個頭磕了下去,又對老娘發誓:"從今天起,如果牛大再混黑道,就把一雙手剁下來!"牛大媽這才稍稍消了點氣,她知道,兒子雖然渾,但說話算話,言出必行。
卻又聽到兒子有點支吾:"隻是……隻是在這之前,兒子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辦。"別看牛大平時橫行街市,打起架來像瘋牛一樣,但在瘦弱的老娘麵前卻乖得像綿羊,這在怕慣了的眾人眼裏,真是說不出的不可思議加有趣。
看著兒子有點心虛的樣子,牛大媽心想這渾小子又要做出什麽渾事來,剛要發怒喝問,牛大趕忙說出來:"媽,我牛大從今天起,全省城隻認朝歌一個人!
所以……所以我現在要去拆一個人的招牌。"說著,就轉頭向正發呆的齊天齊大師看去。
牛大媽順著兒子的目光方向看了看,忽的又一聲暴喝。
牛大嚇得一哆嗦,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老娘會怎樣。
懼了片刻,沒想到卻聽牛大媽喝道:"那你還等什麽!"原來,一路上梁庫早把牛大和齊天勾結一起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說給牛大媽聽了,生性剛烈的牛大媽,最看不上那些掛羊頭賣狗 肉、仗勢欺人的家夥,這齊大師自然堪稱此類人物的典範。
等牛大終於明白老媽的話意後,呼的站起來,領著兩個兄弟,就直奔齊天的周易相命館去了。
經過齊天身邊時,齊天一屁股癱在地上,哭道:"這下全完了!"真是機緣湊巧,造化弄人,誰也沒想到,這一次洶湧襲來的風波,卻讓朝歌的名頭更加如日中天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全城上下都在津津樂道著朝歌的神奇逸事,那用來治愈牛大媽十年頑症的五百隻黃白純雞,也真的一鳴驚人了,被傳得神乎其神,爭搶著要買回家當寶物珍藏。
梁庫也越想越好奇,非要朝歌告訴他究竟施了什麽奇術。
朝歌耐不住梁庫的死纏爛打,便頗費了番唇舌,解釋事情的原委。
原來,早在第一次看到牛大時,朝歌就發現,牛大雖然是個混混,但骨相中卻是個難得的大孝子。
而且他人麵風水的母宮中,還觀出有隱隱氣淤之色。
當和梁庫去了趟牛家後,閑談和觀測中就明確的知道了,牛大媽的這個頑症,完全是因為八字命局中的時辰,行到晚年大運被合住,導致原來的命局五行發生阻塞,命機不通,暗病漸生,再加上沒有明眼人的指導,起居飲食都不懂得如何避諱,結果久而久之氣血雙虧,臥床不起。
而牛大媽一直很懼怕的雞,卻是起著微妙的作用。
牛大媽之所以怕雞,那是因為雞的屬相,正與合住命局時辰的凶煞對衝,每次對衝都會引起牛媽的神經恐懼,本能的就越來越怕起雞來,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大運把命辰越合越牢,病情加重。
重病要下猛藥是一個道理,朝歌就是利用那五百隻純色雞,把對衝的力量提高到極點,從而把阻塞命體的合局衝開,再加上盛極一時的那一驚一怒,徹底把牛大媽體內淤積了近十年的氣脈,刺激運轉起來。
"聽完老大話,勝吃十頭豬。老大,你真牛!你比十個牛大還牛!"梁庫聽完解釋,豎起兩個大拇指,開始猛拍馬屁。
轉又回想到瘋牛揮刀的驚險處,隨後感到害怕道:"哦,對了朝歌,你隻要隨便起個局、掐個訣的,就可以製服牛大了,還用得著費這麽大的力氣?"梁庫當然還不知道,朝歌那套大掌訣因為有個致命的缺欠,每次擅用都可能導致不可預料的後果。
而這次更多了另一個原因:一是想借這個機會給本是善良的牛大媽治病,二也是因為如果用強,雖然可以暫時把牛大製住,但以牛大的性格一定是身服心不服,最後還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所以決定以柔克剛,巧施妙局。
如果要解釋這些,不知道又要浪費多少唇舌,朝歌不再作答,又去潛心研究各式命局了。
梁庫一時無聊,忽然又想起了常瘋子,不知道當時他在不在場,這驚心動魄的兩天,老家夥都幹什麽去了。
大喊兩聲:"常瘋子!常瘋子!"見沒反應,就又喊著向外找去。
隨著朝歌的名氣越來越大,八字功夫也漸漸增長,朝歌越來越有一個強烈意識,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八字,又蘊藏著怎樣的奧秘。
對於研究命相的人,通常都是先給自己算,但因為朝歌的種種特殊原因,無論是麵相還是八字,都給人一種霧裏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覺,即便是神算非常的常瘋子,都頭痛不已。
但從那與生俱來的感知力上,又讓朝歌清楚的察覺出,冥冥中一直有根繩索在牽引著他,以至於讓朝歌陷入到痛苦的命運掙紮之中,越是想拚命掙脫,就越是深縛其中。
這一晚,獨自一人時,他終於慢慢推演開自己的八字。
這本是極其簡單而普通的事情,在朝歌身上卻表現得如此沉重。
但絕對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朝歌懷著複雜心情,一點點推演開自己八字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八字,普通得猶如一個販夫走卒。
他真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八字了。
抑或是另有原由,因為如此平凡普通的八字,又怎麽會使得常瘋子大喊頭痛呢?莫非是自己的功夫尚淺,還無法窺其命奧?
反覆思索間,又從頭推了幾次,結果還是一樣。
難解之下,不禁生出幾多心煩意亂,就像忽然墮進了一個黑暗無光的空間,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沒有邊際。
沉鬱中,朝歌無意識的在夜街中遊走。
看著一張張迎麵而來的臉,有沉迷,有快樂,有痛苦,有迷茫,就像掛載著幾十年的命運長列,閃著光,帶著聲,一個個擦肩而過。而自己又與他們有什麽不同嗎?
即便是掌握了並非普通人可以窺見的命運玄奧,但在滾滾的命運洪流中,彼此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都像在黑暗中摸索的盲者,不知何處來,更不知將何去。
無意間,朝歌又來到了那曾釋放自己無數躁動的創世夜總會,再次步入,恍若隔世。
朝歌獨自找了個角落處坐了下來。
這裏的一切幾乎都沒有改變,一年的時間,在這裏好像隻是一首狂躁的舞曲,一場狂躁的舞會。
一個相識的樂手發現了朝歌,他向已經非常狂熱的人群宣布:"創世夜總會建成以來,最讓人瘋狂的樂手----朝歌,再次重現了!"朝歌就在一片狂熱的叫喊聲中,一步步登上了樂台,巨大的舞廳內,再次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朝歌!朝歌!朝歌!"他並沒走向風靡一時的架子鼓,也並未坐在鋼琴旁,而是拿起了一個樂手們平時自娛自樂的口琴,慢慢吹了起來。
口琴發出的悠遠風笛聲,靜靜的,悄悄的,獨奏在整個巨大的舞廳內,所有人都不禁一愣,他們不約而同的靜下來,靜得隻剩下了口琴的樂聲和朝歌。
悠遠而寧靜的口琴,就像是一隻春來秋往的大雁,在草地,在森林,在遠山,在溪流,在大地,在天空,在宿命的遷徙中,快樂著,悲傷著,激動著,平靜著,迷茫著,完成一個生命的曆程。
沒有所謂的人生誓言,也沒有矯情的看破紅塵,完全是對生命的一種美好而無奈的感知,朝歌用自己的寫實心情,用一種寧靜的力量,再次征服了每個人。
太陽初升,晨光明媚。
蟄伏了一夜的人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的老宅比較清靜,牧大師嫌外麵的飯菜不如自己做的好吃,決定在家裏做完午飯送過來,朝歌吃著順口,他比什麽都開心。
常瘋子因為朝歌的八字功夫日見純熟,而梁庫也不怎麽注意他,每天隻是早出晚歸,大部分時間都瘋得不見蹤影。
朝歌兩人剛剛進了老宅坐定,就看到觀音寺的一位先生,領進來個極妖媚的女人批命,那位先生邊走邊用一雙蒼蠅般的賊眼,在衣鮮肉豔的女人身上左右翻飛。
女人越是被看,就越是一扭一擺的媚得起勁,眉眼隱約的俏人標致,卻被濃妝豔抹的全失了本來模樣。像隻春情蕩漾的大花蝴蝶,招搖著一路扭來。
梁庫看著魂不守舍的先生暗罵:"靠!這女人不見得八字如何奇特,但媚功一定了得,把老家夥迷得大概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等女人走進房來,一眼看見朝歌,笑的就更加妖精似的了:"哎呀,大師呀!
你可得救救我這個苦命的人呀!
"人都說紅顏多薄命,我那可是紅顏中的紅顏薄命中的薄命了!雖說追我的人,沒一千也有八百了,可不是有老婆的,就是有好幾個老婆的!求您幫我看看,是不是桃花還不夠旺、魅力不強,到現在我的那個真命天子還沒出現啊!"女人一步兩扭,邊說邊走,本來在視覺上就已經夠刺眼的了,沒想到聲音更加的要人小命,穿過耳朵就往骨頭裏鑽,要是抵抗力不強的,恐怕立刻酥得沒一根骨頭是硬的了。
還好,在場的除了先生已經無可救藥外,其他人都還抵擋得住。
雖說梁庫本也是個一見美女就腿腳發軟的人,但眼前這位妖姐,卻不是他感興趣的那種類型。
此刻他頗憂心忡忡的想:就憑這位妖姐的媚力,逆風十裏都能招來一群蒼蠅,要是再把桃花旺一旺,那還不天下大亂啊!
梁庫隨即上前一步,擋在女人麵前:"要想見大師,先過我二師這一關。"趁著女人一愣神,梁庫回身,小聲把朝歌拉到一邊:"我看這女人的桃花不滅一滅,恐怕是要氾濫成災了。為了天下家庭的幸福著想,這次就讓我來吧!"朝歌雖然控心能力極強,但對這類女人的糾纏也實在感到頭痛,於是微含笑意,轉身向裏屋走去,無聲中已經默許了梁庫。
妖姐見朝歌走進裏屋去了,有點著急:"大師大師,還沒給我算呢,怎麽就走了?"此時梁庫擺出一副十足的大師腔:"怎麽?信不過我二師的本事嗎?"妖姐看著朝歌走入裏屋的背影,稍愣了片刻,馬上又一臉媚笑的轉向梁庫:"信!信!您二師要是沒本事,那不丟了大師的臉。我信!"梁庫聽出了妖姐的話外音,把嘴一撇:"實話跟你講,要論別的本事我可能不比大師,但要說著批八字桃花的功夫,那可是一絕呀!"不管梁庫這句話裏的水分有多大,但多少還是說出了些實際情況,這些日子跟在朝歌身邊,別的沒學到,這關於女人桃花一事,的確一鱗半爪的懂了些。
他平時見人就以桃花專家自詡,加上花言巧語的見機行事,十個倒有九個被蒙得半信半真。
妖姐一聽"桃花"二字馬上來了精神,當下就把一個年月日時報了出來。
梁庫沾著唾沫,翻開厚厚一本萬年曆,因為排人八字是看農曆的,他可沒朝歌的本事,千變萬化的八字、天幹、地支,不用看曆書就能隨手推出。
一幹一支的艱難查尋中,梁庫眉頭直皺,汗水直流。
對麵等著結果的妖姐,一臉期待中又似乎多了點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就差把腳趾頭都用上了,梁庫終於根據年月日時排好了八字,不禁長長的籲了口氣:"靠!這東西還真是個體力活!"梁庫正要準備找出八字中的桃花星位所在,然後大加炫耀一番,卻忽然發現這個八字中,竟然沒發現半個桃花。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三章 命蠱
梁庫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又念叨著口訣:"鹹池四位五行中,遍野桃花門嫩紅;男女遇之皆酒色,為其嬌豔弄春風;子午卯酉占中天……"重新排了一遍,可還是不見桃花蹤影,心裏暗急,這可是第一次頂替朝歌出頭,別搞砸了,自己沒麵子倒是小事,要是傳出去,那可是丟朝歌的臉。
此時妖媚女人偏又催著:"哎呀,二師小哥呀,是不是算完了?快給我講講。"梁庫就更有些慌了,心想再重新排一遍,如果還是沒桃花,就胡編出些桃花豔遇來應付了事,反正看這妖姐情眼春眉的,準少不了這些男女事。
可就當第三遍查完八字的時候,梁庫忽然一陣眩暈,眼前八字重重疊疊、晃來晃去,連妖姐眯成兩條細縫的媚眼,都像是變成了無數隻狐狸在幻動。
這時,感覺朝歌的一隻手抓在了自己肩頭搖了搖,梁庫這才漸漸恢複清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傻愣愣的看著朝歌。
原來梁庫剛才眩暈時,不小心弄倒了桌上的一個茶杯,掉在地上的碎裂聲,把朝歌引了出來。
看著雙眼渾濁、剛剛轉醒的梁庫,朝歌奇怪他怎麽了。
梁庫使勁晃了晃還在隱隱發昏的頭,幹笑了兩聲:"嗬嗬,可能是腦袋經常閑著不用,偶爾用用功就跟不上速度了,嗬嗬。"朝歌讓梁庫到一邊休息休息,自己看了看梁庫排出來的八字,重新問了女人的生辰年月日時,對照並沒錯誤,開始仔細研究起來。
朝歌細看之下,也和梁庫一樣,本來從女人妖媚的氣質看,一定是命裏桃花太過氾濫導致的,但現在這八字中竟然沒有一點桃花星煞的蹤跡。
朝歌心中有疑,暗暗觀察妖姐的人麵風水,看是否與八字契合,如果兩者不同,那就說明妖姐給的八字大概是錯了。
可朝歌剛一把八字與那女子的麵相對照,便立時感覺到微微一暈,更古怪的是,平時身體上一有反常表現,體內的術力就會自動的流轉開來進行恢複,這一次卻好像被麻醉了一樣,懶懶的滯留各處。
每看一次那女子的八字,這種感覺就有所加重。
在一邊已經恢複清醒的梁庫,看到朝歌有些反常,就走過來,也像剛才朝歌的樣子,抓住肩膀晃了晃:"喂!老大怎麽了?"說來奇怪,梁庫這一晃,眩暈越來越重的朝歌為之一醒,順手把寫著女人八字的紙,翻蓋在桌麵。
妖媚女人一直緊盯著朝歌,表情雖是不知所措的樣子,瞳孔裏卻像藏著一根針。
她見朝歌清醒了,作出一副驚訝狀:"哎呀!是不是我的命真的很薄呀?大師有話直說,我不介意。"如果隻是梁庫一人眩暈還不算什麽,可連自己也跟著眩暈起來,朝歌已經隱隱察覺出這八字有些古怪,而且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究竟古怪在哪裏還說不清楚,畢竟時間短暫,對八字的研究尚有局限。
"這個八字,年月日時報得準確嗎?"朝歌的眼神又恢複了冷靜。
妖媚女人馬上重複剛才所報的日期時辰,一一對照後好像有點疑惑:"對呀!
一點也沒錯!大師,是不是我這個命有點……有點和別人不太一樣呀?"朝歌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回道:"明天這個時候你再來,應該有結果給你。"妖媚女人顯出有點失落:"哎呀,還要等明天呀?也好,那就麻煩大師幫我算得仔細點,雖說你這是免費點撥有緣人的,那我也一定重謝!"說完站起身,妖精似的留下一串媚眼,又像一隻大花蝴蝶一樣,擺出了院子。
梁庫看著女人消失的方向:"人長得妖,連生的八字都能迷糊人,真是個活妖精!"朝歌也望著院門方向:"恐怕沒那麽簡單。"剛想說已經多少對照出,這八字與女人的麵相多有不符,很可能這女人報出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八字,但轉一想自己的八字,不也是完全與自己的麵相不吻合嗎?
朝歌凝神沉思,一時無語。
梁庫還想知道,朝歌說的究竟是怎樣的不簡單,一見朝歌沉思的樣子,就知道這個不簡單的程度了。
他自然就想到了常瘋子,對朝歌道:"這八字一定得讓常瘋子見識見識,嘿嘿,說不定就是他要找的人呢。哈哈,瘋子找妖精,有意思、有意思。"不到萬不得已,朝歌總想依靠自己的能力解決問題,一直不能深入的批解這個八字,很大原因就是因為眩暈,現在又回想起剛才兩個細節,那就是他和梁庫彼此在搖晃對方時,本來越來越嚴重的眩暈,竟然頓時減輕了。
會不會因為自己和梁庫的命局互為補充,產生了什麽奇妙的平衡效果,所以對那似乎可以幹擾人的古怪八字,起到了拆解作用?
想到這,朝歌叫梁庫把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自己又重新把桌上寫著妖媚女人八字的那張紙翻了過來。
梁庫不知道朝歌要做什麽,一臉不解的把手搭在了朝歌的肩上。
果然,這次再深看那八字,除了稍稍的有些不適一閃而過外,身體便再也沒什麽異常反應。
但隨著八字格局的一點點摸清,朝歌卻越來越心驚。
這八字極其古怪,如果按照這個命格,此人剛剛出生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就算勉強活下來,也一定是精神異常者,絕活不過五歲就會夭折而亡。
但現在的問題是,說出這個八字的女子不但活著,而且還真實無比的出現在朝歌和梁庫眼前。
這不禁讓人大大的生出一個疑竇:這八字真是那個妖媚女子的嗎?
如果不是,她又出於什麽原因,把這幾乎不為人有的八字報給朝歌呢?
