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一章 大開殺戒
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口精致的小鍋,透過窗縫照進來的夜光隱約可見,鍋體內圓外方,鍋底有三隻腳支柱,鍋身生了一層綠鏽,一看便知大有來曆。
梁庫含著口水問:“這東西,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五口祖師鍋吧?”
老太太自顧自地,把調配好的丹料放入鍋內,又取了兩截精炭燃在鍋底,然後吩咐各人都暫時閉住呼吸退入房間,隻留下朝歌一人在鍋旁,準備開始切入朝歌的意識流了。
一聽到祖師鍋三個字,古傲立刻從半昏迷狀態中蘇醒過來,死盯著老太太手中的那口古鍋,馬上把此鍋的特點,與那五口鍋的故事一一對照一遍,結果對來對去,也沒發現一個相似的。
古傲表情不免有些失望,忽聽到樓道死屍山那邊傳來拉扯屍體的聲音,知道術人又開始進攻了,當下眼皮一翻,又真真假假的昏死過去。
術人的再次進攻,來勢更加凶猛狡詐。
後麵中毒不深的清醒術人,竟然利用第一批處在半朦朧狀態的術人繼續猛攻,自己則做足了保護措施,一部分在後麵督戰,一部分潛進樓道,往外拖走堆積如山的死屍,為進攻的術人清出道路。
很快,樓道內塞滿的死屍,被拖去了一半,有的術人已經開始往上爬來了,隻短短不到十級的台階上麵,老太太的丹鍋還在慢幽幽的飄散著煙氣,朝歌雙目微閉,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梁庫躲在門後,雙手緊緊的握著兩把刀,心裏早打定了主意,一旦術人登上第五級台階的時候,不管老太太的方法頂不頂用,他都要不顧一切衝上去砍殺術人。
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拚盡最後一口氣,也要保住朝歌。
一級,兩級,三級……樓道裏一片漆黑,梁庫完全是憑術人緩慢而笨重的腳步聲,來判斷他們已經登到第幾級台階。
聽腳步聲,術人馬上要登到第四級台階了,距離梁庫底線隻剩下一級台階,因為隻要邁過第五級台階,術人稍稍越前,臂長加上手中各種利刃武器,就會隨時傷到似乎已經處在朦朧狀態的朝歌。
終於,術人們的腳落在第四級台階上,可朝歌好像還是一動不動的,沒什麽反應,房東老太也跟朝歌差不多。
梁庫站起了身,就在他準備趁術人們抬起前腿落向第五級台階,便砍他個措手不及的時候,忽然為首的一個術人腳下不穩,向後栽倒,隻聽得一連串的撕擄跌倒聲,樓梯上竟有一半的術人被撞落下去。
梁庫長長的籲了口氣,用手抹了一把從額頭滴落在眼睛上的汗珠,但發現汗水越抹越多,原來剛才高度緊張中,手心手背都滲出一層厚厚的虛汗。
不知道什麽時候,本來背對樓道的朝歌已經轉過身,剛剛微閉的眼睛稍稍睜開了一條縫,遲緩的樣子竟然與被迷術人有幾分相像,看得梁庫不免心中發顫。
更讓梁庫發顫的是,朝歌竟然緩緩的邁動步子,向下走了一級台階。
這下梁庫實在按捺不住,一個箭步衝上前就想拉住朝歌,可就在他要拽住朝歌手臂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一隻手拽住,回頭一看,正是閃著禿鷲一樣目光的房東老太。
從逼視的眼神中,梁庫看出了老太的大概意思,他也能從朝歌的神情舉動中隱約判斷到,朝歌似乎已經進入狀態了,但他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擔心。
幸好朝歌隻下了一級台階就停住了。
說也奇怪,此時剛才跌下去的一眾術人,像是僵屍般,木立在樓下狹窄的廳堂裏不動。
為進攻者清理屍體的清醒術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傻傻立在那裏,看看半迷半醒的同伴,又看看樓道上如刀一般身影的朝歌。
忽然,被迷術人們一同舉起了刀,隨著樓下狹窄昏暗的廳堂內寒光一燦,僅有的幾個清醒術人,還沒來得及發出叫聲,就差不多在同一瞬間慘被分屍。
房東老太的冒險實驗奏效了!
小樓內差不多所有處在半迷狀態的術人,都被朝歌的意識所捕獲,不自覺間,這股由朝歌和術人們共同組成的意識頻率,像滾雪球一樣,迅速交織成洶湧強大的意識流,暗暗的向各個角落蔓延。
房東老太不失時機的調整了小樓的通風係統,把暗格內的迷香,更大範圍的向四周散發,配合朝歌以及眾術人的意識流。
隻要發生再次進攻,被迷捕的術人將成倍增長。
自那一陣寒光暴燦後,小樓內外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望著黑幽幽靜悄悄的小樓內堂,周邊術人們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相持了一會後,周邊術人終於組織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結果這批為數不多的小分隊,在經過院中煙毒的層層折磨,好不容易摸進小樓後,就像是一滴可憐的水珠,被吸進了巨大的海綿,毫無聲息的成了朝歌的僵屍團。
又是一段相持,沒人再敢貿然入樓了。
現在被朝歌意識俘獲的術人,已經接近上百了,他們一個個緊挨著,擠在廳堂的狹小空間內,擁塞卻無雜聲,似乎都在等待他們的主宰─朝歌,來給他們下一步行動的指令。
是時機安排突圍了,按照老太太用丹香把朝歌導入半迷狀態前就灌輸好的行動計劃,現在朝歌應該是引導眾術人從不同方向衝出去,放火的放火,廝殺的廝殺,隻要周邊一亂,樓內中人就有機會突圍了。
果然,朝歌有了動作,他緩緩的又向下邁了一級台階,隨著他的腳步落定,廳堂內擁塞的被迷術人們,竟然自覺的列成了數隊橫排。
梁庫和房東老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視著剛剛發生的神奇變化,也同時注意到周邊術人聚集的越來越多,相持中,他們開始了更大規模的進攻。
這一回,光是從院子正麵摸進來的術人就有上百多名,其他幾個方向的術人,當受到丹香的恐怖殺傷後,也很快會轉移方向而湧到正門來,屆時勢必將有上千人壓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拖過去,幾次的失利已經讓他們不耐煩,他們準備要用人海戰術,不惜一切代價,盡最快速度把小樓淹沒。
隨著術人們的步步逼近,老太的神情也不免有些緊張起來,一百人對上千人,一對十的比例,況且這一百多個被迷術人,都擁塞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廳之內,連舉手抬足都相當困難。
一旦對方殺進來,除了周邊的幾個術人可以出手抵擋,其餘的都隻能眼睜睜看著前排人被殺而無法還擊。
朝歌必須盡最快速度,催趕被迷術人,一鼓作氣朝四麵殺出去,眼前時機稍縱即逝。
可是越來越讓老太擔心的,是此時的朝歌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術人們已經逼近院子中央了,終於,朝歌迷茫的雙眼一顫,雙腳輕抬又下了一級台階。
就在朝歌的雙腳剛剛落定時,廳堂內列在首排的術人猶如被遙控般,極有秩序的魚貫而出,在距離樓門十步遠的院中立定,每人間隔一步排成了一個半弧。
跟著又一組十名被迷術人相隨而出,在首排身後五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就那樣表情癡呆的望著麵前隻有幾步遠的進攻術人。
遠處望來有如古代軍士對陣般,充滿詭異的肅殺之氣。
這變化不但讓周邊術人摸不著邊際,連房東老太也看不懂了。
朝歌完全沒有按原計劃,催動被迷術人衝殺出去製造混亂,看目前的狀態正相反,大有打一場正規持久戰的陣勢,是已經處在半昏迷狀態的朝歌另有想法,還是發生了什麽不可預料的變化?
院中的圍攻術人也停了下來,看著不言不語、靜立不動的兩排本屬同一陣營的被迷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幾次交鋒後他們已經覺察出,小樓散發的毒煙不但可以傷人,而且似乎還可以迷惑人。
雖然還是不敢十分肯定,眼前這兩排神情古怪的術人已經完全被操控,但從他們緊握的各種槍刃中可以感覺得出,一股莫名的殺氣正對準著他們。
周邊術人裏,有部分是在剛才一輪進攻中僥幸逃離的,其中一個是玄空大槍派的掌門師兄。
玄空大槍派的掌門師兄一眼看到,首排被迷術人中有個矮胖子,正是本門中人,他平時欺軟怕硬慣了,對弱勢同門從來都是呼來喝去,當即破口大罵道:“矮冬瓜,你他媽是不是喝了迷魂湯?趁早給我滾出來,晚一步,老子扒了你的……”
一句還沒說完,隻聽到“嗖噗”兩聲,一杆紅纓大槍從掌門師兄的嘴巴摜入,鋒利的槍尖從脖子、脊椎處一破而出,正對準後麵一位的眉心,隻差半毫米就一槍穿倆了。
槍尖上一滴腥紅緩緩滴下,正落在此人的鼻尖上,還以為是自己中槍,他眼白一翻,活活驚死過去。
眾人呼啦啦的往後一閃,玄空掌門師兄張著嘴、瞪著眼轟然倒地,雖然他眼睜睜看到了,但他還是到死也不相信,這槍是從平時懦弱卑躬的矮冬瓜手裏飛出來的。
矮冬瓜此時的一張呆臉上忽然抽搐了兩下,沒人知道他飛槍那一刻的想法,也沒人來得及去分析他的想法。
在經過一刹那極短促的死寂之後,周邊術人開始瘋狂進攻,玄空門的一杆大槍,拉開了今夜最為慘烈的一幕。
近千瘋狂術人揮著刀、舞著槍,海嘯一般向兩排被迷術人壓來。
但令所有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隻這排成弧形,守護在樓門前的十個人,如同十根巨柱連成的大壩,一滴不漏的把成千上百的術人擋在身前。
此時被迷術人已進入全迷狀態,最大限度的調動了體內潛力,不但力猛招快,而且已經絲毫不知道疼痛和恐懼,常常在三把刀同時插入身體的時候,這三人的頭顱也幾乎在同時,被迷中術人一刀揮斷。
十個巋然不動的術人,隻有倒下的,絕沒有退後半步的。
而後麵一排的術人並不急於上前,隻等前麵十人中有倒下的,後排中便相應走出一位替補在空缺上。
一時間,小小的樓院內砍殺聲、慘叫聲撕心裂肺,殘指斷臂、燙人腥血橫舞空中,不消片刻,樓門前已經殘屍如山。
廳堂內列隊而出的術人也已經換了五排,每出一排,朝歌就會走下一級台階。
當第七排列出的時候,朝歌步入廳堂。
房東老太仍在揣摩著事態發展,廳堂內被迷術人已經隻剩下三排了;但此時的周邊術人也損失慘重,況且廝殺間又有相當一部分術人中了迷香,行動開始遲緩。
如果利用這個機會,把剩下的三排術人全部放殺出去,也一並引起大亂,朝歌會不會是在等待這個機會呢?
一直在觀戰的梁庫、老王、蠍子眼三人,被眼前的場麵幾乎震傻了,他們無論是在看電影還是做夢中,都無法想像出如此的慘烈殺陣。
一陣夜風吹來,梁庫頓覺臉上微微一涼,順手抹去,一層血霧化成一手的腥血之水。
房東老太過去一腳把古傲踢醒,然後吩咐眾人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預料不錯,接下來朝歌就要催動術人製造混亂了,大家扶在一起,我開頭,梁庫殿後,一等場麵亂起來就一同衝出去!聽清楚了沒有?”
外麵的喊殺聲震天動地,老太幾乎是嘶叫著說完這番話,聽起來仍微弱得有如殘燭。
她見眾人中,唯獨古傲看起來恍惚恍惚猶在夢中,抄起拐杖上前,劈頭蓋臉的就是一下,打的古傲差點真的昏過去。
房東老太又對眾人重複了一遍後,組織好隊形,帶領大家摸下樓道,潛伏在門後,等待朝歌發起最後催動。
看樣子,朝歌真的發起最後一次催動了。
僅剩的三排術人傾巢而出,圍成了一個圓圈,把朝歌護在中心。
外麵屍堆如山,朝歌有如僵屍元帥般,麵無表情的立在術人中央。
圍攻中的術人終於在如此近的距離,見到傳說中的神易後人,滿臉血汙中,雙眼射出獸一樣的利光。
源源不斷匯聚而來的術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把朝歌一圈人緊緊圍在當中,似乎隨時都會發起吞噬一切的最後進攻。
樓門後的房東老太嘴裏不斷的念叨著:“催動術人、催動術人!快!朝歌,快催動術人!”
此時的朝歌已經完全進入到全迷狀態,即便房東老太拿著超大擴音器喊,也沒辦法讓他清醒過來,所以,她也隻能依靠神經質似的念叨來排解擔憂。
可讓房東老太徹底絕望的是,一直等到周邊術人發動了最後總攻,朝歌仍是靜立不動。
究竟發生了什麽差錯?如果這樣下去,被迷術人很快就會拚光,到時候那可真是插翅難逃。
梁庫等人也意識到危急,紛紛向老太投來惶恐目光。
正在眾人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時候,老太太終於意識到,可能是朝歌在迷捕眾人的時候,也同時被術人的殺性所薰染,所以表現出嗜殺成狂,照這樣發展下去,說不定還會出現什麽不可預料的糟糕情況。
梁庫大聲叫:“不是說很少副作用的嗎?最多隻是沒效果而已,現在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古傲更是欲哭無淚,本來朝歌算是最後的希望了,如果他出了事情,自己這幫子人,百分之二百是沒活路了。
情況還在繼續惡化,被迷捕的術人就像趕死隊一樣,癡癡的呆笑著,與數不清的術人展開慘烈廝殺。
他們身後已經沒有了替補隊員,每倒下一個,就意味著離全軍覆沒近了一步。
無奈之下,房東老太決定用自己來控製朝歌的潛意識,這樣也許能停止住當前的恐怖局麵。
眾人紛紛期待中,梁庫抓住老太的手:“這回該不會再出現什麽意外吧?”
在眾人的複雜注視下,房東老太慢慢道:“不管結果怎樣,這都是唯一的辦法。”
梁庫的擔心被證實了。
當房東老太闖入……確切說,應該是當她被卷入到朝歌意識流中的時候才發現,她所麵臨的不單單隻是朝歌一人的意識流,而且還有成百個被迷捕的術人。
本來一個意識超強的朝歌,就已經夠可怕了,現在又多了這些術人的幹擾。
老太立時像是漂浮在大海之中,想脫身已經來不及。
老太索性集中全力對朝歌進行滲透,雖然有點冒險,但現在隻有控製住朝歌,才可能漸漸控製住其他術人。
但老太說什麽也沒想到,當她試圖強行控製朝歌意識時,她竟然無意間打破了朝歌與眾術人之間脆弱的平衡,一下子,三方意識混亂的交雜在一起,組成一個恐怖的崩潰效應。
所有被迷術人都失控了,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這種崩潰效應也以迅雷之勢,摧毀了迷香蔓延範圍內的所有中毒術人。
他們不但開始殺外人,而且同時自相殘殺起來,見人就斬,碰人就殺,其瘋狂狀態無以複加。
梁庫等人立時陷入到危急之中,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絞肉機中。
老王、蠍子眼強打精神再次拿起了戰刀,不過這次情況不同,被迷術人已經不是行動遲緩,而是瘋狂了。
剛一交上手,兩人一個被震飛,一個險些丟了條胳臂。
幸好術人間是沒目的的互相殘殺,兩人才在關鍵時刻得以生還。
吳姨母女就更加危險,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橫豎左右都是死。
看著小葉恐懼無助到極點的一張慘白俏臉,古傲終於挺起精神,開始擔當起保護愛人同誌的重擔。
一次偶然中發現,地麵是瘋狂術人的盲點,於是古傲就手握雙刀匍匐在地,左爬右滾間專門砍殺術人的腳,雖然樣子狼狽,但效果奇佳。
危急無奈之下,梁庫等人也學著古傲的狼狽像,匍匐在地,穿插在術人的眾腳之下。
幾個沒來得及逃出被圍困的清醒術人,也發現了這種妙法,為了生存,他們竟然暫時和古傲、梁庫聯合在一起,邊打邊匍匐著退向小樓一角。
真是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但如此下去還不是辦法,目前首要的是如何喚醒朝歌。
此刻的朝歌和老太僵持在場中央,因為他們是意識流的中心,術人無論如何瘋狂,都不會傷及他們。
從剛才的幾次經曆中知道,要想喚醒深陷迷香中的朝歌隻有一個土辦法─劇痛!
萬般無奈下,梁庫決定冒險上前。
古傲大驚失色,如果朝歌清醒過來,也就意味著術人也會醒來,那豈不是更慘?
梁庫已經管不了那麽多,至少清醒的朝歌更讓他心裏有底,他開始艱難的靠近朝歌。
老王和蠍子眼已經沒有絲毫的戰鬥力,吳姨母女就更別提,幾個暫時聯合起來的術人,又賊眉鼠眼、各懷鬼胎。
梁庫一走,保衛眾人安危的重擔,一下子就砸到了古傲肩上。
沒了退路反倒豁出去了,古傲眼珠一轉,趁幾個術人不注意,在小樓煙道裏抄起兩大把香灰撒向術人,並威脅道:“你們已經中了煙氏奇毒,隻有我和老太有解藥。不是我不相信你們,隻要你們好好和我聯手,完事一定給你們解毒!”
幾個術人被古傲一頓加油添醋的恐嚇,再想想這一夜來所經曆的種種恐怖煙毒,心理作用下,更暗暗感覺到臉上煙灰隱隱作癢,哪裏還敢不信?
他們隻得緊緊護在古傲等人左右,更是萬般小心他的安危,因為如果沒有解藥,自己的死狀將是無比的慘絕人寰。
雖說地麵是術人的盲點,可單身匍匐在地的梁庫,不但要費力爬過屍山血海,還隨時都有被術人一腳踩爆的危險,左右躲閃中險象環生,爬進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
梁庫明明隻與朝歌相隔不到十步遠,可就是望斷秋水也難進一步。
正急切間,梁庫忽然聽到“噗嗤”一聲,幾乎是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地獄似的瘋鬼院子哪來的笑聲?
可準備再爬行前進時,又聽到“噗嗤”一聲。
這回梁庫聽清了,這詭異的“噗嗤”笑聲,就來自身下一具屍體。
梁庫差點被嚇的彈起來,他奶奶的!難道詐屍了不成?
他連忙滾到一邊,看都不敢看一眼,恨不得一步飛離這所瘋魔屍院,可身前左右都橫七豎八堆滿了屍體,滾到哪裏無非都是死人堆。
更沒想到的是,從剛才“噗嗤”笑的屍體滾到另一個屍體,馬上又聽到一聲像是踩到老鼠尾巴的痛叫聲。
梁庫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用手一摸屍體的心髒,撲通撲通地正跳的歡。
梁庫立時被氣壞了,原來這幾個清醒術人,為躲避瘋狂術人的亂相殘殺,竟然倒在這裏裝死!
剛才一定是梁庫在他們身上爬行時,觸到了癢處,才讓裝死術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二章 怒不可遏
梁庫心腦一亮,頓時有了主意,用手探在裝死的術人腋下癢處一頓狠搔。
裝死術人閉著眼睛咬著牙,但奇癢難耐,沒幾下便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身體邊扭動邊嘿嘿笑起來。
可一等梁庫住手,術人又馬上僵直不動在那裏裝死。
梁庫一耳光煽了過去,對周圍幾個術人狠聲道:“他奶奶的!再裝死,老子就大聲喊,把術人全招過來,把你們幾個龜孫子砍成屍醬!”
這一招果然有效,假屍馬上睜開了一隻眼,用手拽拽梁庫的衣角,悄悄求道:“爺!我的親爺!隻要你不出聲,你讓我怎麽做都行!”
梁庫把眼一瞪,裝出一副狠狀,威脅幾個裝死術人掩護他靠近朝歌,否則他就大喊大叫把瘋狂術人引過來。
偏巧梁庫運氣好,這幾個術人正巧是同門,雖然武功不弱,可膽子小得沒盲腸大,否則哪有那麽容易就教人給唬住,梁庫可謂天生福大命大造化大。
在術人的開路掩護下,梁庫終於靠近了朝歌,在地上摸了一把尖刀,可一時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製造劇痛。
屁股肉最厚最沒危險了,但劇痛效果又不是很好;十指連心效果最好了,但又怕一時失手,把朝歌整隻手傷了。
猶豫間情況更加危急了,幾個瘋狂術人,已經發現躲在樓角的古傲幾人,正拖著血刃步步圍逼過去。
而梁庫這邊因為幾個術人開道,不可避免也引起了瘋狂術人的注意,紛紛揮刀向地麵的幾人亂砍,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急中生智,梁庫張開血盆大口,對著朝歌的掌心就是狠咬,朝歌身體一震,終於驚醒過來。
這一刹那,由於意識流的核心突然清醒,全場猛的靜了下來,剛剛還瘋狂無比的被迷術人們同時一呆,就趁這個間隙,梁庫和古傲早商量好了,夾著朝歌和房東老太,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剛剛脫離沒幾步遠,身後就傳來一陣淒慘無比的叫聲,所有尚處在半迷半醒中的術人,都被殘殺一盡了。
由於剛才雙方的瘋狂殺戮,在通往煙自熏家門的路上,形成了一段暫短的真空,即便偶然看到幾個人,也無法辨清彼此。
古傲和梁庫本想還是繼續威脅利用幾個術人,但全給房東老太迷倒了,畢竟留在身邊總是隱患。
男女老少一行人走在一起,目標太大,怕引起術人注意,八個人分成兩夥,前後往煙自熏處去。
因為吳姨母女還有老王、蠍子眼都需要人來照顧,所以朝歌、梁庫帶著他們;古傲和房東老太帶著吳姨母女。
可途中不久,便遇到了一次突發事件。
朝歌和梁庫各扶著老王、蠍子眼走在後麵,怕被人懷疑,特意跟房東老太等人拉開些距離,沒想到,穿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房東老太和古傲四人先過去,橫向路口迎麵走來了十幾個提著彎背短刀的術人,與朝歌四人擦肩而過,忽然被其中一個叫住了他們。
這可驚壞了梁庫,還以為是被發現了呢!但一說話才知道,那術人是打聽小樓方向的。
梁庫眼珠子一轉,騙道:“我還是勸你哥幾個別去了,那裏死的人太多了,看見我們扶的這兩人沒有?還沒進院子就已經成廢人了!”