時間很快到了中午,牧大師準時把做好的飯菜送了過來。原本古樸淡雅的老宅,頓時滿處菜香。
牧大師的手藝的確堪稱一絕,雖沒有名師大廚的精致,但充滿家庭式的火候味道,卻又是大廚們永遠無法做得到的。
這讓梁庫想起了第一次在考古院裏,見牧大師燉的那鍋什麽五行羅卜湯來,就邊吃邊和牧大師打著趣:"老牧,什麽時候再燉鍋湯來喝喝呀?"牧大師齜牙一笑:"那還不容易,隻要你掏錢,你想吃什麽,我都燉給你。"梁庫眼睛一翻:"老牧,你這人太俗了點吧?別動不動就跟我提錢。哦對了,這頓飯該是免費的吧?"牧大師異常爽快的把手一揮:"別擔心,你先吃。"梁庫剛要誇兩句,總算做了點脫俗的事,卻又緊接著聽牧大師道:"等吃完再一起算。"梁庫差點一口飯噎住,把筷子一放:"得!你還是先算完我再吃,不然心裏總沒底。"兩人邊吃邊你來我往的嘴上不停,朝歌仍是吃得很少,眾人剛飽了一半他就已經吃完了。一個人走出院子,順著胡同慢慢踱步。
從牧家村出來眼看又半年過去了,雖說這段時間奇人奇事不斷,有關墳局的線索,還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朝歌有時候也存著一絲期望,也許周圍發生的這些事並不是偶然的,但現實的結果最後究竟怎樣,他卻沒有一點把握。
朝歌現在思考事情的時候,越來越喜歡在手裏不停的摸搓那三片古玉,掌指間偶爾閃現的溫潤玉光,就像一隻深邃的眼睛,眨了又開,開了又眨。
牧大師看到朝歌的飯量日見減少,心中堪憂,跟梁庫也沒了鬥嘴的興致。
而梁庫心裏也存個事,他一直留意著常瘋子有沒有出現,好把那個古怪八字給他看,說不定能看出什麽更驚人的東西來。
終於,盤子裏一隻不翼而飛的雞腿,引起了梁庫的注意,看來常瘋子回來了。
梁庫怕常瘋子又跑不見了,忙放下碗筷,怪聲念叨:"上有老天,下有長風,常瘋子常瘋子……"直至感覺到一股帶著雞腿味道的熱氣,往脖子裏吹的時候,梁庫便走到院外的一個角落,低著聲:"常瘋子,你要找的人有著落了。"話音剛落,一支啃了幾口的雞腿,就砸落在梁庫的腳麵上。緊接著一雙大手用力抓住梁庫猛搖,常瘋子已經顧不上隱身了,不停的急問:"在哪裏、在哪裏?"梁庫被抓得有點痛,邊哎呀哎呀的叫著,邊從口袋裏取出了那張寫著妖媚女人八字的紙。
常瘋子一把奪過來,手忙腳亂的翻著看,可剛看了兩眼,嘴裏恐怖的念叨著什麽,人嗖的一下就沒了影,那張寫著八字的紙飄蕩蕩的落在地上,一切都是瞬間發生的事。
梁庫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身後就傳來"碰"的一聲,回頭看才發現,常瘋子急不擇路,竟然和朝歌撞個滿懷。
此刻常瘋子也不再跑了,手掌結印,就地盤腿一坐,就像道人入定一樣,一動不動。
身體天賦異秉的朝歌被這一撞,差點飛了出去,五髒六腑都像是錯了位,翻湧不停。
梁庫拿著那張紙幾步跑過來,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看著正行氣導引的常瘋子嘿嘿一樂:"嘿嘿,真沒想到,常瘋子比我們還反應劇烈!"幸好沒過多久,常瘋子導引完畢,兩眼睜開,一看到梁庫就想立刻跳起來消失,多虧朝歌和梁庫早有準備,一邊一個勉強把常瘋子拉住了。
常瘋子掙紮著,嘴裏仍不停的重複著一個字,無論梁庫和朝歌怎樣努力,都無法讓他安靜下來。
後來梁庫幹脆把手一摔:"靠!你走吧,你再也不要回來了,是給你找人,又不是我。"這樣一來果然有效,常瘋子不掙紮了,但還是像小童似的,既委屈又害怕的默念著什麽。
梁庫又把那張紙拿了出來,在常瘋子眼前一晃:"一個八字就把你嚇成這樣,快說說這裏有什麽古怪。"常瘋子一看到那張紙,就跟見了鬼似的,一轉身躲在了朝歌身後。
這回朝歌隱約聽出了常瘋子反覆念叨的那個字,很像是"鼓"的發音。
他知道常瘋子必須要順著來才成,便把梁庫手中的那張紙拿過來,當著常瘋子的麵撕成幾片,然後搓成一個團,遠遠的扔到一個垃圾筒中。
常瘋子終於不怕了,看著垃圾筒的方向拍手笑,好像擺脫了一件極厭惡的東西。
朝歌問:"你很怕看見這個八字嗎?"常瘋子使勁點點頭:"鼓鼓!"朝歌繼續耐心的問:"鼓又是什麽?"常瘋子撓著頭想了一會,似乎是在努力想解釋什麽,但最終沒能想出來,又不停的重複那個字:"鼓鼓……"梁庫聽的早沒了耐性:"什麽鼓鼓的,是敲鼓的鼓?還是屁股的股?"朝歌沒再讓梁庫追問下去,擔心再把常瘋子給逼急。
他想起當初常瘋子告訴自己要找什麽人的時候,是悄悄寫在手掌上的,包括長時間的隱身,好像他什麽事都喜歡一種隱秘方式,便攤開自己的手掌,對常瘋子慢言道:"那是什麽字?可以悄悄寫在我手掌上,隻有我知道。"果然常瘋子眼睛一亮,又是背著梁庫,在朝歌的掌心上歪歪扭扭的寫了一個字,這次沒忘了上次的教訓,寫完了用力在朝歌的手心手背抹了抹,生怕再被梁庫看到。然後又一陣風的消失了。
梁庫罵道:"靠!防我跟防賊似的,我招誰惹誰了?"梁庫回頭正要問瘋子寫了什麽,就看到正陷入沉思中的朝歌。按以往的經驗,現在最好不要打斷他的思路。
朝歌一路沉思著,並沒回老宅,而是直接朝考古院的方向去了。
梁庫跟待在老宅裏沒走的牧大師,還有幾位先生打了招呼後,也尾隨朝歌去了考古院。
考古院的巨大資料庫中,古籍陳列,浩瀚書海,陳舊的油墨香摻雜著一種淡淡的黴味,給人一種古老的嗅覺。
每次朝歌查找資料,都是從這裏借閱的,管理員那裏還有一台可供參考內部網路資訊的電腦,那裏隨時都可以調出有關各類考古的第一手資料。
幾乎整個下午,朝歌都埋頭在這片古老的黴味裏,從朝歌異常嚴峻的表情,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一種急迫感。
真不知道常瘋子寫了什麽鬼字,讓朝歌變成了這個樣子。
梁庫閑著鬧心,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沒辦法問,實在憋得難受,隨手抱來一疊也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線裝書,枕著頭就睡著了。
梁庫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跟一個陌生人在挖墓,明明是上了千年的古墓,可一挖開,卻看到一口嶄新的棺材,等棺材蓋一揭開,裏麵還躺具像是剛剛死不久的屍體。
不同的是,這具屍體是臉朝下,趴臥在棺材裏的,梁庫就跟一同挖墓的那人,把屍體翻了過來。
當死屍的臉被一點點翻正的時候,梁庫驚覺那死屍竟然在對著他笑,更可怕的是,死屍的笑臉和帶他挖墓的人,完全就是同一個人。
梁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剛才惡夢情景仍曆曆在目,驚得一顆心髒突突亂跳。
此時已近黃昏,巨大的古籍資料庫內光線昏暗,原來淡淡的那種古書黴味,隨著陰氣上漲,也越加的濃重起來,在此時的梁庫看來,簡直就是座陰森森的巨大古墓了。
無意中,看到剛剛枕著睡覺的線裝古書,名字竟然是"招魂"兩字,心中大喊邪門,不知道這怪夢是因為平時想挖墓想多了,還是的確跟這詭書有什麽牽連。
像是被蠍子叮了一口似的,梁庫一骨碌爬了起來,轉頭四望,正巧朝歌已經查完資料過來,叫他一起離開,這才稍稍安了安神。
梁庫並沒敢把那個怪夢說出來,怕朝歌怪他毛手毛腳。
這考古院的資料庫是不公開的,因為牧三文的老關係才放朝歌進來的,隨便一本古籍都幾乎是絕本,要是被管理員發現梁庫竟然枕著睡覺,恐怕連帶朝歌一起,下輩子也休想踏進一步了。
梁庫隻是問朝歌,這裏怎麽竟都是些平時看不到的稀奇古怪書。
朝歌就告訴他,在出土或傳下來的曆代古籍中,內容千奇百怪,很大一部分都已經不適合公開出版,隻能作為曆史文獻保管起來。同樣在這裏,也珍藏著大量有關古術的一些稀世記載。
臨出資料庫,朝歌又在電腦室裏列印了兩張彩圖,邊卷成筒狀,邊和梁庫往外走。
出了資料庫大門,一股清新空氣迎麵撲來,頓時讓梁庫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剛才的惡夢已淡了大半。
梁庫這才注意到朝歌表情,雖然已經不像剛進來時的緊迫,但疑惑之情似乎又加重了幾分。
回到家裏,牧大師已經做好了飯菜等著。
梁庫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上去就是一頓狂喝猛吃,害得牧大師擔心朝歌不夠吃,自己幾乎一筷未動。沒少了暗罵:這小子怎麽賴在這裏不走了,我得狠敲他一筆才劃算。
梁庫當然不能走,如果沒弄明白今天這前前後後,究竟是怎麽回事,這一宿牽腸掛肚的可不好受。
再說了,回去也是閑著沒事,早抱定了賴著不走的準備。
讓他沒想到的是,吃完飯,朝歌竟然主動的把梁庫叫到了自己房間裏,這讓梁庫興奮之餘,也隱隱的察覺出一點事情的嚴重性。
房間內的布置很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個寫字台,一把沒有靠背的椅子。朝歌已經把那兩張在資料庫列印的彩圖在桌麵上鋪開,示意讓梁庫看。
這是兩張老舊的考古資料照片,一張上麵是一個造型奇特、繪著古怪飾紋的古陶器;一個是巨大的鐵製香爐,爐壁鏽跡斑駁,隱約也像是鑄有符號字跡。
梁庫看不懂就去看朝歌,朝歌讓他再仔細點看,於是梁庫把第一張舉到燈光底下看。
梁庫留心看後才發現,那陶器上的飾紋很有趣,一個方型器皿上,畫了三條像是蟲子的東西在蠕動,站立在旁邊的好像是一個披著長發的人,腰肢搖擺竟也像蟲子一樣在蠕動。覺得有趣,心想:人、蟲一起在跳舞。
"看明白了?"朝歌問露出笑意的梁庫。
梁庫笑著:"嗬嗬,好像是一堆人和蟲在跳舞。"朝歌搖了搖頭:"那不隻是蟲子,而是最原始的一個象形文字:蠱。"梁庫還記得曾零碎看過揀來的武俠小說,裏麵就常提到什麽蠱術的,咧嘴笑道:"哦,原來是下蠱啊!這我知道,聽說把一堆毒蟲放在罐子裏讓它們互相吞吃,最後活下來的那隻就被拿來做蠱王。
"嘿嘿,據說西域苗疆有好多高手哦?嘿嘿。"正得意著,忽然意識到手裏彩圖中,那個古怪陶罐很可能就是用來養蠱的,趕忙把它又扔回到桌麵。
朝歌點點頭:"說得不錯,知道嗎?白天寫在我手心的,正是這個蠱字。"梁庫嗬嗬傻笑,像是看到了白天常瘋子的糗樣:"嗬嗬,常瘋子一直鼓鼓鼓的叫著,原來是這個蠱呀!"忽又一下子聯想到了白天莫名其妙的眩暈,臉色轉青:"不會吧,老大!你的意思是……是說我們被人用蟲子下蠱了?"朝歌搖了搖頭並沒馬上回答,從桌麵上緩緩拿起了第一張繪著古怪陶罐的彩圖,夜燈下,神情更加凝重了:"那是一種更加極其可怕詭異的命蠱!"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四章 老不正經
命蠱又叫術蠱,是一種利用數術來 cao 控人命局八字的手段,性質有點像現在的電腦病毒,對於電腦的係統來說,病毒是一種破壞程式,同樣命蠱對於人的八字係統來說,也是一種八字程式。
命蠱雖然也源自周易術數,但因為其性質詭異,又常被圖謀不軌的人利用,所以被正統術界排斥為邪術。
追其前身,這種術蠱最早在巫術盛行的漢代就有了雛形,那時候的手法為很多人所熟悉,就是根據被施術人的特點,用特製質料製成人形木偶,再由邪士作法,從而達到遠端遙控的各種目的。
曆史上最出名的案例之一,就是漢武帝時期的巫蠱之亂了,先後發生在西元前一三0年的元光五年,和西元前一二八年的元朔元年,都是因為太子之爭而引起了後宮大亂,朝野上下前後牽連十萬之眾。
曾有史學家認為,漢武帝晚年久病不愈,很可能與巫蠱之亂有極大關係。
但這種巫蠱真正發展到可怕地步,還是在唐宋之後。
隨著八字推命術的逐漸完善,術蠱已經發展到了驚人地步,原來用作 cao 蠱的木偶,已經被活生生的人偶來代替了。
許多命術大師在研究八字命學時偶然發現,把個別極特殊命局八字中的天幹地支,位置稍作調動後,就推導出很多可以對人起到 cao 縱作用的詭異八字,他們把它們起名為命蠱,但大多禁止門徒使用,生怕為禍世間。
可此術最終被邪士掌握利用,根據推導出來的命蠱八字來製作人偶。
他們通常以走街竄巷的算命先生身分出現,一遇到有人求問怎樣生男生女的時候,便趁機按照他們的方法受孕生人,常常為了按照命蠱八字準時下生,不是提前引產,就是延後拖產。但成功率極低,通常還未生下,孕婦與胎兒雙雙暴亡。
在人偶中,最難得的就是那些自然具備命蠱八字的人。
但因為這部分的人,大多因為命局太過古怪,總活不長,再不就是瘋癲癡傻,所以必須要趁著還小就拐走,利用各種強製性的反常手段讓他們活下來,苦不堪言,慘不忍睹。
常常聽說孩子有丟的,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被做了這個用途。
這種命蠱人偶萬中無一,他的八字一旦被人看見後,就像無形、無狀、無色、無味的食心毒蟲,不知不覺的鑲入你的命局當中,腐蝕你的意識。
而另一方就可以通過控製人偶來遙控,被下了命蠱的人,如同沒有意識的行屍走肉。
就算術力奇強,一旦被下了命蠱,就像是如蛆附骨,揮之不去。
"哈哈,怪不得常瘋子一看那八字,像見了鬼似的!"梁庫明白了為什麽常瘋子嚇成那個樣子,但又奇怪:"哦,對了,你說那個什麽命蠱八字,看過的人就會不知不覺的被下了蠱,但我們為什麽有那麽明顯的眩暈啊?還有,更奇怪的是,你拿手一扶我的肩膀就又好了?"朝歌道:"那是因為你我命局有一種奇妙的合局互補性,如果我們離得稍遠,合局相應變弱,不能以強大的合局瞬間分解命蠱的鑲入,所以反應起來比較明顯。
如果換作其他人,早不知不覺的鑲入了。"梁庫兩眼放光:"哦?這樣一說,我倆的這種奇合命局,是不是比萬中無一的命蠱還要難找?"朝歌並無誇張,隻是照實說道:"不是萬中無一,而是百年無一。"梁庫就更得意了:"哈哈,看來我們倆是注定要做奇兄怪弟了!"又頗懊惱的皺起眉:"靠!會不會因為我們哥倆名頭太響了,招來許多高人存心跟我們比試比試?你看我們這次回來,不是這事就是那事,靠!挖墓專業戶沒當上,倒快成了是非基地了!"此時朝歌又拿起了桌上的第二張彩圖:"答案也可能就在這張圖裏。"梁庫趕緊湊了過來,重新仔細的看了一遍,開始察覺這張彩圖,鐵鏽香爐壁上的數位記號有點眼熟。
梁庫再想一想,驚訝的瞪圓了一雙小眼:"哦哦!這不是……這不是很像你從我家對麵旅館燈箱上,抄下來的邪門東西?"朝歌深邃的眼睛在閃著幽光:"這張彩圖上的怪異香爐,是一九八二年在一個祭壇遺址中被考古挖掘的,內部資料顯示,這是古代的一個巫蠱家族,那些神秘的數位記號組合,很可能是某種數術換算方式。"梁庫聽的來了精神:"哦?看來幫劉蛤蟆對付我們的那個女人,大大有些來頭!和下命蠱的這位妖精姐姐,完全有得一比呀!"朝歌抬頭看向漆黑的窗外,繼續講著那個怪異香爐:"事情沒那麽簡單。過了一段時間,凡是一同參加研究香爐壁上銘文的,都發現了一個奇怪現象。
"一有風吹過香爐頂端,發出嗡嗡的響聲時,他們就同時產生了一種幻覺,仿佛聽到琴樂嫋嫋,香煙繚繞中廳院古樸、道眾綽約,而香爐的正前方就會湧現一座高大的神像,金光四射。"梁庫忽然找到了一點小時候聽老媽講故事的感覺。
朝歌:"這時考古人員才隱隱察覺出,香爐上的數位記號一定另有作用,於是請來相關的專家,結合陸續出土的其他器物,和零散殘缺的文字記事,才終於大致弄清真相。
"這個古老家族是秘密主持巫蠱的民間組織,他們可以把一種有著奇妙作用、叫做命蠱的八字,按數術轉換成一組數位和特殊符號,所以每當有風或是燃香發熱的時候,就會讓人產生出各種幻覺,從而讓無知的民眾深信控巫者的神秘力量。"梁庫"啊啊"的張大了嘴,腦中景象隨朝歌的講述飛來飄去,似懂非懂。
而朝歌沉思中越講越細,好像一邊講,一邊悟通了曾一時解不開的謎題。
"從這上看,兩者都是同一個源頭。"朝歌把兩張彩圖疊在了一起:"兩者都是利用八字命局來作文章,一個是通過轉換成數位記號,不經意間慢慢滲透,雖然隱秘,但起效較緩;一種是直接下蠱,利用人偶 cao 縱,雖稍明顯,但作用奇快。"經這一說,梁庫忽啦啦的聯想起很多,記得當初劉蛤蟆,曾形容過打電話找他的那個神秘女人,聲音是如何的動聽、如何的女人,再看看白天下蠱的這位妖豔女人,靠!以劉蛤蟆的鑒賞標準,那還不是女人中的極品了!
梁庫不禁脫口而出:"你是說,先前網吧作局的女人,和白天的妖豔女人,是同一個人?"朝歌目光炯炯,緩緩的道:"我也很想知道。"梁庫倒吸一口冷氣,急忙給阿紅打了個電話,叮囑千萬不可以把生辰八字亂給人算,否則被下了命蠱那可糟了!而且要留心最近周圍有沒發生什麽異常變化。
聽著梁庫為自己著急擔憂的聲音,阿紅心中很是甜蜜了一陣,偏又問是擔心網吧還是擔心人?
梁庫正心裏有事,哪有心思打情罵俏,故意大聲道:"當然是擔心網吧了,那可是錢呐!"話還沒說完,那邊的小阿紅就匡當一聲,把電話掛了。
究竟作局和下蠱的兩個女人,是不是同一個,她們又究竟懷著怎樣的意圖,這是朝歌一直在想著的疑問,也是梁庫特別關注的。
但問題是,如何能找到她們。
梁庫很簡單的以為,朝歌不是告訴那妖豔女人,第二天上午再來一次嗎?那就多安排幾個人盯梢,幾個人不夠就幾十個人。
朝歌卻苦笑著搖頭,那女人既然直接露麵來下蠱,很可能根本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半夜就要在暗處催動人偶,招引我們上路了。
梁庫高興說那不正好,省得麻煩去找了。但馬上又想到剛才說的,他和朝歌兩人八字的合局力量,正好抵銷對方命蠱,即便對方催動人偶,這邊也沒什麽反應,那豈不也意味著無法順藤摸瓜的找到她?
朝歌為難的也正是這個問題。
雖然他可以通過拉開與梁庫兩人的距離,來弱化掉合局力量,從而讓對方的命蠱發生作用。但又用誰來作這個引子呢?
即便他很想用自己親身來做,但那不是危險的問題,而是毫無勝算。剩下一個梁庫,根本頂不了用。
如果用梁庫也是不妥,畢竟朝歌要始終緊緊跟著的,這樣一來,合局還是發揮著作用,如果與命蠱再次發生對撞,很容易讓對方發覺異常。
如果跟得遠了,又可能被下蠱者鑽了空子。
而任何一個局外人,誰又神經的願意來冒這個險呢?就算有人願意,朝歌和梁庫也過不了心裏愧疚的那一關。
一時兩難,束手無策。
這時,外邊大門隱隱傳來幾聲敲門。
一直在朝歌門外偷聽兩人說話的牧大師,躡手躡腳的走開幾步遠,又假模假樣的開了一下自己的房門,然後才敢大步出聲走去開門。
朝歌一直知道牧大師在偷聽,他也理解,那是牧大師在用另一種方式表達他對朝歌的關心。隻是奇怪,這麽晚了還有誰來登門?
想著時,就聽到牧大師先是正常的開門聲,但緊接著就猛然聽到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然後一片死寂。
朝歌覺得有些不對,推開門向廳外的大門處看了看,隻見牧大師的背影直愣愣的僵立在緊閉的大門內,一動不動。
奇怪中,朝歌和梁庫走到門前。
此時的牧大師兩眼圓睜,一張本來就其貌不揚的臉,現在因為驚恐已經變形得有點其貌飛揚了。
見到朝歌和梁庫出現,牧大師顫顫抖抖的小著聲:"門……門外有鬼!"梁庫不覺可怕隻覺好笑,心想一定是老牧平時騙人的虧心事做多了,才總懷疑半夜鬼敲門,竟然不當回事的要去開門。
朝歌不信有鬼,但又怕門外真有什麽古怪東西嚇了牧大師,就用手擋住梁庫開門的手,眼神示意梁庫先把牧大師帶回房,最後自己才慢慢拉開門。
心裏做好了應變準備,這一刹,體內術力不自覺的快速運轉起來,雖然朝歌怕引發異變,早決定不再濫用術力,但每每感覺到危險時,體內術力還是會自動運轉起來。
吱扭一聲,手動門開,隨著漸漸拉開的房門,昏暗的房門外完整現出一個身形瘦長、披頭散發的怪物來,再仔細瞧這怪物正齜著一口長牙,瘋不瘋、傻不傻的對著朝歌在笑,可不正是常瘋子!
已經又回來的梁庫笑罵:"靠!老不正經的,學什麽不好,你學鬼!"原來因為今天朝歌回來得早,常瘋子沒看到搜集來的八字,於是就找到這裏來。
別看平時常瘋子瘋瘋癲癲沒有一時是正常的,但這看搜集來的八字,卻是雷打不動每天必行的。
常瘋子平時都是以隱身狀態出現的,就連牧大師也未曾窺過一麵,所以過往做了很多虧心事的牧大師,今天真的遇到了半夜鬼敲門。
房內抖個不停的牧大師聽來聽去,外麵都不像是鬧了鬼,於是在恐懼掙紮中,決定開門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最終還是難免又嚇了一跳。
梁庫趕緊介紹,這是自己的鄰居加朋友,是老媽看他還沒回家,就讓他來幫忙找。
牧大師哪裏會相信梁庫的鬼話,就算是穿開襠褲的孩子也能看得出,麵前這位半夜來客,先不說他是不是人,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絕對不是正常人!
朝歌帶常瘋子進了自己房間,讓梁庫從牧大師那裏,要來從老宅搜集回的八字給常瘋子看,又去廚房找了點吃的給常瘋子。
牧大師一直注意著朝歌的一舉一動,又抓緊時機把耳朵貼在門上進行窺探。
牧大師本來就覺得朝歌這次遠門回來變化了很多,雖然大部分都是好的,但自從被觀音寺那群老哥們,認為自己兒子有大仙附體後,就開始擔心了。
現在大半夜的,又闖進來這麽位人物來,更隱約聽到梁庫跟他叫"常瘋子",就不知道這個"常瘋子"和那個"長風子"有什麽關聯。
牧大師越想越怪異,越想越擔心,心情複雜地回了房,對著牆上那塊祖孫三代合影不停禱告:爹呀爹,在天之靈可要好好保佑你的寶貝孫子朝歌。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平安安,要是有什麽壞事化解不開,他寧願自己替朝歌承擔。
隔壁房內,常瘋子已經看完今天所有搜集來的八字,沒什麽新發現,正吃著朝歌拿給他的食物。
說也有趣,常瘋子神神秘秘、鬼祟鬼祟的習慣,已經深入到行為的每個角落,就連吃東西都是別具一格。食物擺在那裏他不吃,偏等朝歌和梁庫假裝不注意時,偷偷的摸來吃,還好像很得意的偷笑。
梁庫憋著一臉笑,捅了捅朝歌,小聲道:"老家夥沒瘋前是不是賊王呀!現在回來找他的賊子賊孫了。"隨即又生出一個主意來:"朝歌,我們用他來做引子,你看怎麽樣?"朝歌不是沒想過,以常瘋子的術力,即便被下了蠱,也應該很快就恢複回來,不會有什麽副作用,而且有朝歌跟在身後,更多了層意外保障,可以說是最佳人選了。
隻可惜,常瘋子神智失常,一見那命蠱早逃得沒了影子,哪裏還管你什麽順藤摸瓜、引蛇出洞!朝歌當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梁庫見朝歌不讚成,自己瞎折騰也就沒了意思,更何況萬一把老瘋子惹火了,在自己身上瞎抓兩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已經過了半夜,梁庫怕自己單獨回家被人下了蠱,幹脆倒在朝歌的床上睡著了。
常瘋子盤腿坐在窗邊的地板上,又像老僧入定一樣,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正在行氣導引。
朝歌稍稍有些困倦,關了燈,側臥在床角一邊閉目養神。
房間裏很安靜,隻能聽到梁庫粗壯的一呼一吸聲。看上去一切都是那麽正常,正常得讓每個人都很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朝歌就在這種安靜正常中,漸漸進入到半夢半醒的狀態,隱約中最後一個念頭在想:如果今晚下蠱人沒有任何動作,明天上午她又會不會準時出現呢?
大概是朝歌一直想著下蠱人,卻忽略了正常狀態下的常瘋子。
既沒有一貫的隱身,也沒有瘋一樣的消失,忽然有點反常的常瘋子,今天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就在朝歌的意識準備再深一點進入睡眠狀態時,忽然被一陣怪異的"嘎吱嘎吱"聲磨醒過來。
朝歌身子沒有動,隻是慢慢的睜開了眼,很快發現這"嘎吱嘎吱"的聲響,是來自常瘋子的嘴裏。
他閉著眼睛,正在異常用力的咬著牙,"嘎吱嘎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已經把牙一點點的磨碎在嘴裏,讓人聽了難受得骨頭裏長毛。
即便如此,讓朝歌感到怪異的並不是咬牙,而是常瘋子的表情,此刻五官在用力咬牙中幾乎扭曲得變了形,在半明半暗的窗影映襯下,顯得更加恐怖異常。
續而,常瘋子兩眼詐屍般猛的一睜,呆了片刻,如同夢遊似的站了起來,細碎聲中像是在房間內摸索著什麽。
自始至終,側臥在床上的朝歌,身體一動未動,眼睛一眨不眨,他努力想弄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要是換成梁庫,在那怪眼一睜間,恐怕早昏厥過去,做超深級睡眠了。
如夢遊中的常瘋子,終於摸到了一樣質感很強的東西,是朝歌那把沒有靠背的椅子,雖然設計簡單,卻是用堅固的硬紮木做成的,木質堅硬,條框粗大,常瘋子渾渾噩噩的提著它,向床邊走來。
朝歌馬上意識到了什麽,悄悄用身子護住了睡得正酣的梁庫,又把被子蒙在自己和梁庫的身上。
失了魂的常瘋子已經走到床前,高高的舉起硬木椅,稍停了停,再舉了舉,然後便猛力的向床上砸了下來。
朝歌抱住梁庫機敏一閃,硬木椅砸在床被上發出一聲悶響。
常瘋子緊接著又猛力的砸了幾次,每次都幾乎落在相同位置,如果不是朝歌警覺得早,恐怕現在和梁庫就算不死,也必定骨斷筋折了。
常瘋子停住手,立在那裏不動了,腦袋僵硬的四處轉動,好像是在注意有沒有其他動靜。呆滯的動作就如同被控製的木偶。
朝歌終於可以肯定,常瘋子一定是被下蠱 cao 縱了。
朝歌萬萬沒有想到命蠱如此陰毒刁鑽,即便像常瘋子這樣的奇術高人,隻是看了一眼,也沒能擺脫被鑲入命局。
心驚之下不禁疑問:這下蠱的女人是誰?究竟又是為了什麽目的?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五章 花娘
下蠱的女人一定是衝著朝歌來的,但她一定沒有料到被蠱迷了魂的,卻是常瘋子。
而且利用人偶 cao 縱,隻能遙遙感覺出這邊被下蠱人的大致情況,所以在黑暗中,朝歌躲閃並未被對方發現。
又靜了一會,被 cao 縱的常瘋子確定床上的人已經沒了反應後,開始僵硬的向外走去。
朝歌把仍在大夢酣睡著的梁庫慢慢放到床上,並沒叫醒他,因為這一次去實在凶險難料。然後就跟著常瘋子走出了家門。
夜深人靜,街區的暗影中一前一後走著常瘋子和朝歌。
朝歌不敢跟得太近。
遠遠的看過去,高大枯瘦的常瘋子就像是用紙紮成的人形幌子,帶著長長的拖遝聲,有如一個幽魂在歎氣。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後,拐入到一個很破舊的街區。
即便這裏是省城,也像世界上很多大城市一樣,或多或少的都在某個角落,保留著一些與現代氣息格格不入的老街區。
狹窄的街道兩邊,大都是二、三十年代遺留下來的建築,二、三層樓高,窗子細窄,磚瓦破敗,經曆了近一百年的風風雨雨,如今就像一群行將辭世的老人,靜靜的坐成兩排,守著自己的墓地。
又拐了一個彎,常瘋子消失在一座破落的老戲院前。
朝歌跟上前,虛掩的門縫泄出一縷淡淡的光。
再近一點,就能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女人唱戲聲傳了出來,沒有伴奏,聲音很細,飄渺得就像是隔了一百年。
朝歌凝神仔細探測了下周遭的風水格局,沉靜且安穩,沒有絲毫被改動設局的跡象,也並沒發現有暗藏的術力,便悄悄透過門縫向裏看去。
跟這裏的老街區一樣,這座老戲院有著同樣的曆史、同樣的破敗。
不大的戲廳裏,除了一排排從影院裏退休下來的硬板座椅,還有點空蕩蕩的現代氣息外,其他幾乎一成未變。
此刻整個戲廳暗無一光,隻有最前麵戲台的頂棚上獨亮著一盞舞台燈,投射出的燈柱,在舞台中央形成了一個圓圓的光圈,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刺眼。
而更刺眼的是光圈中穿著戲服的一男一女,女的正在對著男子一字一句的清唱,男的呆立在當下,沒有動作也不出聲,樣子倒是像極了穿著戲服的人偶。
朝歌心中一動,難道他們就是下蠱之人?
臉譜描濃,彩墨勾抹得已經很難辨認出真實麵目,雖然聽不清女子唱的是什麽,但能感覺出一腔一句唱的很認真、很動情,就像一個癡女子,正哀哀泣泣的傾訴著她的愛怨情愁。
很讓人有種身臨戲境的感覺。
隻是夜深人靜的此刻,僅有兩個觀眾,一個是黑暗中僵直坐在前排的常瘋子,一個是門縫中朝歌的眼睛。
原本的戲境,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朝歌暗暗把唱戲女子與白天妖豔女人拿來對照,一臉戲妝已無法從容貌上判斷,身段倒是有幾分相似,但癡情的唱腔卻又和妖豔女子的輕佻,有著天淵之別。
會不會另有人藏在暗處?
想到這,朝歌向身後四周望了望,又加強了防備。
這時,女子唱腔為之一變,節奏加快,像是重複唱著一句什麽,而且是轉過身似笑非笑的,對著台下像死人幌子一樣的常瘋子唱著。
更怪異的是,本來靜坐不動的常瘋子,聽了女人的唱詞後,竟然僵硬的拍起手來,可以想像得出,此刻他那一張瘋臉,也一定僵硬詭異的笑著。
朝歌凝神仔細聽,似乎隱約聽清了一兩字耳熟的,卻一時連貫不起,再接著聽,又有一兩字耳熟的,還是無法連成句子。
朝歌心中起疑,為什麽唱字這樣熟悉,卻都無法連成句子?
於是再仔細聽。
可想著想著,聽著聽著,那女子的戲詞卻越來越模糊、越飄渺了,等朝歌試圖捕捉它的時候,眼前的戲廳一下子亮了起來。
不但亮,簡直就像維也納音樂廳一樣燈火輝煌,原來暗小的空間已經成了豪華寬闊的千人座席,此刻正貴賓雲集,所有人都站立起來向他鼓掌,樣子就像在歡迎一位世界級的音樂大師。
一切都那樣真實而自然,更重要的是,這也正是朝歌曾一直深深向往的生活。
他不自覺的推門而入,腳下的紅地毯一路延伸到舞台中央,那裏的一位女士正在向他招手,仿佛走到那裏,也就走到了世界中央。
就在掌聲、讚美聲和誘人的招手中,朝歌一步步走向舞台,直覺裏湧出的一絲不安,很快被淹沒在這種向往已久的沉迷中。
他還在繼續向前走著,踏著他的紅地毯,迎著他的歡呼聲,每走一步都好像距離他想要的生活近了一步,也向沉迷入深了一層。
終於就在朝歌徹底陷入不能自拔的時候,直覺中發出的最後一絲不安,在他眼前撕開了一瞬清醒。
眼前的一切忽然消失了,紅地毯變成了黑漆漆的戲廳甬道,鼓掌的隻是僵硬傻笑中的常瘋子和台上人偶。
而向他緩緩招手的,正是那位戲服濃妝的詭異女子。
就在這瞬間,朝歌終於明白了。
剛才女子的唱詞一定是種可以迷惑心性的命蠱,不經意的引朝歌傾聽,越是想聽得仔細,就越深入蠱中,朝歌千般提防中,卻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在戲詞裏埋下陷阱,布局之巧妙隱秘,實在驚人。
可沒等朝歌再細想,眼前幻覺重又恢複過來,掌聲更響了,燈光更亮了,女人的招手更加誘惑了。
朝歌掙紮在一種矛盾心情中,一邊是癡迷的渴望,一邊是不安的警醒。
更可怕的是,這種渴望隨著女人的招手越來越濃烈。
朝歌的腳再次抬了起來,但他還能在所剩不多的幾分清醒中知道,這種蠱的厲害,是徹底誘發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欲望,如果繼續任由這種欲望蔓延,自己最終會落在下蠱人的手中。
朝歌已經沒有選擇了,要想在還沒有徹底陷入癡迷前清醒過來,隻有一個辦法,施展五行六甲大掌訣,以最快速度製服台上的下蠱女。
可以想像,任何一個人在親手毀去一生所追求的生活時的痛苦,尤其被術蠱越迷越深的朝歌。
體內漸漸運轉起來的術力,就像揮起來的一把鋒利巨刀,慢慢向自己的美好渴望砍去。
也許痛苦中的朝歌並不知道,正在他艱難掙紮的時候,台上的下蠱女完全被朝歌驚呆了,她從沒遇到過具備如此驚人意誌力的年輕人,在她的經驗裏,命蠱的強大 cao 控力是無堅不摧的。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朝歌和下蠱女都萬萬沒有想到的。
就在朝歌集中術力,準備向台上發出的時候,忽然周圍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像是完全到了另外一個空間,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片枯黃的鄉村曠野。
似曾相識的漫空慘霧中,漸漸出現了一個老朽的身影,土黃幹瘦的麵皮,一臉陰鬱的表情,他的身後是一個微微隆起的地胎土丘,正是最後一戰中的土守望,出現在朝歌眼中。
頃刻,在那一戰中所有壯烈而死的兩族人,一一在朝歌的腦海中閃過。
尤其是小輕帶著花香、帶著微笑,漸行漸遠的時候,朝歌的一腔怒火迅速在體內爆開,他不再想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再想自己為什麽又突然回到了一年前的牧家村,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拚盡全身的術力,傾瀉在這個兩族罪人的身上!
現在的朝歌已今非昔比,凝聚了兩族人完整力量的大掌訣,真的就像婉姨、姐妹花、阿光、午火、子水等等,全部的兩族人並肩站在了一起,百術齊運,萬鈞力敵,這一發出勢如江河奔流,泰山石崩。
可朝歌並不知道,為了擺脫命蠱迷惑,他狠心運術力想製止對方時所生起的一刹殺心,讓命蠱的誘導發生了轉變,從而讓壓抑在體內的仇恨,像剛才對美好渴望一樣,無限膨脹起來,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而那傾盡全力的一擊,則全部傾瀉在自己身上。
隨著術力發出的一聲悶響後,就在土守望瞬間汽化蒸發的同時,朝歌自己也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朝歌才昏昏沉沉的醒來,全身巨痛中,又看到自己吐在胸口的一塊殷紅。
天已經蒙蒙亮了,帶著薄霧的晨光,從老戲院的各個角落透射進來。
四周的任何東西幾乎都沒有改變,隻是戲台中央多了兩灘血跡,那一對唱戲男女已經不見,常瘋子倒在一邊昏迷不醒。
朝歌坐了起來,努力把之前的事回想一遍,大致明白了七八分,雖還不能完全肯定昨晚台上女子就是那個妖媚女子,但也差不多,至於為什麽外表差異如此之大,一定另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眼看台上的兩灘血跡,一定是隻懂下蠱而無術力的她,在朝歌自我術力的強烈對擊下,被嚴重震傷,想必出不了省城。
再從戲裝上看,兩人似乎與這老戲院有些關聯。這回想要找到他們應該不難,還是先把常瘋子弄醒再說。
常瘋子雖然術力奇強,但因為體內被下蠱,神智模糊,又被朝歌術力爆發時震得重傷,無論想什麽辦法都沒把他弄醒。
朝歌不再停留,拖著常瘋子往考古院的家裏走回。
牧大師和梁庫已經急得團團轉了。
昨晚的幾聲悶響,當時就已經讓睡夢中的牧大師醒了大半,等再聽到常瘋子和朝歌兩人相繼走去的腳步聲時,就徹底清醒了。
但他因為有點害怕,而沒有馬上出去看個究竟,等下定決心終於推開門的時候,朝歌跟隨常瘋子已經走遠。
之後,悄悄進到朝歌房中一看,就覺得有點不對了,怎麽隻剩下梁庫一個人?
立刻把他弄醒,卻問不出個究竟。
朝歌知道沒必要隱瞞了,回來後簡單把經過說了一遍,包括常瘋子的真實來曆。
這讓牧大師為兒子更加擔心起來,本是習慣的去老爹牧三文的照片前念叨念叨,一想到所有的事情,還不都是因為那塊鬧心的祖墳開始的,求助老爹是沒用了,決定抽空去觀音寺好好拜拜,求觀音大士保佑朝歌平平安安,發誓許願。
常瘋子還是沒有醒來,朝歌不敢耽擱,稍作休整後,就又去老戲院尋找那兩個人的線索了。
梁庫很想跟著一起去,但被朝歌留下來,一是常瘋子需要人照顧,另外對方下蠱手法詭異,梁庫去了隻會是朝歌的負擔。
沿著老戲院周圍的民居一打聽,終於有了重要線索。
老戲院隸屬於省城地方戲協會的,身段好,腔調足,三十歲以後唱悲戲的不多,女名角就一個,藝名叫惠花娘,不過男的就不清楚了。
朝歌一想很合,那同台的男子,看樣子是用來 cao 控的人偶,應該不是唱戲中人,問了這位惠花娘的大概住址後,就準備前往探個究竟。
最後離開前又停下來凝視這片老區良久,因為剛才向很多老居民打聽線索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一件事,靠近老戲院周圍,幾乎所有住宅裏的居民不知道為什麽,也沒聽到任何聲音,就在昨晚的某個時刻同時驚醒,並且一直到天亮也再沒睡著。
朝歌按時間一算,眾人驚醒的那一時刻,正好大概是自己術力爆發的時候,沒想到竟然引起了這樣大的副作用,而且每次應用都讓自己的情緒完全失控,不安中更多了愧疚。
朝歌卻不知道,這些還都隻是表麵反應,因為朝歌的那次爆怒發威,整個老街區的地理時區,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被扭曲了,許多家裏養的貓、狗體內生物鍾發生了紊亂,常常走出後無法再認出回家的路。
而受創最嚴重的,還是那座首當其衝的老戲院,在不久後的一次台風中,忽然坍塌無一整瓦,幸好發生在半夜,無人殃及。
按著地址,朝歌很快找到了惠花娘的住處。
門沒有鎖,地上的幾滴血跡,就像是指引著朝歌的路標。
惠花娘還是那一身戲裝,好像她早料到朝歌的到來,並不回頭,一直一眼不眨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戲裝男子,已經淡去的戲妝下,標致眉眼,尋不到絲毫妖媚,更多的是深情哀怨。
朝歌沒有問話也沒有說話,就那樣靜對著,好像生怕驚擾了花娘眼中的情怨。
"父親把小東子帶回來的時候,我剛八歲,他九歲。"花娘終於說話了,眼睛卻仍那樣看著床上:"說是專門給我玩的,不用當人看。後來稍懂事些才知道,那是父親為了教我命蠱,而找來的人偶。"朝歌知道女人在講她的故事了,也許人隻有在極其絕望的狀態下,才有這樣的神情。
花娘:"父親大部分時間,都給小東子吃一種可以昏睡的藥,說是這樣可以延長他的壽命。隻有每次用他下蠱的時候,才讓他偶而醒來一次。可這又有什麽好玩呢?
"因為家裏世代是巫蠱氏族,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跟外界封閉的環境裏。有一次趁父親出門,我就忍不住把小東子弄醒了。"花娘說到這,秀目中笑意盈盈,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朝歌心中一觸,自己從小也生活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雖說那是自我強迫式的,與女人的環境不同,但對於孩童時期的諸多悶苦,卻是感受無異。
更隱隱察覺出,女人似乎與用來練習下蠱的人偶間,有著一段很深的情牽愛意,但又不知為何牽扯到了自己,這其中必有一段曲折故事,一時猜測不出,更加凝神靜聽。
花娘:"醒來的小東子可真是有趣,陪我玩,陪我跳,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還會唱戲給我聽。我就問他,沒來我家前是不是戲子,他卻說什麽都記不清了,隻記得幾段戲。"花娘用手輕輕撩起人偶小東子額前的一縷亂發,指若蘭花,深情愛意。
"就這樣,父親一出門我就把小東子喚醒,我們倆一起唱戲,他唱我隨,我唱他聽,那幾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說著,花娘就微笑著清唱了幾句,腔若遊絮,藕短絲長。
"可最終還是被父親發現了。"花娘的情緒開始沉下來:"很疼我的父親頭一次訓斥了我,他說這樣做會令人偶過早死亡,再想找到一個來,恐怕終生都難。
"父親最後對著小東子,再次向我重複了那句話:人偶終是活不長的,不要把他當成人。可我當時並沒能聽懂父親的話,直到有一天,我終於理解到了這句話的深意……"花娘沉了沉,淡雅裹體的古裝,看上去就像一朵憔悴的白玉蘭。
"那一天父親又出遠門了,剛把父親送走,我就迫不及待的把小東子喚醒,真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睡過去,我和他一唱一和,永遠的唱下去。
"他就跟我說了一個秘密,大概是醒來的次數多,其實他已經記起小時候的事情。他就向我發誓,他一定不會因為知道了真相,而偷偷離開我。他求我不要告訴父親,因為那樣他就再也醒不來了。"花娘的笑很甜:"我就問他,為什麽已經知道是被拐來的,還留在這裏?小東子可真是壞,他竟然說是因為我有一段戲總是唱不好,他家裏可是很有名氣的戲劇大族,如果不把我教好,將來傳出去那是很丟臉的事情。"花娘就像是又回到了十七、八歲的樣子,嬌嗔著又有點羞紅:"小東子呀小東子,你說你壞不壞?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為什麽留下來,那是因為……"花娘最終沒有說下去,即便隔著一層粉妝,也能感覺到透出的一臉羞紅。
"那天我們就一起唱,所有的唱段都唱過了,還嫌不夠,就又從頭唱,可忽然他吐出了一口血……"花娘戛然而止,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小東子:"因為頻繁的醒來,小東子終於命力不長了。我終於懂得了父親那句話的深意,但已經晚了,從那天起我就已經下定了心,就算拚盡自己的命力,也要想辦法讓小東子活下來,即便……
"即便最終無法挽救,那我就把自己的命壽變得和他一樣,嗬嗬,這樣一來,也就沒所謂多留兩天、早去幾日了,因為不管怎麽樣,我們始終都是在一起……"此情此景,讓朝歌想到了梁庫跟他講述姐妹花小輕,在最後一戰前的訣別,雖然各有不同,但強烈感覺到女孩對情之一字,無不柔婉中執著到極點,不禁心中一顫,感觸長深。
花娘接著道:"父親早逝後,我就帶著小東子遍訪奇士名醫,為的隻是能延長一命,但費盡周折後,也隻是勉強多活了幾年。
"直到十幾年前我聽人說,有個叫廣元古鎮的地方,奇人匯聚,也許能幫得了我。
"於是我就帶著小東子去到了廣元古鎮。"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六章 道別
一提到廣元古鎮,朝歌很覺耳熟,稍一想,便回想起在翻看兩大風水流派時,見過的一個地名,正是這廣元古鎮。
據資料記載,廣元古鎮是風水流派中,理法派的核心地,想必曆代高人輩出,惠花娘因為各種辦法都嚐試過,最終想到了自己所不熟悉的風水。
隻聽到花娘繼續說道:"剛到廣元古鎮不久,就偶然遇到了一位佩戴奇玉的老婆婆,她給我講了一個有關那塊奇玉的傳說。就是根據這個奇玉傳說,我帶著小東子,終於找到了這裏。"奇玉?