梁庫說話的時候,術人中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邊聽邊用賊眼睛上下打量梁庫幾個人,朝歌也在不動聲色的盯著他。
尖嘴猴腮中年人一雙三角眼,在朝歌身上轉了一圈後,道了一聲謝,便向同夥使了個眼色,於是一夥術人一齊轉身往梁庫指的小樓方向走。
就在雙方各自剛一轉身時,那幾個術人便猛的回身,一齊把手中的家夥往梁庫和朝歌身上招呼。
變化實在太快,幸虧朝歌早有提防,本就不會武功,也不講什麽章法,隻用足了勁把手中的一截鋼管,向術人掄了出去。
隻聽得短刀與鋼管發出短促的兩聲撞擊後,緊接著,又是兩聲肉中骨碎的悶響,兩個靠前的術人,猝不及防地被擊飛了出去。
朝歌雖然沒習練過武術的攻防技巧,但飽含術力的這一掄之勢,著實驚人,立時把剩下的八、九個術人逼退了兩米多。
電光石火般的瞬間變化,讓梁庫搞不懂哪裏讓術人看出了破綻。
原來是梁庫的外地口音,引起了那個狡詐中年人的注意,再上下打量朝歌,隱隱跟傳聞中有幾分相似,於是決意動手,反正已經天下大亂了,殺錯人也沒所謂。
三角眼雖然不是首領,但顯然起著軍師作用,剛才進攻就隻他一個人旁觀,一見朝歌出手就看出,他隻是力大驚人卻絲毫不懂什麽武術。
他和剩下的術人私語幾句,馬上又重新把朝歌、梁庫四人圍了起來。
趁術人耳語空檔,朝歌向房東老太等人去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
老太幾個人已經走的不見身影,看來這裏的突然遭遇,並沒讓他們察覺。
朝歌心中一定,希望他們走的越遠越好,事情畢竟是因自己而起,如果有機會能讓他一人承擔,那將是他最欣慰的事情。
這八、九個術人再次圍上來心裏已經有數,隻要他們不跟朝歌硬碰硬就成了。
朝歌讓梁庫把老王、蠍子眼攙到牆角,自己上前一步,把兩米鋼管往地一拄,大有一人當關、萬夫莫闖的氣勢。
術人中一個瘦子“嘿嘿”一聲陰笑,腳下一搓便竄向朝歌。
朝歌不由分說,摟頭蓋臉的就是一鋼管,怎料對方肩頭一斜,碰巧讓過鋼管,像泥鰍一樣欺近身來。
朝歌不懂攻防,這一掄用力過猛,再想收回已經來不及。
旁邊看的梁庫等人,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不料那術人卻隻是用刀背,輕輕在朝歌脖子上一滑,便又跳了出去,“嘿嘿”又是一聲陰笑。“我怎麽舍得傷了這麽一個寶貝,還要等著他告訴我們那寶藏秘密呢!”
梁庫狠罵道:“靠!早說嘛!害得我差點心爆!”
剛才這一驚險也讓朝歌心中不免一跳,深知單憑蠻勁已經無濟於事。自己落入術人魔掌倒沒所謂,身為神易後人,這是他必須要承當的,隻是害得旁人無辜受累,尤其是梁庫,日子越久,越覺得自己虧欠他兄弟情太多。
危機時刻不容分神太多,剛一想遠,朝歌又馬上把思緒拉了回來,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隻有冷靜,才可能在眾強環伺中想出脫身辦法。
蠍子眼雖然是混黑道的,但卻是個典型的血性漢子,深知術人手上功夫的厲害,如果隻是朝歌一人,獨自放手一搏,也許還有衝出去的機會,但要顧及到自己和老王兩條半廢的人,恐怕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了。
於是他把心一橫,對朝歌背影道:“小兄弟,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爛命一條,今天也殺的夠本了,再拚他幾個都算是賺到了!”
說著,蠍子眼歪歪斜斜的站起來就向術人走去,看樣子要與術人拚個魚死網破,可就憑現在連走路都費力的架式,跟自殺沒什麽區別。
老王也發話了:“蠍子眼,你不是一直都在恨我嗎?如果就這麽走了,我怕你死不瞑目啊!”
老王說完,也搖晃著站了起來走前幾步,緊緊握住蠍子眼伸過來的一隻手,兩個老家夥互相攙扶著,走向群狼術人。
老王並沒蠍子眼那樣血性衝動,他之所以這樣做,也許出於對現實的一種絕望,忙活了大半輩子的他,不但沒能力功成名就,就連小小的家庭也照顧不及,當了幾十年的員警,臨退休了還要為黑道老板去拚命。
轟轟烈烈、痛快痛快的死去,對於無路可走的他,應該是種解脫。
老王和蠍子眼並肩歪歪斜斜的走向術人之際,忽聽得身後梁庫一聲暴喝:“靠!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
老王、蠍子眼被罵的莫名其妙,對望一眼,回頭一齊看向梁庫。
此時的梁庫眼睛幾乎都要冒出來了,正怒不可遏的瞪著兩人,厲聲喊:“我問你們,是誰不顧個人安危,把你們一步步扶到這裏來的?”
老王和蠍子眼不知道梁庫要幹什麽,兩眼發蒙的指著梁庫:“是你。”
梁庫更加聲嘶力竭了:“對呀!我拚著小命,累死累活把你們倆攙到這裏來,現在可倒好,想甩下我一個人走啊?我告訴你們兩個老東西─沒門!”
說完,梁庫幾步上前,左扶老王,右攙蠍子眼,兩老一少三人並肩,義無反顧向術人們走去。
此情此景真是怒罵中帶嬉笑,悲壯中有歡聲,竟把術人們看的目瞪口呆,更有一個感情脆弱型的,忍不住感動的哭出聲來:“好悲壯!好感動哦!”
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看不順眼,罵道:“別他媽像個娘們似的在這丟人現眼!”
他說著轉過頭,對著走來的梁庫三人邪笑道:“要逞英雄是不是?老子成全你們!”手中短刀一挺,惡狠狠的迎了上來。
一方凶神惡煞,一方悲壯英雄,黎明前的古鎮夜街上,正上演著一出蕩氣回腸的感人大戲。
可就在梁庫三人一臉英雄、兩眼悲壯的挺進中,卻被朝歌橫起的一條鋼管攔住去路,大戲暫停。
朝歌冷冷望了一眼,估計已經快激蕩得忘了自己是誰的梁庫,隻這一眼,就像三九嚴寒,把他赤條條扔進了雪地,一下子清醒過來。
梁庫止住腳步,咧開嘴向老王和蠍子眼嗬嗬笑了:“看來,還有救!”
梁庫早和朝歌默契非常,剛才一個眼神,他已經看出朝歌想好了對應之策,至於這個對應之策究竟是怎樣個策法,並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他現在要做的有兩件事,一是把兩個從沒做過英雄,卻很想過把英雄癮的老家夥弄回牆角,二是等著看好戲。
三個肉彈的臨時退去,讓橫肉漢子多少感到有點失落,對他來說,畢竟這是在同門麵前逞威風的機會。
不過橫肉漢子馬上笑了,他又找到了一個更大逞威風的機會─神易後人,朝歌。
說實話,包括鎮上的所有術人,在心裏對神易後人都抱著一種畏懼心理,大概是幾百年前的神易太神了,讓他們不爭氣的祖先丟盡顏麵,以至於他們這些後輩,有了這種遺傳式的懼神症。
不過經過剛才一番對鬥後,這種與生俱來的懼神症,得以相當程度的緩解,甚至可以痊愈了,因為在他們眼裏,如果麵前這位酷哥就是神易後人的話,除了他的驚人蠻力,實在沒有其他什麽地方值得畏懼。
此時橫肉漢子看著朝歌的表情,就好像正看著一塊煎得香油直冒的夾肉大餡餅,隻要他稍動動手中的短刀,這餡餅便會任他宰割飽餐。
也可能是橫肉漢子過於理想主義,他竟然把冰山一樣的神易後人,看成是塊夾肉餡餅,他至少應當注意到,朝歌的手裏還有根兩米長的鋼管。
如果事後能采訪到這位冒失的橫肉大哥,對此次進攻有什麽感想,估計隻有兩個字:後悔!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就當橫肉漢子揮舞著狼牙般的鋒利短刀,效仿著第一個攻擊得手的同門手法竄向朝歌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花,明明剛才真真還在,冰峰似的那小子,竟然一下子在他麵前消失了。
緊接著,他就聽到一陣比台風還要恐怖的風聲,他下意識舉起刀往來風處一擋,“鐺、噗、哢嗤”幾乎四種聲音,是一同發出的。
“鐺”是鋼管與短刀的撞擊聲,“噗”是短刀被猛力的反撞回去,導致刀背切到自己肩膀皮肉裏的聲音,至於“哢嗤”,當然是肩胛骨碎裂的聲音。
朝歌這一鋼管的餘勢未消,橫肉漢子一百八十多斤的身體,被平地擊飛了起來,飛起的那一刻,感覺大概很美妙。
旁觀術人的驚呼聲和梁庫的歡呼聲,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內容頗不同的是,術人驚呼的是“陣衍”,梁庫狂喊的則是“隱身術”。
沒錯,冷靜後的朝歌,終於想到了可以彌補自身攻擊缺陷的隱身術。
梁庫咧開大嘴、口沫橫飛、大雨滂沱的,開始給老王和蠍子眼,吹噓起玄得不能再玄的隱身術,而當初的小闖也正是在他的傳授下,利用這種玄術,打得八卦門鬼哭狼嚎。
對方的術人們則是另一番景象,原本以為痊愈的世代懼神症,現在又加倍回來了,看臉色之慘狀,應該到了無藥可治的晚期。
三角眼又是一陣聚眾耳語,接著還剩下的七、八個術人,兩個一對的配成搭檔互為犄角,因為他們世代都深知陣衍的厲害,雖然還沒徹底看懂朝歌的詭異步法,但隱約明白,陣衍大多是針對不同人的命局,並結合地勢施展,兩人一組互為照應,多少會減輕威脅。
一場出乎意料的對決後,術人們學乖了許多,再攻上來的時候,無論是神態和腳步,都謹慎至極。
這對朝歌的考驗更加高難了,原本以為術人們沒那麽快摸出陣衍的路數來,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幾乎所有術人,都世世代代研究破解陣衍之法,幾百年下來雖然還談不上破解,但多少還是有點收獲。
朝歌迅速觀察了一下形勢,選準了左側尾部的一對偏弱術人,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各個擊破。
但朝歌很快發現,情況比他預計的要糟。
對方任何一對術人都早有默契,無論是誰看到朝歌現身便出刀,並大聲喊出位置。
而另一個被隱身術避開視線的術人,立刻也向搭檔喊出的方位出刀,這樣就大大削弱了朝歌隱身術的優勢,再加上術人們都是技擊高手,攻的快、守的嚴,朝歌連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幾個回合下來,眾術人越發有信心了,竟然分出幾對人手,趁朝歌忙於應付的時候,對梁庫等人大打出手。
術人們陰險至極,對梁庫三人也不下死手,好像有意折磨,薄薄的雪刃短刀就像淩遲一樣,一片片、一條條、一點點的在他們身上削割。
因為術人們很清楚,梁庫等人就是朝歌的包袱,一旦包袱沒了,就憑這幾個人要困住朝歌還真沒十分把握。
腥風血雨,血肉橫飛中,蠍子眼大呼痛快!
梁庫則變了音的嘶喊:好久沒洗過這麽舒服的澡了!
朝歌眼睛有點紅了,對方占盡了天時地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兄弟朋友任人宰割,這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而且更糟糕的是,一旦時間拖長,很可能把大量術人引過來,雖然這種情況也不是對方所希望的,但卻是朝歌更不希望看到的。
三角眼嘿嘿一笑:“你也不用抵抗了,隻要你答應肯留下來與我們合作,我就放走你的朋友。”
朝歌嘴角微微一翹,這種套路見的實在太多了,現在整個古鎮的人都已經瘋了,可以肯定的說,隻要朝歌一停手,管保幾個人一個全屍都不會留。
正在相持難解之際,忽然所有人都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燃香味,緊接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顫顫巍巍的走過來,手中還掐著幾支燃香,像個街裏鄰居的老太婆般,嘴裏念念有詞。
房東老太出現了,當梁庫看到她手中那支,正冉冉生出霞煙的丹香時,幾乎要跟她叫聲親奶了。
三角眼感覺出其中必有古怪,又一時摸不準到底哪裏古怪,可等到他感覺出那煙裏有鬼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
幾乎所有術人先是覺得眼中一熱,然後迅速奇癢刺痛,接著他們就眼前一黑,眼珠化成一股膿水。
十幾個圍攻的術人紛紛捂住雙眼,其他的看事不妙,拔腿就跑;更有心橫的用手指生生把自己的眼珠摳了出來,跑著跑著卻一頭撞在牆上,腦漿一地,眼見活不成了。
房東老太用丹香解了圍,因為朝歌等人都吃了酸草枝,十二個時辰內都可解煙毒,所以聞煙無事。
老太太能及時返回,是因為走出一段後,發現朝歌等人沒跟上來,找個隱秘處等了一會還是不見人,就感覺到可能出事了,於是把古傲和吳姨母女,安頓在一處剛剛起建一半、還沒封頂的新屋裏,自己則原路尋回,結果就真的發現了情況。
老太太邊說邊引領大家往古傲、吳姨母女的藏身處走,相隔不算太遠,就隻是七拐八扭的。
可終於到了那所隻建了一半的新屋時,卻驚然發現,古傲三人不見了。
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痕跡,不像是被劫持,那到底是發生什麽情況?
梁庫一臉不屑:“就古傲那熊樣,給他把刀都不敢使,還需要什麽打鬥啊?肯定人家一瞪眼睛,他立馬跪地求饒。”
朝歌仔細觀察後道:“沒可能被劫持,環境這麽亂,天又黑,圍著小院的知情術人不可能來的這樣快,何況就算被劫持,也一定會留下接應的人來要脅。唯一可能,就是自己走的。”
梁庫馬上破口大罵:“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膽子還沒老鼠大的衰人,竟然腳底抹油開溜了。”
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嗬嗬,他這麽一走,還真讓我們輕鬆多了。”
梁庫正笑著,但馬上感覺不對,拍著蠍子眼的肩膀:“嗬嗬,我沒別的意思,你可別多想。那小子跟你們老哥倆可不同,你們是功臣一對、功臣一對!”
朝歌稍稍皺眉,眼看天快亮了,穿著上,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三個人是外地人,此時此刻的古鎮,恐怕對外地人幾乎是一個都不能放過。古傲好說,真不知道吳姨母女又當如何?
梁庫看朝歌臉色不對,也想到了這點,安慰道:“咳!別操心了,這裏距離老太太的大師兄家這麽近,說不定他們已經先到了呢!”
他本是隨意亂說,但一出口還真覺得有理,幾個人都點點頭,一起朝煙自熏家的方向走去。
朝歌猜對了一半,古傲和吳姨母女的確是自己離開的,但並不是完全自願,而是和梁庫剛才遇到的情況一樣,古傲在角落裏往外探頭探腦時,被一夥趕往小樓路過的術人發現了。
畢竟是地區首騙,論打架肯定不是梁庫的對手,但論心計,兩個梁庫卻不如他一個。
古傲深知,此刻絕不能讓古鎮術人發現自己是外地人。
還是他這小子反應快,不等悄悄摸上來的術人出聲,先一把將吳姨母女推到角落暗處,示意不能出聲,然後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往臉上一抹,接著褲子一脫,在屋架的地中央蹲了下來。
借著微弱夜光,衣著已經模糊看不清,但一個蓬頭垢麵的流浪漢,卻清晰的呈現在幾個術人眼前,而且還是個正在解手的流浪漢。
頓時幾個術人大呼晦氣,其中一個狠狠吐了口唾沫:“媽的!原來是個臭要飯的!半夜跑到人家的新房基來拉屎,真他媽的沒公德!”
說罷,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向小樓方向走去。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三章 沒有門的大院
古傲就那樣蹲著,一直完全確定這夥術人走遠後,才悄悄舒了口氣,回頭一看角落處的吳姨母女,立時又是嚇了一大跳。
隻見黑暗處兩雙眼一眨不眨,精光四射的眼睛,正盯在他那白生生的臀部上。
吳姨眼神更多的是驚訝跟佩服,的確,這麽短的時間內作出如此絕妙無賴反應的,全天下也許隻有古傲一人。
小葉則複雜的多,一雙大眼睛中有驚有喜、有憤怒有害羞,又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怦怦心動。
要是放在平時,古傲這無賴小子,準還要蹲在那裏大大的作番個人秀,但現在他實在沒這個心情,站起來邊提褲子邊小聲道:“看來這地方不能再留了,反正那個什麽大師兄煙自熏已經離這裏不遠,不如我們趁天還沒亮先過去,也許更安全些。”
吳姨想了想也不無道理,眼看天就要亮了,如果朝歌幾個人再不回來,他們三個就算長出翅膀,恐怕也飛不出上萬術人的手心。
按房東老太的描述,古傲三人很快摸到了大概位置,但一個難題擺在他們麵前,房東老太說的隻是方位,卻並未具體說到是哪一棟房子。
黑燈瞎火的,在古傲三人眼裏,此刻一座座院落看起來都差不多,又不能挨家敲門去問,搞不好煙自熏沒找到,卻把自己送進了術人火坑。
圍著幾所院落七轉八轉,眼看星星漸稀,天色漸亮,卻仍無法肯定哪一棟才是,古傲急的像隻屁股著火的猴子。
“咦?”吳姨忽然指著近處的一座院落:“你們有沒有發覺,這家院子有點怪?”
古傲連忙順著吳姨手指的方向左右瞧看,半天卻沒發現任何怪處。
吳姨:“這院子的圍牆好像沒有裝門。”
沒有門的圍牆,這的確不是一般的怪異,為進一步證實,古傲快速繞著圍牆走了一圈。
讓他驚奇的是,圍著院子的一圈圍牆,不但沒有安裝一扇院門,而且嚴嚴實實連半個狗洞都沒有。
再經過一番仔細觀察,又發現了一個驚人之處,這圍牆除了沒開院門外,還比周圍幾家院牆高了許多,但如果不是仔細看,給人的錯覺竟然沒什麽差別。
整座院子設計的極為巧妙,院內房屋實際高度就比周圍的幾家高,正常比例上,圍牆自然也要相應的高出一格,所以單獨角度看來沒什麽不同。
再利用周邊不同角度的幾棵大樹參照物,把人視線的對比度分散開,這樣一來,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出這家院落的圍牆,比其他的要高出許多。
沒有院門,高大圍牆不現山不落水的,把院內房宅掩護起來,不要說是賊,恐怕連隻貓都無法鑽進去,再對照房東老太曾形容大師兄膽小怕事的個性,古傲嘿嘿陰笑:“應該就是這裏了!”
為了以防萬一,古傲沒敢向院內喊名字,三個人就緊貼在牆邊,豎起耳朵聽。
如果確定院子內有人,判斷出最近位置後,再想辦法悄聲聯絡。
靜夜屏息下,三個人幾乎同時聽到了幾絲若有若無、縹縹緲緲的人聲,可也就在同時,三個人都驚訝的愣住,因為完全出乎意料的是,他們聽到的,似乎是三個年輕女孩竊竊私語的說笑聲。
按常理推算,煉煙氏房東老太的大師兄,首先一定是個男性,而且不比老太太年歲小,至少是同歲的老年男性,還是個性怯懦、少言寡語的老年男性。
可對比剛剛聽到的,似乎不是差了一點,簡直就是楊貴妃大戰柯林頓。
就當三個人交換眼神後再仔細聽時,那本來細弱的少女私語聲忽然消失了,靜悄悄黑洞洞的,隻剩下一座深不見底的空宅。
古傲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從小到大記憶裏所有靈異傳說都統統的翻湧出來,該不會是遇到鬼了吧?
在童年記憶以及成年幻想裏,本來女鬼,而且是漂亮的少女鬼,在古傲的意識裏還是滿美好浪漫的,但發生在此時此地,充滿詭異血腥的廣元古鎮,他實在美好不起來。
“可能是別處傳過來的,夜裏聲音傳的遠。”
吳姨的分析讓古傲和小葉舒服了許多,經曆了一整夜的死去活來,他們實在不希望再出現什麽異變了。
可也不能一直就這樣耗下去,古傲在地上摸了幾顆小石子,投石問路的往院子裏扔,可一連扔了幾顆進去,除了清晰聽到小石子落地滾動的聲音外,半點跟人有關聯的動靜也沒聽到。
古傲又摸了幾塊大一點的石塊往裏丟,結果還是隻聞石子聲,不見有人來。
於是石塊越投越多,體積越來越大,落地聲也越來越誇張,哪裏還是投石問路,簡直快成亂石場了。
可即便過分到這種程度,院子內仍是沒什麽反應,三個人真開始懷疑裏麵沒人了。
古傲摸出一塊磚頭來,足有二斤多重,這一扔進去,估計連老式的青瓦屋頂都要被砸個窟窿,古傲用手掂了掂:“嘿嘿!這一塊下去,如果院子裏真有人,我就不信你不出來!”
吳姨有點擔心:“這磚頭有點太大了吧?如果裏麵真要有人,別砸傷了人家。”
古傲陰笑:“他老人家如果那麽容易受傷,還怎麽配當老太太的大師兄啊!”
說著,古傲運足了勁,掄開膀子,準備做最後一投。
就要出手之際,猛然聽到“嘩啦”一聲,就在三人緊貼的圍牆上,驀地出現了一個小窗大的方孔,順著方孔望進去,看到了一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人頭。
這一驚,差點把三個人的心從嘴裏嚇出來,不約而同向後跳了開來。
“你們扔夠了沒有?”
鬼頭張口說話了,三個人這才又稍稍放了點心。
古傲壯著膽子往前湊了湊,仔細打量下,可以斷定,此人長的雖然有點超級對不起觀眾,那張臉看起來活像是塊陳年臘肉,但從布滿血絲的眼睛,和嘴邊幾根隨說話抖來抖去、稀疏到可憐程度的“胡須”,可以斷定此人為人類,而非鬼物。
古傲強堆出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阿叔,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煉煙氏煙伯伯吧?是您師妹讓我們來找您的。”
不想,臘肉臉眼睛一翻:“什麽煉醃氏?什麽伯伯叔叔的?你找錯人了!”