花娘語調輕聲哀婉,卻如同一個驚雷震動了朝歌。
聽花娘的言語,她與朝歌和梁庫間的糾葛,好像全與這奇玉有關,而此刻朝歌的懷中也揣著一塊奇玉。
就不知道花娘所說的奇玉,到底是怎樣個奇法,那個傳說又是如何個傳說。
花娘:"據那位婆婆說,她的那塊奇玉是祖宗留下來的,其實是塊仿製品,真品掌握在幾百年前的術界裏、一位神乎其術般人物的後人手裏,找到了那位後人和真品奇玉,才有希望救到我。"所說的這個幾百年前的神術人物,完全就像是在說神易,再加上那塊奇玉,朝歌真是越聽越心驚,卻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婆婆到底是何許人也,終於脫口問道:"能讓你如此相信的這位婆婆,一定不簡單。"自始至終,這是朝歌的第一句話。
花娘還是那副樣子,隻是淡淡一笑:"雖然我並不知道婆婆的來曆,但她老人家卻是位大大不簡單的人。你可知道,就是她運用風水的力量為小東子續命,才得以勉強支撐,不然我們哪裏會活到今天。"朝歌已經把懷裏的古玉拿了出來,伸向前:"可是跟這塊一樣?"等看仔細了朝歌手中之玉,花娘先是極度驚喜,但隨後又想到,經此一戰所受的重創,即便對方答應出手相救,恐怕也有些晚了,轉而深深無奈:"看來我沒找錯人。"朝歌無法看到花娘的麵容變化,此時心中卻是在想著另外一個疑問。
當年神易為了保全墳脈不被發現,無論選址還是兩族人的隱居護衛,都是極其隱秘的,況且自己又是隨爺爺後來到省城的,那位遠在廣元古鎮的老婆婆,又是怎麽得知自己行蹤的?如果不是有人指點,完全無法想像惠花娘是如何找到這裏。
朝歌於是又問:"你們又是怎樣找到這裏的?"花娘:"要說能找到這裏也真是偶然,實際就在還沒看到這塊古玉前,我還是不敢完全肯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就算朝歌這樣聰明冷靜的人,也無法猜出其中原由了。
花娘:"婆婆說,這塊古玉和古玉傳人出現的地方,必然會有各種奇象奇事發生。我就帶著小東子像大海撈針一樣遊走各地,尋找奇人異象。
"就在大概一年前路過此地時,偶然間聽到了有關一場油罐奇火,和屢中彩票的奇人梁庫。於是我就以唱戲為生,定居下來,想探個究竟。"朝歌真沒想到還有如此機緣湊巧的事情,同時也終於明白了,惠花娘最初利用劉蛤蟆來逼迫網吧,完全是為了引出梁庫,所以除了經濟上麵,其他並未對梁媽和小紅施加傷害。
而之所以隻發現了梁庫,沒注意到自己,大概除了梁庫把遇到朝歌一事始終沒對外宣揚,更重要的是,朝歌一向處世不會像梁庫那樣高調。
偏偏梁庫離開省城的這段時間,誰又都不知道他的行蹤,他一日不出現,花娘就一日不甘心,於是就鬧出了劉蛤蟆大吃回頭草的糗事。
至於後來針對自己的命蠱,一定是因為通過那次"風水寶地"大鬥法才發現,很可能他們要找的人是自己。
說到這裏,花娘愧疚的歎了口氣,苦笑著:"本也想直接跟你們明說這件事情,但是還不敢確定你們就是那古玉的傳人,二也是因為身為命蠱邪士,又怎麽敢奢望你們出手相救。
"出於種種無奈,做了很多對不起你們的事!哎,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也算是我的報應。"一聲哀歎,天可憐見,從把錢款盡數捐給慈善機構,到處處下手留情,心本善良的惠花娘,所做一切都隻不過是為了愛上的人偶,出身命蠱邪術世家,真隻怪生錯了地方,投錯了胎。
此刻已經把整個事情首尾說完,花娘就像了了件心事,幽幽道:"花娘所做的事,罪有應得,如果想要懲罰我們,就請動手吧,唯一的企求就是能讓我和小東子同時死去。死後野火一把,揚灰一處……"說著,俯首躺在了小東子的胸前。
讓花娘說什麽也沒想到的是,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和心愛的小東子一同死去的時候,卻聽到朝歌的話聲:"正與邪,全在這一心善念,也許事情還有救。"花娘一時還聽不懂朝歌的話意,直到睜開眼,看到朝歌遞過來的掌中古玉時,真不敢相信朝歌不但不懲罰人人唾棄的邪士,竟然還肯出手相救,在那瞬間,眼神激閃,欣喜若狂。
朝歌曾試過,在自己的手上把這三塊古玉合並,就會與身體間相互融合,產生出不可思議的變化。
他心想,如果把合並後的古玉,放到小東子的身體上,也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奇跡。於是便又試著把古玉合並後,輕輕放在了已經氣息奄奄的小東子胸前。
但遺憾的是,無論花娘如何在期待中度過一分一秒,那三塊合成圓碧的古玉,仍是不見有絲毫異常變化。
朝歌更是不解,古玉一到了小東子的身上,不但沒有了自己手上的奇異變化,而且連原本的潤色盈盈,都變得黯淡無光。就像是個獨特的生命體,隻有對朝歌一人才能發出生命的活力。
看著迫切焦心等待的花娘,朝歌不得不說道:"也許隻有找到那位廣元婆婆,才可能知道這古玉的究竟用處。"花娘一下子絕望了,無力的慘笑著:"我和小東子一步步支撐到今天,命力已經在朝夕之間,就算還能找到那位可遇不可求的廣元婆婆,恐怕我們也絕對等不到那一天了……"說完,花娘又重新慢慢把頭俯在了心愛人的胸前,已經沒有了奢望,相反露出一臉的幸福笑容,淒美的讓人不忍再看。
朝歌默默的拿起了兩人的手,用強大的術力,把兩人體內正在漸漸虛弱消失的五行命力匯聚一處,強行激發起來,這樣他們就會在短時間內像正常人一樣恢複過來,但這種狀態隻能維持一天,然後就像生命中的曇花,用最美麗的一現與世永辭。
此時此刻,這是朝歌唯一能做到的,也是最後能做到的。
劇烈的術力激發下,花娘漸漸恢複到往日的生命活力,與此同時,她也聽到了小東子胸腔裏,那顆漸漸勃發振動起來的心。
猝不及防的,小東子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從睡夢中醒來,輕輕一聲"花娘"後,兩人深深相擁。
朝歌收起古玉,轉身走出,背後輕輕關上的房門,把一對有情人留在了瞬間的永恒。
房外,兩片殘葉飄落,一輪紅日當空。
常瘋子一直沒有醒轉,等到朝歌回來,他還是那樣昏天昏地的昏迷著。
這之前,梁庫和牧大師吵吵鬧鬧、七手八腳的幾乎用盡了辦法,但全都無濟於事。
而且就在朝歌剛回來不久,常瘋子的耳朵開始慢慢往外流血,看來這次對他的雙重重創,嚴重非常。
如果再這樣一直拖下去,恐怕正漸漸耗盡命力的常瘋子,再也無法醒來。
唯一喚醒他的辦法,既要保證對他產生出足夠的刺激,又不能在已經受損嚴重的體內雪上加霜。
朝歌想到了自己的八字,曾讓常瘋子拍著腦袋喊頭痛的八字。
牧大師稍稍墊高了常瘋子的頭,梁庫找來棉紙把流出來的耳血擦淨,朝歌微微低頭,開始念出了自己的八字,語氣平緩,字字清晰,終於在念過五遍的時候,常瘋子的臉有了一絲抽動。
朝歌未作停頓,繼續不停的念著,常瘋子的臉越發抽動起來,忽然在一口血湧出嘴角後,眼睛慢慢的睜了開來。
常瘋子眼神迷茫的像是個滄桑的新生兒,在每個人的臉上努力尋了一遍,最後停在了朝歌臉上。
"朝歌!"以從來沒有過的語氣,第一次喊出了朝歌,醒轉的常瘋子已經沒了一絲瘋氣。
"我……我終於想起來了……"還沒說完,常瘋子又一口血湧出來,顯然已經清醒的他,記憶上還不能完全恢複,每每努力回想起一件事,都要付出一成命力的代價。
常瘋子抓住朝歌的手,艱難的在上麵寫了一個字,這回梁庫看得清楚,幾乎和牧大師同時脫口而出:"牧?"梁庫已經忍不住:"你要找的人姓牧?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朝歌?"常瘋子笑了,他隻看著朝歌:"你知道嗎?我也姓牧,為了這一天,我們等了快五百年!"朝歌的心跳,不同尋常的開始加速了。
常瘋子語速緩慢艱難:"快……五百年了,除了神易,沒人知道牧氏還有我們這另外一支。
"可,可好像哪裏出了問題……"常瘋子神色忽然變得憂鬱,強迫回憶中又一口血湧出,仍艱難說著:"為了等你出世,我們這一支遠離祖脈不問世事,可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神易滅世後不久,我……我們這一支的人,就開始瘋瘋癲癲起來……"朝歌馬上想到了有著類似遭遇的五行六甲兩族人來。
奇怪的是常瘋子的術力風格,並不是可以導致命局畸變的陣衍,為什麽也發生了這樣意想不到的突變呢?
再有那提前啟動的大局,和地胎開啟後滅掉兩族人的詭異殺陣,這中間究竟隱藏著什麽可怕真相?
常瘋子緩了幾口氣:"這種變故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塊祖脈墳局被人……
被人做了改動……"如果牧大師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他就能體會到朝歌此刻內心的震驚程度了。
神易是何等人物,能不知不覺在他親手設計的絕世墳局中任意改動的,又是怎樣的可怕人物?具備那樣驚天神技的人,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由於牽動過度,常瘋子連續吐出幾口血來。
朝歌知道再這樣下去,很可能有性命之憂,便有意讓常瘋子先休養好再說。
常瘋子卻緊緊抓住朝歌的雙手不放:"如果今天不說出來,恐……恐怕再沒機會說了!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完好保存一樣東西傳……傳給你……"三雙眼睛都在急切的盯著常瘋子,隻不過朝歌更想知道,要傳的這樣東西,是否能揭開全局。
常瘋子卻不說話了,緊皺眉頭,好像在極努力的想著那樣東西,可沒等想出來已經連連嘔血不止了。
朝歌心念急轉,忽然就想到了那三塊古玉,即便可能這與常瘋子想的無關,但這樣重要的遺物,說不定能幫助常瘋子想起什麽東西。
卻沒想到,常瘋子剛一接過三塊古玉,便猛的坐了起來,豁然徹悟般大笑:"哈哈,我終於想起來了!我要傳你的東西,正是與這古玉有關,你隻有掌握了那樣東西,才能開啟古玉,才能真正成為冠古絕今的神易!記好了:齊伯壬子……"更沒想到的是,就在常瘋子大笑著還沒說完最後一句,須發俱顫,兩眼一瞪,就此命力嘎然而斷。
望著表情未改、坐姿沒動、卻已經命絕氣斷的常瘋子,三個人都成了石像。
很可能對全局最至關重要的一個人,就這樣一鳴驚人的去了,但卻還沒來得及說出一族人奔波了幾百年的來意。
那句隻說了一半的"齊伯壬子",究竟有怎樣的涵義呢?那一定就是開解大局的關鍵。
朝歌懷著沉重心情,選了處好穴,埋葬了這位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悲的牧氏族人。
雖然常瘋子的溘然而逝,讓全局真正的陷入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境地,但他所留下的兩個線索,卻給了朝歌新的提示。
曾一直讓朝歌無法理解的滅掉兩族人的殺陣,現在多了一個解釋的可能,但大局如果真的被人改動過,又給原本已經迷霧深鎖的大局,添了一層詭異的殺機。
最後就是那三塊古玉了。
"你隻有掌握了那樣東西,才能開啟古玉,才能真正成為冠古絕今的神易!"常瘋子最後這句話仍然響在耳畔,他所要傳給朝歌的那樣東西,似乎永遠隨他而去了。但至少再次證明了這三塊古玉的關鍵。
而眼下,廣元古鎮的那位神秘婆婆,成了唯一的一條線索。
又到該上路的時候了,大局一起,天下皆動。沉寂蟄伏了幾百年的術界之爭,再次風起輪轉了。
牧大師忽然心血來潮的想跟朝歌合個影。
已經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牧大師,也許感覺出了朝歌這次所去的凶險。
但也許真如他所說:自從朝歌出生到現在,隻那張爺孫三人的黑白照外,就再沒一張單獨的父子合影了,他覺得很虧,所以他一定要跟朝歌合個影。
至於到底是哪個理由,隻有牧大師自己知道。
朝歌請來了一位很出名的攝影師,牧大師卻忽然說沒準備好,就跟朝歌商量三天後再拍,他要練習在照相的時候笑,因為那群老哥兒們,說他這張老臉笑起來能把小孩子嚇哭。
於是,牧大師在這三天裏,除了每天三餐使出了畢生絕活給兒子做飯吃外,還一有空就對著鏡子練笑。
不笑不要緊,一笑嚇一跳,牧大師還真的發現自己笑得很難看。
他就更努力的練笑了,自己練怕不標準,每次練好一種自認為很不錯的笑,就去笑給觀音寺前的那群老哥兒們看。
老哥兒們就很實話實說的勸他:都這把年紀了,別沒事找事的跟自己過不去!
可牧大師的倔脾氣上來了,他一定要笑出個樣子給他們瞧瞧。
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臉部神經快被折磨得集體罷工的時候,牧大師的笑終於頗見成效。
他很得意的笑給老哥兒們看,這回老哥兒們服了,服的不是笑,而是牧大師少見的倔。
第三天到了,攝影師架起了相機,拍照前牧大師梳整了一遍,又拿出那個經典笑容給朝歌看,問兒子:這笑容不錯吧!
朝歌微笑。
牧大師就保持著這個笑容和朝歌並肩站在一起,攝影師調好焦距,打開燈光,擺好位置,就在快門按響的一刹那,牧大師卻忽然哭了。
和朝歌正相反,梁庫怕老媽和阿紅擔心,並沒準備實話實說,一切都在不經意中悄悄的進行著。
他買了顆全城最大的鑽戒送給阿紅,阿紅的臉就唰的一下紅了起來,推推卻卻,欲言又休。
梁庫就笑,別擔心,送鑽戒不代表求婚,就是看每個女孩都喜歡,就湊合買了個送你。要我看,這跟碎玻璃沒啥區別。
這麽一說,阿紅的臉唰的一下又陰了起來。
梁庫帶著老媽去逛街,回來又跟著老媽一起摘菜、拌餡、包餃子。
老媽悄悄趁梁庫不注意,包了一個大棗在餃子裏,等阿紅回來了三個人一起吃,按著風俗,誰吃到了,誰就是喜事臨頭,當然這個喜事在梁庫和阿紅來說,一定是早早結婚生子了,所以這個餃子一定要包得大一點,餡多一點,一定要讓梁庫和阿紅吃到。
梁庫早偷眼看到了老媽的舉動,為讓老媽高興,又趁著老媽不注意,多包了七、八個大棗在餃子裏,這樣就可以確保自己或是阿紅能吃到了。
可沒曾想,不知情的阿紅一連吃到三個包了大棗的餃子,阿紅是知道這風俗的,每次咬到必然高興的叫出來。
可她卻不知道梁庫作了弊,惹得老媽先是高興後是懷疑,怎麽多出這些個大棗來?一定是梁庫這小子幹的好事,注定這一餐是充滿了連笑帶罵的天倫家宴。
就在悄悄關門離去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麽,梁庫忽然有一種再看一眼老媽和阿紅的衝動。
兩個青年再一次踏上了解局之路。
與上次離開稍有不同的是,他們不約而同的向身後的城市凝望許久,好像有了什麽預感,他們這一次踏上的,也許真的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七章 這小子太壞
廣元古鎮之所以叫廣元古鎮,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它本身的確有著近千年的曆史;二是現在即便已經到了飛船上火星的年代,它的城市麵貌仍保持著古老的建築風格。
這從居民們相當頑固的生活習慣就能看得出,他們寧可耗時費力占空間的去蓋青磚灰瓦的四合院,也不願意住到充滿時代氣息的高樓大廈裏。
從而讓廣元古鎮的麵積無休止的向外擴張,除了名字,早已經不是小鎮的級別了。
在全鎮上下的這種超乎統一的建築氛圍中,隻有一處例外,那就是這裏象征著絕對權力的檢察院。
雖然設計者考慮到與全鎮的格調和諧,把樓頂處理成古代宮殿式的飛簷翹宇,但底下支撐它那十幾層的生冷城堡式建築,又讓它在整個城市中,如同虎臥羊群般特立獨行。
負責監督法律公正的檢察院不是隨便設立的,隻有夠級別的城市才有。於是自從它設立那天起,這裏就成了周圍方圓百十裏廣大平民百姓的訴冤中心。
來的大多都是上無關係、下無門路的農民,他們依舊用最古老的方式來訴說各種不公,在他們的眼裏,這檢察院就是古代的衙門,不同的是,這個衙門沒有可供喊冤的擊鼓升堂,而且想進入那扇有荷槍實彈武警把守的大門,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含冤的老百姓們仍是對之鍥而不舍,就像工廠裏的導班輪休,今天李家,明天張姓,真是風水輪流轉,冤情永不斷。
今天來喊冤的還是位農民,準確點說,最近一段時間都是這個農民在這裏當班,而且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農,破衣爛褲的提著一個髒提包。
檢察院門前是不準許逗留的,老農隻能蹲在檢察院門前、橫街的對麵人行道上,把自己的冤情歪歪扭扭的寫在了一塊揀來的破紙片上,大概內容是這樣的----老農僅有的一個兒子到城裏建築工地打工,因為包工頭沒有足夠的安全設施,又逼迫民工高空作業,老農的兒子在高空作業時墜落,導致雙腿癱瘓,卻沒得到包工頭的一分賠償。
兒子傾家蕩產的籌錢去打這官司,卻被包工頭子裏外買通,一紙判書下來,說是因為雙方沒有簽定雇傭合約,老農的兒子無權索賠。
真是沒了道理,不簽合約本就屬於包工者的違法行為,卻硬是算在了老農無辜兒子的身上。
老農一股肝火衝腦,下定決心要給兒子討個公道,於是風餐露宿的趕到這裏,期待著過往路人的關注,期待著深居在檢察院裏的青天大老爺,能有朝一日開恩關顧。
一連幾天,沒等出青天大老爺的半個屁,卻等來了一個瘦得像麻杆一樣的青年。
那青年人長得雖然有點其貌不揚,但鼻梁上架著的一副眼鏡,卻讓老農頓時感覺出這青年的分量來,因為在老農的意識裏,凡是有資格戴眼鏡的都是讀書人,會讀書的人當然不是普通人。
青年不說話,把夾在腋下的一卷東西在老農麵前鋪開,這是一大張壓著塑膠薄膜的厚紙,上麵寫滿了激情奮揚的血紅大字。
老農是認得幾個字的,張眼一看,上麵寫的竟然很像是自己的冤情。不同的是,這冤情被這成片的血紅大字一襯,再加上後麵一大段的淒慘身世,不知道要比自己的冤情慘上多少倍了。
原本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冤的老農,看了這片血書後,真覺得自己這點冤情實在是很幸運了。
心想原來還有比自己不幸的人,抬起一雙深度同情的老眼,看向幹瘦的青年。
而青年此刻也正以同樣的眼神看著老農:"大叔,這是給您的!"老農有些迷糊。
青年:"大叔,沒看到您以前,我真不敢相信在現在的社會裏,還有這樣的冤情。雖然我幫不上太大的忙,但我要讓更多人知道,所以我就寫了這篇東西,上麵的塑膠壓膜是防水的,不怕下雨。"老農終於有些明白了,眼睛就像看到了活菩薩,隻是覺得寫的身世內容有點太慘了,慘得很不像自己,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說,還給人感覺就像是倒了八輩子大楣,又做了幾世的乞丐,就支吾著:"我、我好像沒那麽慘。"青年立刻緊緊握住了老農的手:"大叔!難道您不想為兒子伸冤了嗎?您一定要明白,不慘沒人管呐!"一句話說到了老農的要害,馬上又對青年看重了幾分,讀書人就是讀書人!
青年又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隻破瓷碗,來壓在血書上。
老農怕實在麻煩這位青年活菩薩了,趕忙掏出一個鐵皮罐頭盒來:"裝飯的東西我有,不麻煩了!不麻煩了!"青年卻摸出一枚硬幣來,當啷一聲放落在破碗裏:"大叔,這是裝錢的,如果有路過的人給你錢,你就收著。"老農看了看血書,又看了看放了一枚硬幣的破碗,忽然有了種要飯的感覺,一臉老農式的迷茫。
青年再次握住了老農的手:"大叔!我看過許多像您一樣遠地來這的,最後都堅持不住回去了。您要想一直堅持到底,就得有錢吃飯呀!這不丟臉,為了兒子,這算什麽?"好像青年的每一句話,都是專為老農設計的,讓這位大叔聽了沒一點反抗的餘地,更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才好。
青年把話說完,站了起來:"大叔我走了。"說著,就真的站起來走了。
老農很感激,卻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麽話才好。
已經走出半步的青年又停住,猶豫的轉回身,已經是一臉為難的樣子:"大叔,我想求您件事。"活菩薩一樣的青年已經幫了自己這樣大的忙,老農正愁找不到感謝的法子,當然不停嘴的應承:"您說您說,可不敢當這個求字。"青年人竟然有點羞澀了,看了看那隻已經開始有過路人往裏投硬幣的破碗:"大叔,我還是個在校的大學生。為了幫您,我花掉了這個月的夥食費。"這可讓老農有點為難了,自己全身上下也翻不出幾個錢來,如何能付得起一個大學生的夥食費。
"大叔,我沒別的意思。"青年又看了看裝硬幣的破碗,對老農道:"隻要您每天把要下來的錢借我一部分,我就可以勉強生活了。"本來看起來就有點營養不良的青年,再這麽可憐一說,幾乎要讓老農感動的掉下淚來,在活菩薩一樣的基礎上,又多增添了無數的親切,不住口的道:"全給你!全給你!可要記得每天來呀!"看著青年幹癟的瘦臉,又想起了什麽,抓起破碗裏的所有硬幣,塞在青年的手裏:"早飯還沒吃吧,快去快去!"幹瘦青年緊緊攥著那幾塊硬幣,感激又有點不好意思的走了。
老農望著青年離去的身影,就像看著自己的一個至親晚輩,心裏熱乎乎的有種衝動,從今以後已經不簡單隻為了兒子討回公道,還有另外一個神聖責任:為這個同樣像親人一樣的大學生,討回夥食費!
在老農一直注視著青年消失在不遠處街頭拐角的時候,老農身側一座豪華茶莊二樓的臨窗雅座裏,正有一對母女同樣在注視著青年。
母親四、五十歲,保養得很好,女兒二十出頭,膚白樣好,隻是眼神看起來有點刻薄,著裝打扮一看就是大城市裏來的。
她們注視青年的目光卻與老者完全不同,很明顯看得出,她們正以一種很怪異的有趣眼神,注視著剛才乃至現在發生的一舉一動,樣子就像剛剛看著一個很熟悉的地痞混混,忽然搖身變成了一個救苦救難的大英雄一樣,不可理解。
如果老農能看到幹瘦青年消失在視線後發生的變化,所產生的怪異感一定比這對母女還要強烈。因為剛剛還一臉正 義加可愛的有為青年,剛剛一轉過街口,立時變了一副嘴臉,應該說恢複,恢複成一個標準的猥瑣無賴。
茶莊很大,幾乎占了小半條街,正門開在街口的這一邊。有為無賴青年剛一轉過街口,就走進了與之身分極不相稱的豪華茶莊。
這座茶莊是全鎮屬一屬二的級別,裝修豪華,品位高等,好多政府裏的大人經常在這裏飲茶會客。
明顯不是這位窮酸大學生能來的地方,他卻不但進了門,還走上了二樓,一路走到了那對母女的桌前,老遠前就兩眼熠熠生輝了,一屁股在女孩對麵坐了下來。
女孩的母親露出一眼的讚許神情,拍手笑著:"嘖嘖,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地區首騙呀!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都不放過,而且一出手,就讓人家心甘情願的把錢送到你的手。"
"寫字用的紅墨水、筆、紙,防水用的塑膠壓膜,再加上那隻缺了碴的破瓷碗,不算人工,總記成本十元零五角二分。"旁邊的女兒,此刻就像是一家跨國集團的財務師,既專業又有點刻薄的繼續算著帳:"如果按本地物價標準,總記成本還要降低些,大概十元零三角左右。
"按最低估算,老農每天接到的施舍五十塊錢。三十天一個周期就是一千五百元,對比成本,回報率大約百分之一萬五千,簡而言之,比搶還容易。"幹癟青年嘿嘿一笑:"二位也不簡單呐,我要是地區首騙,你們這對母女搭檔,可就是全國響當當了!幾年來建立了龐大的全國資訊人脈網,隨便一人一事,幾乎都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內調查到位,專找貪官下手;"所有人員都是臨時招募,錢一騙到手,一拍兩散互不相認,貪官更怕財產被查,就算被騙也不敢聲張,這些年來,你們可真是財源滾滾、生意興隆啊!"女人笑的更開心了:"哪裏哪裏,彼此彼此嘛!以後叫我吳姨吧。"女兒:"小葉。""哎呀,幸會幸會!叫我胡裏奧。"幹癟青年向小葉伸出了手以示相識,一雙色眼在小葉身上四處流竄。
"胡裏奧?想考我們嗎?"小葉冷漠中略帶不屑,打開一個精巧的掌上筆記型電腦:"你的真名叫古傲,原名古凹。本來是老爸給你起的,但後來你覺得這名字有點土,就把凹換成了傲。
"你是中大曆史係的高材生,成績很差,卻有個出奇的天分,那就是自小跟混在古董街老爸學了一身的本事。尤其在玉器上,恐怕已經不次於當今全國任何一位專業的考古學者。但偏就不務正業,喜歡憑這本事在古玩行靠竄空子騙錢,被學校提早開除。
"個子不高,其貌不揚,說起話來還有點陰陽怪氣,為人小氣吝嗇、好色、貪錢、狡詐、奸猾、好吃懶做。哦,別介意,這都是調查你的人給的評語,我照實念。"古傲真不愧是圈裏混出來的,臉皮早比鞋底還耐磨,嬉皮笑臉的對著小葉又伸出了手:"圈裏混的,誰還沒幾個假名字。嗬嗬,如果小葉妹妹不見外,就叫我古哥哥好了。"小葉妹妹也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對這類催嘔大法免疫力頗強:"說正題吧,我沒時間。"古傲把手收了回來,左手摸著右手,就像摸著小葉妹妹的嫩手,幹笑兩聲:"專業!的確夠專業!我古傲最喜歡和專業人士合作。好,我們就說說這次合作的正題吧。"母女倆精神一振,正要聽古傲下文,古傲卻挺了挺腰,轉身把服務生叫了來:"這有什麽吃的嗎?"服務生趕忙拿著一本精致的食譜走過來,古傲隨手一點,什麽蟹黃湯包、竹節蝦餃、鮑魚湯麵的,可最好最貴的上了一桌,目中無人的狂吃起來。
看得母女麵麵相覷,無話可說。真懷疑這小子三天沒吃飯了。
古傲在一頓奮戰中,稍稍緩出一兩口空隙來:"我讓你們調查的人應該有結果了吧?嘿嘿,沒結果,相信也請不動二位的大駕光臨。"小葉用手指尖點了下掌上電腦的觸摸屏,開始進入正題了:"聞廣清,男,五十一歲,廣元地區檢察院院長,多年來利用職權之便,收受的青銅、玉器、古玩等,幾乎快成了半個故宮。無一不是絕品中的絕品,總價值我們估算過了。"古傲抬起兩隻水汪汪的貪婪眼睛:"多少?"吳姨笑盈盈的反問:"如果有人想把整座紐約買下來,大概需要多少錢?"古傲隨口:"那怎麽算得清!"小葉:"對,就是無法估算。"古傲開始瞪眼了:"乖乖!果然不出所料。據我掌握的資料看,這老家夥一直以買紀念工藝品的方式,用最低廉價把他想要的絕品珍玩,連蒙帶騙帶欺壓的買下來,古董這東西就這樣,不認識的垃圾一堆,認識的價值連城。
"就因為這樣,從他買來的總價值看,所有加起來不過是幾千塊錢,根本還談不上貪汙受賄,所以一直沒有人來查他。"吳姨淡笑著眯起了眼睛:"我們這次目的也並不是全部騙光,因為那樣的話,恐怕他會狗急跳牆,三分之一是正好的分量,既讓他痛,卻又能忍得住,而這三分之一對於我們,卻差不多夠用了。"古傲掰開手指頭,頗迷茫的問小葉:"那又值多少?"小葉很簡單的回答:"三分之一的紐約。"古傲的口水已經流到了褲腿,就不知道是因為點心好吃,還是紐約好吃。
"現在就說說你的計畫吧。"吳姨打斷了古傲的口水夢。
古傲抹了下嘴:"計畫是這樣的----我們必須要找一個托兒(作者按:意即騙子的同夥,通常裝做局外幫騙子拉人下水),把聞廣清老狐狸引進我們設好的局裏,讓他相信我們發現了一座完整的春秋王侯墓,用他的三分之一珍藏來換。"小葉有點顧慮:"光是聞廣清自己的收藏,就已經絕世罕見了,什麽樣的墓葬又能換他的三分之一珍藏呢?"古傲鬼笑:"舉個簡單例子,你們知道郵票中有一套的說法吧!古董中也有這種說法,很多瓷器、玉器都是成套的。
"就像戰國時期,普通高官佩戴的一套玉佩就至少二十多塊,又分上朝見客、祭祖外出等等不隻七八套。其中每一塊無論是工藝還是曆史價值,都已經是稀世珍品了,如果能得到全套的,那還了得!"母女能做高騙這一行,本質上實在與古傲沒什麽區別,都是財迷,一聽馬上來了精神,齊聲的道:"你是說做一個局,讓他覺得這墓裏埋了幾整套的玉佩?"古傲不屑一顧:"切,這算什麽!還要讓老狐狸知道,這個王侯巨墓中不但玉佩齊全,就連兩千多年前的生活用具、陪葬禮器等等,都完全是一整套的埋在那裏。"這回該輪到母女流口水了:那得值多少錢呐?
古傲故意賣了個關子:"買下整座紐約可能要費點力……"接著:"但要買下倫敦,應該綽綽有餘。"很快,吳姨又恢複到清醒狀態:"不過據我們掌握的資料看,聞廣清本身就是一個古玩高手,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過關,恐怕沒那麽容易。"古傲又是嘿嘿一聲鬼笑:"這就要看我找的這個托兒的本事了。"母女倆這才又想起,整個計畫起著最重要引子作用的托兒,看樣子古傲似乎已經胸有成竹了。
"其實這個托兒你們剛剛還見過。"古傲說著,把頭轉向窗外的街麵。
母女兩人隨著古傲視線,也向窗外的街麵看去,這裏與斜對麵的檢察院大廈有著一街之隔,街兩旁是人行道,此時人來人往,除了不時見有人扔硬幣到那位喊冤老農的破碗裏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見過的人。
母女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驚訝的看了看街邊老農,又看了看古傲:"你說的不會是他吧?"古傲笑的更鬼了:"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看著母女兩人錯愕的表情,古傲實在有種很受用的感覺,麵前這對母女可是高騙裏精英中的精英,能被他弄得摸不著東南西北,當然得意。
古傲:"大家都是行內人,你們也知道,從古到今的騙局裏都缺不了托兒,也就是無托兒,不成局。相信常在古玩道上混的聞廣清老狐狸也比誰都精,這就增加了托兒的難度,因為騙局裏麵的托兒大多都是假的,蒙人的。
"但如果找的這個托兒是真的話,嘿嘿,那這個局經典得可就快沒一點漏洞了!"母女兩人在努力的想弄明白,這小子究竟想說什麽。
古傲又看向了那位破衣爛褲的老農:"你們如果經過他身邊就能看到,在他衣服第三個鈕扣,是一塊被磨成半圓的玉器。這種玉器明顯的是春秋戰國時期,王侯級別佩戴的。
"也就是說,給圈裏人的感覺,這老農說不好就是在自家鋤地時刨出來的,再進一步聯想,更完全有可能老農的田底下埋著一座……"沒等古傲說完,母女已經齊聲的叫著:"驚天古墓!"就在這一刻,母女倆終於明白了古傲的大致用意,他是想利用這個老農引起對古玩、玉器極度敏感的聞廣清注意,而老農的真實背景,又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令聞廣清消除疑慮,從而一點點的把老狐狸引局入套。
母女兩人在明白了古傲用意的同時,也開始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幹瘦不起眼的青年了。
剛才對街頭老農上演的那一幕,原來不單是為了錢,而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箭三雕的絕妙用計,一方麵可以通過這個辦法長期穩住老農,從而引起聞廣清的注意;一方麵可以增加與老農間的溝通,方便引導設局;最後一方麵才是順手牽羊的,撈那幾個要飯錢。
所費之心,所用之力,沒有一絲一毫是浪費的,母女倆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們麵前這個看起來有點萎縮加猥瑣的古傲。
勉強的話隻有一句:這小子簡直太壞了!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八章 不太正常
就在這時,樓下走上來兩位跟古傲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聽步伐,走在前頭的性急聲大,一上來就四處張望,好像在找著什麽人;後麵上來的卻很沉穩,有著一股超乎常人的冷靜。
古傲正好背對著他們,從小葉的眼神變化中,古傲警覺的聞出了危險信號,原本全被自己的高招妙計征服的小葉,忽然一下子望著他的身後走神了,瞬間能引起女孩子這種春情蕩漾的走神,隻有一種可能,一定是看到了讓她發生心電感應的男人。
古傲扭過頭,一眼就看到了正慢慢坐下的那兩個人,馬上又轉回頭來,心中雖然還是有些醋意,但更多的還是一喜,因為除了這對母女,他今天要見的另兩個人到了。
吳姨正準備接著問古傲下一步的具體計畫,古傲卻神秘的使了個眼色:"看到新來的那兩個人了嗎?"吳姨看了看點點頭,小葉不用問,一副杏眼含春的神情,早回答得一清二楚了。
古傲:"這兩人關係到下一步的全局,幫我徹底查查他們的來曆。"再想問詳細點,古傲已經站了起來,轉身準備向那兩個年輕人走去,與此同時,那兩個年輕人也看到了古傲。
小葉終於回過神來,對著已經走出半步的古傲冷道:"你想不買單就溜嗎?"古傲停住了,一臉痛心:"你們還太不了解我古傲,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給你們看的!"說完,撇下一大桌的狼籍和母女倆,向那兩個年輕人走去。
吳姨很奇怪的自言自語:"看這兩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像是我們行內人,雖說其中一個大手大腳的有點像暴發戶,但看上去也至少是個善良的暴發戶。怎麽和古傲這壞小子搭上了關係?"小葉一聽也注意到了這點,暗暗調轉了掌上電腦的方向,在它的翻蓋外麵有一個高精度遠端攝影鏡頭。
三個人大概談了二十多分鍾,幾乎都是古傲在說話,以母女的職業眼光,一看就知道古傲在蒙人呢,但究竟在說什麽卻一點都聽不到。
三個人站起來準備走了,看樣子笑前笑後的古傲,是要送這兩個人下樓。臨走竟然像全把這邊忘了似的,半眼也不瞟一下過來。
小葉麵無表情:"媽,我看這小子八成回不來了。"吳姨深不可測的笑笑:"沒關係,這筆帳總歸有人算的。"轉又若有所思:"我擔心的倒是另外一些事情。"小葉疑惑的看著母親。
吳姨默默自語:"聞廣清一直隱藏得很深,連我們調查他都費了很大的力,就不知道他是怎麽得到的消息。這小子一定有很多事瞞著我們……"古傲等把那兩個年輕人送走,就順著牆根,一路小跑的遠離了那座還等著他付帳的茶樓。一邊跑一邊陰笑:"我古傲什麽時候付過吃飯的帳!"不過這次借故逃脫,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他並不想馬上把計畫全盤告訴這對母女,長期的職業生涯告訴他:沒一個人可以相信。
古傲走著走著,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聞廣清的住處。
雖然才來了一個月,但整個古鎮的地形街區分布,他都已經滾瓜爛熟了,尤其是檢察院通往聞廣清住處的這幾條路線。如果不是發現了那個喊冤的老農,也許整個計畫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
古傲開始沿著馬路,邊走邊打著他的如意算盤了。
沒有跟那對母女說出的下盤計畫,已經漸漸完備成熟,用老農來吸引聞廣清還隻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要問清老農那塊玉的來曆,如果真是地裏刨出來的,那就好辦了,如果不是,那就要費番功夫,來對老農進行一番思想教育加引導了。
但這些都還不是問題,更重要的是,還要造出一座可以亂真的春秋戰國王侯古墓來。因為聞廣清那隻老狐狸,肯定要先看了古墓外況,才肯真正的相信。
能造出一塊幾可亂真的古玩單件,就已經夠難得的了,如果要造出一座亂真的假古墓來,那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每次一想到這裏,古傲就會得意的嘿嘿陰笑,在行裏混了這麽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早些年古傲就已經留意,結識了一個絕對獨立隱秘的仿墓團夥,要說這個團夥可不得了,除了後台老板是個有官方背景的大財閥外,其他幾乎清一色的由下海撈外快的考古專家組成,最初仿造假墓還隻是為了騙騙洋鬼子,後來才漸漸意識到,這東西利潤空間大得可怕。
隻要先找處沒被公開發現的真古墓,盜沒盜過不要緊,因為他們隻利用外殼,先把一些按年代準備好的廢古爛物,填充到墓室內,這主要是防備對方用洛陽鏟提取墓室土樣。
然後,利用高超的手法采土補形,把曾經被盜墓的痕跡全都掩飾起來,再通過人工潑水夯實,移載草皮樹木,自然風幹一月半月的,整個一座比真墓還真的古墓,就被生產出來了。
但手法高超、工程巨大,必然運作費用也要相應倍增。
古傲想完了得意的事,現在也該想想頭痛的事了。
頭痛並不是因為運作資金沒籌到,而是準備用大筆資金來入股這次大騙局的三家老板,都是古玩行裏不好惹的人物。
可問題就在這,如果普通的老板一是沒有這種財力,二是擔心被古凹騙,又沒辦法找回損失。
這三位老板可不同,黑白兩道全罩,隻要你古凹跑不出地球,他們挖地三尺也能把你給揪出來。所以這次要是搞不定聞廣清,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而正是因為這個擔心,他才結識了那兩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古傲是在鎮上的一個古董店裏偶然遇到他們的,以古傲的靈敏嗅覺,立時判斷出三件事情來:一,這兩個人好像在找著什麽玉器;二,他們好像並不是很懂;
三,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暴發戶的家夥,一定有錢得一塌糊塗。
為了以防萬一,如果一旦搞不定聞廣清,就一定要拉個有錢的冤大頭來墊背,而這兩個人基本符合了墊背的條件,隻要把他們引上勾,狠狠的騙上一筆,也許能頂了那三位老板的追命債。
隻是有一樣頗讓古傲擔心。
從這段日子跟這兩個人的對話探底中,他越來越不安的發現,這兩個人要找的東西,似乎和自己要找的東西非常相像。
這是他個人的一個秘密,是個不可以跟任何人說的秘密,也是他真正來到廣元古鎮的原因。
所以,他正巧今天借著母女兩人專長,順便摸摸這兩個年輕人的底細,然後再決定如何進行下一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少街,古傲仰頭看了看已過了晌午的太陽,一個飽嗝打上來,湧得滿嘴滿鼻子都是早點的氣味,滿意的吧嗒吧嗒嘴,看來,這頓飽飯撐得一直能頂到晚飯。
古傲一想到中午可以免了一頓掏錢的飯,剛才的鬱悶稍稍有些散去。
對比普通人,古傲一點都不缺錢,但要命的是,他一花錢,心就像刀割的疼。
古傲先給吳姨母女打了個電話,定好明天同個時候在老地方見。
然後又給那兩個年輕人打電話,也約好了相同的地方,但時間上稍比吳姨母女晚了半個小時。
接著,他又回了趟檢察院外,一副天生的幹癟模樣,不用裝就已經夠苦大仇深的了,還沒說話,老農已經把存起來的施舍錢,全硬塞進了古傲的衣兜,還一個勁的叮囑:"孩子,別不舍得花,身體要緊!"古傲最後要去的,是個很有些技術程度的地方:真古齋。
真古齋不但沒一樣是真品,而且還是個遠近出了名的造假基地。
古傲在這裏定了塊假玉。
真古齋匯聚了一批仿古高手,有的甚至三代同堂、一脈相承的傳習著仿古秘技。
不管是銅器、玉件還是陶瓷,也不管你要的是春秋、唐宋還是明清,隻要你把想要東西的材質、造型到年代寫明白了,真古齋保準按期交貨,把仿的和真的往那一擱,先別說外行們,就是瞪出一眼血來,也分不出個上下,連考古專家們都得費出一股子牛勁,最後還不一定敢斷定。
真古齋的顏老板更是仿古一絕,據說二十年前剛出道的時候,就仿了一套幾可亂真的清代宮廷玉果八件----紅玉蟠桃、青玉蘋果、黃玉香瓜、白玉雪梨、瑪瑙荔枝、紫玉葡萄,還有兩個雜色裂紋核桃。
要說這玉果八件,那可真是件件質正色潤、琢工精湛,當時剛一露市,立刻被炒到百萬天價。
就當著爭購的幾位富豪買家,顏老板把真的那玉果八件拿了出來,這下可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按理說這玉果八件可是宮裏的珍品,絕無兩套呀,可虧在場的幾位,都算得上是收藏玉器的行家,對比了四、五遍,才從紅玉蟠桃底部的一點老痕,斷出這一套是真的。
因為這老玉流傳一久必有傷痕,如果傷痕處摸之也跟玉體一樣溫潤適手,那就證明此玉已經不下百年了。
可誰也沒曾想,就在所有人為顏老板的精湛技藝,佩服得五六七八體投地的時候,顏老板竟然抬起手來,把那真品玉果八件摔個粉碎,從此這套清宮玉果八件的仿物,卻成了獨一無二的絕品。
而且這一摔不要緊,摔出了仿品五百萬的天價,從此真古齋和顏老板也因這一摔成名。
按理說,就古傲這點可憐形象,別說在真古齋定塊仿玉,能不被店裏師傅和店員們的輕蔑眼神折磨,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古傲有古傲的本事,雖然還是那副幹癟猥瑣的德性進了真古齋的大堂,但還沒過三分鍾,古董師傅就給古傲讓了座,還沏了茶。
不是別的,古傲雖然氣質長相有點對不起觀眾,但腦袋裏是絕對有料,眼睛暗裏一瞟,就挑出連行家都要仔細看、才能看出來的仿玉瑕疵。
能在真古齋坐堂的古董師傅,當然也不是白吃飯的,一眼就認定這幹癟青年是位高人,哪裏還敢怠慢。
古傲就要了紙筆寫道:和闐羊脂玉一塊,兩寸見方,玉麵三等分浮雕,左下東周奔馬,右下盛唐仕女,正上敦煌飛天,襯底空白用商代雲雷紋。
古傲寫完,又底下標了一筆:七天後取貨。然後就又是那副德性,怎麽進來就怎麽出去。
說也奇怪,按他這身鬼才,本應該是個很瀟灑囂張的主兒,怎麽會是這副德性呢?