說完“嘩啦”一聲,又把方孔拉上了。
古傲趕忙用手敲牆:“阿叔阿叔!我說的就是煙自熏啊!”
“嘩啦!”方孔終於又拉開了,臘肉臉老大不耐煩:“費了這麽多話,早說嘛!”
此話一出,連吳姨母女都喜出聲了,和古傲一同的說:“可算找到您了!”
誰料,臘肉臉色一沉:“他搬家了。”
三人正歡喜著呢,一下子像是被點了穴。古傲有點口吃:“搬……搬家?”
臘肉臉:“三個月前搬的。”隨又道:“離這也不遠,直達火車,用不了五天就到了。”
古傲差點把胃吐出來,靠!這還不遠啊?再多點時間,估計就能開出地球了。
但古傲心性機巧多疑,馬上懷疑臘肉臉在說騙話,很可能他就是煙自熏,因為整個古鎮已經傳開朝歌住在小樓的事情,煙自熏不可能不知道,大概是怕連累自己才如此推說。
可再仔細觀察後又有點動搖了,麵前這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阿叔,看起來頂多也就五十開外,房東老太都已經六、七十了,這樣的大師兄好像有點不配。
難道煉煙氏有什麽神奇的駐顏術?
可一副人見人吐的臘肉臉,又有什麽好保養的?再說,老太太曾說大師兄是個膽小怕事的人,聽語氣看長相,眼前這位爺好像都不太合,難道煙自熏真的搬家了?
古傲越想越有這種可能,一時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正想著,忽然眼前一亮,就在臘肉臉的身後,竟然出現了三個春花怒放的少女,跟臘肉臉形成了強烈對比,那真一邊是天堂,一邊是地獄。
她們的竊語笑聲,立時讓古傲想起了剛才的幻覺,難道是自己又在發春夢?等聽到三少女跟臘肉臉喊爹的時候,古傲才意識到這不是幻覺中的春夢,而是現實中的春夢。
古傲惡狠狠咬了咬牙、跺了跺腳,在吳姨和小葉看來,古傲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大概是懊惱眼前的臘肉臉的確不是煙自熏,因為按照常理來看,煙自熏有這三個出眾的女兒,身為師妹的房東老太,不可能不加以描述,三個少女的出現徹底讓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
但隻有古傲自己知道這咬牙帶跺腳的意義,完全跟吳姨母女想的是兩回事。
他的確在懊惱,在超級懊惱,為什麽這樣超級可愛美麗的女孩,會有這樣一個超級牛糞似的老爹!
更歎蒼天不公的是,為什麽像他這樣有才華的傑出青年,為什麽這麽晚才遇到她們?
不是沒有機會,而是在他胸懷裏已經事先有了個小葉,本來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每每想到小葉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感,如同脖子上套了一圈玫瑰刺,左右不得自由。
一時間,古傲懊惱翻湧,春情氾濫,臉上陰晴不定,竟大有幾番滄桑之色。
小葉還以為古傲真的失望之至,安慰道:“人不在就算了,一個大男人的要愁成這樣嗎?”
小葉尖酸刻薄慣了,本來是有心安慰古傲,可一說出口就成了帶刺的話語。
吳姨本來有心和臘肉臉商量,暫時讓他們進院躲避躲避,但當看到他還有三個這樣嬌不經風的女兒時,就放棄了這種想法,就怕連累了他們好好一個家。
她抬頭看著漸漸天明的東方地平線,暗自歎了口氣,拉著還在犯花癡的古傲,和小葉一同離開了。
三人別無去路,又唯恐與朝歌和房東老太失去聯絡,隻能回到剛才那個起建一半的屋架,可當三個人憑著感覺按原路返回時,卻不安的發現,原本印象中過一條街就是的屋架,現在已經連走兩條街了,竟然還沒找到。
吳姨先停了下來,重新仔細辨認了一下四周,一絲恐懼襲上心頭。
黎明前的黑夜中,規則的古鎮街道房屋,看起來處處竟然有說不出的相似,再加上全城停電暗無燈光,連一點點不同的區分標誌都無法分出。
很顯然,三個人迷路了。
眼看天光漸漸放亮,焦急之下,三人又憑直覺往剛才臘肉臉的沒門大院返回,結果越走越慌,越走越迷,一點點露出形跡的太陽,像一隻無情的巨手,正緩慢而不可逆轉的把夜幕揭開,暗影像潮水一樣漸漸退去,突出的房角牆沿已經開始浮現在光線之中。
如果再找不到藏身之處,幾乎等同於待宰羔羊一般的三個人,就要赤裸裸展現在全鎮術人的鍋釜之中了,到時候是清蒸是紅燒還是爆炒,已經半點主權都沒有。
慌不擇路中,路經一所服裝店,古傲看了看自己三人典型的一副外地人裝扮,心眼兒一動,就打起服裝店的主意。
小葉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朝歌他們,你竟然還有心思偷盜!”
古傲一臉委屈:“朝歌還有煙奶奶,能不能馬上找到很難說,可天很快就要亮了,我們這身裝扮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到時候躲到哪裏都會被人看到。”
吳姨道:“嗯,說的有理。可這店門已經上鎖,我們還是抓緊時間找朝歌,或是返回原地方吧。”
古傲嘿嘿鬼笑:“不就是把破鎖嗎?今天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天才!”
古傲邊說邊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兩根牙簽,先鬼頭鬼腦四處巡視一番,然後迅速竄到店門前,兩根牙簽一挑一壓,沒兩下那店門鎖頭竟然“喀嚓”一下打開了。
小葉瞪大一雙眼:“坑蒙拐騙偷你都五毒俱全了,真不知道你老爸是怎樣把你培養出來的?”
古傲一臉壞笑:“很簡單,因為我老爸比我還天才!”
小葉立時小嘴一撇:“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天生會打洞。”
古傲剛想再回嘴,吳姨把兩人一推進門:“都別貧嘴了,抓緊時間換衣服。”
一進店裏,古傲傻眼了,撬門的時候沒注意,這家店原來是家女性專賣店。
這正好適合吳姨和小葉,母女倆如魚得水,沒兩下從上到下都已經換好,衣服雖然有點新,樣式有點土,但正是本地風味。
再看古傲,正立在胸罩櫃前發呆。
小葉沒好氣的走上前:“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趕快找兩件換上!”
古傲則幽怨的向五顏六色的四周望了一眼:“好像尺寸不太適合耶。”
小葉氣的直跺腳,吳姨卻手腳超快,隻瞄了下古傲身量,揀偏中性樣式挑了一件上衣讓古傲穿上,鈕扣扣齊,衣領翻開,新衣在古傲身上裝備齊整後,吳姨母女強忍著笑往外走。
古傲知道,一定是這件衣服惹的禍。
暫時忍忍吧,反正自己的形象自打生出來就從來沒被認可過。
等三個人走出店門的時候,天幾乎徹底亮了。
更要命的是,正當有如驚弓之鳥的三個人,左行不是右走不成的時候,從街角處拐出七、八個人來,各個血汙滿身,手持利刃,一看便知是昨晚小樓之戰中幸存下來的術人,一定是發現小樓已空,開始逐個角落搜捕他們。
在對視的一刹那,雙方瞬間神情都凝固了片刻,接著七、八個血獸一樣的術人逼了過來,他們每走前一步,都好像重重的踩在古傲三人脆弱不堪的心房上。
逼上來的七、八個術人,迅速把古傲、吳姨母女包圍起來,為首一人陰陰道:“你們要去哪裏?”
不能說話,因為一說話就暴露了身分;但又不能不說話,因為狡詐的術人,正在等著應答。
世界在經曆了七分之一秒的瞬間停頓後,古傲在眾獸目的逼視下,忽然燦爛一笑,配合美妙手勢說出了八個字:“阿吧,阿吧阿吧阿吧。”
古傲一張口,後麵本來已經緊張到極點的吳姨母女,差點暈倒在地,不是嚇到,而是實在佩服古傲的急智反應─他竟然裝啞巴,這壞小子實在太牛了!
要是換個沒人的地方,說不定小葉會對古傲大聲尖叫:“我愛死你了!”
古傲一頓指手畫腳的阿吧阿吧後,把問話術人整的有點迷糊,一時還真難以判斷這三個人是何來路。
因為黑暗混亂,昨晚一場惡鬥中,除了朝歌還有房東老太,圍攻小樓的術人,並未看清其他人。
但問話的術人就是盯著古傲不放,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小子別扭。
古傲被盯的也開始發毛,臉上雖然還笑著,心裏卻狂嘀咕:這家夥看著他的上衣沒完沒了,不會那家服裝店是他老婆開的吧?
正緊張,街角處又拐出一個人來。古傲定睛一看,牙縫裏都快樂出花來了,此人其貌不揚,頭頂禿光,就屬那雙濃縮的小眼睛還有些形狀,但好像昨晚沒睡好,此時已布滿血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曾和古傲惺惺相惜的真古齋老板,如果他能幫忙說兩句好話,一定很有用。
可一等老板走近,所有人都低頭跟老板行禮,原來這一行人的首領竟然是他。
他原先之所以有意拉攏古傲,完全是因為發現古傲要找的東西隱隱跟古玉有關,才想留住他欲進一步套話。
此時已經走近的真古宅老板齜牙一笑:“年輕人,我們真是有緣啊!”
古傲不禁仰天一歎:“天啊!天啊!難道真是天忌英才嗎?”
古傲正極投入的對天感歎著,忽聽到真古齋老板大聲向幾個手下怒斥:“誰說的?誰說的?誰說的天忌英才?”
看樣子真古齋老板怒斥的過於認真,又讓人摸不著意思,古傲左看看右瞧瞧,悄悄的閉了嘴。
其中一個術人獻媚笑道:“誰說天忌英才了?我們老板最重人才了。”
真古齋老板停了停,轉向古傲語重心長道:“是啊!當天一見,就看出兄弟是位難得的俊才,一位難得識時務的俊才!”
真古齋老板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眾人都盯著古傲,等著他的回答。
古傲沉吟良久,痛苦萬分狀,咬了咬牙,跺了跺腳:“好!難得你老板這麽看中我古傲,如果再不給麵子,那可真是太不識好歹了!”
表情沉鬱的真古齋老板,一聽此話頓時現出笑容來,於是率領幾個手下,極為讚許期待的等著古傲回答。
吳姨母女卻暗暗著急,看樣子,古傲真的像是要把朝歌等人的行蹤出賣給術人了。
雖然母女和朝歌等人萍水相逢無親無故,況且就隻相處了這麽一天一夜,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就這麽短短的一天一夜,朝歌等人的拚死相護,已經深深感動了吳姨母女。
小葉忍不住厲聲警告:“古傲你聽好,如果你說了不該說的話,這輩子我都不理你了!”
一個術人嘿嘿陰笑道:“沒人理,總比沒命強!”
古傲回頭深情而又似乎含著一絲愧疚的望了一眼小葉,然後毅然回頭對真古齋老板道:“好!我答應你!但我有個條件。”
真古齋老板似乎早有預料,微笑道:“請說。”
古傲:“現在鎮上很亂,我答應你後,你不但要保證我的安全,還要保證她們倆的。”說著向身後吳姨母女一指。
對即將不仁不義的古傲恨歸恨,一聽他這時候還沒忘了她們母女,小葉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甜。
真古齋老板不無感歎道:“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年輕俊才啊!好!沒問題!”
古傲終於最後決定了:“好!我答應你……”
所有人都在等著古傲的下一句。
古傲:“我答應你……加入真古齋,一同振興造假事業!”
一臉嚴肅認真的古傲,差點把包括真古齋老板在內的幾個術人,氣得當場把肺吐出來,恐怕就連瞎子,也能看得出真古齋老板在問什麽,這小子卻硬是扮傻充愣,簡直就是驢唇不對馬嘴。
吳姨母女並不知道古傲當初與真古齋老板的一段識玉佳話,聽古傲忽然這樣說,先是雙雙一愣,接著又暗暗籲了口氣,明白古傲在裝糊塗。
其形象頓時在吳姨母女心中急速提升,尤其本已經情愫暗生的小葉,她眼中的古傲,此時此刻周身都鍍了一層光環。可要是這母女倆真知道他此時心裏的真實想法,恐怕要把肺吐出來的,就不隻是那幾個術人了。
古傲這壞小子哪有她們想像的那樣高尚英雄,朝歌與他一不是親人,二不是情人,三又不是女人,他古傲憑什麽冒著寶貴生命替他保守秘密?
他此刻的扮傻充愣完全是另有用意,因為作為一個騙行裏打滾的人,他深深知道一個道理─當一個秘密過於輕易地泄漏出去的時候,有兩種可能:一,這個秘密是假的;二,這個秘密不值錢。
他古傲當然要既當*****又立牌坊,好好利用一番再說,不但可以保命,說不定還能狠狠的敲他一筆。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四章 隻咬不叫的狗
真古齋老板真的不高興了:“你讓我很失望!非常的失望!”
他說完歎了口氣,一副好像死了兒子的表情,轉身背過頭去。
一手下術人嘿嘿陰笑著擺弄手中的快刀,向古傲走來。
“我聽說脂肪多了容易讓人昏沉,為了兄弟能清醒點思考問題,我來幫忙你減減肥。”
古傲硬撐著道:“什麽?我還不夠清醒嗎?我還需要減肥嗎?”邊說邊往後退。
術人越逼越近,刀上反光的影子,在古傲身上明來晃去。
古傲估摸著拿捏的火候差不多了,正準備進一步討價還價,明確出賣朝歌的時候,忽覺眼前影子一晃,還以為是術人逼上來下殺手了,忙雙手抱頭連聲大叫:“等等……”
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悶響,古傲順著手指縫,看到逼近自己的那個術人,不知道為什麽僵立不動了,當看到一行血順著頭頂流下來的時候,術人緩緩的癱軟在地。
幾乎就在同時,又聽到一聲悶響,接著就聽到小葉興奮叫聲:“朝歌!”
古傲張眼外望,一座冰峰樣的身影,正手持提棍左衝右突,不是朝歌又是誰?他不禁用手抹了下鼻尖滲出的冷汗:“好險!”
不知內情的小葉,還以為古傲說剛才術人的刀好險,卻不知道他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
如果朝歌晚出一步,他可就要全盤出賣了,這要是被朝歌等人聽到,那可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原來朝歌等人在熟悉街道的房東老太帶領下一路找來,剛巧在關鍵時刻發現古傲等人的危急。
朝歌顧不上許多,展開隱身步法衝上前去。
吸取經驗教訓,與術人對陣,必須出其不意,手腳幹脆,否則時間一長被對方摸透路數,那可就沒贏的把握了。
術人們被打的措手不及,剛看到幾道人影,便紛紛被擊昏在地。
可等一清點才發現,他們的首領真古齋老板,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溜掉了,還不知道手上功夫怎樣,卻先見識了他腳底抹油的驚人速度。
光天化日下又露了行跡,此地更不宜久留了。
房東老太不主張再直接去投奔煙自熏,此事若被術人發現,眾人在古鎮突圍的最後希望也要破滅。
一提煙自熏,古傲連哭的心都沒有:“我說奶奶唉,您就別提您那位大師兄了……”
古傲簡短把剛才的經過說給眾人聽,說完最後還哭喪著臉補了一句:“我算明白了,那不是希望破滅,他壓根就沒有過。”
別看形象不怎麽樣,可身為地區首騙的古傲,口才上確實有料,再配合一張像是被踩了幾腳的爛柿子臉,八人中頓時大半僵在那裏。
房東老太聽罷盯著古傲問了句:“你看清了?一個老頭和三個姑娘?”
古傲有點哀怨的歎了口氣:“哎,我真寧願看不清,那樣的爹,怎麽可能生出那樣的女兒呢?不可能,不可能……”
房東老太哼的冷笑了半聲:“搬什麽家!他就是煙自熏。”
話一入耳,古傲像是被狠抽了兩記大耳光,激靈一下子從倩女幽魂式的回想中清醒回來。
“什……什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那老頭雖然一張臘肉臉,可看起來還是沒您年長啊,怎麽可能是您的大師兄?再說,那三個靚妹又是哪來的?難道真的被我撞到了……是倩女幽魂嗎?”
古傲一雙死魚眼少見的泛出了點爛漫之光,癡癡的望向天際,食指咬在嘴角,似乎自己已經變成寧采臣了。
房東老太道:“誰規定大師兄就要比師妹年長?我大師兄兩歲就入門了。至於那三個花兒似的姑娘,就是他女兒。”
寧采臣又變回了古傲:“不可能!絕不可能!這不合乎遺傳基因……”
房東老太神情陰鬱的自言自語著:“嘿嘿,師兄啊師兄,怕擔事就直說,何必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糊弄人。”
事情已經很明白,煙自熏膽小怕事,拒絕收留朝歌等人,但因為隻是跟古傲這樣說,同一師門的房東老太還沒出麵,所以這個希望並不能說完全破滅。
眾人商議,先找個地方躲到晚上,再由房東老太親自出馬去找煙自熏麵談。
但如果煙自熏那裏暫不可去,此刻哪裏又是安身之地呢?頓時眾人像是被下了油鍋。
朝歌眼看這一大幫子人困在這裏走投無路,自己心裏也暗暗著急,雖說最初各有起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這個所謂神易後人。
他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要把八個人,一個不少的安全帶出去,可眼下又想不出半點法子來。
“跟我來!”
房東老太略一尋思,想到了一個暫可躲避的地方。
眾人毫無爭議,行動一致緊緊跟在房東老太身後。
幸虧有個熟悉道路的老太帶路,拐彎抹角的盡量避開人流,所有人像是商量好似的,緊緊相隨中,沒有一個說話,隻聽到刷刷的腳步聲。
不一會,穿過最後一片令人提心吊膽的民居後,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像是公園的外麵。
高大長長的圍牆,一眼看不到盡頭,房東老太抬頭,看樣子大概要找的地方就是這裏了,也不說話,便順著圍牆就走。
緊隨其後的是吳姨母女,她們兩人攙扶著老王,接下來是半攙不攙著梁庫的古傲,朝歌扶著蠍子眼走在最後。
見出了最危險的居民區,梁庫早憋不住一張嘴了,看看這麽長的一道圍牆,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他猜道:“嗯,圍牆高大,麵積廣闊,看這腐敗氣勢,該不會是鎮政府吧?”
古傲立時一臉鄙視:“你見過哪個政府機關,建在偏離鎮中心,又不是交通要道的地方?”
梁庫:“廢話!你見過哪個鎮,像這裏這樣古怪透頂的?那你說,這裏麵是什麽地方?”
古傲撇了撇嘴,還真不好猜,怕猜測錯了又被梁庫抓到把柄,最終沒說出自己的猜測,再撇了撇嘴,卻把腦袋一歪,擺出一副不屑回答的表情來。
梁庫身上有傷,嘴上活力卻絲毫不減,罵道:“別動不動跟我擺出你這副爛柿子臉,我跟你講,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這裏大概是個公園吧!你們看圍牆後麵,種了一圈修剪整齊的樹。”
走在前麵的小葉,也小聲的加入進來,梁庫注意看了看間隔一致、品種相同的樹。
他笑道:“嗬嗬,沒聽說過公園的樹還需要修剪的,真是越說越像腐敗的政府建築了!”
朝歌也覺察出,這裏很可能就是房東老太要帶眾人躲避的地方。
他邊走邊仔細觀察,裏麵絕不是政府建築,因為據房東老太講,廣元鎮的所有政府機關,幾乎都被八門掌控了,如果來這裏藏身,豈不是自投羅網?
公園也不像,因為剛剛向這裏走近的時候,朝歌隱隱見到圍牆後有排列整齊的建築群,更像過去一座侯門深似海的大宅院。
到底是什麽所在?不在常理之中的整座廣元古鎮,還真讓人不好推測。
順著圍牆走了好一會,房東老太帶領眾人,終於停在有著兩扇緊閉大鐵門的門樓前。
房東老太抬頭看了看門樓上,掛的一塊古香古色的牌匾,隻說出兩個字:“到了。”
“到了?這是什麽地方啊?”
不明中,眾人紛紛抬起頭看那塊牌匾,牌匾黑漆,木紋鑲邊,白底中間方方正正書寫著三個大字:殯儀館。
眾人一時變了啞巴,估計就算各自的祖宗十八代出來一起猜,也絕猜不到房東老太帶領眾人躲藏的地方,竟然是殯儀館。
朝歌暗暗點頭,此時此地偌大的古鎮中,也的確隻有這個地方暫時最安全了。
兩扇大鐵門是反插著的,按慣例,殯儀館裏一定有守夜的人,但隔著門聽了半天,也沒任何聲音。
梁庫就喊了兩嗓子,房東老太和朝歌已經做好了應急準備,如果一旦裏麵的人意圖不軌就立刻出手,可等了半天還是沒聲音。
古傲扒著鐵門縫往裏看,發現門房是開著的,好像有人是剛剛出去。
院中有幾棵枝葉參天的老槐樹,但院子卻幹淨極了,竟然找不到一片落葉,顯然有人時刻在打掃,可就是沒發現有人。
門樓通道後麵是個大院子,院子的正麵好像是個宮殿式建築,視角有限,隻能看到一角。
古傲嫌門縫太小,又使勁把眼睛貼近了小小的門縫往裏看,就在全神貫注查看裏麵情況的時候,忽然一堵黑影帶著風勢,悄無聲息的堵在細小門縫後,也就是他的眼前。
黑影來的太快,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古傲,在他視覺神經的瞬間傳導中,顯示出兩隻像是滴著人血、閃著陰冷邪光的眼睛,也正在門縫中盯視著自己。
他還沒來得及產生恐懼反應,身上已經翻起了一層冷汗毛浪。
等他分辨出這兩隻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是屬於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背狼狗時。狗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刀牙,已經狠狠撲在門縫上,厚重的大鐵門發出陣陣撞擊聲,可想而知這條黑背巨犬的重量。
古傲早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麵無人色,瞳孔散光。
梁庫沒忘了及時開心兩句:“我說小古同誌啊!看來你雖然膽子小,但腎還不錯嘛!不然恐怕早嚇的尿褲子了!哈哈……”
小葉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古傲用手不停撫摩著前胸:“我算發現了,每次為大家著想,我都沒好果子吃,這就是做好事的報應啊!報應啊!”