後來有熟悉他的人就推測,古傲這個樣子多半是裝的,因為雖然才氣囂張頗引人注目,但形象猥瑣,卻好在不被那些自命不凡的有錢人重視提防。
騙門之徒,實在應該視古傲為一代楷模。
但也有從小看古傲長大的前輩一口咬定:這小子從小就這副孬樣!
今天已經是第七天,古傲靜悄悄的走進真古齋。
古董師傅一眼就認出了他,這回直接讓進了內堂,裏麵早坐了個人等他,正是真古齋的顏老板。
原來自那天古傲離開這裏後,古董師傅就趕緊把那張紙,連同古傲的一言一行稟報給了顏老板。
古傲如此年輕就有這樣造詣,當然也著實讓顏老板訝了一訝,於是親自動手刨璞琢玉,也是想見識見識這位傳說中的年輕高人。
此刻那塊已經仿好的羊脂玉,正端放在茶幾上。
要說古人傳下來的名言,十句裏隻有一句是真的話,那一定是這句:人不可貌相。
這句話在古傲身上得到了真理般的證實,同樣在這位傳奇般人物的顏老板身上,也得到了不可質疑的印證。
當古傲看到顏老板禿得隻剩下幾根毛的頭頂,還有那副不笑自哭的尊容時,立時有了種強烈的惺惺相惜親切感,而這邊的顏老板似乎也正英雄所見略同。
落下坐來,顏老板就急於想看看古傲的真實本領,古傲卻輕輕的歎了口氣:"哎。不看也罷。"顏老板就更想知道,這個"不看也罷"到底是怎麽個不看也罷了。
古傲:"剛才從門到坐的這九步裏,從光線間遠近變化中,我已經對它觀了三遍。"實在新奇,別看平時古傲猥猥瑣瑣,一提到玉器、古玩,也似乎玉麵文采起來。真乃天生一塊騙才。
古傲:"第一遠觀,玉周圍的茶幾桌麵上,隱約有一層灰霧,大概是玉料取自石根,玉質不純,混了石粉,光線不透,玉顏灰濁,此為玉之無顏。"顏老板臉色一紅:"慚愧!上等和闐羊脂美玉實在稀貴,所以取了次品。""理解。"古傲:"第二中觀,玉表麵那層光暈凝結,氣韻不通,應該是飾紋、浮雕與玉體三者間並沒渾然調諧,玉氣橫陳,此為玉之無氣。"顏老板已經微微出汗:"如果三者完全調諧,沒有一年功夫,恐怕難成一半。""明白。"古傲:"第三近觀,但凡美玉成料開琢之前,玉匠多取山泉水浸泡洗滌玉料,因為隻有這種近岩之水才最能吃進玉體,清澈柔潤,再把玉貼藏在玉匠胸前三天,美玉最有靈性,吸收人氣後,自然在玉內生出玉魂一般神韻。
"可是現在近觀此玉,腹內如包黑鉛,此為玉之無神。無顏,無氣,無神,哎,不看也罷……"此時的顏老板已經在擦汗了:"兄弟實在是見解獨到精辟,實在是因為時間倉促,無法一一完善。雖然這塊玉瑕疵諸多,但在當今市麵上也還勉強算個中上,少也能價值個萬八千,就當交個朋友送給兄弟你。等有時機我再琢塊好的,償還兄弟心願。"古傲此刻的心裏可要樂瘋了,剛才這通橫挑鼻子豎挑眼,本來也就打算多壓低幾個價錢,沒想到顏老板這麽夠哥兒們,萬八千一塊玉說送就送了。
古傲心裏雖樂翻了,臉上卻仍舊鋼筋水泥:"這,這怎麽好意思?"顏老板非送不可,退讓兩下,古傲自然最終還是納玉入懷了。
古傲又聊了幾句準備走人,顏老板最後道:"兄弟,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古傲聽。
顏老板:"如果兄弟有興趣留下來一起經營真古齋,我願意讓出三分之一的股份。"這可更出古傲意料了,剛才自己一番故作高深的大道理,很多古玩行家都懂,隻不過在他古傲的臨時提煉,再冠上些神呐氣呀的玄玄乎乎的形容詞,才一時唬住了顏老板,要論真實本事,雖然自己有料,但也絕不會高過麵前的仿古高手顏老板。
別搞不好多說幾句走了嘴,再把這塊玉要回去,那可就虧大了。
古傲隨便支吾了幾句:"我考慮考慮……"便轉身走去了。
後麵的顏老板,似乎還在不住的惋惜搖頭:"人才呀人才!"古傲一出了真古齋,又是沿著牆根一路小跑,等七扭八拐的,真確定了後麵沒有真古齋的人追過來,這才習慣的陰陰偷笑。
精神一放鬆,肚子就叫起來,這才發覺天已將黑,不禁有點後悔了,剛才不如在顏老板那多堅持一會,說不定還能混頓飯吃。
現在掰指一算,距離明天上午去茶莊與吳姨母女會麵,還有十多個小時,看來遠飯解不了近饑啊。但一想到要自己掏錢買飯吃,實在又心如刀剜。
就這樣在饑腸轟鳴與心跳聲中,古傲走過的飯店一間又一間,忽然,一個不用花錢、又可以解饞不餓的絕妙主意冒了出來。
他急急的往鎮中心走去,選了一個巴士站坐了下來。
現在正是上下班人流高峰期,也正是夏季高溫期,一群群的等車人龍在這裏擁來擺去。許多穿著短裙、低腰褲的時尚女性,不時讓沉悶的空氣閃過一絲清涼。
古傲就是要依靠這種肉色女香的清涼,來抵禦饑餓的襲擊。
古傲對女性的審美,是相當具有卓爾不群的品味,他不像很多色男人隻知道女人有前胸和後臀,古傲對此是極鄙視的,在欣賞的時候如迫不得已,他甚至連女性大腿以上的部位都不會瞧上一眼,他隻對女人那雙妙不可言的小腳感興趣。
他認為,女人如果能擁有一雙不長不寬、不肥不瘦、五指均勻、色澤活潤的靈巧美腳,那人也是一定錯不了的。
首先,腳是身體的最大承重部位,體重偏肥的人,體格蠢粗的人,一定腳掌肥厚,雖然色澤可能紅潤,但形狀上有失可愛。
而體重枯瘦的女孩,腳一定色暗少肉,青筋暴露,腳趾漏風,當然無美可言了。
古傲甚至已經到了隻看腳,就能準確判斷女人年齡的高深地步。
一雙塗著指甲油,腳麵白皙,但腳跟已經漸漸白黃的腳,大概應該是二十六到三十女人的腳,她們已經開始用指甲油來掩蓋變色的指甲了,而發白淡黃的腳跟,也在預示著她們走多了社會路後的疲憊之態。
肉色白中淡粉,很喜歡用漂亮的涼鞋來襯托美足的,應該是二十二到二十五這部分女孩,她們大多剛從學校畢業,她們的腳就像對社會一樣,充滿了幻想和美好。
最美好的腳,應該屬於十八到二十一這個階段的女孩了。她們無憂無慮,粉嫩鮮活的小腳上,沒有一處不充滿著青春光華。
古傲這個以毒攻毒、以色攻餓的妙法,的確管用,一直看到巴士停運,可憎的肚子裏,一直充滿了美好的清涼。
趁著腸肚還沒造反,古傲緊了緊褲腰帶,趕緊徒步奔向火車站。
因為火車站裏不但有免費的水,還有候車室裏免費的睡覺長凳。他要在那裏渡過漫長黑夜,然後重新迎接明天的太陽。
用正常人的眼光來看古傲,的確很怪異,誰能想像一個絕對比普通人富有很多的年輕人,為什麽用如此吝嗇來折磨自己,幾乎已經到了某種變態的程度。
就像沒人能真實知道他在想著什麽一樣,大概隻有他自己才懂得這個秘密。
喝了一肚子水,躺在候車室長凳上的古傲,在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這樣咬牙切齒的:"他媽媽的!明天那頓早點,一定把兩天的飯吃回來!"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九章 見誰滅誰
第二天的太陽終於出來了,而且也終於照在了已經開張營業的茶樓大門上。
今天古傲沒再讓吳姨母女等,而且是提前了一個小時就到,因為他急需足夠分量的早點,來鎮壓正發生在腸胃裏的世界大戰。
就在吳姨母女準確按約定時間,出現在茶樓大門的時候,古傲還在吃第六籠,也是最後一籠的灌湯包,不是很小的桌麵上如發生了一場空難,碟盤橫飛,殘湯四濺。
可就當母女倆邁著有節奏的女人步子,一級級的蹬上二樓的時候,展現在她們麵前的,卻是倚靠在座位上、像是睡著了的古傲,桌上空空如也,唯有的一個盆景擺設一絲未動,就跟這裏已經有十年沒客人光顧了似的寂寞。
母女奇怪的對視一眼,小葉更向四周掃視了一圈,早時已過,客人寥寥,心裏犯疑:這小子今天怎麽這麽規矩,不會是昨天吃得太多,到現在還沒消化吧?
再或是怕我們不來,一旦吃了還得自己算帳買單?
古傲還是被小葉坐下來時故意發出的聲響弄醒的,眯著眼一看到母女身影,立刻坐起來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瘦臂一揮,五指亂擢的點了一大堆吃的,活像是八個餓死鬼,誤投到他這一個人的胎裏來了。
小葉嘴上輕撇,心裏暗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小子真的是怕我們不來沒人買單,等古傲終於點完,冷著眼對服務生道:"記好了,現在點的這些都是他本人買單。"古傲立刻像是正充氣的皮球,被狠狠的紮了一針,對服務生有氣無力的道:"那還是算了,現在點的這些,都不算這位小姐的。"服務生稍稍愣了一下,古傲又慘兮兮的一字一句補了一遍:"我都說過了,現在點的這些都不算。"服務生終於明白,"哦"了一聲走了,他當然聽明白了,現在點的不算,剛才點的當然要一個不漏的算在小姐頭上了。
看著古傲被自己揭穿,小葉暗暗出了一口惡氣。
小葉雖然善於理財精打細算,但對人經驗上卻比媽媽嫩多了,可也正好有個互補。
吳姨就沒那麽簡單了,無論古傲怎麽裝出一副熊樣,都無法掩飾兩片嘴唇因吃完飯暫時的飽滿生理反應,心裏有數,臉上仍是笑容不變。
古傲:"飯不給吃,請喝一杯茶,總歸沒問題吧?"小葉看著古傲一臉哀求樣,說不出的舒服:"可以,就一杯。"古傲眉頭皺得越慘,心裏越是想樂,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單純的可愛,你就是給我兩杯還喝不下呢,吃得這麽飽,一杯茶正好。就隻是吳姨笑的讓他有點渾身不舒服。
吳姨一直就那樣笑著看古傲點了茶,喝了茶,放下茶,道:"這下該可以說說你的下半盤計畫了吧?"古傲剛一張嘴就一個飽嗝湧出來,立時引起小葉的一臉狐疑。
淩厲眼神逼視下,古傲又皺了皺眉,一隻手慢慢摸了摸肚子,歎了一聲:"哎!
胃病餓得越來越嚴重了。"有種胃病叫胃氣漲,的確越吃不下東西越打飽嗝,小葉輕而易舉的又被古傲這壞小子糊弄了,解氣的輕笑:"活該!誰讓你暴飲暴食、騙吃騙喝。"小葉終忍不住心軟,叫了碗最便宜的陽春麵,說是以後再跟古傲算錢。
古傲立刻一副英雄凜然狀,說不吃就不吃,讓小葉意外同時,眼中的古傲形象多多少少有點提高。
古傲轉頭對吳姨道:"吳姨,昨天幫忙查的那兩個人,怎麽樣了?他們關係到整個計畫,等我摸清他們的底,再結合計畫說給你們聽。"吳姨又笑了笑,向女兒小葉點了點頭。
小葉就打開掌上電腦,調出資料。母女倆一個工於心計,一個擅長資料,配合的很有默契。
"兩人都不是本地人。"小葉開始讀資料了:"個子高的叫牧朝歌,稍比他矮一點的那個叫梁庫……"剛說到這,樓下就走上來兩個年輕人,一個張揚得像典型的市井暴發戶,一個冷峻得像是海拔三千米的冰峰。
可不正是朝歌和梁庫。
朝歌和梁庫來到廣元古鎮已經快一個月了,大概是十幾天前偶然遇到古傲的,在這之前,他們一無所獲。
朝歌兩人剛到古鎮所麵臨的問題是,如何找到那位帶著奇玉的老婆婆?
既然從花娘那裏知道老婆婆是風水奇人,還有她的那塊奇玉,尋找她就有了兩條線索,一個是這裏的古玩界,一個是風水界。
他們先是從風水界找起,但忽然發現,這裏雖然號稱風水大師多得隨便扔一磚頭都可以砸到幾個,但沒聊兩句就露馬腳了,完全都是掛羊頭賣狗 肉,以風水為名糊弄人的騙士。
而且更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朝歌竟然尋找不到一個真正的風水形勢派傳人,這就有些不可理解,此地可是形勢派的核心源地,難道真是社會發展,導致傳統風水衰落到這步田地?
原本是想,那位奇玉婆婆既然風水之術那樣了得,而且是在這裏出現的,很可能就是傳統風水形勢巒頭派的掌門人物,現在這樣,讓最初計畫變得異常渺茫。
最後線索是古玩界。
但遇到了同樣問題。盡管因為這裏居民的懷古情節比較濃,從而表麵上讓廣元古鎮的古玩界頗為興隆,但對於朝歌要尋找的那塊古玉,卻是聽都沒聽到過的。
當然,朝歌自從牧家村後,越來越覺得整個大局充滿了撲朔迷離的危機,尤其是常瘋子最後說出的話,他懷疑神易的百年墳局被人暗中動了手腳,所以到廣元後非常低調,在打探線索時也不能說得太明顯。
他在尋玉時,隻是向人含糊的說,那是刻著三樣不同東西的古玉,相信如果有人看過,或是聽過有關奇玉婆婆傳說的,就一定能聯想起朝歌要找的東西。
可一直過了十幾天,才在一個看樣子同是外地人的幹癟青年那裏,得到了些線索。青年自稱見過類似朝歌要找的東西,約定幾天後茶樓見麵。
這個幹癟青年正是古傲,而那次見麵,也正是昨天那次會麵。
不過昨天的會麵,古傲隻是有意讓吳姨母女來查查朝歌和梁庫的底,然後再根據具體情況,決定如何行事。
上得茶樓的梁庫,這回很快就看和吳姨母女坐在一起的古傲,因為朝歌早就叮囑過一切低調行事,並沒大聲大氣的叫,同朝歌還是在昨天那個座位坐了下來。
古傲則又是通過小葉的眼神變化,猜出了朝歌和梁庫的到來,心中不是滋味,看來人長得高大英俊真是很重要。
古傲像顆發了酵的酸葡萄似的念叨:"哎!隻看外表沒有內涵,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啊……"見小葉還是沒什麽反應,開始不耐煩了的催:"喂!別看見帥哥就忘了正事,還沒說完資料呢。"小葉橫了一眼:"就這麽多了!"古傲:"啊?就這麽多呀?"吳姨:"還有一點,但也的確不多。據說那個叫牧朝歌的,是個很出名的年輕批命大師,至於那個梁庫……倒千真萬確是個幸運王中王,彩票公司就像他們家開的,每買必中。兩個人是怎麽在一起的,不得而知。"古傲心裏卻把嘴一撇:什麽大師小師的,我可見多了,還以為是什麽來頭呢,看來是遇到同行了。表情卻一臉失望:"什麽資訊來源呐!就這點,太糊弄我了吧。"說著把最後一口茶喝光,然後站起來就想走過去。
吳姨不緊不慢的笑道:"這回你吃的東西,我們可真的不買單了。"古傲還裝傻:"一杯茶,一碗麵,可都是你女兒主動請我的,這可賴不掉。"吳姨笑著不說話,招手讓服務生把這桌的帳單拿過來。
這下古傲徹底被揭穿了。
小葉氣得鼓鼓的,平時自己可也是出了名的精打細算刻薄美女,別說請人喝茶吃陽春麵,就連白開水也沒請人喝過半口。
現在全被古傲這壞小子給壞了,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氣得小葉一時都想不出用什麽法子來解恨了。眼神更加淩厲的飛刀霍霍。
但奇怪的是,古傲忽然一笑,形狀上實在沒什麽好看的也就算了,竟然還含著非常飽滿的輕蔑:"切!不就是頓早點嗎?加上你們的,今天我請。"這下子把母女倆給搞愣神了,真懷疑是聽錯了。
還是吳姨老辣,倒要看看這壞小子要耍什麽壞招,笑道:"好!也不用你請,把你自己的算清了就成了。"古傲沒說什麽,又故意對著小葉使勁"切"的一聲蔑笑,然後就向朝歌那桌走去了。
小葉氣得不知道怎樣好,轉頭對著吳姨:"媽!這小子又這樣笑誒!"古傲既然這樣說,當然有他的把握,不然還怎麽叫古傲!
幾次的交往,他早看出梁庫的性子,拿錢不當錢,好像花不完。
再結合剛才得到的資訊,他料定這位彩票王,準是被叫朝歌的大師,用什麽騙招給套住了,這頓飯的應急方案,自然是算在財大腦小的彩票王頭上了。
就算那個叫朝歌的,看起來不是個好惹的人物,但他們想要的東西卻被自己摸準了,不信不被我牽著走。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可是騙術的必修基本功。
可梁庫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倒不是因為古傲長得比自己有特點,而是說話總是鬼鬼祟祟又沒個準信,從第一次見麵拖到昨天,又從昨天拖到現在,每次都山盟海誓的許願說把那塊玉拿過來,可沒一次準的。
總而言之,對他的評斷就一句話:衰人一個!
朝歌也早看出這小子的不可靠處,很可能就是為了騙錢,但眼下隻有這麽一個線索,不管怎樣,是真是假,今天總能有個結果。
古傲挨著梁庫坐下來,自以為笑的很甜,在梁庫看來卻起了一身疙瘩,下意識的把剛喝了一口的茶杯,往自己方向挪了挪,總感覺這小子好像渾身都是壞毛。
朝歌靜靜的看著古傲,在等他說話。
古傲看起來比昨天自信多了,因為此刻身上已經多了那塊顏老板送的仿玉,對朝歌道:"放心!我說話算話。"說著,輕輕拍了拍揣著仿玉的口袋。
梁庫:"少廢話,拿出來看看。"古傲嘿嘿一笑:"錢呢?"梁庫:"我梁庫也從來說話算話,如果真是我們要找的東西,隨便到哪家銀行,立刻取他個百八十萬的不成問題。"古傲不笑了:"鬧了半天沒錢呐?沒錢還想要東西!"朝歌說話了:"見了三次麵,沒有見到一次玉。"古傲知道朝歌這是在反說他拖了幾次沒信用,哈哈幾聲幹笑:"好,我信你。"說完,一隻手慢慢摸進自己口袋裏,眼睛卻像賊一樣四處瞥尋。
梁庫不耐煩了:"別裝戲了,你要是再不拿出來,我們可走了。"古傲噓聲道:"這東西可是稀罕物,可是我花了五十萬才弄到手的。"梁庫鼻子沒氣歪,心裏罵:就你這德性,砸骨賣髓也不見得值幾個錢,還五十萬呢。
古傲終於摸出了玉,兩手捂著給朝歌看,一雙死魚眼緊盯著朝歌,哪怕隻是一絲抽動,他都能摸出朝歌的心理活動。
但朝歌看玉,自始至終臉上連根汗毛都沒動一根,接著便一言不發的起身就走。
梁庫明白,準是這小子又騙人了,不知道弄了什麽東西來糊弄。哼了一聲,也站起來要走。
古傲卻裝作一臉無辜:"價錢好商量,坐下來談嘛!"朝歌已經走出了三步。
古傲忽然靜下來了:"好吧!你看這是什麽?"朝歌聽出了古傲話中異樣,停住了,回過頭,看見古傲正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麵上快速的畫著什麽。
再走近些,朝歌的眼睛亮起來了,古傲此刻畫在桌麵上的,隱約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塊奇玉,雖然茶水線條簡單粗大,而且第三部分的那塊有點模糊,但比喻的山水卻極相似,看來這小子剛才隻是在試探。
朝歌於是緊逼道:"真東西在哪裏?"這一刹那間,古傲也完全知道了,朝歌要找的,也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塊古玉,沉吟道:"這個……說實話吧,這東西雖然不在我手上,但我卻知道在哪裏。"梁庫一把抓住古傲:"在哪裏?快帶我們去!"古傲咧著嘴掙脫開:"別……別急,有話好好說。"三人於是又坐了下來。
古傲繼續左搪右塞,目的無非是想進一步摸清,朝歌是如何知道這塊古玉的,以及尋找這塊古玉的目的。
朝歌也知道,想從這小子嘴裏掏出東西,比給老虎拔牙還難,而且你表現的越是想要,這小子就越是水漲船高,索性淡下來:"好吧,既然這樣,你回去考慮考慮再找我。"說完,站了起來準備走。
梁庫知道那塊奇玉所代表的重要性,同時也了解朝歌的心意,臨走扔下了句話:"錢我多得是,無論誰出價,我都高兩倍。"說完,剛要隨朝歌走,卻一把被古傲拉住了。
古傲一臉哀相:"大哥,我一看你就是個爽快人!等我把這玉弄到手,準第一個給你送去。"梁庫嘿嘿一笑:"是看我錢爽快吧?不過這倒是真的,記住了,我出雙倍價錢。"古傲使勁陪笑:"一定找大哥!一定找大哥!"緊跟著又一臉哀相:"不過還要求大哥先幫個忙,最近手頭緊,能不能幫我先把茶錢墊上?"說著,怯怯的向吳姨母女方向望了望。
梁庫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再加上還惦記著古傲有關玉的線索,於是一臉不屑:"這點小事,我包了。以後沒錢就別學人家請吃飯!"說完結了帳,就去追朝歌了。
一頓飯又騙過去了,古傲卻沒多少高興的意思。
原本以為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現在發現竟然還有人知道,而且還似乎是個同行。對方究竟還知道多少呢?