吳姨笑著上前,把古傲扶了起來:“大家夥可都要感謝小古,要不然冒失進去,被來上這麽一口,後果不堪設想啊!”
正當大家夥注意古傲的時候,朝歌卻發現了一個怪異處:“大家有沒有發現,這條狗自始至終都沒叫出一聲。”
被朝歌這麽一說,眾人真的才注意到,除了撲門的陣陣悶響,這條來勢洶洶的巨狗,真的從頭到尾沒叫過一聲。
梁庫大覺有趣:“哦?真的哦!沒聽說過,狗也有啞巴的!”
老王傷勢很重,但也被眼前之事挑起精神來:“一直聽說有句俗語:”咬人的狗不叫喚‘,今天算是真正見識了。“
此時巨狗停止了撲門,透過門縫,一動不動的立在門後盯著眾人。
人要說是倒楣,那可真倒楣透頂了。
從昨晚上就踩著刀山火海過來,好不容易找到個暫時安歇的地方,卻又被兩扇鐵門、一頭巨犬給擋住了去路。
如果再耽擱下去,他們隨時都有被發現,而深陷圍攻的危險。
“活人還怕被尿憋死!”
梁庫捋胳膊挽袖子說:“老太,你用點啥煙啥藥的把它弄昏,我梁庫爬牆跳過去開門。”說著一歪一斜的就真要爬門。
房東老太白了一眼梁庫:“你以為我煉煙氏是開工廠的,煙藥用不完是不是?連隻狗也要勞我出手。張眼看一看,狗拴著鏈子那!”
眾人再仔細透過門縫看,果然看到狗脖子上,拴著一條指頭粗的大鐵鏈,狗稍一往前探,那鐵鏈就繃的筆直,看來鐵鏈剛好到門的距離。
梁庫咽了口唾沫:“老太太,它拴了條鐵鏈沒錯,可門插就在狗鼻子底下,咬我是一點都不耽誤啊!”
朝歌經過昨夜一場激戰,對如何把術力運轉到手勁上越來越熟練,也更加對它瞬間所產生的爆發力信心倍增。
他仔細看了看門插鐵栓的粗細後,從蠍子眼手中,拿過他仍死攥著不放的一把開山刀,左手握柄把,刀身順著門縫插入,刀刃抵在鐵門栓上。
他右手掄起鐵棍,瞬間加力向刀背砸去,“嗆啷”一聲,鐵門栓被齊刷刷削斷的同時,他手中的鐵棍也彎成了一個九十度角。
大鐵門被徐徐推開,剛才削斷門栓這電光石火的一劈,沒一個人不眼前一震的。
可這條巨犬不但沒有絲毫懼意,一雙狼眼反而更加噬意逼人,兩腿站直足像一頭小牛犢那樣大,脖子後的鋼環鏈子被掙的嘩嘩直響。
眾人在朝歌的領頭下,緊貼著靠左的一扇慢慢蹭進來,鏈子是拴在右側靠圍牆的一棵大樹幹上,所以可以剛剛好限製住巨犬的撲咬範圍。
梁庫經過狗頭的時候嘿嘿笑。
“我說哥們,幸虧你不叫,再加上昨晚老子殺人有點殺過數了,不然真要把你燉一大鍋狗湯好好補一補嘍!”
等所有人都進來後,朝歌又把鐵門關上,用那根彎成九十度的鐵棍,順著栓孔用力一掰,比原來的門閂還粗了一圈。
那條黑背巨犬,還是一叫都不叫的繃著一條直直的鐵鏈,盯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門房通常又叫門衛,在大城市裏幾乎都是要請保安來負責的,白天登記人員,晚上看管財務。
但這裏是偏僻而又古老的廣元鎮,估計還是像二十幾年前的老樣子,雇了位五、六十歲的老大叔,白天登記、晚上看院都是他一人。
門房雖然不大,卻還是個裏外套間。
擺設簡單,外麵的房間,除了用來登記寫字用的一桌一椅外,就沒什麽物品了。
裏間是看門人連吃帶住的地方,同樣簡單規整,就隻是床、一個飯桌和一些簡單的廚具。
此時早晨剛過,裏間還到處飄著股白粥、饅頭的香氣,惹的眾人饑腸轆轆。
古傲終於露出英雄本色,像隻已經八百年沒吃飯的瘦狗,一步上前直奔小煤灶上的白鋁鍋,可掀開一看,失望的差點將眼鏡片瞪裂。
鍋裏鍋外洗的一樣幹淨,哪怕可以讓他泛起美好聯想的粥粒,都沒見半顆。
再以更快速度,連連翻開一切有儲存食物跡象的鍋碗瓢盆,結果終於讓忍無可忍的他忍不住了。
他扶了扶眼鏡,還很斯文的罵了句:“媽的,連個屁都沒有!”
全鎮已經亂成這個模樣,估計是沒人再來上班了,再加上平時誰家要不是死人,巴不得一輩子都不來這種地方。
殯儀館幾乎快成了一塊被遺忘的角落,緊閉的大鐵門,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了以防萬一,眾人還是全都進了裏間,把梁庫等三個重傷號放在一張床上,外屋隻留下朝歌一人。
他們在等,等這位殯儀館看門人的出現。
可這一等,就是一個小時過去了,也沒見半個影子,有人就懷疑是不是幾個人破門而入的時候,就已經驚動了看門人,說不定早就跳牆去拉人來了。
朝歌並不讚同這種猜測,如果說看門人跳牆去拉人來,前提是這個看門人也是術界之人,而且非常熟悉小樓之戰的術界人,隻是隔著門縫就認出了朝歌。
但從房間內的細節來看,不但四平八穩的做完且吃完早餐,而且更是一絲不苟的全都清洗規整。
再看看一塵不染,連片樹葉都掃的精光的院子,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圍攻小樓或是四處打探的術人。
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況且梁庫、老王、蠍子眼三人的刀傷嚴重,需要及時消毒止血,朝歌就與房東老太太商量,這裏由老太太負責,自己到整個殯儀館裏去探探底。
臨走,古傲還沒忘了自己肚皮:“老大,要是有什麽吃的,麻煩順手帶回來。”
梁庫笑道:“殯儀館裏能有什麽好吃的,除了骨灰就是骨灰盒,哈哈……”
沒笑兩聲,把傷口牽動了,梁庫顫著收了聲,疼出一腦門子的汗珠子。
渾身傷口的三個人,不一會就已經把整個床單染紅,小葉小臉嚇的都白了,吳姨更是急得直歎氣。
房東老太也怕三人失血過多,從貼身的小木匣裏,取出已經所剩不多丹丸中的一顆遣夢丹,小心分成三份撚碎了,從灶台上取點火,慢慢在三個人的鼻前化成煙。
梁庫下意識把頭往後一躲大聲叫嚷著:“老太,你想幹嘛?”
古傲和吳姨母女也跟著大吃一驚,都搞不懂房東老太要幹什麽。
這一天一夜的激鬥,可都見識過丹香的恐怖,難道房東老太嫌這三個重傷號太累贅,想甩掉他們?
房東老太冷冷道:“我要想幹嘛,恐怕早就幹了,需要等到現在嗎?你給我老老實實別動,好好做個夢,對你的傷有好處,別浪費了我的寶貝丹丸。”
小葉記性好,一聽到做夢,再看看老太手中的丹丸,想起了小樓中房東老太曾講過一種可以操控人夢境的丹丸,脫口而出:“遣夢丹?”
這一提醒,眾人也都想起有關遣夢丹的功用,雖不至於殺人,但可以通過睡前的意識管束操控夢境。
就不知道此時對三個重傷號有什麽用意,可不管怎樣,從老太剛才話中能聽出來,她並無歹意。
房東老太怕浪費她的丹丸,也不加解釋,幹脆用手用力按住梁庫的頭,他本已經受傷嚴重無力反抗,吃過的酸草枝已經過了時辰,失去解藥功效,沒一會就進入到夢前的半朦朧狀態。
此時靠在一起的老王和蠍子眼早已經進入狀態了,房間沒了梁庫的掙紮亂叫,一下子靜了下來,古傲和吳姨母女三雙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盯著看。
房東老太忽然以一種非常有磁性的聲音緩緩道:“睡吧,睡吧,你們根本沒受過任何傷,你們比任何時候都健壯,去回到以往最快樂的日子吧……”
真想不到,孤寡陰鬱的房東老太會發出這種話聲,充滿了安詳寧靜,就連沒聞到藥的古傲和吳姨母女一聽此聲,也立時有種非常想睡的欲望。
吳姨頓時明白房東老太的用意,她聯想到了催眠。
人在完全放鬆的狀態下,意識往往對身體起到不可思議的奇妙作用,在醫學上又叫作心理療法。
曾有人做過實驗,當醫師告訴催眠狀態下的實驗者他的身後是把沙發椅,可以放心的向後倒時,實驗者就真的會筆直向後倒去,而且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實驗者的身體已經傾倒超過四十五度角,竟然還是如在太空中懸立不倒。
騙行裏也曾經就有人以催眠治病為名,暗行操控詐取錢財,但有關此種,大多隻是傳聞,今天卻就要真真實實發生在吳姨眼前。
果然沒過多久,隨著梁庫三人的鼻息越來越重,他們身上本來流血不止的刀口,開始漸漸收攏凝合。
更奇的是,入睡前剛剛還一臉凝重的老王,此刻竟然露出笑意,蠍子眼就更加投入了,夢中咧開嘴嗬嗬的笑出聲來。
顯然房東老太睡前那段極具磁性的引導起了作用,看樣子兩人好像真的在夢中,回到了曾經屬於自己最快樂的時光。
不過梁庫的表現就有點匪夷所思了,他死閉著眼,雙手緊張的握在一起。
正當包括房東老太的幾個人,都有點納悶紛紛靠近他中,他忽然雙目暴睜,直愣愣瞪著棚頂大叫一聲:“中了!”
這詐屍般的一嗓子,差點把吳姨幾個人炸暈過去,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又聽到梁庫近似癡狂又極端壓抑的笑起來,接著就是號啕大哭,手中還不停一張張地不知數著什麽。
不要說吳姨母女還是古傲搞不懂眼前發生什麽事,連用活人試藥無數的房東老太,此時也有點暈糊,梁庫這小子到底怎麽了?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五章 整容
如果此刻朝歌在,一切就明白了。
他會一眼看出,梁庫一定是在夢中,回到他最初中彩票的那一刻。
的確,對於一個窮了十代的梁庫,沒有任何時候再比那一刻令他快樂的想哭。
雖然還不敢肯定梁庫在夢中搞什麽東東,但從持續的刻骨銘心哭笑中,讓眾人越來越感覺得出,梁庫那段快樂時光,一定大大的與人不同。
古傲終於見識了煉煙氏除了殺人之外的奇丹妙功,眼珠子盯著房東老太懷中的小木匣翻了幾翻,媚出一副比親孫子還親的孫子樣挨了過去。
“奶奶,您把那遣夢丹也給我使使,不求別的,您就讓我在夢裏吃頓滿漢全席吧!”
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要餓瘋的古傲幾乎快流出口水。
房東老太卻像沒聽著,掖了掖懷中木匣,找了個棉墊子鋪在地上,倚著牆角坐下來。
古傲又翻了翻眼珠子:“奶奶,我也知道那東西珍貴,要不您就給我用一點點,滿漢全席如果有難度,那來幾籠包子也成啊!”
老太太裹了裹衣襟,開始閉目養神了。
古傲眼珠子繼續翻:“得!您給我來兩個粗麵窩頭,總該可以了吧?”
老太太似乎已經睡著了。
廣元古鎮殯儀館是兼具半陵園作用的場所,不但規模宏大,而且建築風格跟古鎮的氛圍很協調。
青堂瓦舍,如同進入一座深宅大院,不同的是,這裏住的絕大部分不是活者而是死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本來為了迎合全鎮格調,偌大園區中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堂一舍,無不都是嚴格按照清代園林設計的。
但不知什麽緣故,雖然那樹還是那樹,那屋還是那屋,可就是站在其中讓人覺得有點靜的發慌。
尤其是眾人剛才一進大門時,迎麵看到那座宏偉的殿式建築,寬闊巨大的廳堂內豎立著一排排黑漆鐵架,每個鐵架上都有層層小格,小格中端端正正擺放著統一規格的骨灰盒。
此處正是殯館陵園的主體建築:骨灰堂。
立身其中,成千上萬的骨灰盒就在眼前身後,骨灰盒子上的死者照片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黑白或彩色、或靜視或微笑,就等你沒來由的心裏一緊,背後一涼,頓覺外麵陽光詭異,堂內陰風颼颼。
朝歌這次出來搜尋園區有兩個目的:一是看看園區還有否他人,順便摸摸情況;二是為梁庫等人,來找些消毒包紮的藥品。
骨灰堂的門前立著一塊園區示意圖,一條主道貫穿兩條邊路相隨。
以骨灰堂為首,後麵有辦公區、墓園、殯儀廳、靈車庫等等諸多標注,其中一處標著“屍體整容室”的地方,吸引住朝歌視線。
顧名思義,屍體整容室,就是給死者進行遺容處理的地方。
在屍體火化前,通常都有家屬要求,要在殯儀廳裏舉行最後一次告別儀式,讓親朋好友一大堆人來拜祭遺體。
人雖然是死了,可還是要在麵子上過得去,所以這個最後一容,仍是很有必要裝點裝點。
更有那許多因為意外事故橫死的,血肉模糊麵目全非,就更需要作些門麵功夫。
該縫的縫、該補的補,止血鎮痛的藥不見得有,因為死人不需要那個,但估計清洗消毒用的藥水和紗布,還是應該必備。
朝歌打定主意先去屍體整容室取藥水、紗布再說。
偌大的園區,不是一時半會能走完,還是先把梁庫三人的傷勢處理了再慢慢探查也不遲,說不定這一來一回,那個唯一可能存在的門衛,自己就回到門房了。
高高的圍牆和排列整齊繁密的護林,把整座殯儀館園區嚴實的包裹住,好像這裏的一切都已經與紛亂凶險的古鎮隔絕開來,就如同一座被遺忘在深山老林裏的古宅,在靜幽幽的太陽下,空蕩蕩的隻剩下草木青堂。
朝歌一路按著路標向屍體整容室走來,除了自己的腳步聲,連隻小蟲的鳴叫都聽不到。
他心裏暗想,這裏做為暫時的藏身之地倒還不錯,就算偶爾撞進來幾個術人,要想逐一搜遍整個園區的每個角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就隻是門房靠近大門有點顯眼。
朝歌邊走邊四處仔細觀瞧,看看哪裏更適合躲藏,等園區情況摸清後,就把所有人安排過來。
朝歌一路深入,邊走邊看邊想,途經殯儀館辦公區的時候,忽然被一陣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的奇怪歌聲打斷思路。
朝歌停住腳步仔細靜聽,那歌聲卻又沒了。
再繼續往前走,沒幾步,奇怪的歌聲就像個魂兒似的又飄了出來。
這回聲音持續較長,朝歌辨明是從辦公區裏的那排辦公室傳出來的。
有人在唱歌嗎?不像,聽起來似乎是一種很老的錄製音樂,誰在裏麵?會是那個看門人嗎?
朝歌左右看看無人,悄步向辦公區走去。
在殯儀館工作的人員並不多,所謂的辦公區,就是一大間清代風格的青磚灰瓦房,院中是個花壇,房前屋後還移植了許多密竹子,微風一過,竹葉搖曳,沙沙一片。
整間大房內又平均分隔成十幾個小房,中間一條走廊,大門沒鎖,朝歌小心透過大門玻璃紙往裏看。
因為房外密竹當住光線,走廊內模糊暗淡,朝歌把兩手擋在眼睛兩旁減弱玻璃的反光,才漸漸看清裏麵。
走廊內暗幽幽、空蕩蕩的沒人,隻有那古怪的歌聲在裏麵四處飄蕩。
細長的走廊就像一個巨大而封閉的攏音筒,把魂靈似的歌聲拘禁在裏麵,讓朝歌聽的越發真切。
那歌聲像是從一個老舊的手搖留聲機發出的,還可以隱約聽到旋轉磁片發出嘶啦嘶啦的輕微噪音,與之相匹配的,就是這支恍若從發黃老照片裏飄出來的老歌:
我等著你回來,
我想著你回來,
等你回來讓我開懷,
你為什麽不回來,
你為什麽不回來,
我要等你回來,
我要等你回來……
想著你回來,
想著你回來……
朝歌是修讀音樂的,一聽便知這是一首早在大上海二0年代就已經風行的曲子:等著你回來。
因為年代久遠,歌聲有點失真,加之那個時代的歌女李香蘭、周璿等,大多是細著嗓子唱的,聽起來真給人一種獨特的恍惚感。
朝歌一點點把門推開,悄悄閃了進去,反手一關,立時置身在一個竹影搖動、鬼樂四飄的深長暗室裏。
如果剛才是一種時光倒流的恍惚感,那麽現在更多的是陰森詭異。
要說朝歌此刻心裏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假的,再沉著冷靜,也還都是肉長的人一個。
隻是一年多來,陸陸續續幾乎所有光怪陸離的怪事都讓朝歌趕上,一顆肉膽也就逐漸鐵硬。
如果所有的事都一古腦兒的砸下來,恐怕再冷靜的朝歌也難以承受。
還不回來春光不再,
還不回來熱淚滿腮,
梁上燕子已回來,
庭前春光為你開,
你為什麽不回來,
你為什麽不回來,
我等著你回來,
我等著你回來……
縹緲恍惚的歌聲,時而像是周璿白生生的細手在牽著你前行,時而像是李香蘭在前麵如煙似霧的頻頻微笑。
朝歌屏氣循聲,幾乎到了走廊最深處,終於在一扇虛掩的門前停下來。
歌聲就是從這裏飄出,可讓朝歌有點疑惑的是,這間不是別處,正是殯儀館館長的辦公室。
在裏麵的會是誰?整座殯儀館最可能僅有的人,大概就是看門人,可一大早,一個看門人又怎麽可能坐在館長的辦公室裏,悠哉悠哉聽著鬼一樣的老歌?
在房間裏的究竟是誰?門後到底是什麽?
朝歌再一次遇到不得不做,且又是常人無法承受的選擇。
他握緊拳頭,作好麵對一切突發情況的準備。
門,被緩緩推開了,一座衣架,兩張待客椅,一個寫字台,和一部老久的留聲機,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閉目靠坐在老板椅上,投入的欣賞他的老歌金曲。
此刻留聲機還在沙沙的轉動,歌曲聲正綿綿不斷從那誇張的黃銅喇叭口傳出來。
中年男人極瘦,即便是房內光線幽暗,也能讓人一眼感覺得出他瘦的程度,筆挺的西裝裏就像撐著一副筆挺的骨架。
但從梳理得一絲不亂的發型,還有自然又頗具氣派蹺起的二郎腿上,還是可以判斷出他絕不像個看門人。
終於,在曲子放完,回味良久的某個間隙,中年人猛然發現門外正凝視著他的朝歌。
中年人先是一驚,受了極度刺激的表情凝固在瞬間,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魂,隻剩下一張包著皮的骨頭。
朝歌並不想嚇人,隻想讓中年人自然的欣賞完金曲,然後再自然的發現他。
不料這種朝歌式的無聲禮貌,卻演變成駭人之舉。
朝歌正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說什麽也沒想到,中年人忽然還魂似的笑了,很和藹的笑說:“有事嗎?這裏是館長辦公室,我就是史潛史館長。”
一個亂了套的鎮子,一座靜得駭人的殯儀館,一條不叫隻咬的巨犬,一位嗜好老歌的館長。
怎麽形容呢?簡直就是怪異透頂!
朝歌完全沒料到眼前發生的情況,稍僵了僵便道:“我的幾個朋友受了傷,我想找些消毒包紮的藥水、紗布。”
朝歌沒編謊,他也不需要編謊,現在全鎮的術人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如果這位館長是術界之人,朝歌一出口就可見分曉了,即便眼神中一絲的電閃變化,都休想逃過朝歌的凝視。
如果不是術界之人,一定會多加詢問,朝歌做好了兩手準備。
奇怪的是,這位史館長既沒絲毫異常神情,也不多加詢問,幾乎連想都不想的還是和藹笑著說:“哦,原來是這樣,我讓門衛的老張幫你找找吧。”
說著,史館長就向走廊喊了兩聲:“老張!老張!”
見喊了兩聲沒人應,史館長向寫字台上的一大串鑰匙看了一眼,奇怪道:“剛才他還在,這一會去哪裏了?”