情況有點複雜化。
梁庫沒跑幾步,就追上了為等他慢步而行的朝歌,兩人並肩往住處回去。
梁庫:"我看這小子不牢靠,估計就為了騙錢。"朝歌:"從畫的看,他至少跟那塊奇玉有點關係。"接下來朝歌就有點像自言自語了:"他也是外地人,忽然來到這裏,是不是也為了那塊奇玉呢?他又是怎樣知道那塊奇玉的呢?如果能找到奇玉,離婆婆也就不會遠了。"梁庫:"要不要我們盯著他,他要是沒了,這根線可就斷了。"朝歌搖搖頭:"他既然肯前後三次主動找我們,就說明他像我們需要他一樣,也需要我們,他一定會再找我們,過分在意他,更容易適得其反。"梁庫還是有點擔心,他可沒朝歌那麽沉得住氣。
很快就回到住處了,為行事低調,朝歌特意找了處不起眼的私人旅館。說是旅館,其實就是臨街帶院的一個仿古二層樓民居。
因為這條街不是交通主道,來往車輛不多,既幹淨又安靜,隻有幾隻鳥不停地在樹上屋簷飛上飛下,擾得老貓無法安睡午覺。
兩層樓的房間加起來總共七八套,房東住在底樓,是個有點古怪的孤寡老太太,喜歡在角落裏背後看人。
那房東平時話不多,但誰要惹到她,不但惹她的這個人不得安生,所有的鄰居住客也跟著倒楣。
因為別看老太太六、七十了,但依然極其執著,她會拄著根燒火棍差不多的拐杖,見人就說,逢人就講,七傳八揚的,保證沒多久,惹她的人可就成了全鎮的是非基地。
還好,朝歌和梁庫都沒惹過她。
朝歌兩人住在二樓,房子很寬敞,前麵看到街,後麵看到成片的四合院民居。
緊挨著的一家四合院,是家裝點得很不錯的八卦掌拳館,像這種幾乎在大城市已經絕跡的場所,在廣元古鎮卻到處都是,太極拳、武當劍、六合槍、青龍棍等等,雖然大小不一,但都門房精雅。
學員竟也不少,著裝青一色的仿古練功服,早晨遊掌捧日,晚上揮拳月光,不見得多大用處,倒是格外的賞心悅目。可見廣元鎮人對懷古的一種超常表現。
廣元古鎮並不算什麽旅遊勝地,因為除了是風水重要流派的核心地外,就沒什麽出奇的地方了,上千年也沒出一個兩個的社會名流,而且地段稍偏,僥幸成了現代社會發展的一個特例。
因此來古鎮的人,大多都是找親戚或是辦公事,像朝歌和梁庫這樣以旅遊名義入住的,尚屬少數。
房客裏除了朝歌和梁庫,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樣子像是個大城市裏即將畢業的高中生,也住在二樓。
沒人知道他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他也不說。成天就知道捫著勁跑步、俯臥撐、仰臥起坐,再不就是像拳擊手一樣,對空不厭其煩的揮拳。給人感覺更像是國家集訓隊的運動員,隻是好像不小心來錯了地方。
不過今天這個小夥子有點反常。
按平常,這會兒他應該正在院子裏做俯臥撐,或是其他什麽劇烈折騰,但現在居然不知道從哪裏搬來把四方椅,閉目端坐在院子裏的樹蔭下,腰板挺直,雙手叉腿,小背心繃著健美肌肉,運動褲襯著硬骨腿,樣子三分運功,又像七分靜等。
他在等什麽呢?
梁庫平時就覺得這小兄弟有趣,多次在他百忙的鍛煉空隙中,試圖找個閑聊的機會,但都無一例外的吃了閉門羹。
今天好像是個機會,梁庫沒同朝歌上樓,而湊到小夥子跟前:"嘿!幹嘛呢?"沒反應。
梁庫又湊近了些:"午睡?"再次沒反應。
梁庫:"練功?"還是沒反應。
"哈,我知道了!"梁庫很是自作多情的:"你一定是在等我!"大熱天的,梁庫撅著屁股,嬉皮笑臉的逗著就是沒有反應的小夥子,一看就知道是閑得鬧心在找樂子。
梁庫剛要再繼續逗,就聽到一陣劈哩啪啦的怪響,抬起頭仔細一聽,才分清原來是後院的八卦掌拳館,午休後又開始 cao 練起來了。
等梁庫轉回頭再想逗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小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而且是圓睜睜的一雙虎眼。
這讓梁庫實實的嚇了一跳,不過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小夥子又慢慢從口袋裏取出一條紅布條來,橫係在額頭上,就像那種常見的趕死隊或是抗議團。
梁庫這回可是真心在問了:"你到底要幹嘛?"小夥子極幹脆的隻說兩個字:"踢館!"接著,梁庫隻能傻著兩眼,看著小夥子出了院門,一步步直奔八卦掌拳館。
嘿!那氣勢真得叫一個讚,真真實實的叫做:見誰滅誰!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十章 全職偷窺踢館?
靠!是不是這小子看武打片看多了,都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踢館?竟然還是西方拳擊要踢東方八卦掌的館。
哈哈,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梁庫三步並做兩步跑上二樓房間,風似的竄到正對著後麵的窗前,回頭大呼小叫的喊正在前窗站著的朝歌:"快來快來!有好戲看了!"朝歌莫名其妙,心想梁庫準又發現了什麽無聊的事,但看激動的程度,又似乎真有什麽大事發生,於是慢步走過來。
二樓居高臨下,離的又近,可以清楚看到八卦掌拳館裏外的一切。
此時拳館四合院的空場上,有五、六個中學生大小的師兄弟正揮掌挪步,前後相連的圍著一個圈子在轉,每一圈的步數都是相同的,像是踏著一個八卦圖。
圈子外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神情像是他們的大師兄。
那位見誰滅誰的小夥子,已經走到了拳館門前,梁庫指手畫腳,早把剛才的事講給了朝歌聽,於是,剛才還隻是梁庫滿頭霧水,現在又多了個朝歌。
拳館的大門是開著的,上麵一塊橫匾:八卦掌拳館,左右兩掛對聯:易分六十四卦,掌有七十二拳。
小夥子像隻牛犢一樣衝了進去,一步步走向正在轉圈揮掌的幾個師兄弟。
這看得梁庫激動不已,這小牛犢的一身健壯和氣勢,雖說見誰滅誰是有點不合時代的誇張,但這場仗卻一定是熱鬧非常的。
看來梁庫是當一場鬧劇來觀賞的。
但接下來的進展卻有點無法理解,隻見小牛犢橫衝氣壯的走進院子,逼近人圈的時候,包括大師兄在內的所有師兄弟,就跟當他透明一樣沒反應,該幹嘛的還在幹嘛。
這不但讓梁庫大出意料,連朝歌都察覺出了異常。
就小夥子這身裝備,額頭的那條紅布,還有氣勢洶洶的派頭,任誰看了也得給予應有的重視呀!可在這裏全失靈了。
更有趣的是,小牛犢好像對此早有預料,在轉圈的幾個人前挺了挺胸的挑戰後,發現沒人搭理他,就又走到大師兄身前。
大師兄終於給了點麵子,揮手叫幾個師弟停下來,好像說了幾句什麽,其中一個看起來和小牛犢差不多大年齡的小師弟站了出來,小牛犢立時低頭架起兩個拳頭,腳下前後有節奏的跳動著,樣子就像是在拳擊台上。
梁庫一樂:"哈,終於開始了!"和他對壘的那個小師弟卻沒那麽緊張,而且竟好像還有點不以為然,懶懶的揮掌踏步,開始繞著小牛犢轉。
小牛犢不等對方轉滿一圈就出手了,嗖地一記刺拳打向小師弟,無論從速度、角度、進退步伐還有時機,小牛犢這一戰術試探性的刺拳,都還馬馬虎虎過得去。
但卻被遊走中的小師弟步伐一錯,輕易躲過去了。
然後小師弟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繞著小牛犢轉圈子,不管小牛犢怎樣急於近身搏擊,小師弟都像隻滑不溜手的泥鰍,隻是偶爾趁對方的步伐身形,沒來得及調整才快速出掌上前,頓時逼得小牛犢手忙腳亂。
梁庫就罵:"靠!這算什麽?障眼偷襲法?沒勁沒勁!"梁庫無意中的一個形容,卻讓朝歌心中一動。
雖然他兩人都不懂拳法武術,但很明顯這八卦掌的拳法,完全是根據周易八卦而來的,剛才小師弟利用踏著卦位的不斷遊走,一旦小牛犢的步伐調整不過來,而出現防守死角,便出掌相擊,小牛犢當然險象環生。
從八卦的原理上,非常相似於利用視覺死角而隱身的隱身術,不禁慨歎周易之學千變萬化,卻不離核心的應用玄妙。
此時場中的小師弟越轉越快了,隨之小牛犢的狀況越來越不妙,步調拳路漸漸失了章法,沒幾下就被欺進身來的小師弟腳下一絆、掌上一推,就遠遠的摔了出去。
小師弟完全是利用小牛犢自身失去重心的力量把他放倒的,手上並沒下力,所以小牛犢雖然撲通一聲,被摔得灰頭土臉,但並沒多少疼痛,一骨碌爬起來再戰。
結果沒過幾招,又撲通一聲灰頭土臉。
接連幾次如此,每摔一次小師弟就撇嘴笑一笑,而四周圍觀的一眾師兄弟,就會發出更大的起哄蔑笑聲。梁庫這邊就"靠"一聲,失望並忿忿著。
小牛犢開始發狂了,也不管什麽拳法不拳法了,張開兩隻手東撲一下西撞一下,憋得臉紅眼凸,恨不得上去把小師弟咬上兩口。
小師弟卻狡猾得很,嘴角陰著笑,小牛犢越是發狂就越是亂了陣腳,撲通撲通的真像一頭傻牛被一眾人耍著玩。
梁庫實在看不下去了,本以為小牛犢會在拳館裏大鬧一番,卻不曾想反被戲弄了。
更可恨的是這幫拳館裏的壞小子,仗著手下會點功夫,就拿人家耍著玩,明明可以收手了,還沒完沒了的使壞。
梁庫剛要破口大罵,然後衝下去論理,卻忽然發現已經有人先出手了。
隻聽得一陣強烈敲擊聲傳來,所有人轉目一看,房東老太太凶霸的出現在眾人眼中,手中的一根拐棍正狠命的敲打著大門,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哪來那麽大勁。
"你們這群有娘生沒娘教的小兔崽子,想合夥欺負人是不是?"房東老太太的尖銳怒聲,就像幾十把刀在對著一萬分貝的揚聲器同時刮著玻璃。
全鎮的人有哪個不認識她老人家的,話音剛落,一圈人就嗖的一下,隻剩下了一臉陪笑的大師兄。
小牛犢好像是被長輩發現自己出糗似的,羞怒著一股氣的衝出了大院。
大師兄尷尬的陪笑:"大……大娘,您認識他?"房東老太太把拐棍又狠狠一杵:"大醬頭,別跟我裝傻,街裏鄰居誰不知道他是我的房客?等我跟你師父去算帳……"房東老太太回頭看了看已經沒了影的小牛犢,又狠狠的罵兩句,就顫顫微微的往回走。
樓上的梁庫對著朝歌,一臉哭笑不得:"真沒想到啊,她老人家竟然還這麽夠義氣!看來我們的人身安全絕對不用擔心了!"此時,樓道裏一陣咚咚咚的急步聲上來,緊接著隔壁小牛犢的房間"匡當"一聲重重的關了起來。
梁庫頗憂慮的搖搖頭,問朝歌道:"知道年輕人現在這種情況下,最需要什麽嗎……安慰。"要說梁庫這人,除了人長得市井點,說話常常損人點,花錢大手大腳點,但大體上絕對要算是個感情豐富、外加一副熱心腸的好人。
此刻他決定要去對小牛犢進行一次失敗後的心理輔導,除了那三分好奇之外,剩下的七分真的是有著大哥式的關懷。
第一聲敲門很輕柔,但顯然沒什麽反應。
第二聲敲門稍稍重,裏麵還是很靜。
梁庫像是看到了此刻躺在床上、倍受失敗折磨的痛苦中小牛犢了,看來隻是這樣敲是沒作用了,於是說道:"其實你的實力並不差,隻是好像輸在步法上。"話音還沒落,門就被"嘩"的一下拉開了,小牛犢正滿頭大汗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速食麵,眼睛睜得牛大,嘴裏還掛著幾縷麵絲:"你說什麽?"麵對如此巨大反差,梁庫此刻也隻能在心裏靠了一聲:"牛!這小子恢複得真快!"梁庫實在沒有想到,他隻是觀戰的時候,覺得使八卦掌的那小子完全是因為步子轉得快,才屢屢偷襲成功的,哪裏有懂得什麽拳啊步的,卻因為自己亂猜的一句話正說到要害,從此和小牛犢打成一片。
梁庫也漸漸知道了小牛犢叫李闖,家是外地的一個大城市,高一學生,從小就愛看功夫片,從初中開始就參加了學校的拳擊課外班。
據說自己家以前祖代也是練八卦掌的,但大概是因為時代不同了,許多傳統的東西都衰落了,到了他這輩,祖傳的八卦掌就幾乎絕傳。
在小闖的腦袋裏是有自己看法的,他認為八卦掌的衰落是合理的,實用性不強,搏擊起來根本無法像拳擊一樣拳拳到肉,簡單說,在骨子裏,他是看不起似乎隻有老年人才練的傳統武術項目的。
但他的這種自負觀點,在兩年前的這裏遭到了一次挫敗。
其實自從記事起,小闖就記得爸爸經常借出差的機會,帶他到廣元鎮來玩,而且每次來都住在這家店裏。
小闖雖然看著古鎮什麽都新奇,但真正注意起這間八卦掌拳館,還是從自己開始參加拳擊班開始,他想用自己學到的本事來證明自己的觀點,結果他輸得很慘。
從那次起,他幾乎每年的寒暑假都要來這裏一次,目的隻有一個:用苦練的西方拳擊來打敗不中用的傳統武術。
也就是踢館。
至此,梁庫也就理解了,為什麽小闖氣勢洶洶的走進八卦掌拳館的時候沒人理他,原來早認識了;還有失敗後,為什麽能如此神速的從痛苦中走出來,滿頭大汗的竟然吃大碗麵,原來早失敗慣了。
剛才梁庫敲開門的那句話,實際也是小闖一直在想的,他是懂技擊的,也自然懂得自己除了輸在心浮氣躁外,重要的是無法破解對方的八卦步法,所以他開始準備認真的研究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八卦掌步法。
但有點困難的是,八卦掌的體係完全是架構在神秘古老的周易基礎上,對受全盤現代教育的小闖來說,那無異於天書。
梁庫立刻拍胸: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他!
這倒的確不是吹得很大,梁庫在跟朝歌學習隱身術中,多少還是記了點東西。
隨即順口背幾個口訣,又畫一個八卦出來,指明卦位方向,頓時讓小闖肅然起敬,從此改稱梁庫為老大。
但梁庫並沒意識到,他正在不知不覺中,把隱身術的部分玄妙精華,結合到了小闖的西方拳擊之中。
就在梁庫成天和他新認的小弟私混的時候,朝歌一邊等待古傲的再次出現,一邊想著用其他辦法探知那塊古玉傳說。
而古傲那邊,則因為終於等到三位老板的運作資金,就要開始對聞廣清展開全盤完美的計畫了。
但稍稍讓古傲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跟隨後台老板們的資金注入,同時也來了兩位名義上是幫忙、實際是監督古傲的欽差大人,一個叫老王,一個叫蠍子眼。
古傲立刻通過吳姨母女,對這兩位進行了調查。
老王是退了休的老員警,具有豐富的盯梢經驗;蠍子眼是曾被判過刑的黑幫打手,心狠手辣,但通常對雇主忠心耿耿。
這讓古傲很不舒服,這一文一武,成天的在自己周圍陰魂不散,真的就像脖子上纏著條蛇,屁股上叮著隻蠍,行事總不自在。
但調查中,又得到了另外一個意想不到的資訊,大概連背後這兩位老板都沒顧及到,當年親手送蠍子眼進監獄的,就是這位老王。
因為籌措資金的這三位老板雖互相耳聞,但都無交往,所以自然沒有配合。
老王和蠍子眼也是到了廣元古鎮後才彼此發現的,兩人握手時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笑",之所以是笑,那是因為為了錢,他們必須合作。至於笑的後麵究竟藏幾把刀,鬼才知道。
這又讓古傲樂了起來,畢竟隻要雞蛋上有縫,他這隻蒼蠅可就有空可鑽了。
三位老板的錢怎麽花、怎麽用、怎麽貪,還得是他古傲說了算。
隻是讓他擔心的是第三位老板,雖然沒聽說他委派了什麽監工,但憑古傲的直覺,和這第三位老板的脾性,暗中一定還有第三雙眼睛在盯著他。
這讓他時刻都沒忘了這個騙局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的凶險性,從而也更覺得把朝歌和梁庫拉進來墊背的必要性,畢竟他古傲的小命隻有一條。
但現在還不能過於心急。
不管怎麽說,他古傲對自己的這個超完美騙局還是有信心的,他現在要先專心把騙局運作起來,看情況再說。
於是一個定名為"瑪麗蓮夢露"的超完美騙局,開始啟動了。
首先,古傲通過與老農親人式的閑聊,知道了那個由殘玉磨製成的鈕扣來源,原來是從已經去世的父親衣服上拆下來的,因為這東西比塑膠的要耐用,所以從父輩沿用至今,至於究竟從哪裏來的,不得而知。
古傲馬上加以引導式的猜測:"會不會是您父親種地的時候刨出來的呢?"老農立時恍然大悟式的點頭:"嗯!八成是!我們那經常有人在地裏耕出東西。"古傲很容易的就完成了引導任務,這很簡單,在老農本身就一片空白的基礎上,利用他平時熟知的生活環境,稍加引導就成了。
古傲又不時的提上那麽一兩句:"您爸爸就沒再刨出其他什麽東西?"老農努力的想,最後竟然也有點遺憾的回道:"沒有。"注意,這是絕不可缺少的強化引導,從這一刻起,連老農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認為,這東西是從地裏刨出來的了,當任何人問起的時候,尤其是聞廣清問起的時候,答案隻有一個:這東西是從地裏刨出來的!
這東西的來曆解決了,仿墓團夥就開始進入指定範圍內,進行運作了。
而與此同時的古傲這邊,也開始了全計畫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全職偷窺。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十一章 麵無人色
要想對一個人進行深入了解,除了他的社會背景,更重要的還有日常習慣,及連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生活細節,因為社會背景大多是經過掩飾的表麵,而隻有生活細節才更容易透露出真實的內心世界、性格傾向、喜好憎惡。
其實一個高級騙子,和一個好的談判專家,或是廣告策畫人做的事情大同小異,都是在通過對目標者進行深入了解後,以目標者所喜好的方式,讓他們自覺的、很樂意的、很不提防的走進你的圈套。
而這部分被美其名曰為"全職偷窺"的調查程序,其工作量是龐大的,往往占據了整個計畫的三分之二,但同時它的成功機率也是巨大的。
這部分的工作,是由吳姨母女和古傲親自出馬完成,因為這關係到了整個計畫的具體製定。
三員名將的親自出馬,再加上身為前員警的老王配合,很快,從吃飯到睡覺,從喝水到撒尿,從外衣到內褲,從電視到看報,一個完整無比、钜細靡遺的聞廣清,被活生生、赤裸裸的挖了出來。
聞廣清,無兒無女無老婆,甚至都沒聽說過有什麽親戚。為人很低調,除了古董更沒發現有什麽其他愛好。
他就住在檢察院的宿舍大院裏,生活簡樸,甚至達到了與之職務不相稱的清苦狀態,除了那部單位配給的黑色進口轎車還算勉強過得去,其他沒有一樣高檔的東西。
但可以肯定的說,聞廣清不是守財奴,而是個古癡。
之所以沒人告發他,大概也有這個原因。
他收集古董不是為了錢,而是一種要命的嗜好。所以在關鍵時刻,他寧可賭,也不能忍受遛走的機會,這也大大增加了本次計畫的成功指數。
在經過認真反覆仔細的研討之後,一個更為明確的行動步驟確定下來:首先第一步,要設法在極其自然不經意的情況下,引起聞廣清對老農身上那塊殘玉的注意。
與此同時,向聞廣清的上級偽造一封聯名告發信,內容是控訴聞廣清多年來以權謀私,身為檢察官,卻嚴重的影響了司法公正。這些當然是莫須有的罪名,聞廣清雖說不是個很為民辦事的好官,但至少還不是那麽嚴重的壞。
這封信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給他點壓力,會自動的多點動力為民伸冤,從而向上級來證明自己的廉明,當然就增加了受理老農一案的機率,從側麵配合了引起聞廣清發現殘玉。
一旦聞廣清受理此案,以他對古玉的專業水準,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聞出那塊殘玉的古味。
但他無論怎麽探聽,從老農嘴裏也隻能得到一個模糊答案:這東西是從地裏刨出來的。
這樣,他勢必借著調查老農的冤情之便,開始更加賣力的調查這塊玉,究竟是哪塊地刨出來的。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因為老農的家裏,正有一個比真的還真的假墓在等著他。
這時候,古傲得到老農家裏仿墓團夥傳來的確切消息,已經找到一個類似朝代被盜古墓,仿製工作正在進行,預計最快半個月後完工。
這是一次多工協同作戰的大局子,盡管多處有小小的不如意,但總體來講,還算很順利的進行著。
古傲不禁為自己超強的策畫組織能力飄飄然起來,不過他也時刻沒忘了對朝歌和梁庫保持監視及聯係。
雖然照目前的形勢看,完全不需要費力找冤大頭來幫自己墊背了,但一是為了以防萬一,還不能完全放棄梁庫這個大財庫,二是還不清楚朝歌的真實來意。
畢竟都是為了同一塊東西來的,如果稍不留神被他壞了事,那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正在古傲熱火朝天、飛速運轉的時候,朝歌這邊依舊花香鳥語,一派悠然。
梁庫每天和小闖混在一起研究八卦掌的步法,先由小闖每天早晚趴在二樓窗戶上,把八卦掌一幫師兄弟,練拳走架子時的方位步數和變換畫下來,用記號標號先後順序左右腳,然後等到白天和梁庫一起研究。
還別說,有梁庫對術陣的一知半解,加上小闖對技擊進攻位置的熟悉,兩個家夥竟然摸索著,漸漸接近了古今技擊的最核心部分。
小闖腦袋聰明悟性好,雖然還不完全懂得術陣的諸多玄奧,卻能從實際搏擊的角度去理解,沒兩天,攻擊進退的步法迅猛提升,當然對搏擊技法的理解也是一日千裏,但他卻仍渾然不覺。
朝歌這些日子一方麵等著古傲消息,一方麵幾乎徒步走遍了全鎮的每個角落,樣子真像是個遊覽者,在古老的街道屋宇間走走停停,偶爾與院門前的老人問些建築上的典故。
實際上,他是在留意著鎮子裏每戶庭院的風水格局。
朝歌的想法是奇人奇玉必落奇地,以奇玉婆婆的風水造詣,所居之地應該是個與眾不同的奇穴,但觀遍全鎮下來,這種奇地沒找到,卻發現了另外一個有趣現象,全鎮屋宅雖沒有極特殊的奇穴,但每一家的陽宅風水都很平均。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大概是古鎮建立在平原之上,由古至今的建築,都規矩的順著最初的街道格局延伸,真給人一種錯覺:幾百年來,整個城鎮的規畫都是早製定好的,和諧而均勻。
也許,如果不是古鎮居民那種固執的懷古生活習慣,整個古鎮早已經成了一個橫七豎八的現代怪物。
古鎮活人居住的陽宅裏,沒有找出特別之處,朝歌又想到了埋葬死去人的陰宅。
根據墳相墳脈,完全可以順推出其人後代的發展。再根據選脈的手法風格,又能看出選脈人的造詣如何,流派哪個。
如果奇玉婆婆就是本地理法派的代表人物,無論怎樣刻意低調,或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突然衰亡,相信總會在墳相上露出蹤跡的。因為能保持一個術數家族幾百年來都能一脈相承,絕對不是一、兩代祖墳脈力所能達到。
但就在朝歌走出鎮區,沿著幾處或零散或集中葬地觀測之後,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讓他震驚了。
在所看到的這些墳穴中,無論是新墳還是舊墓,年代橫跨百年間,幾乎有三分之一脈相,竟然全都法度嚴謹厚實,即便其中有個別受到地勢限製的,也能巧妙的進行修整,一石一樹無不手法高超,遠遠不是鎮裏那些所謂騙飯吃的風水大師所能辦到的。
那麽,一個巨大的疑問擺在了麵前:是誰一直以來在指點著幾乎全鎮人的陰宅風水?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的話,確切說應該真有這樣一族人的話,怎麽可能全鎮的人無一提及呢?
如果不存在這樣一族人的話,眼前的現象就更加不可解釋,除非有一種可能:這龐雜墳脈所屬古鎮裏的不同姓氏,各個都是深諳風水的術士。
但,這又怎麽可能呢?
此時一陣亂風在幾座墳塋間,對撞匯成數個小卷,旋著幾片草葉從朝歌的褲腳滾過,像是幾個帶著風一穿而過的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朝歌回頭,向遠處坐落在地平線上的廣元古鎮望去,青一色的灰磚灰瓦,就像是一塊灰蒙蒙的濃霧凝聚不動。
朝歌忽然意識到,平淡的廣元古鎮絕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就在朝歌驚然發現了古鎮異樣後不久,古傲的超完美騙局也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這一天是星期二,昨天夜裏的一場大雨,把早晨的空氣和空間,刷洗得清爽透徹,讓太陽的光線更具備了穿透力。
古傲之所以選擇今天,而且是早晨上班時間,是有三大原因的:一,三天前得到消息,五天後仿古假墓完全竣工,可以交付使用。從聞廣清受理案子,到派親信下鄉調查,這期間的時間間隔恰到好處。
二,選擇早晨上班時間,是因為聞廣清的轎車,從南北方向的車道上拐進檢察院大門,聞廣清習慣坐在那側的車窗,正好對向街邊老農,而這時蹲在大門西邊對麵的老農,正處在東方天空太陽的照射之下,衣扣上的殘玉最容易發出獨特的折光射向轎車。
三,今天是農曆的好日子,就在老農身後不遠處的住宅區裏,有一對新人辦喜事,就算聞廣清轎車拐進檢察院時,沒趕上他們婚禮鞭炮,但停在街邊的一排花車,卻應該能引起聞廣清的注意。
這就足夠了,隻要他稍稍往這邊望一眼,老農胸前那塊閃著折光的古玉,一定對他產生不可避免的吸引,因為這對古癡的他而言,太熟悉了。
一切都那麽真實自然,一切都必須保持真實自然,否則任何一個人為設計出來的貌似偶然,都有可能引起聞廣清的猜疑,也同時讓他對老農產生提防心理。
而同處在檢察院大門對麵的茶莊二樓,此時正坐著悠閑享受早點的吳姨母女,她們放在靠窗桌麵上一個特製女式小皮包裏,正打開著一個已經調好焦距的高清晰數位攝影機,它的鏡頭透過皮包拉開的鎖鏈,對準著聞廣清轎車將要拐進檢察院的位置。
在那瞬間,它可以清晰的捕捉到,轎車內的聞廣清是否注意到了老農的那塊古玉。
當然,古傲更肩負著一個重要任務,他率領兩位欽差大人老王和蠍子眼,臨時弄來三輛廉價腳踏車,分別把守在這條街的兩端。
他們要負責的任務是,一定確保在聞廣清扭頭向老農方向望的那一刹那,不允許有任何車輛在道中駛過,以免在那寶貴瞬間遮擋住視線。甚至必要的時候裝作摔倒,把腳踏車橫在路頭,不惜一切手段,保證計畫的順利完成。
現在的準確時間是上午八點十五分六秒,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十分零三秒,遠遠騎車守在街頭的古傲已經是第五次看時間了。
他破天荒的自掏腰包,花錢買了一塊精確電子表,沒有辦法,這次行動太需要精準配合了,必須要忍痛出血。
在行動前,所有人都像特種部隊一樣對了次表,如果誰出現一秒鍾的誤差,都可能意味著承擔起整次計畫失敗的嚴重後果。
時間是上午八點十八分十秒,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六分零五十八秒。
一輛計程車駛過古傲身邊,車內播放的FM傳出主持人對司機們的問候。好在這條道並不是主要交通幹道,古鎮人的生活習慣又決定了汽車總量的稀少,所以對於控製短時間的街道,古傲還是有相當的把握。
時間是上午八點二十四分整,距離聞廣清出現還有一分零八秒。
新婚隊伍開始鳴放鞭炮,成串的劈啪閃光在花車前傾灑,引來路人駐足觀看。
不一會鞭炮停,一團濃重紅藥煙霧四周蔓延,雖然失去了一個可以吸引聞廣清的機會,但沒想到這層濃霧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妙效,它在老農的身後形成了一個顯眼的煙霧區,更加讓古玉折光變得入眼。
時間是上午八點二十五分零八秒,聞廣清的汽車準時出現了。
古傲迅速看了眼對麵由老王把守的街麵,無車少人情況良好。
但就是這稍不留神中,一輛嶄新的計程車從古傲身邊向前駛過,這下可把古傲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按這個速度,計程車很可能與聞廣清的車擦身而過,就是這一瞬間就可能完全把所有計畫葬送。
古傲急中生智,把手中新買的電子表使勁向嶄新的計程車投去,嶄新的表與嶄新的車相碰,"啪"的一聲碎成幾塊。
計程車噶的一下停住了,司機忙走出來,左右上下的看車有沒有傷到,而古傲則長籲了口氣,笑了,他竟然沒為那塊表感到一點心痛。
但馬上,他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沒了一點血色,因為就在這時,也就是恰好聞廣清的車,就要拐進檢察院的這一關鍵時刻,一個戴著墨鏡的中年路人,慢慢在老農的身前站下來,他的身體正好擋住了老農身上那塊殘玉的折射。
正文 第六集 廣元古鎮 第十二章 全都說出來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太沒準備,任何補救辦法也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聞廣清轎車拐進檢察院,然後那個中年人才轉身走開。
還沒等古傲從錯愕中徹底反應過來,中年人拐進一條小巷子,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準備得如此縝密完美的計畫,就這樣失敗了,僅僅因為在一個湊巧的時間,在一個湊巧的地點,湊巧出現了十幾秒鍾的中年人。
是疏忽嗎?還是在眾多的湊巧背後,隱藏著什麽可怕的未知東西?
著手準備重新再來一次並不是很難,但如果不弄清楚今天這十幾秒中到底發生了什麽,恐怕他們會陷入到一個危險境地。為此,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反覆回憶起剛才所看到的每個細節。
現在有兩個假設,一,這個中年人隻是個普通的過路人;二,這個中年人不是普通人。
這個中年人是普通人嗎?
拋去眾多太湊巧的湊巧先不說,單有一點就非常值得懷疑。
在眾多人對細節的回憶中,給人的感覺,中年人是忽然出現在老農身前的,這就是說他一定原本是從老農身後的人行道上走來的,像眾多行人一樣,並未引起古傲等人的留意。
但問題就在這裏,按正常習慣,如果一個偶爾經過的過路人,他想看看老農紙上寫的是什麽東西,一定是選擇最近、最方便的形式,先從老農的背後觀看,然後為了更進一步看清楚紙上的內容,才可能走到老農的身體正麵。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不可理解了。
因為古傲就怕在行動的時候,有人駐足觀看而擋住老農,今天一早,就特意讓老農把那張寫著內容的壓膜紙倒扣過去了,轎車裏的聞廣清是看不出這個異常變化的,但這個古怪的中年人,為什麽在看了一眼毫無內容的白紙後,還要轉到老農的正麵呢?
這隻有一個可能,他根本不是為了看紙上寫的內容,而是早策畫好了的,按準確時間擋在老農的身前。
如果按這樣推論,這個中年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麽他又是什麽人呢?
如果他的行為是預謀好的話,就說明了一個可怕問題,古傲等人的計畫早被人窺視了,然後在關鍵時刻進行破壞。
這又是出於什麽目的?
不會是員警,如果是想抓獲他們這些出名騙犯的話,員警一定會悄悄的在暗中,讓古傲等人把所謂完美計畫進行到底,直到最後一刻人贓俱獲。
如果不是員警,那隻有一種可能了,他是為了爭奪利益的騙子同行。
很可惜,由於當時情況的過於突然以及短暫,有關中年人的任何正麵圖像也沒捕捉下來,他究竟來自何方,背景如何,根本無從著手調查。
正當思維陷入僵局的時候,古傲的腦子裏一直重複著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人和自己一樣都是騙行裏的人,從他對自己所有計畫熟悉掌握的情況看,他絕對不會是一個人。
而且,如果把這個破局的人換做古傲自己,他也絕不會單純的就那麽一套方案,也就是說,在中年人擋住老農那幾秒鍾的前前後後,一定有他們的同夥在替他打掩護。
古傲忽然不自覺的想到,那輛被自己手表砸中的嶄新計程車。
全古鎮的計程車加起來沒多少輛,怎麽在短短的十分鍾間,在這條並不是主交通幹道上出現兩次呢?
再進一步推想,會不會這是對方互相掩護的兩套方案?也正是因為計程車的異常,在瞬間吸引住了古傲等所有人注意力,以至於當中年人忽然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暫時陷入一種思維落差狀態,最終導致機敏的吳姨和小葉,沒能來得及用數位相機捕捉資訊。
古傲越想越對路,越想越驚心,最後竟忍不住脫口急呼:"是那輛計程車!"雖然神秘的中年人已無從可查,但那輛嶄新的計程車,很快落入到眾人視線。
古傲還印象深刻的記得,這位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的計程車司機,經過旁敲側擊的套話,終於得到了一資訊:他那天駕駛著他嶄新計程車出現在檢察院前,並不是無意的,而是有人出了錢,特意叮囑在指定時間經過指定地點。
終於可以確定了,古傲他們遇到了一夥同樣技術高明、策畫嚴密的專業騙子。
隻是這夥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露出的馬腳,是在完全無法預料的情況下,被古傲的一隻新表砸出來的。
神秘人的身分是確定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擺了出來:是誰向他們泄漏了整個騙局?
三位老板?
不可能!他們不會拿自己的錢開這個國際玩笑。
老王和蠍子眼?
也不太可能,他們都已經不年輕了,都是有家世的人,誰都知道那三位老板懲戒內奸的手段,給的報酬已經夠豐厚了,他們絕沒必要冒這個險。
吳姨和小葉?
更沒可能,身為高明騙士的她們比誰都懂得,騙局介入的人越多,就越有暴露的危險,更何況得罪三位老板,就把自己陷入了死地,這樣做對於她們真是百害無一利。
剩下的就是古傲了。
按理說,最不可能的就是古傲了,從最初發起到整個策畫,乃至最後承擔嚴重後果的,都是他一人,他又怎麽可能拿自己的小命來耍著玩呢?
但如果都不是,那又會是誰?不但知道騙局,而且還非常深入的了解他們每個行動細節。難道見鬼了不成?
"這個問題,恐怕還是由古傲本人才能解釋得清。"吳姨的話,把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古傲那張有著極其複雜表情的臉上。
"基於對地區首騙的專業信任,我們才選擇了跟你合作。"吳姨繼續她的平和式逼問:"我從調查出聞廣清資料後就開始有個疑問,這樣一個偏僻古鎮,這樣一個隱藏至深的聞廣清,你又是怎樣得知他內幕消息的?
"現在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夥知情人,而且是非常了解我們行動的知情人,讓我不得不這樣猜想: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你這裏,那麽就一定出在你的訊息源上。"古傲真的開始流汗了,盡管在他出道以來,這是僅有一次因為心慌而出現的冷汗。
他除了已經意識到吳姨推測的這個可能外,同時也終於一下子明白了,那個一直隱藏不現的第三位老板監督人,就是吳姨和小葉。
回想起以往諸多細節,這對非常財迷的母女,怎麽可能一分錢沒提的情況下,就那樣賣力的配合?他太小瞧她們了。
一切的合理解釋就是,這對遠近聞名的母女,一定是在接到自己邀請後不久,同時又接受了狡猾的第三位老板的雇傭。
而她們之所以對古傲有求必應,那是因為早有人替她們買單了。
"你一直在瞞著我們許多事情,說出來吧,否則受雇於人,我也幫不了你。"吳姨這句火中含冰的話,算是明確的回答了古傲心中的猜測。
老王和蠍子眼似乎很平靜的旁聽,但他們可以向任何人保證,除了把現在的每句話,一字不漏的傳達給兩位老板外,還會把古傲完好無損的送交到他們手裏。
古傲徹底絕望了,現在的形勢他幾乎沒了一點選擇。
"好!我就把整件事情講給你們聽。"古傲終於說出他一直想保守的個人秘密了:"其實我這兩年來,一直在尋找著一塊很神奇的古玉,據說它關係到一個巨大寶藏!"聽起來有點像天方夜譚,但當你看到古傲此刻的神情時,沒一個人不相信他在講著一個比真實還真實的故事。
吳姨輕輕問道:"能講得更詳細點嗎?"古傲進入到一種催眠式的回憶狀態:"知道我為什麽被學校開除嗎?盜賣古董隻是個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校方懷疑我跟一位校內知名考古教授的死有關……"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太陽怎麽就那麽圓,天空怎麽就那麽藍,連那個很壞的八卦掌小師弟現在看起來都那麽順眼,尤其是他被打得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又不得不死撐麵子挨打的時候,在小闖眼裏,他簡直比一份巨無霸漢堡還順眼。
小闖沒辦法心情不好,因為憋了幾年的氣,受了幾年的屈,在今天總算一次性的清還了。
就在今天早上,小闖的心裏還有些七上八下,這些日子關在屋裏,整天和梁庫研究怎麽破解八卦掌,雖說自我感覺上信心十足,卻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兩年來每次踢館前都信心百倍,結果一上場,還不是被扁。
另外一個讓小闖造成沒有太大把握的原因,是老大梁庫。
雖然老大好像對玄天玄地的八卦有兩套,而且按著他教的那種步法,在技擊上好像的確有著不可思議的妙用,但老大本人卻對技擊一竅不通,小闖學到悟到的東西,隻能自己理解,卻不能找個真實的對手練一練。
小闖終於憋不住,他要準備第二次踢館了,但這一次要冒著再次出糗的風險。
不管了,學了的東西不用出去,實在憋得難受。
既然決定再次踢館,趕早不趕晚,就趁早上拳館晨練的時候出手。
早晨六點剛過,小闖又身穿小背心、頭紮紅條帶,像頭小牛犢子似的,出現在八卦掌拳館的四合院裏。
這讓在場的一眾八卦掌師兄弟頗感意外,通常這小牛犢子都是半年踢一回,當場出糗後就回去城市裏,邊讀書邊練習,再等放假踢第二回,當然其結果都是一樣。
不過這回怎麽沒過幾天,就又皮癢了?
而小闖衝進拳館後,也是先愣了愣神,場子邊上多了位眼睛炯炯、雙手後背的中年人。
小闖是認得的,他就是這裏的八卦掌門周天易,不一定每天都出現,大部分時間都讓大徒弟帶著一幫師兄弟在練,今天湊巧讓小闖給趕上了。
趕上就趕上了,小闖可不管那麽多,直接走向了他的冤家對頭,八卦門小師弟。
有師父在場,小師弟可不敢應戰,平時師父就三令五申的警告,不許動不動就跟人家比試,把心給比野了,將來進社會想收都收不住,那時候要出事可就是大事了。
雖說現代的門規家法,都沒法跟古時候比了,可畢竟師父的威嚴在,所以隻能背地偷偷的拿小闖過過手癮。
無論小師弟怎麽裝作沒看見,小闖卻是盯住他了,小師弟走到哪,小闖的胸脯就挺到哪。
大師兄急得沒辦法,上前就去想把小闖拽走,卻哪裏能弄得動這頭正卯足了勁的小牛犢。
師父就問大師兄怎麽回事,大師兄還沒回答,小闖卻吼了句:"踢館!"這一嗓子吼的,那叫一個天雷脆響!
連在二樓上觀戰的梁庫,都不禁讚了一聲好。
他卻哪裏知道,就是這次踢館,踢出了一場掩藏在古鎮表麵平靜下的曠世詭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