這一反應又一次令朝歌出乎意料,麵前的這位史館長,既無異常又不詢問,可如此一來,就更加透著一股子怪異反常了。
“您能不能幫我找一找?”朝歌反客為主。
“可以可以!藥水和紗布是吧!可這裏是殯儀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和藹的史館長一副認真想辦法的樣子。
“您這裏有處屍體整容室吧?我想那裏應該有這些東西。”朝歌在引導史館長的思路。
“哦,那裏會有嗎?”史館長微微皺眉。
“這樣吧!不如麻煩您帶我去看看。”
如果說朝歌剛才還是商量口吻,現在這句可就是直接露骨的挾持了。
因為朝歌覺得,這位史館長越是正常,就越是反常,說不定是個城府極深的術人,一個人猝不及防、歪打正著碰見自己。
朝歌現在逼著這位館長一同出去,是以防他趁機溜掉,再招來大批術人圍攻,已經瀕臨絕境的朝歌等人,那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可以,沒問題。”史館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藹說。
史館長提著那一長串鑰匙在前,朝歌在後,兩人相繼走出了辦公區。
一見陽光,史館長就顯得更瘦了,兩隻眼睛深陷在眼窩裏,要不是瞳孔閃爍,看上去真像是兩個黑洞。
一路上和藹的史館長就像是位好客的主人,如數家珍地不停給朝歌介紹殯儀館的花花草草,他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果不在這裏住上幾天,那可真是有違館長一片熱忱。
不過當你從館長的職業習慣出發想一想,他的這番好客之詞,大多都是對那些喪葬家屬兜售陵園時所說的話,你就渾身不自在了。
朝歌可沒心聽史館長職業習慣式的兜售他的陵園,他一路上四處留神,觀察提防,不一會兩人來到一棟二層小樓前。
這棟小樓頗與園區內其他房屋不同,是個平頂水泥建築,窗子都比普通規格偏高,便於通風,整排房子的門口寬闊,可以進出推車。
史館長回頭對朝歌道:“到了,這就是整容室。”
兩人走上前,史館長正想要找出相應鑰匙,卻忽然發現大門沒鎖,奇怪道:“咦?有人來上班嗎?”隨手把門推開。
門剛剛開了一半,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怪味,那是消毒水和一種不知名臭氣的混合體。
朝歌立時用袖口捂住鼻子,這種不知名的臭氣,讓他想到古墓中的腐爛屍臭,兩者不同的是,墓氣是種發了黴的老窖,相比之下這裏卻新鮮的多。
史館長卻猶若未聞,看見朝歌捂著鼻子才恍然道:“哦,你還是等在外麵吧,為了操作方便,這裏的整容室是和停屍間連在一起的,都在地下室。
“可是現在停電了,停屍間的冷藏設備沒用了,那種氣味就散了出來。嗬嗬,你就在這裏等我吧。”
“沒關係,我們一同進去。”
朝歌搖了搖頭,他不能讓可疑的史館長出了他的視線。
還好,存放整容消毒水和紗布的料庫,就在一樓距離大門的不遠處。
朝歌裝了一大包,足夠梁庫三人用一陣子。史館長又高聲喊了幾嗓,直到確認整棟小樓都沒人後,兩人才出來。
邊走史館長邊埋怨著:“一定是最後下班的人忘記鎖門,這種工作態度可真是糟糕。”
按原路線返回,朝歌又挾持著史館長回到了門房。
一路上還是那樣死靜死靜的,始終沒見到那個看門的老張。
快到門房的時候,朝歌示意史館長停下來,躲在人行道旁一叢修剪的灌木牆後,朝歌隱蔽的探出頭左右觀察,直到確定門房和大鐵門外,都沒什麽異常動靜後,才又和史館長走出前行。
那條巨犬還是照舊無聲帶風的撲了過來,剛剛好距離史館長要邁進門房的那條大腿,還剩不到半米,掙的鐵鏈嘩嘩直響。
史館長立時嚇的麵無人色,要不是朝歌及時一把扶住他,恐怕史館長的一副皮包骨就要攤落一地。
可就當朝歌準備把已經被嚇得七魂出殼的史館長扶進門房的時候,一個有趣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條駭人巨犬在聞了聞史館長的氣味後,忽然一改惡態,竟然親匿的搖頭擺尾起來,嘴中還嗬嗬的流出口水。
門房中聽到聲音出來窺探的古傲,也發現這個有趣現象。
已經恢複了幾絲魂氣的史館長看了看朝歌,尷尬笑道:“雖然每天進進出出,這狗早熟悉我了,可我還是有點怕。嗬嗬,對了,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大概是想盡快離惡犬遠一點,史館長快步走進門房,又開始重新擺出那副和藹笑容。
沒等朝歌介紹,古傲就急不可耐的上前,連接帶搶的拿過朝歌懷中塞滿藥水和紗布的大包。
他可不管麵前這個瘦骨精是誰,他更關心的是朝歌這個大包裏,是不是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
當然,結果令他不是失望,是很失望。
房東老太還有吳姨母女也都陸續走出來,朝歌做了簡短介紹後就把包裹打開,幾個人亂手亂腳的幫襯,給梁庫三人的傷口消毒包紮好。
剛忙活完,幾個人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正好門衛老張還有些剩米醃菜,由吳姨和小葉動手做了一頓大餐。
光是古傲自己就差不多吃了一大半,要不是小葉攔著,恐怕三個傷號的飯分都不剩了。
其間雖然眾人不說,但從房東老太和吳姨的眼神中就可看出,她們同朝歌一樣,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位史館長有點古怪。
以防萬一,房東老太幹脆用藥把館長迷倒。
飯後,一行人又轉移到離辦公區很近的車庫裏,老王和蠍子眼躺在送葬車裏,梁庫傷勢輕些,就與大家躲在一輛小巴中。
一直到入夜,殯儀館安靜如常,沒發生任何異樣,就隻是那位失蹤的門衛老張始終未見。
朝歌一直覺得整座殯儀館有點怪,又不能獨自去探個究竟,因為此時房東老太已經出去聯絡她的大師兄了。
這裏唯一有戰鬥力的隻剩下他,如果他離開,一旦有術人闖入,吳姨母女還有三個病號就會危在旦夕,隻有等房東老太回來再說。
白天就已經夠詭異陰森的殯儀館園區,一到了晚上,則更加令人發毛,到處都是搖動的樹影和灰暗死氣的建築。
梁庫、老王、蠍子眼三人還在睡夢中,下午吃了點飯後,房東老太又用所剩不多的丹丸把他們遣夢了。
那位史館長的情況也差不多,吃了點飯後照舊被放到了,不同的是,他享受的待遇隻是迷香。
車庫小巴中,吳姨母女已經相依偎睡著。
古傲卻一反常態大睜著一對死魚眼,本來他是睡著的,可太陽一落山,他就又清醒了。
據他溫柔媚意的表達說,這是為了保護小葉,因為女孩子是不可以熬夜的,況且這兩天飽受驚嚇的小葉沒睡過一刻安穩覺,身為男人的他,有責任讓心愛的人好好睡一覺。
如此露骨的肉麻表達,當然換來小葉的一陣狂嘔,鬼才相信他的鬼話。
話雖如此說,我們的尖酸美女小葉,還是偷偷含著笑入睡。
古傲的話當然連鬼也不會信,就算不排除他有那麽一半心意是為了小葉犧牲睡眠,但相信另一半肯定是因為害怕黑夜。
因為此刻,他那雙望著黑夜發抖的死魚眼,證明了一切。
朝歌忽然像是聽到了一種細微的金屬震顫聲,起初還以為是風鈴,但整個園區也沒有一座懸掛大風鈴的塔殿,況且這種震顫持久,在尾音時還拖著長長的嗚咩兒嗚咩兒聲。
更讓朝歌不安的是,震顫每次響起,都在體內引起異樣的感覺,而古傲反應的就更大了,先是眩暈,接著就是頭痛欲裂。
吳姨母女也被擾醒,不但頭痛欲裂,而且腹髒也跟著那嗚咩兒嗚咩兒的一同震顫起來。
古傲抱著腦袋痛苦的卷成一團,雙眼中更是充滿恐懼與痛苦,顫聲叫:“這該不會就是常聽說的鬼哭吧?我的大媽呀!”
女孩本來就怕鬼,小葉一聽連驚帶怕,感覺更加倍的痛苦了。
朝歌眼見幾個人痛苦非常,唯獨自己隻是稍稍感應,知道是自己體內的術力起了調節作用。
如果這種詭異的嗚咩兒聲繼續震顫下去,恐怕除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要嚴重受傷。
可又不能循聲冒險衝出,一旦有人在外麵設好埋伏,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那便不堪設想。
焦急間,不知為什麽,那嗚咩兒聲漸漸弱去了,最後完全消失,也隨之恢複正常的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房東老太一臉疑惑的回來了,她也隱約聽到那怪異的聲音,顯然那嗚咩兒聲,是因為房東老太的回來而隱去了。
房東老太帶回來不好的消息,大師兄拒絕接受這一行人。
如此一來,眾人也隻能暫時躲在這裏。
可無論是神秘失蹤的門衛老張,還是表麵正常卻處處反常的史館長,再加上剛才這如同鬼哭的震顫聲,都顯示著,這座如同死園的殯儀館裏隱藏著巨大秘密。
一刻不探明清楚,隨時危機四伏,為了安全起見,必須盡快弄清真相,房東老太決定用僅剩的遣夢丹把史館長催眠。
沒人知道被操控了潛意識後的史館長,會道出怎樣的秘密。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六章 抽筋拔骨
經過剛才這一陣折騰,本來沉睡的梁庫、老王、蠍子眼已經陸續轉醒,被擾了美夢,梁庫他老大不爽。
史館長醒的最遲,一雙骷髏眼還是布滿血絲的老樣子,單看一雙眼睛,活像紅眼兔子。
小葉有點不太理解:“呀,史館長,睡了這麽久,眼睛怎麽還是這麽多血絲啊?”
梁庫:“靠!不會是紅眼病吧?”
古傲一直困的要死,但怕一閉眼睛就有鬼要掐他,所以半刻也沒睡著,有時候真恨不得忘掉所發生的一切,不管天塌地陷倒頭就睡。
此刻,他見到從美夢中醒來的梁庫,心裏極不平衡,睡覺怎麽可能睡出紅眼病!嘴裏因而嘀嘀咕咕道:“睡覺也能睡出紅眼病來,真是幸福啊、真是幸福啊……”
史館長剛睜開眼就成了焦點,正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早準備好了的房東老太,把燃著一點遣夢丹的小銅鍋,湊在史館長的鼻子下麵。
史館長下意識的頭往旁一歪:“這……這是什麽?”
房東老太一雙幽眼,此刻閃爍出鷹一樣的銳光,聲音卻又再次無比的綿軟磁性起來:“你需要再睡一會,好好的再睡一會,放鬆放鬆放鬆……”
在房東老太極具誘惑力的聲聲催眠中,史館長眼皮越來越重,漸漸的癱軟下來,他入夢了。
經過房東老太的意識引導,史館長在夢話中道出了結果,不過這個結果,很讓朝歌和房東老太失望。
史館長隻不過是把白天說的又重複一遍:“我一大早就進來了,忘記帶鑰匙,就讓門衛老張幫忙開門,老張離開後就沒再出現,然後我就見到了一個站在門口的年輕人……”
話中的年輕人當然就是指朝歌,史館長一副夢語的樣子,幾乎把白天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這個結果雖然讓朝歌失望,但也由此對這位古怪的史館長去了大半戒心。
朝歌是真實領教過煉煙氏丹香的厲害,恐怕天下沒幾個普通人可以抗拒得了,但這樣一來,隻是說明史館長的確不知情,卻沒有給園區裏各種古怪現象提供絲毫線索。
探測完後藥力仍在,史館長還是沒醒,在探測過程中,眾人已經知道其中原由。
古傲見那寶貴的遣夢丹又少了很多,不禁嘖嘖可惜,嘟囔著要想讓人說真話,有很多種逼供手段,何必非要浪費寶貝丹藥呢!
他忽然好像想起什麽,湊向房東老太靠近說:“煙奶奶,您教教我怎樣操縱這個史館長的夢意識。我總覺得,這個人的底細,我們應該進行更深入的調查,比如家庭、喜好、習慣。哦對了,還有就是殯儀館的保險櫃在哪裏,說不定裏麵藏著什麽重要線索呢!”
小葉沒好氣道:“恐怕裏麵藏著什麽重要的錢財吧!”
古傲一臉冤枉:“難道我在你心目中,就這樣低俗嗎?”
小葉刻薄的笑:“當然不是低俗,你比低俗可還低俗多了!”
古傲一副強裝的悲憤,小葉笑的心滿意足。
梁庫接過話來:“我說小古同誌啊,你真應該加強道德意識的自我反省,這樣可不成啊,死人錢你也敢動?”
梁庫這番話頗有大家風範,眾人不禁刮目相看,別看這個暴發戶平時的市井嘴臉,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閃爍中眾目不禁仰視,梁庫加深了批評力度:“你小子一定要給我記住,死人錢是絕對不能動的!”
梁庫稍頓了頓:“不過……不過死了很久的人,就可以考慮考慮了。嗬嗬,管死人陵園這麽久,說不定知道些什麽古墓啥的,讓我探探,閑著也是閑著不是,嗬嗬,嗬嗬……”
所有人頓時暈倒。
你言我語,鬥轉星移,眼看就要天亮了。
眾人已經一天兩夜沒睡,這樣熬下去,恐怕沒被術人抓到,自己會先倒下。
房東老太取出最後一支爛眼蝕腦的致命丹香來,掐了半截,她要用半截丹香散發的致命煙毒,在車庫內設個防衛圈。
燃香前,她先把車庫所有通風的門窗關緊,再把所有人聚在小巴車中,取出最後幾根酸草枝讓八人分吃了,然後在車外點燃那半截丹香。
因為不通風,這半支丹香,可以彌漫在車庫範圍內保持五個小時不散,眾人在小巴裏,一是為了集中,二是避免因為吸入過多煙香,致使彌漫在車庫裏的煙力減弱。
如此,眾人可以安心睡五個小時。
但這也就意味著,唯一具備可怕攻擊性的致命丹香,隻剩下半支,而且能解掉煙毒的酸草枝也沒有了,以後的日子真是過一天沒一天了。
梁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剛一倒頭便睡著了。
緊接著老王和蠍子眼也睡著,沒一會蠍子眼還發出濃重的呼嚕聲。
要是在平時,這呼嚕聲能把不打呼嚕人的腦仁吵炸,可現在聽起來卻完全變了意境,給詭異陰森的殯儀館增添了許多安詳,竟比催眠曲還厲害。
吳姨母女也漸漸閉上眼睛,就連最沒膽子的古傲也沒能堅持多久,一雙眼皮就像緩緩下落的千斤閘,一旦關上,再難開啟。
朝歌倚坐在離拉門最近的座位上,一有情況他可以最先抵擋。
他總是處在半朦朧狀態,不敢睡的太深,而房東老太睡的也輕,稍有點動靜就醒。
一安靜下來,朝歌也在不覺中漸漸放鬆,半閉的視線落在小巴駕駛台的電子鍾上。
黑暗中亮綠色的時間顯示,每隔一分鍾數字就跳動轉換一下,與蠍子眼此起彼伏的鼾聲相配合,讓人一下子回到從前那種平凡普通而又舒適的生活,困倦不可阻擋的襲來。
忽然“嘀”的一聲,朝歌猛的驚醒過來,警覺中急向四周掃視,卻平靜如常,蠍子眼的鼾聲還是那麽動聽,所有人的睡態還是那樣貪婪。
原來是那個電子鍾,每到正點就輕輕的嘀一聲,朝歌不禁啞然一笑,看看顯示的時間,比入睡前隻走了一刻鍾。
雖然時間極短,卻是朝歌少有的深度睡眠,本來平時睡的就少,再經過這一驚,朝歌困意全消,腦海裏又一幕幕的演起電影來。
朝歌是個意誌超堅定的人,可自從姐妹花死去後,朝歌曾一度閃念,想放棄對身世謎局的追蹤,遠遠躲避開擺脫不掉的家世之謎。
自己仿佛成了不祥之物,先是讓幾乎整個五行族覆滅,現在又掀起這樣大的一個亂子。
可他真能放棄嗎?
從他媽媽去世起,一直到成年,朝歌都在試圖躲避擺脫,可最終還是踏上了這條路。
這些都隻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半途而廢絕不是朝歌的性格。
況且隨著入局漸深,他越來越覺得,不但是牧氏家族和散落餘生的五行六甲後人,世世代代困縛其中,說不定有更多的人或家族,都被壓在更深更黑的角落。
所以這是一條不可能回頭的路,無論怎樣艱險,都注定要一步步走完它。
朝歌忽然有種非常渴望得到能力的衝動,因為古鎮地脈被封,自己的術力不但無法依風水地勢施展,連以前那種對周遭敏銳的洞察力也被打亂了。
在數以萬計的術人麵前,他感覺到自己太沒用、太渺小了。
而到現在為止,他所遇到的,還隻是術界中層次較低的雜術者,他想像不出位居術界首領的八門,又強大到什麽可怕地步。
衝動過後,朝歌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轉變,一向厭惡因陣衍導引所引發的異變和邪惡感的他,現在卻渴望得到更大的能力。
難道是體內日積月累的術力,真的導致了性情改變?還是越來越險惡的遭遇,讓自己不得不有這種轉變?
無論是因哪種原因而轉變,朝歌都得承受,他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注定無法回頭。
矛盾掙紮之下,朝歌開始默默導引起左右大掌訣來。
意想不到的是,這五行族的導引,平時都是依據風水地氣的相生相克原理來運行,現在由於全鎮地脈被封,這種相輔相成又互相製約的力量沒有了。
朝歌完全處於一個自我真空狀態,術力一下子像脫了韁的野馬,毫無羈絆在體內奔騰起來。
五種力量左衝右突,又互相征戰,木行占優的時候,朝歌就感覺自己僵硬的如同木頭,鐵行猶如冰鐵,火行如同烈火,水行波濤澎湃,土行山崩地裂。
這種沒有製約的運行,無意中讓朝歌體內的術力急劇增厚,是術人夢寐以求的捷徑,但如果是普通人的體質,恐怕早就經焚脈斷。
對於導引,朝歌既沒人教,又沒長期練習過,對於這種突變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這樣任由術力狂轉下去會有什麽後果。
他當下手中停住掌訣,野馬般的五行術力才漸漸平息下來,最後不知不覺隱歸到五髒百脈中。
剛剛經曆了一場體內折磨的朝歌,感覺到從沒有過的舒適,就像忽然在掙紮的煉獄中解脫。
愜意中,他忽然回想起,曾經在九鹿縣運用過的一次大掌訣,當時出現了可怕狀況,這不會也對小巴內的眾人有什麽不良影響吧?
朝歌意識到危險猛然醒過來,往車廂內上下左右一陣急看後,朝歌愣住了,他並沒看到想像中被術力波及得東倒西歪的眾人,相反卻發現小巴內已空無一人。
怕自己還沒徹底清醒過來,朝歌使勁睜了睜眼睛,再次將車廂內看了個底朝上。
沒錯,還是一個人影都不見,這下朝歌有點心驚,莫不是自己睡著時發生了什麽不測?
急切中,朝歌轉身下了車,正要準備到外麵去查探查探,抬頭一看,又是猛的一愣。
距離車門十米外,以煉煙老太為首的八個人,緊緊的站在一起,正神情怪異而又緊張地齊刷刷盯著朝歌,活像是看著一頭怪物。
朝歌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了身上與術人激鬥時粘上的血汙,其他上下並無異樣。
他又摸了摸臉,也還是老樣子,就不明白這些人在發什麽呆。
朝歌向前走了兩步,可八個人竟然驚恐的一齊向後退了兩步,驚恐之色更勝剛才。
朝歌真的想不通了:“你們沒事吧?”
梁庫語氣閃爍,眼神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朝歌奇怪眾人如此反常,怎麽卻反問自己有事沒事。
他莫名道:“什麽事?”
梁庫上下看了一遍兩遍三四遍朝歌,看樣子確實沒發現什麽事,長長籲了口氣:“啊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小葉卻嘟起了嘴:“他是沒事,我們卻差點有事!”
古傲添油加醋的說:“不是差點有事,是已經有事了!”
朝歌還是不太明白,不過隱隱已經猜出,一定是跟自己剛才體內的五行失控有關。
房東老太幽目閃銳:“我們煉煙氏雖然是外丹術士的分支,但也對導引術略知道些。”
說著,房東老太用眼角,瞥了下朝歌剛剛收起掌訣的手,接著道:“你剛才應該是體內運行失控。奇怪,體內有這麽強大的術力,怎麽好像毫無駕馭章法呢……”
房東老太神情疑惑,對這個神易後人有著諸多不解,但又怕泄了身分,畢竟還不能完全確定史館長還有館內的情況,於是她沒再說下去。
果然是剛才朝歌術力失控,給車內眾人帶來極大影響,不過這種影響,對於同處一車的八個人各有不同,而且影響的方式怪異非常。
八個人雖然沒感覺到朝歌強大術力對他們的衝擊,但每個人所遭遇的卻更加可怕。
當朝歌體內五行術力翻江倒海之時,八個人差不多同時以不同感覺驚醒。
有的忽然心髒痙攣,就像在深海冷水中遊泳,忽然手腳抽筋,眼睜睜的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卻是束手無策。
有的睡得好好的,猛的感覺像是有兩隻鐵鉗似的大手,伸進自己的皮肉,狠命的抽筋拔骨。
有的更離譜,感覺身體百髓、五髒六腑中正在刮龍卷風,用古傲的話來形容:連喊媽都來不及了!
唯獨梁庫與眾人不同,他的感覺幾乎是與朝歌同步的。
他能清楚的感覺出,朝歌體內一會冷一會熱,一會水一會火,每次朝歌的承受力快要到達極限時,就有部分五行術力轉換到梁庫身上,維持了某種臨界狀態下的平衡。
眾人七嘴八舌、手腳並用的一陣亂述,朝歌一點一點明白了究竟。
沒想到左右大掌訣培蘊的五行力,在暴漲狂亂時,並未硬碰硬與外界進行衝擊,而是在試圖改變和扭曲周圍的五行格局來發揮作用。
這種奇力若是作用在人身上,命弱的頃刻有被改變五行格局的可能,或狂亂或暈厥;重則當場斃命,輕則命局紊亂,時而張三時而李四,最終不堪折磨,精神分裂不知所終。
命硬的則自身的命局中過旺五行,與朝歌發出的奇力產生對抗,結果就會出現各種恐怖至極的痛苦感覺。
而梁庫之所以與眾不同,那是因為其命局天生與朝歌相和,當朝歌到達極限時,自然有部分術力會流轉到梁庫身上。
梁庫此時的作用,就像是一個人體泄洪場,不但自身不受損傷,而且還對朝歌起了絕妙的維持效應。
朝歌暗暗冒冷汗,剛才如果收訣再遲一點,後果不堪設想,愧疚道:“對不起,是因為我體內術力失控才導致這樣,幸虧各位命硬,否則……”
“命硬?啥叫樹……數力?”史館長一直雲裏霧裏的聽,此刻終於忍不住,等了半天卻沒有一人理他。
女孩子對於命事最關心也最擔心了。
小葉驚問:“我們的命都很硬嗎?會……會有什麽不好的後果嗎?”
朝歌說:“能在這一天一夜刀山死海中衝過來的,無不是萬裏挑一的硬命,假使命稍弱一點,早已經不測了。至於後果,如果剛才持續的再久些,恐怕真的會有不好的後果。”
小葉繼續不停刨問著有關命的各種擔心,問著問著就離題萬裏了,什麽將來她會怎樣,讓朝歌好好幫忙看看她的麵相,是不是有錢有勢,富貴雙全啊。
如果不是吳姨製止,恐怕連婚姻、家庭也一並問了。
眾人也亂碴碴的跟著起哄,甚至自動自覺的排好了隊,等著朝歌批命,全然忘了剛才還要死要活的驚險。
史館長腦袋搖的像是波浪鼓,可還是聽不出所以然,最後也死乞百賴的排隊等著批命─當然他是排在最後。
“的確應該好好算算,看看我們各位落在術人手上是怎麽個死法。”
房東老太正在眾人興頭的時候,狠狠的潑了盆冷水,場中立時息聲下來,靜了半天。
隻聽古傲幽幽的歎了口氣:“哎,煙奶奶,您就不能讓我們高興一會兒?就算騙著自己玩也成啊!”說完,他垂頭喪氣像隻瘟雞。
古傲說中了每個人的心事,從前天到現在,整整快六十個小時,每個人的每根神經都時刻處在極度緊張中,剛才好不容易暫時難得糊塗的放鬆一會,沒幾句話功夫,又被打回了殘酷現實。
古傲說完,其他人也紛紛無力的垂下頭。
房東老太本是出於好意,卻不料惹的眾人頹喪,大概也是覺得有點下不了台,畢竟奶奶輩的人了,心上軟了嘴上還硬。
“難道我說錯了嗎?大敵當前性命攸關,還是省點力氣準備逃命的好!”
不說還好,老太這一補充,眾人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梁庫忽然哈哈一笑:“光顧著亂吵,差點錯過一個重大發現。”
所有人一愣,梁庫湊過來說道:“老大,你剛才是不是說,我們諸多的不良反應,都是因為被你發出的真氣所幹擾嗎?”
梁庫不懂術語,又把武俠小說搬了出來。不過兩者也差不多,都是通過吐納導引培聚的一種能量,隻不過術力的五行特性更突出些,而且運用獨特。
朝歌道:“嗯,是五行術力。”
梁庫:“對對,我說的就是五行術力!”他轉頭像是吃了十顆大補丸似的,興奮地對眾人道:“同誌們,老少爺們,我們終於有救了!”
古傲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什麽什麽什麽就有救了?剛才差點就被這種五什麽什麽的力給整死!”
梁庫超級鄙視的說:“說你沒文化吧,你又好歹算是個被開除的大學生,你懂得啥叫信號幹擾不?”
不但古傲沒有明白,就連朝歌也有點不解。
梁庫又超級得意說:“嘿嘿,既然不明白就給我閉嘴,讓本教授給你補補課。我問你們各位,誰家裏的電視是用室內天線的?”
小葉雖然還不知道梁庫要說什麽,兩片薄唇一撇,忍不住酸道:“都什麽年代了,有線電視早已經普及,誰還用室內天線。”
古傲趕緊附和說:“嗯,葉妹說的極是!不過還請理解,我們一夜暴發的梁兄弟,在沒暴以前,生活還是相當水深火熱的。”
梁庫眼一瞪:“少跟我在這貧嘴,說正經的呢!”
朝歌道:“你直說就好。”
梁庫清清嗓子:“我想大夥就算沒經曆過大概也聽說過,臨街用室內天線收看電視的,經常因為外麵經過的機動車輛,導致信號不穩、圖像模糊。”
機動車輛本身散發的電磁信號,幹擾電視本是物理常識,眾人都點頭。
雖然這是常識,沒讀過書的梁庫,卻還是通過偶然機會,在以前繳不起有線電視費的窮鄰居那裏學來的。
梁庫接著說:“既然大夥都明白,那就再聯想聯想朝歌剛才發功的經過,不也是一個道理?老大既然能把我們幹擾得要死要活,不也同樣能幹擾外麵那些術人?
“嘿嘿,我早想好了,咱們趁黑就開這輛小巴出去,讓朝歌就像剛才那樣發功,嘿嘿,這一路幹擾過去,五行神力大發神威,就算那些個術人發現了,恐怕還沒來得及攔車,就已經命局錯亂、神智不清!哈哈吼吼,那可真叫做挨著死、碰著亡!”
說到得意處,梁庫不覺的手舞足蹈起來。
如此煽動之下,小葉等人不禁也跟著轉憂為喜起來,又在梁庫的基礎上,大大充分延伸拓展了聯想力,簡直就把自己這方擠在小巴裏的老弱病殘,形容成天兵神將了。
就隻是史館長越發的心急火燎,他發覺自己怎麽越聽越糊塗啊,這幫闖進殯儀館的男女老少,該不是一群從精神病院集體逃出來的瘋子吧!
正高興的忘了天忘了地,又忽聽得老太一聲清咳:“清醒點吧!先不說這辦法行不行,隻說大家都擠在一塊,朝歌一發功讓術人倒下,可在這之前,恐怕我們會先瘋了!”
嘩啦,又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潑下,之所以這冷水潑得有效果,就表示老太說的有理,隻是對於幾個年輕人來說有點無情。
梁庫歪著脖子:“我說老太太,我喊你聲奶奶成不成?拜托凡事都往好的方麵想一想成不成?我就不信沒有解決的辦法!”
古傲好不容易看到了點希望,急道:“我們還是先問問朝歌吧,他可是大師,真正的大師!大師,您一定有辦法對不?”
幾乎所有人都飽含著一雙希望之眼,可憐巴巴的望向朝歌。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七章 中斷的腳印
“不成!”
略加思索後,朝歌隻回答了兩個字。
眾人失望中,朝歌接著道:“這五種術力在達到相當強度時,的確可以對周圍包括人在內的五行格局,進行幹擾甚至扭曲,但前提是必須收控自如,我暫時還無法駕馭。”
“又白激動了,我就說嘛,能想出什麽好主意來,還是抓緊時間睡覺吧……”古傲連瞥了幾眼曬在一邊的梁庫,嘟嘟囔囔著鑽進了小巴。
天不知不覺中已經大亮,眾人迎來了入住殯儀館後的第二個早晨。
雖然整個鎮子腥風血雨,但太陽還是那樣燦爛,天空還是那樣碧藍,偶爾有陣微風撫過,還能聞到濃鬱的樹香。
就隻是這樹香與往日有些稍稍不同,好像雜了些細微異味,要仔細感覺後才能分辨出,那是飄散稀釋在空氣中的人血腥氣。
朝歌走出車庫大門,立時被暖洋洋的朝陽包裹住,一雙眼眯成兩道縫,短暫的享受了下陽光後,舉目四望並沒發現任何異常,才向殯儀館大門走去。
殯儀館的大門還是被朝歌掰彎的那根鐵條插著,沒有絲毫動過的跡象,那頭黑背巨犬雖然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看上去凶狠依舊,一見朝歌出現便猛的撲過來,掙直著一條粗鐵鏈,半聲不吭盯著朝歌。
昨天眾人從門房退出來搬往車庫時,朝歌是最後一個關門的,他特意在門縫處別了一根草葉,如果夜裏有人進來過,一看便知。
朝歌掃視四周,低頭向門縫處查看,那草葉跟昨天一模一樣,還是好好的別在那裏,看來並沒有人進來過。
朝歌轉身往回走,他準備在車庫周圍仔細勘察一遍,昨晚的怪聲就在車庫附近,也許那個神秘人留下了什麽蛛絲馬跡。
可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他忽然隱隱覺得剛才哪個細節上有點異常,想了想,回頭重新去看那片別在門縫處的草葉。
很奇怪,昨天下午別的草葉,怎麽幾乎過了一天一夜,還是跟剛別時一樣新鮮綠嫩呢?
現在盛夏剛過,空氣漸燥,斷了根莖的草葉,絕不可能保持這麽長時間而不枯萎。
朝歌精神猛的一緊,如果這片草葉是被換過,就證明昨晚或是淩晨一定有人進來過,而且此人一直在暗中密切觀察著朝歌等人的一舉一動。
朝歌小心推門入房,陽光隨之投射進來,房內擺設跟朝歌等人退出時毫無變動。
此人不會是己方中人,因為朝歌是等包括那個史館長在內的所有人,向車庫走遠後才最後關門的,他們不可能看到朝歌有此動作,況且昨晚一直到淩晨,所有人始終在一起,他們根本沒機會出來。
那悄悄摸進門房的究竟是誰呢?會是那個發出詭聲的神秘人嗎?但就隻這麽毫無意義的一進一出,所為何事呢?不會是隻因為好玩或是好奇才進來的吧。
會是那個失蹤的門衛老張嗎?也不像是,老張是這裏的看門人,進來出去理所應當,根本沒必要遮遮掩掩。
朝歌也曾猜測過神秘人與老張是同一個人,但沒聽史館長說發生了任何異常,就算門衛老張心懷鬼胎,也沒必要不打自招的把自己藏起來。
疑雲密布,朝歌一時想不出頭緒來,提高警覺下往車庫走回,看看這邊有無線索。
近日極少下雨,地表幹燥,最容易留下腳印的地方,就屬磚地兩邊的花壇草徑了,但朝歌仔細勘察之後,卻沒發現任何線索。
這種情況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昨晚在車庫外麵發出怪聲的根本不是人,另一是發出怪聲的人對陵園地況非常熟悉,所以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朝歌從來不信鬼魂之說,很顯然隻有第二種可能,此人一定對陵園地況非常熟悉,如果按此推測,這個如此熟悉地況的人,一定是館內人員,這樣一來,豈不是門衛老張最有可能?
真是越查下去越是錯綜複雜,可越是複雜,就越是意味著潛伏重重。
朝歌擴大了勘察範圍,相信既然隱藏的人,對己方這麽感興趣,那藏身之處一定不會距離車庫太遠,因為這樣可以時刻注意到車庫內的一舉一動。
黃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一番細致勘察下,朝歌發現了異常線索。
這是一顆跟大米粒差不多大小,帶刺的野草籽,毫不起眼的靜靜躺落在一座倉庫模樣的門階上。
本來這顆草籽沒有任何稀奇處,之所以能引起朝歌的關注,是因為在經過仔細勘察後,朝歌已經對周圍地況植被非常清楚。
這種帶刺的野草籽,隻有車庫後邊的野草叢中才有,再看它的新鮮程度,脫離草體絕不會超過十二小時,完全可以讓人聯想到,這顆小小帶刺的草籽,會不會是被昨晚那人不覺中粘掛在褲腿上帶到這裏來的?
朝歌抬頭又看了看,這裏距離車庫僅有二十米。
雖然中間隔著兩排矮矮的灌木牆,但絲毫阻擋不住視線,如果人躲在倉庫中,可以輕鬆透過正麵的窗子,對車庫一覽無遺。
庫房不算很大,是個獨立建築,隻有一個門,前後窗子都有鐵條防護,雖然已經鏽跡斑斑,但憑普通人想破窗而出還是不容易的,就算手上有些功夫也要費番周折。
如果此刻人還在,進出隻能走這道門。
朝歌並沒有猶豫就進了門,他沒任何幫手可以依靠,隻能獨探險地。
門是把破舊的暗鎖,任何卡片類的東西,都可以順著門縫把裏麵的鎖捅開。
朝歌不去費事,手上一運力,固定鎖眼的木框便應聲而斷,門吱扭扭被推開了,頓時一股混合的發黴味,撲鼻而來。
朝歌微目先適應下庫內光線,然後反手把門帶上。
倉庫實用麵積大約二百多平方米,裏麵到處堆滿了裝殮火化用的薄木棺材,還有骨灰盒、壽衣、冥紙類的東西,想必這是殯儀館用來堆放喪葬用品的,要想每個角落都翻一遍怕是不容易。
朝歌原地不動的立在門口,向四周看了一圈,暗暗尋思,聞這發黴的程度,還有四處吊掛的蜘蛛網來看,這個倉庫很久才被打開一次。
太平盛世前畢竟不是天天死人,地板上也一定落了層厚厚的灰,昨晚如果真的有人進入,相信一定會留下明顯的腳印。
想罷,朝歌慢慢蹲下來,仔細觀看落滿灰塵的地板,果然一排清晰的腳印,逐一呈現在朝歌眼前。
朝歌一陣莫名的興奮升了起來,同時又提高了警覺,因為很可能這個神秘人,此刻還在這裏。
沿著腳印一路尋去,那串腳印歪歪斜斜,好像走路之人身體極虛。先是在離門最近的一扇窗戶前停下來,腳尖正對窗外方向,且印記較深。
順著窗子往外看,這個方向正是車庫,此人一定是進來後先在這裏佇足許久,對車庫以及周遭情況進行窺探,確定安全無異後,才又向裏麵走去。
歪歪斜斜的一行腳印,幾乎順著倉庫內牆走了一圈,好像是在尋找什麽,然後就在快要走到大門時又往回走,最後在一堆高高摞起的冥紙前消失了。
朝歌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是一堆高兩米寬三米的冥紙堆,一摞摞疊放整齊,絲毫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朝歌覺得有點奇怪,腳印到這裏就忽然消失,按正常推測,神秘人一定是搬開紙堆藏在後麵,但塵灰蛛網密布的大堆冥紙,卻根本沒有人動過。
朝歌又向冥紙堆左右看了看,一邊是高高疊起來的薄木棺材,一邊是成捆成垛的壽衣,都無法看到後麵的情況,而且也都塵灰厚積。
難道神秘人拔地而跳?
不太可能,先不說看此人走路猶如重病,光是這冥紙堆就有兩米高,看腳印長度寬度,此人身高不矮,又不是紙做的,怎可能輕鬆越過呢?
可此人就是偏偏不可思議的憑空消失了。
朝歌重新蹲下身來,仔細觀察那最後一雙腳印,視線遊移中,隱約發覺在腳印左側一米多距離外的地麵,似乎有些異常。
朝歌湊近過去低頭仔細觀察,借著窗子投射進來不是很充足的光線,朝歌看到這裏的灰塵明顯比別處厚出很多,但正巧隱在陰影裏,不仔細觀察真的是很難發現。
奇怪,為什麽此處的灰塵如此之厚呢?而且一塊塊的向外延伸。
朝歌俯下身對厚灰輕輕吹氣,覆蓋的厚灰漸漸飛去,漸漸的竟然露出一隻腳印來。
朝歌星目爆閃,繼續吹第二個塵塊,又是一個腳印現出來。
真沒想到,此人竟然在別處搜來灰塵把腳印蓋住,莫非他早料到會有人尋進來?
想到這,朝歌不禁暗暗心驚,正思索著,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身側後窗子的光線一暗,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個扭曲的影子。
朝歌猛的轉身站起來,一個麵色慘白的中年人,赫然就站在朝歌的身後。
“你們的處境很危險!”
想不到中年人先開口了,而且還如此開門見山。
“哦?”
朝歌不敢確定對方是否在試探:“您指的是什麽?”
中年人下意識地向窗外車庫方向望了一眼:“你知道昨天在辦公室遇到的那個人是誰嗎?”
朝歌還以為對方要說古鎮的圍攻殺戮,再或是殯儀館暗藏的殺機,不料他指的卻是史館長,順勢答道:“這裏的史館長。”
雖然窗子光線隻一條條的照在中年人身上,朝歌還是隱約能看出,中年人的臉部有一陣抽搐。
中年人低下頭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個惡魔他究竟想幹什麽……”他隨即又抬起頭向朝歌湊近一步:“你知道我是誰嗎?”
朝歌重新仔細上下打量:“門衛張師傅?”
但他見中年人一身西服革履,鼻子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說什麽也不太像是個看門的,於是頗遲疑:“再或是……”
朝歌本想說,再或是昨晚那個神秘人,但情況不明,此說不妥,最終沒說出口。
“我才是這裏真正的史館長!”
中年人語聲不大,卻很驚人。
朝歌萬萬沒想到會有此一變,眼神一閃馬上又鎮靜下來,波瀾不驚的隻是“哦”了一聲。
中年人知道朝歌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稍靜了靜。
他扶扶眼鏡,沉聲說出了一個驚人內情。
按中年人所說,他才是真正的館長,因為不知道為什麽前天晚上,鎮子裏鬧的很厲害,又是著火又是聽說死人的,各種電話又都打不通,他擔心館裏出問題,於是昨天一大早便趕到館裏。
所幸從門衛老張那裏得知,殯儀館並沒有受到波及,便告訴老張緊鎖大門,如果有來上班的員工或是外來人員,就轉告今天停館,概不接待,然後自己向館內尋來。
走到辦公區的時候才發覺慌忙趕來中,忘記帶鑰匙,又返回門房,讓老張拿了備用鑰匙去給他開門。
結果就要走到辦公區的時候,卻聽到屍體整容室那邊傳來異常響聲,整座陵園就他們兩個人,又哪裏來的其他人?
兩人就一同向屍體整容室走去,等到了屍體整容室的樓外,就發現大門已經被人撬開。
兩人覺得更不正常了,顯然是有賊進來,可讓人不解的是,就算有賊也應該去辦公區偷盜啊。
這裏除了屍體還是屍體,又有什麽好偷的呢?
這位自稱真館長的人,便同門衛老張悄悄順著走廊往裏尋,最後一路聽著聲音來到了停放屍體的地下室。
說到這裏,中年人停了下來,神情一反剛才的沉穩,像是看到了絕對意想不到的恐怖情景。
他語塞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就在那裏,你不會想到,任何人也不會想到,借著一點微光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我們看到了什麽……就是那個假冒的館長正在……正在喪心病狂的切割屍肉來吃!”
幸虧兩年來,朝歌經曆頗豐,否則還真要心驚肉跳加反胃了。
中年人繼續道:“我大聲喝止,不料這個喪心病狂竟拿著一把剖屍刀,帶著一身屍臭,瘋了似的向我們撲來,結果我身受重傷跑了出來。”
中年人說著手捂胸前痛苦的咳了兩聲,朝歌這才注意到,中年人的胸前破了一個洞,四周血跡斑斑。
受傷處的衣服隆起了一塊,想是自己尋些藥布類的東西包紮住了,否則地板上就不光會是腳印,而是血腳印了。
朝歌剛才一直注意聽著每個細節,真假兩位館長所說的完全相異,而唯一的相同點,都是提到了門衛老張。
於是他截問:“門衛老張呢?”
中年人現出悲憤神情:“恐怕已經遭毒手了。我本想報警,但電話打不通,整個鎮子又亂的一塌糊塗,我見那個瘋子行凶後仍舊留在館裏,我怕他繼續害人,就冒險留了下來。
“後來就看到你們進來了,因為還不敢確定你們同那個瘋子是什麽關係,所以我就一直沒敢接觸你們。現在事情既然明白了,我們趕快合力製住那個瘋子,否則真不曉得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朝歌陷入了沉思中。
情況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原以為找到的是昨晚的神秘人,想不到又出了一位館長,事情撲朔迷離,最重要的證人老張,又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到底該相信誰呢?
從分析中年人的細節中有兩個很大疑點,一是辦公區與屍體整容室距離很遠,如何能聽到異常?
二是門階上的草籽難道是巧合嗎?如果真是巧合,說明除了真假館長和門衛老張外,殯儀館中還隱藏著第四個人。
中年人似乎看出了朝歌的疑慮,剛要再說些什麽,忽聽到大門處傳來“嘿嘿”的兩聲怪笑。
兩人一齊循聲望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瘦成一把人骨的史館長站在庫房門外。
中年人臉色大變,驚恐中一時語癡:“你……你……”
史館長卻笑的泰然自若,邁步走進來對著朝歌道:“真讓我不好找,原來你在這裏,還以為怎麽了呢!”
他轉頭看了看還在一臉驚恐的中年人,疑道:“這位是……”
見中年人怒視不答,回頭又問朝歌:“你們認識?”
朝歌忽然覺得有趣,嘴角一翹:“應該是你們認識。”
史館長好像很意外的樣子:“哦?是嗎?最近總是健忘,讓我再想想。”說著一副努力想的樣子。
中年人一腔驚怒:“別再偽裝了,你這個食屍殺人的狂魔!”
史館長莫名其妙的說:“我?什麽什麽狂魔?嗬嗬,我沒聽錯吧?”
朝歌自從破了牧家村那場謎天大局,好久沒再看過像樣的大戲了,興致漸濃,推波助瀾的把中年人剛才所說的內容,簡單向史館長重複了一遍。
還沒聽完,史館長便已經無辜到了極點。
“冤!我簡直比竇娥冤還冤!平時也沒得罪誰呀,怎麽就忽然遇到這倒楣事呢?”
他說著便對中年人道:“好,你不是說我是假的、你是真的嗎?你有什麽證據沒有?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中年人針鋒相對地說:“我倒要問問你,能不能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是真的?”
史館長回擊說:“好!你以為找不到老張就死無對證了?那我們就到鎮子裏把殯儀館的員工找幾個來做證明,到時候誰真誰假,自然明了!”
中年人冷笑:“嘿嘿,你明知道現在鎮子已經翻了天,隻要出了陵園,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問題,讓我出園找人,你分明是想借刀殺人!”
兩人你來我往,開始了唇槍舌劍。
老實講,雖然有些疑點,但朝歌並不十分懷疑史館長的身分,因為房東老太的遣夢丹已經證明。
但從個人的感覺,受傷的中年人,更符合館長的特點,雖然口音也是南腔北調,但尾音都與本地人頗有幾分相似,這是因為長期生活而潛移默化的。
說也奇了,兩人質問對答中,你來我往,都對陵園事宜極其熟悉,但都無法證明彼此是真館長。
而且史館長還不停質問中年人,這樣造謠誹謗出於什麽目的,況且單身孤人藏在這裏又是什麽用心?
萬般無奈之下,中年人要求去屍體整容室對證。
史館長眼睛一轉,也讚同前往。
朝歌心裏明白,就算整容室裏真的有具亂屍又能怎樣?沒有證人,史館長可以反咬一口說是中年人栽贓誣陷,而中年人未必不明白此中道理,因此這提議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現在空無旁人的殯儀館裏,朝歌成了他們雙方爭取的對象,誰爭取到他,就意味著誰代表正義和力量。
三人一同前往屍體整容室,朝歌雖然時刻警惕,但心裏頗有把握,要說對付大批術人,朝歌稍顯不夠,但要對付普通人,即便真的有食屍狂魔,也不在他的話下。
因為停電不能冷凍,存放在地下室的屍體已經開始微微變質。
一股混著消毒水的屍臭蔓延上來,整個走廊都是,比昨天進來取藥時,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地下室一片漆黑,加上濃烈的腐爛屍臭,讓人倍受嗅覺上折磨的同時,還要承受巨大的恐懼。
史館長把剛才從器材庫裏取出的兩個衛生口罩,一個給了朝歌,一個自己戴上,樣子就像是到了自己家裏那樣熟悉。
而中年人則毫不示弱,熟練地打開電池應急燈,頓時停屍房內一片慘白雪亮。
瞬間,三人視線幾乎同時短暫失明,就在三人慢慢適應的時候,又幾乎是同時,他們看到在中央的遺體整容台上,赫然躺著一具慘被開膛破肚的女屍。
頃刻,朝歌微微一愕,接著史館長大吃一驚,最後是悄悄閃過一絲得意的中年人。
中年人首先走到台前,指著女屍道:“屍主女,二十七歲,四天前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發作不治,因為並不是橫災死亡,家屬並未要求進行整容,現在卻無緣無故躺在這裏被人分屍。她是停屍房中最年輕的女性死者,可見凶手變態到了極點。”
此時朝歌和史館長也已經來到近前,中年人邊指點邊繼續道:“屍體從腹部到胸腔被亂刀割開,看淩亂程度,不但談不上專業,更讓人聯想起,很像是一個失去理性變態狂魔的傑作。再看這裏……”
中年人在整容台旁的一個用具箱裏,取出一副膠皮手套來,探進屍體腹腔,好像在尋找著什麽。
屍體腹部長長切口的腐肉,向兩邊翻起,因為被開膛前已經死去多時,所以並沒看到流血,而發出惡臭的內髒,紫的、黑的、黃的糾結成一堆。
這時聽到中年人問道:“發現什麽不對了嗎?”
朝歌仔細看了遍,這可不是他的專長,並沒發現什麽。
中年人憤怒看了一眼史館長後道:“屍體的肝髒已經不見,如果不是被食屍狂魔生生吞掉,還有什麽解釋?”
緊接著中年人又道:“看屍體刀口的腐爛程度,解剖絕對不會太久,應該不超過三十個小時,算一算時間,此事豈不正巧發生在昨天早晨,也正是這位自稱史館長上班的時候?”
中年人稍加停頓後,指著史館長就是一聲暴喝:“變態狂魔,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八章 一屍三變(上)
中年人一通分說,真的是有理有據有時間,朝歌細細回想起來,昨天見到史館長是早晨剛過,此後便再沒脫離過。
也就是說,如果這位中年人所言是真,自己見到史館長那一刻前,正是他剛剛分屍發狂後不久。
但以當時所見史館長的悠閑聽歌狀態,還有一絲不苟的著裝儀表,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當然,這也不能說明史館長沒有作案的可能,一切還需要證人,而門衛老張就是所有經過的唯一證人。
沒有老張,一切都是空談,每個人都是深知此點。
果然不出所料,麵對中年人的暴喝,史館長無動於衷,跟沒事人似的皺著一臉人皮淡笑。
“我們的這位真史館長對屍體的分析,的確夠專業、夠精辟!您更像是位解屍員,而不是館長。”
史館長邊說邊走到用來冷藏屍體,鑲在牆壁裏的一個個白鋼槽,用手指輕輕敲擊其中一個。
“這每個鋼槽上麵都有一個臨時記錄卡,死者年齡、死因、時間都在上麵,張隻眼睛就能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這張卡,我還真以為這位自稱正牌的史大館長,對本職內外的任何業務都了解的钜細靡遺。”
一直微笑含刀的史館長,似乎想起了什麽:“哦對了,我們的真館長不是說我害死了門衛老張嗎?屍體怎麽不見了?屍體在哪裏呀?”
中年人譏諷道:“這還得問問你,是不是被你毀屍滅跡了?”
史館長哈哈一笑:“如果按你的說法,我最應該毀屍滅跡的是這具女屍呀!怎麽會去費力不討好的毀老張呢?人又老、肉又糙,況且死人又不能說話。”
忽然他臉一板,逼視中年人。
“不要認為不見了老張就死無對證,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滿口胡話栽贓。嘿嘿,我很想知道你這麽做究竟有什麽目的,這具女屍該不是出自老兄你的手筆吧?”
一個攻的有理,一個回的巧妙。
大戲似乎要到高潮了,隻可惜,因為缺少最關鍵的證人門衛老張,最終的爭執仍沒有結果。
就在兩人再次你來我往、不可開交的時候,朝歌卻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表麵看來,這兩人似乎你攻我伐互不相讓,但無論怎樣找遍理由攻擊,卻都不曾提過一句昨晚那怪異的嗚咩兒聲。
難道真的有與兩人毫不相幹的第四人存在嗎?
如果沒有,那再看兩人的互相攻擊,就變的是配合默契了,鬼氣森森的殯儀館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朝歌一時還想不出清晰頭緒,三人準備離開臭氣熏天的停屍房,就在經過那張放著女屍的床式整容台時,忽然聽到史館長一聲幾乎失了人腔的驚叫。
別說是人,連解剖台上的屍體的手都被嚇落了。
朝歌和中年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隻見史館長像根石杆似的,直直僵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慘白的應急燈下,臉上更加沒了人色。
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順著史館長顫抖的幹癟軀體往下看,驚然發現屍床底下竟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了史館長的腳踝。
中年人驚的差點暈過去,一屁股坐在生硬的水泥地上。
唯獨見慣大場麵的朝歌處變不驚,不但絲毫沒有退怯,相反一步步地向屍床走去。
此時的史館長,已經成了石館長或是死館長,僵立在那裏呈半昏迷狀態。
朝歌半蹲下去,慢慢挑開下垂的台布,黑暗中赫然看見一具老男屍體,一具睜著雙眼的老男屍體,正直挺挺的仰躺在那裏,死盯著朝歌。
陰暗、潮濕、惡臭。
詭異的屍房中就隻剩朝歌和一具屍體在對視,沒有一絲聲音,全部凝固了,包括心跳。
即便是膽如泰山,定力超強的朝歌,也被驚得猛的一震。
忽然,“老屍”慢慢啟動了嘴唇,幽幽顫顫的發出一種可以摧毀一切有膽生物的呻吟聲:“現在幾點了?”
聲音一出,史館長立時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中年人則是一聲驚呼,一步竄出地下室。
原來屍床底下正是一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門衛老張。
因為門衛老張平時總是擔心自己的表不準,怕延誤了開館閉館的時間,所以沒事總是問人:“現在幾點了?”
眾所周知,這幾乎已經成了門衛老張的口頭禪,想必昏迷了這麽長的時間,頭腦已經糊塗了。
讓朝歌有點詫異的是,為何一聽到老張的聲音,史館長和中年人的反應竟如此激烈?
可以證明一切的唯一證人出現了,朝歌以防萬一,警告已經清醒的史館長和為探清情況摸回來的中年人,如果誰要妄動一下,別怪他朝歌不客氣。
老張逐漸清醒後,按照朝歌的吩咐仔細分辨兩人,當看到受傷中年人的時候老張點頭道:“史館長,這是怎麽回事啊?”
此話一出,朝歌一震,這位中年人竟然才是真館長。
與此同時,假館長快速探手入腰,竟然摸出一把小巧玲瓏的手槍來。
朝歌早有提防,一步衝上去把槍奪下來,手上一用力,把假館長扔到牆角,他摔的七葷八素縮成一團。
真相似乎已明,中年人不容分說,拿起一把整容用的手術刀,過來就想捅死已無還手之力的假館長,卻被朝歌攔住。
朝歌不想再胡亂殺人,況且等他清醒後,還有許多疑點要問。
四個人往外走,朝歌拽著踉踉蹌蹌的假館長在前,真館長中年人攙著虛弱的老張在後。
隻聽到老張無意問中年人:“史館長,這兩人是什麽人?我好像記得拿鑰匙給您開門,還沒到辦公區的時候,不知道誰把我敲暈了,您沒事吧?”
朝歌猛的一個激靈,如果按中年人所說,老張應該看到了這個分屍狂魔才對,而且應該是在地下室被打暈的,怎麽會是辦公區?
朝歌頭腦飛速轉動,那隻有一種可能,中年人的確是真館長,不過卻一直在撒謊,老張就是被他擊昏的。
想到這裏朝歌不禁一陣心寒,不覺中腳步慢了下來。
正在他準備轉身的時候,就感到身後一陣厲風襲來,朝歌一躲,手握滅火器鋼瓶的中年人閃倒在地。
驚人突變就發生在這短短的瞬間。
不問好壞,朝歌用隨手扯下來的電線,先把真假館長兩人都捆了。
有太多的疑點有待解答,恐怕他們兩個人都難脫關係。
門衛老張看的有點糊塗:“你……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把館長綁起來了?”
朝歌一時也不知道怎樣回答好,便指著中年人對老張直接道:“打昏你的人是史館長。”
偏巧門衛老張上了年紀耳朵背,大概再加上昏迷了一天一夜,頭腦糊塗,他點頭道:“哦,原來你是公安呀!來抓罪犯的。”
朝歌怕在這裏耽擱過久,車庫方向會有問題,也沒多加解釋,就押著兩人帶著老張趕往車庫。
一路上老張不住的歎氣念叨:“這年頭到底是怎麽了?看上去好好一個人,怎麽說犯罪就犯罪呢……”
朝歌則是偷偷籲了口氣,老張要是不糊塗不耳背,他還真不太好解釋這發生的一切,更何況連自己都是闖進來的。
朝歌、老張四人,很快回到了車庫,除了古傲還賴著不起,其他人基本都醒來了。
朝歌簡單跟眾人說了前後經過,然後開始審問起兩人來。
主動敘述的是假館長,在他的一番述說中,一幕驚人的隱情漸漸水落石出。
其實這位真正館長身分的中年人史潛,在二十年前曾是大城市著名醫院裏的醫生,為人儒雅穩重,不但醫術好,而且對中外音律很有研究,更喜歡聽經典老歌,就像那首“等著你回來”。
但很少人知道,他因為父母近親結婚,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現代醫學無法醫治。
按古偏方,他的病必須用人的腹腔隔膜來做藥引子才有效。
於是他就利用工作之便,偷偷割取死去患者的腹腔隔膜來入藥服用,但畢竟死人的腹腔隔膜不夠新鮮,藥用效果不是很顯著。
在一次外科手術中,真館長病發了,忍不住就把病人的腹腔隔膜切出了一小塊。
本來隻是問題不大的闌尾炎切除手術,但縫合後,病人總是高燒不退,腹腔嚴重感染,當時會診不出任何問題,可患者家屬就是覺得有問題,最後告到了法院。
醫院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希望私下解決此事,但對方是個有錢家庭,不要院方給的賠償,就是想要製裁這個醫生,卻因為醫院太過出名,官司最終沒能贏下來,而且醫生辭職,不知去向。
這個家庭便出錢在東南亞,雇傭了一位很出名的年輕華人私人偵探阿誌,不惜重金要搜集罪證並找到這個醫生。
而那位曾經相當有名的私家偵探阿誌,就是現在這位冒充館長的瘦骨人幹。
說到這裏,早已不再年輕的私人偵探阿誌,忽然情緒極端激動起來,強力克製下才漸漸平複,暗傷的歎了口氣。
“當年少年得誌的我,說什麽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小案子,卻讓我從此陷入了一個長達二十年的倒楣追蹤!”
雖然眾人還並不清楚,偵探阿誌這二十年經曆了什麽,但從他的激動情緒上能強烈感覺出,這其中必有難以想像的坎坷波折。
原來別看史潛是個醫生,但卻異常謹慎小心,尤其擅長隱蔽行蹤,辭職後沒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
這大概與其特殊的家族傳承有關,其祖先竟曾是術界中人,術法音律,家族中每個人從懂事起,就被嚴令萬事低調,提防身邊的每個人。
這給阿誌的追蹤帶來了相當高的難度。
史潛家族世代傳有一個寶物:合金銅震。
這合金銅震,扇麵大小呈橢圓形,緣邊上有兩個小吊耳,穿著一根奇特材質的絲繩,供手提之用。
銅震厚約半寸,中空,用特製鐵梨木錘敲擊時,會發出穿透力極強的音波,當這種敲擊按照一定音律次序,逐次遞增作用在人體時,可以震碎體內所有骨頭甚至內髒。
當史潛發覺偵探阿誌在緊緊追蹤他時,便伺機暗中使用了合金銅震。
幸虧身為偵探的阿誌反應機敏,幾次死裏逃生,但他還是受了震傷,常常鼻血失禁,如果再有幾次,恐怕真的就沒命了。
終於當史潛再次暗中使用銅震的時候,阿誌拚著性命堅持下來,趁史潛放鬆警戒,他漸漸接近,忽然開槍射擊。
子彈正巧穿過銅震,擊中史潛,雖然因為銅震的阻擋,這一槍隻是讓史潛受了輕傷,但銅震卻無法發出像以前那樣的威力了。
“合金銅震?”
梁庫和古傲幾乎是異口同聲發出此問,先前煉煙氏的那五口神乎其神的祖師鍋,就已經讓他們心癢眼熱,現在又出來個奇物銅震,兩人的眼睛立時大放異采。
梁庫忍不住走上前,竟然當眾搜起史潛的身。
古傲也急忙湊上前,但還是晚了一步。
那麵奇物銅震已經被梁庫緊緊抓在手裏了,他曲指一彈,銅震發出與昨晚嗚咩兒聲極其相似的震動。
梁庫興致大盛:“哈哈,原來昨晚就是你在裝神弄鬼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寶貝銅震究竟還有什麽用法,快快招來!哈哈!”
縮成一團的史潛始終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反正事已至此,橫豎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態。
古傲眼見百年難遇的奇物銅震就握在梁庫手中,眼睛都快冒火了,嘴上卻不屑道:“真是沒見識,要知道,再好的古物隻要有破損,都已經算不上珍貴。”
梁庫拿起銅震看,正中央有一個圓孔透過,這應該就是阿誌那一槍打的。
他皺眉道:“哦,那這東西不就成了破銅爛鐵了?”
古傲趕緊添油加醋,搖搖頭,幽幽的歎了口氣:“俗話說沒毛的鳳凰不如雞,現在這麵銅震恐怕還不如一塊破銅爛鐵呢!”
梁庫做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又狠狠道:“那我就把它砸成個銅塊,能賣幾錢是幾錢。”說著就作勢把銅震往地上摔。
這下古傲可毛了,一個急步竄上去接,卻看到梁庫正一臉壞笑的看著他:“嘿嘿,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小子還能有什麽好話,在我這你就省省吧!”
朝歌把銅震要過來仔細觀看,真想像不出,這樣一麵雙麵鑼似的銅物,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
史潛既然是術界中人,他別處不去,隻隱居到廣元古鎮,恐怕不隻是為了躲避偵探阿誌的追蹤吧,其中曲折還須阿誌繼續講來。
在朝歌的等待目光中,阿誌繼續講述著他的坎坷追蹤路。
自從那次被子彈射中後,史潛就再沒露過麵。
二十年,整整將近二十年的追蹤,阿誌一無所獲。
在這漫長的二十年中,阿誌從青年步入中年,從原本名氣正盛的私人偵探,落魄到幾乎流浪街頭。
連原本最初的顧主都已經放棄了,但阿誌卻咬著牙一直堅持。
人已中年的他,因為這個案子失去的太多太多,如果此時放棄,他就會像是斷了主梁的大廈,倒下去後便真的無法再站起來。
到了後期,阿誌幾乎已經到了癡狂狀態,他重新從所能利用的一切管道,來搜集有關史潛以及他的家族資料。
偶然中阿誌發現這是一個奇特的家族,雖然不能完全摸清看懂,卻在顯露的蛛絲馬跡中,找到了史潛藏身之地:廣元古鎮。
阿誌為了更近一步確認史潛身分,就暗暗在殯儀館潛伏下來。
二十年的磨礪讓他失去很多,也學到很多,他沉住氣,藏的很深,幾乎觀察到史潛的一切生活以及工作細節。
所以這也讓人明白,他為什麽可以對殯儀館的一切熟悉的如同自家。
其間阿誌發現,每次在有屍體火化的前一晚,這位史館長下班都走的很遲,然後獨自一人神神秘秘的潛入屍體整容室的地下停屍房,把第二天要火化的屍體剖開肚子,取出腹腔隔膜,然後再重新把屍體的衣服穿好。
因為屍體第二天就要火化了,這樣做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雖然相隔二十幾年,彼此容貌都有相當程度的改變,但經此一證,阿誌可以完全斷定,這位史館長就是他要找的史醫生。
可就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兩天前傍晚,小鎮不知道突然發生了什麽事,全鎮停水、停電,停止了一切正常運行。
阿誌擔心會有什麽變故,再次失去史潛的蹤影,於是趁夜跳出殯儀館,摸到了史潛居所,在那裏守到快天亮也沒見他出現。
阿誌心裏開始沒底了,想四處打聽一下小鎮到底發生什麽事,可三更半夜的要上哪裏問人。
偶爾遇到一兩個拿刀提棍的,一聽自己是外地口音,二話不說就要動手,幸虧身上一直藏著把槍,射傷其中一個,趁另一個慌亂的時候,趕快溜掉。
他不敢再停留,急急忙忙又回到殯儀館。
阿誌所說的兩天前傍晚,正是朝歌等人在小樓上明白真相的時候。
史潛一夜沒歸,當然是前往小樓窺探情況。
好在那晚全鎮術人還有部分處在觀望中,否則蒙頭亂撞的阿誌遇到的就不隻是一、兩個術人,也就很難預料是否還能活著回到殯儀館。
“就那樣,回到殯儀館後,我提心吊膽又擔心失去史潛蹤跡,一直挨到天亮,然後又等了一天一夜。鎮子亂成那個樣子,殯儀館裏已經沒有一個人來上班……”
阿誌繼續說:“一直到了昨天早晨,我真有點坐不住卻又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嘿嘿,真是老天有眼,史潛自己又回來了。
“他這個真正的食人惡魔,想趁鎮子大亂,取食活人老張的隔膜,我親眼見他下死手把老張擊倒,拖進地下室,然後又喪心病狂的拖出那具女屍來狂食。
“我趁這個時候想上前製住他,卻差點被狂性大發的他所傷。沒辦法,危機中我拔槍射擊,史潛受創逃跑,我就緊追出來,後來就是在辦公區搜尋逃逸的史潛時,撞見了你們。
“因為看到史潛下死手把老張擊倒,他又那麽大歲數,估計是活不成了,我就沒再回地下室,他會躺在屍台底下,應該是我和史潛搏鬥時,誤把他撞到那裏的。
“剛才在地下室,當老張認出真館長的時候,是因為看到史潛已經麵露殺機,所以我才想先發製人拔槍。至於假裝成史館長,那是因為驟然相遇下,還摸不清朝歌的來曆身分,後來也就一直將錯就錯。”
把過程全部講完,阿誌長長的籲了口氣,樣子與其是在講經曆,還不如說更像是剛剛從兩棟百層高樓中間踩鋼絲繩而過。
一直閉眼沒出聲的史潛忽然病發,劇烈咳嗽中,四肢抽搐,臉色發青。
朝歌急忙走上前。
阿誌忽然有點緊張:“不好!他舊病複發了,可……”阿誌欲言又止,好像很不舍得這個老冤家過早死去。
此刻朝歌也束手無策了,因為從剛才的講述中,他知道史潛的這種先天頑疾,隻有人體腹腔隔膜才能起效用。
這東西雖然人人都有,卻怎可能拿出來應急?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史潛痛苦的咳下去,也許這也正是罪有應得吧!
不知道是不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經過一陣劇咳後,史潛漸漸又恢複過來,不但恢複過來,而且臉色紅潤,麵帶笑容。
隻不過這笑容有說不出的怪異,就像是人皮後藏著一條毒蛇。
阿誌看了看朝歌,轉頭問史潛:“你舊病複發,如果不及時用藥,恐怕命就保不住,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件事,如果你能告訴我,也許我還能想些辦法救你。”
史潛還是那樣笑著:“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麽在暴露行蹤後,還一直留在館裏不走是不是?”
阿誌立刻點頭。
這也是朝歌曾疑惑過的,但後來知道史潛的祖先曾是術界中人後,便不再感覺奇怪。
從他隱居到廣元古鎮,一直到留而不走,十成中有八成是為了朝歌;剩下的兩成應該就是要挑撥朝歌,順便除掉這個令人頭痛的阿誌。
至於史潛為什麽沒有出去聯合其他術人,那一定是因為他胃口太大,想一人獨霸寶藏,顯然他對自己的手段心計太過自信。
果然不出所料,史潛說出留而不走的原因,正是為了萬人渴得的朝歌。
阿誌聽的有點雲裏霧裏:“原來不但是你,而且是幾乎全鎮的人都想得到朝歌。可這究竟為什麽?”
史潛又露出那種令人極不舒服的怪笑,把其中關於神易、關於寶藏的內因,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阿誌雖然仍一知半解,但大致曉得了一個框架,不禁瞟了兩眼朝歌,嘖嘖稱奇。
朝歌並沒有製止,此時此地,也沒製止的必要了。
他正在想一個問題,史潛是在昨天清早進到館裏,他既然是術界中人,想必小樓那一晚的激鬥,他一定關注的緊。
那時候他最應該留心小樓方向的朝歌,為什麽舍重就輕,返回去把門衛老張擊昏呢?
朝歌如此想著也如此問道。
史潛還沒出聲,阿誌卻搶先回答了:“他病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還不是為了要用老張的隔膜來救急!”
史潛點頭微笑:“嗯,不錯不錯,要知道,人體的腹腔隔膜是藥力很難達到的地方,有句成語‘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就是指這個地方。所以它的肉質嬌嫩的很,隻有在活體中剛剛取出的隔膜才最具藥力,所以我選中了最容易得手的老張。”
史潛的陰笑本來就夠讓人不舒服,又配上這一段專業到讓人嘔吐的解說,直讓人骨頭發寒。
幸虧門衛老張耳背,否則說不定會有什麽反應呢。
朝歌問到了關鍵處。
“那麽既然老張已經被你擊昏,為什麽還要去解剖那具女屍?從淩亂刀法看來,根本不像是身為外科醫生的你所為,更何況,女屍內缺損的是肝髒,而不是你需要的隔膜。”
顯然,不動聲色的朝歌一直在縝密思考著。
隻要有一處疑點未清,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九章 一屍三變(下)
車庫內的人,除了朝歌、阿誌、史潛三人外,其他人對整個過程的知曉僅限於阿誌的講述,全當故事聽了,了解的並不多。
他們對於朝歌提出的疑問,更是不知所以然。
梁庫等人還有老張湊在一起,看看朝歌,又看看史潛,既像聽評書似的等著下文,又像是在聽史潛的臨終遺言。
朝歌一直看著史潛,也在等著回答。
低著頭的史潛好一會才抬起頭,扶扶眼鏡又是那樣一笑。
“你見過我真正犯病發狂的時候嗎?”
然後他看了一眼骷髏人皮似的阿誌說:“他看見過,我真正犯病發狂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做了什麽。
“那具女屍裏的隔膜是我早就想吃的,也許習慣成自然,我就拖出了那具女屍,也許這麽多年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除了隔膜,我還對屍體的其他部位也有了興趣。嗬嗬嗬,嗬嗬……”
在史潛的嗬嗬笑聲中,幾乎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本以為命在旦夕的史潛臨終前,良心發現因此才坦白懺悔,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不但沒有絲毫悔意,相反的還很享受。
在嗬嗬詭笑中,人魔史潛再次病發,這一次他沒再挺過來,帶著一張扭曲的臉,結束了罪惡的一生。
望著史潛因抽搐而卷成一團的屍體,眾人都愣了一會沒有說話。
朝歌則是稍感遺憾,如果史潛再活片刻,也許可以再問他一些問題。
梁庫忽然用手指彈了一下銅震。
“史老魔,最後讓你聽兩聲,就當是送你一程了,到了那邊好好過日子。放心好了,你的寶貝銅震,我會替你好好保管的!哈哈!”
接著梁庫又走到還在發愣的阿誌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嗬嗬,我總算明白什麽叫人不可貌相,老實說從一見到你,我就沒當你是個好人,現在總算澄清了。對不住了啊!嗬嗬!”
被梁庫這麽一攪和,氣氛為之一振,眾人輕鬆了許多。
可這一輕鬆,肚子卻又鬧騰起來,古傲已經餓的肚皮貼脊梁了。
門衛老張剛才一直在聽,都沒有說話,臨到史潛咽氣才終於說了句:“貪汙受賄,罪有應得!罪有應得!”
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可愛的老張,耳朵已經背到這種程度。
不過他似乎聽懂了眾人在吵餓,彎腰往外走,要去給大夥做點吃的。
梁庫逗趣說,不是老張聽懂我們吵餓了,而是他老人家自己也餓的快不行了。
這邊安頓一妥,朝歌就陪老張去門房,那裏情況不知道怎樣了,如果缺人時間過長,怕會引起外麵經過的人懷疑。
臨走前把阿誌那支手槍交給梁庫,朝歌總覺得這東西還是在自己人手裏比較安全。
朝歌和老張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車庫向門房去。
他們快要到門房時,突然發現門口有幾個大漢,在探頭探腦往門房裏看。
朝歌反應機敏,一閃身躲在一棵大樹後麵。
老張卻沒看見,自顧自的低頭往前走。
朝歌不禁捏出一把冷汗,看這幾個大漢目光閃爍,想必一定是四處尋找自己的術人。
如果放他們進來,老張再按自己的理解,說館裏員警在辦案,非引起幾個大漢的懷疑不可,那可就糟了,但他想阻止老張時已經來不及。
幾個大漢隔著門大聲呼喝老張,老張耳背聽不到,還是往自己的小屋走,直到發現巨犬掙鐵鏈才看到大門後的幾個人,他這才走了過去。
對了半天話,幾個大漢都累出一身汗,也沒問出個究竟。
問話的大致內容,無非是看到幾個外地人沒有,尤其是一個微瘦個子挺高卻有點冷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當然指的就是朝歌。
老張卻不管你怎麽問,反正他來回都是一句話:“回去吧,今天館裏不辦公!”
幾個人終於知道,這老頭耳朵不是一般的不好使,簡直跟聾了沒什麽區別。
有的就開始唧唧歪歪,嘴裏不幹淨了,見老張還是沒任何反應,看來是真的耳背,又朝門縫使勁往裏瞧了瞧,也沒見什麽異常。而且這麽大的園區要想搜那還不是浪費時間,於是就罵罵咧咧的往別處去了。
朝歌收緊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剛想走出來,卻忽然聽到老張透過門縫喊那幾個大漢:“喂,等等,我有點事要跟你們說。”
幾個大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邪笑著像是看到了點希望,一起又走回來。
其中一個人堆笑道:“老頭……老師傅,什麽事啊?是不是看到那夥外地人了?”
此刻朝歌的心又懸了起來,心念飛轉,尋思著,一旦門衛老張無意泄漏了己方這幾個人,該如何緊急應對。
就在幾個大漢的期待與朝歌的擔心中,老張透過門縫,對著把頭湊過來的幾個大漢大聲道:“要是家裏有人死了,別急著往館裏抬,怕是明天也辦不了公。”
幾個大漢差點沒背過氣去,狠狠罵道:“我呸!你這個老不死的老聾子,你們家才死了人呢!”說著抬腳猛踹門。
門衛老張一臉懵懂說:“有話好好說,年輕人,家裏死人傷心歸傷心,可也別亂踹門呀!這可是公家財產!”
大門裏鬧的正歡,這邊的朝歌卻忍不住樂了,他很少這樣會心的樂,亮貝一樣的牙齒在陽光下格外養眼。
幾個大漢,門也踹了、人也罵了,其中一個年歲稍長的人,見跟一個老聾子這樣糾纏下去實在沒趣,便勸幾個哥兒們辦正事要緊,幾個大漢又罵了幾句才告散去。
等幾個人走遠了,朝歌才走出來。
門衛老張正在撫摩那頭巨犬,巨犬則一改凶態,搖頭擺尾的往老張身上撲。
老張撫摩它再三,可以看出疼愛之情,好一會才回身去房裏煮飯了。
朝歌繞過狗,湊到門前往外窺探,回身的時候他嚇了一跳,那狗並沒像往常一樣,像是要吃人似的望著朝歌,而是衝著朝歌搖頭擺尾,嘴裏流出好長的口水。
朝歌心裏納悶,就在今天早上,巨犬還要吃人似的對著他,現在怎麽忽然如此親匿?
巨犬還在搖頭擺尾,口水長流,鼻子不停聞嗅著朝歌。
難道是自己身上的什麽味道讓巨犬非常喜好?
朝歌聞了聞自己的衣袖,還可以隱隱聞到些屍體整容間那種屍肉腥臭氣味。
他不禁眉頭一皺,這狗該不會是喜歡這種氣味吧!
忽然他心裏一驚,想起一個相同的細節。
巨犬曾經對冒充館長的阿誌也這樣過,現在想起來,當時阿誌被嚇個半死,很明顯他隱藏在殯儀館期間與巨犬很生疏,難道當時阿誌身上也殘存了這種屍肉氣味?
朝歌越想越不對,要知道,之所以自己身上還殘存著屍肉氣味,那是因為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氣味濃重強烈,而且他在地下室停留的時間不短,所以氣味才殘留在衣褲上,久久不去。
可是昨天那具女屍則是剛剛剖開,一是氣味沒這麽濃烈,二是地下室阿誌與史潛隻是極短時間的廝鬥,然後就迅速離開了。
況且阿誌從辦公區聽老歌金曲到帶朝歌去取藥布,中間又過了那麽長時間,即便帶出一點屍肉味,也早該散的幹幹淨淨了,巨犬又怎麽可能那樣親匿的聞著阿誌流口水呢?
那隻有一種可能,阿誌在與朝歌碰麵前不久,一定與剖開的女屍,近距離接觸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換一個說法,也就是很有可能,女屍就是阿誌親手剖開的。
再聯想一下史潛臨死時那種歹毒的陰笑,還有這狗的古怪喜好,朝歌一下子全明白了。
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捏住。
朝歌急了,他再急的時候也都是快步而已,可現在他開步跑了,他要以最快的時間趕回車庫,晚了就怕出了天大的不測。
朝歌第一腳踏進車庫的時候很安靜,所有人都擠在一起,倒在地上睡著了。
他試圖弄醒梁庫,但怎麽推都不醒,再去推了最輕的房東老太,仍是不見反應。
他知道已經發生了不測,正準備動手去碰阿誌的時候,忽然聽到兩聲咯咯怪笑,一直裝睡的阿誌坐了起來,手中拿著那把朝歌臨去時交給梁庫的手槍。
朝歌不懂所有人怎麽了,身體沒傷口卻昏睡不醒。
阿誌陰笑著:“不用擔心,他們隻是吃了稍稍過量的安眠藥。”
“安眠藥?”朝歌有點不解。
“沒錯!就是安眠藥!”
阿誌得意的說:“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時從哪裏來了那麽多安眠藥?”
朝歌正是這樣想。
阿誌表情忽然一黯。
“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瘦嗎?比二十年前的我,足足瘦了三十公斤,知道是為什麽嗎?因為自從開始追蹤史潛,我就逐漸患了失眠症,每次入睡都要依靠安眠藥,由於長期服用產生的抗藥性,藥量越來越大,但睡眠卻越來越少,所以我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咯咯。”阿誌忽然又笑了。
“不過這麽多的催眠藥素在我體內也有個好處,那就是讓我在這位老太太用的什麽夢什麽丹下,可以順利蒙混過關,而且還博得了你們的信任,咯咯。”
朝歌心內猛揪了一下,千算萬算,卻漏了這麽重要一關。
最初在得知阿誌是假冒館長的時候,朝歌就曾閃過疑念,既然是假冒的史館長,怎麽會在房東老太那麽厲害的遣夢丹催眠之下,還能說謊呢?
全是因為他一直以來,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地下室的那具女屍上,才造成如此致命的疏忽。
阿誌忽然皺起眉說:“不過有一點我想不通,你這麽快從門房趕回來,而且看樣子已經提防我了,你又是怎麽發覺我的?”
朝歌說:“狗!那條聞出你身上屍肉氣味的狗!”
阿誌一愣,隨即有點不太相信的看著朝歌。
“聰明!你的確很聰明!是我見過的所有年輕人中,最細心聰明的一個!不錯,那具女屍的確是我剖開的……”
阿誌的眼神忽然有點迷茫,有點悲哀。
“可又有誰會相信,一個曾是年輕有為、大名鼎鼎的私人偵探,最後淪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呢?”
阿誌開始憤恨,朝歌甚至能聽到他的咬牙切齒聲。
“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史潛!他毀了我的一切,讓我在一次次絕望中徹底崩潰。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殺了他!我要吃了他……咯咯!”
阿誌又笑了,他在對著自己笑。
“二十年了,二十年日夜的追蹤,讓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和我。咯咯,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存在過,或是我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尤其是在一個人見到死屍的時候,我就會用刀割,一點點的割,咯咯,那片隔膜在哪裏?咯咯,那片隔膜在哪裏……”
燦爛的太陽雖然正靜靜照在車庫的屋頂上,庫內卻讓人寒到骨子裏。
阿誌好像完全陷入到一種癡迷狀態,時而哭時而笑,陰森恐怖的一張臉,看起來又有點可憐。
朝歌現在本可以施展隱身術,把阿誌手中的槍奪下來,但此刻阿誌的槍口雖然放下來了,卻正壓在梁庫胸前,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
對於心誌失常的人,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更何況朝歌已經有了另外的打算─他要等,等待一個真正可以出手的機會。
“哦對了。”
阿誌忽然想起什麽,一臉清醒,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既然你這麽聰明,再幫我好好想想一件事。史潛一直處心積慮的想除掉我,但為什麽剛才臨死前,卻沒有當眾揭發我呢?要知道,他拖著已經被擊昏的老張進到地下室的時候,正撞到我在那裏發狂分屍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阿誌自言自語,陷入了沉思。
就在剛才朝歌回想到史潛臨死前那歹毒的陰笑,再把這所有的前前後後連起來,他就已經明白了史潛用意。
如果按正常表現,作為二十年來無不日日夜夜,都在恨不得把史潛碎屍萬段的阿誌,在壽衣冥紙倉庫發現史潛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拔槍開火了。
可他沒有那樣做,是因為他發現一個反常的地方。
按照以往,當史潛知道他被阿誌發現行蹤的時候,早已經逃之夭夭了,可這次不但沒逃,而且是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留了下來。
再有種種古怪的鎮子,還有莫名闖進來的朝歌一行人,這讓阿誌隱約感覺到其中必有重大原因,所以他決定按兵不動。
當阿誌在車庫內,終於親耳聽到史潛說出那個重大原因時,所閃過的一絲驚喜貪婪,並沒逃過史潛的眼睛。
史潛料定已經一無所有的阿誌,一定會打朝歌的主意,已經無藥可治即將死去的他,再多攬一個罪名也無所謂,更重要的是,他這樣做就可以讓阿誌在眾人麵前取得信任。
這樣一來,雙方鬥起來才有趣、才驚險,反正無論哪方受創,他史潛都會在陰曹地府笑的很甜。
朝歌雖然已經明白此中原由,但卻絕不能說。
“為什麽呢?究竟為什麽呢……”
自言自語中阿誌慢慢抬起頭,忽然笑了。
“該不會是史潛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意,特意送份大禮給我?知道這些年來我被他害慘了,用你這位萬人渴得的神易後人來補償我?”他說著直直看向朝歌:“哈哈,幸虧我搶了先機,要不然可要辜負老史一片好意!”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做個交易吧!”朝歌的直接讓阿誌稍稍一愣。
“哦?說來聽聽。”
“你放了這些人,我跟你走。”
阿誌笑的很可愛:“嘻嘻嗬嗬,我阿誌雖然可能精神有時會短路,但腦子還算好用。你跟我走?”
說著他指著昏睡的幾個人說:“沒了這幾個護身符,我擔心沒走兩步,就成了我跟你走了!這樣吧,我出個主意,你把這幾顆安眠藥吃了,你睡倒,我放人,成不成?”
討價還價、連篇廢話是朝歌最厭惡的,可現在沒法子,為了等那個機會,他隻能拖。
“不就是想知道寶藏嗎?我們好商量。”
阿誌笑說:“什麽寶藏腹髒的,我可沒史潛那樣蠢。我隻認現錢,鎮上多的是想找你的人,隻要你在我手中,那還不想換多少就換多少?嘿嘿,對不起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肉票,我要把我這些年來的損失全都補償回來!不!是加倍的補回來!哈哈……”
說著,已經神智有些癲狂的阿誌,哭哭笑笑又嘮叨起這些年的苦日子。
這時門衛老張提著燒好的飯菜走進來,在阿誌身邊停下。
阿誌哈哈大笑:“不但有飯吃,還又送來一個肉票!”說著就用槍柄砸向正在彎腰盛飯的老張。
可就在槍柄距離老張的頭,還剩一片頭皮屑那麽薄距離的一刹那,三個人發生了閃電般的變化。
如果放慢看,老張絲毫沒改變體態位置,隻是靠近阿誌一側的右手,就那麽稍稍一動,與之配合緊密的,是阿誌的嘴角微微一咧。
朝歌則一個箭步射了過來,一把奪過阿誌手中的槍,抵在老張的脖子後麵。
朝歌一直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三人的三個動作完成後都不動了,像是擺好了姿勢等著拍照。
阿誌此刻感覺自己好像輕飄飄的,雙腿離了地,他還在納悶,自己這一砸也沒用多大勁呀,怎麽會把自己給反震起來呢?
他低頭看,結果雙腿還真的離地懸著呢,不過就是有點怪,有很多紅色液體,像水柱一樣順著兩腿間往下流。
阿誌順著腿往上看,一根鐵鉤子順著肚臍眼深深的鉤了進去,自己就像掛肉一樣被提了起來,不過讓他更加想不通的是,這鐵鉤子為什麽是握在駝背耳聾的老張手裏?
老張怎麽會有鐵鉤?
老張的鐵鉤怎麽鉤在阿誌的肚子裏?
老張是誰?
這些疑問一直到阿誌神智漸漸模糊,瞳孔慢慢擴散,生命緩緩終結,他也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三人的姿勢還維持著,隻不過阿誌的頭已經無力的垂下了。
朝歌打破了沉默。
“我一直在等你。”
“我卻沒想到。”
“你是術界中人?”
“……你打算一直這樣說下去?”
朝歌看了看阿誌還在汩汩流出的血,就快要淹到自己的腳麵了,他握緊手槍往後退了一步:“請慢慢向後退三步。”
老張很聽話,已經完全不聾了,慢慢向後退了三步,手中提掛的阿誌像是紙做的,老張走起來竟然跟平時沒有區別。
“再慢慢放下他,千萬別妄動,我朝歌還沒向老人開過槍。”
老張還是很聽話,慢慢又垂下手,“咕咚”一聲,阿誌的屍體掉落在地。
朝歌說:“我別在門房的那片草葉是你換的,史潛所藏倉庫門階上的野草籽也是你放的。你一直在坐山觀虎鬥。”
老張想了好一會說:“我哪裏出了錯?”
朝歌:“是你最忠心的夥伴出賣了你。”
老張有點不太相信:“你是說……狗?”
朝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死人肉感興趣的狗,如果猜的不錯,女屍缺去的那塊肝髒就是你裝暈在地下室,趁沒人注意時取走的。”
老張低下了頭,頗自責的歎了口氣。
“哎!都是我把黑背慣壞了!我早發現史館長有偷吃死屍肚裏隔膜的怪癖。頭天夜裏開膛取割,穿好衣服第二天就火化,神不知鬼不覺,從來沒被人發現過。
“也是我好奇,覺得這人是萬物之靈,人肉也一定是好東西,不知道我的黑背吃了會不會更壯實、更有靈氣。有一次在史館長剖完屍離去後,我就順便也割了塊內髒喂狗。
“真沒想到黑背這一吃就上了癮,反正這事情又方便又隱秘,我就一直這樣喂下去了。哎!都是我把它慣壞了!”
看老張的語氣神態,真的讓人很難想像,他此刻正在說的是一件令人渾身發抖的恐怖屍事。
此刻的朝歌也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兩人就那樣麵對麵靜立。
過了好一會,老張看了看已經漸漸西斜的太陽影子。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上路了。”他語氣還是那麽平淡。
朝歌第一次有點聽不懂話。
本來一直很聽話的老張竟然向前走了一步,說:“我們該上路了。”
正文 第八集 瘋魔屍院 第十章 別有洞天
“去哪裏?”朝歌也隻能這麽問了。
“到了就知道。”
老張居然還有興趣打啞謎,而且還又上前一步。
朝歌舉起手槍,他真不想事情發展到開槍的地步,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麵前這個老張絕對是個可怕的對手,也許不開槍,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正猶豫著,忽然眼前一花,朝歌覺得手腕微微一麻,手槍已經鉤在老張的鐵鉤頭上。
朝歌心裏一驚,急忙往後撤,卻發現老張看都不看他一眼,也沒再進逼,而是提著鉤背著手,有如閑庭散步似的,向昏睡在地上的幾個人走去。
他嘴裏念叨著:“嗯,這個小子應該也帶走,看起來好像跟神易家族有很深的淵源。”
朝歌一聽就知道老張說的是梁庫,心下更急,剛才已經被阿誌挾持一次了,現在可不能再來一次。
他腳下用力,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也不懂得什麽武術章法,掄圓了拳頭就向老張砸去。
不想老張就像又聾而且瞎了似的繼續往前走,等朝歌的拳頭就快要到時,不緊不慢的把手一抬,鐵鉤尖正不偏不倚對準了朝歌的拳頭。
朝歌已經來不及收回,可這樣砸下去,自己的拳頭勢必要被穿在鉤子上。
千鈞一發間,老張忽然又把鐵鉤收回來,步態仍舊悠然,似有些歉意的說了句:“哦,差點忘了你不會武功。”
對比如此懸殊,這要是換了別人,恐怕早沒了鬥誌。
朝歌正相反,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一腔英氣,他腳步一搓,施展開隱身術向老張襲來。
這回老張終於停了下來,不過神態依舊,讓朝歌更加震驚的是,自己每移一個角度,老張都恰到好處的也把頭一動,正好破了盲點。
朝歌連試幾次,都沒能逃出老張視線。
老張點點頭說:“這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陣衍術其中的一種吧?嗯,不錯!隻是好像還缺了點什麽。”說完他想了想,最終沒能想出什麽,於是又回頭向梁庫走去。
朝歌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了,這可真是出道以來最窩囊的一次,但不管怎樣,還是運足了力向老張發出最後一擊。
結果連朝歌自己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山崩海嘯的這一擊,被老張輕描淡寫的一揮,人就輕飄飄的飛起來,然後落在地,不過顯然老張不想傷到朝歌,因此他並無重創。
老張已經走到橫七豎八昏睡的人堆前,在朝歌冒火的眼神下,低頭伸手抓了梁庫的衣領子。
就在這時,誰也預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本來像是昏睡的房東老太,猛地把雙袖一揮,兩股毒煙已經彌漫在老張眼前。
原來,跟阿誌體內安眠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是,房東老太平日接觸各種藥物,毒素日積月累,可以說自己對藥物已經有相當的抗拒力,所以她提早醒來,在袖口暗暗點燃了丹香,伺機攻向老張。
老張隻覺眼睛一麻接著一痛,知道不好,驚呼一聲倒飛出去,反手把鐵鉤向房東老太擲出,力道驚人,竟然穿透木門後還是鑲入到老太太體中。
老張遁走後再也沒回來,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房東老太傷勢過重,眼看活不多時了,她樣子極是憂慮地望著朝歌,倒不像是擔心自己,顫聲道:“這個人太過神秘強悍,我擔心……”
朝歌目光閃爍,剛中漸柔。
房東老太摸著鑲在胸前的鐵鉤說:“這鉤子形體獨特,讓我……讓我想到了八門中的死門。”
朝歌心頭一震,一下子想起房東老太曾講過的八門掌故。
他暗暗驚歎,如果老張真是八門中人,那八門的力量真是令人生畏,而且他們隱藏如此之深,顯然早已經遍布全鎮的各個角落。
他就隻是有一點不明,既然八門有如此驚人力量,為何遲遲不出麵?
如果八門出麵,不需要太多人,就隻要一個老張就可全平,但他們卻為什麽不出動呢?就算這個老張,也還是朝歌等人自己撞上的。
如果說老張不是八門的人,他又屬於哪個門哪派呢?
一時難解,朝歌無語。
房東老太似乎也正是擔心此處,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極掛念又不好開口的事情。
朝歌沒有說話,隻是極重而輕的點了點頭,房東老太一直在用生命保護大家,朝歌雖然不說,心裏卻著實感動,此刻老太的任何未了心事,隻要他朝歌活著,就一定會辦到。
就在房東老太決定說出來的時候,已經氣息不暢了,她緊握著朝歌的手,用盡最後一點命力喊出一聲:“小……小闖!”然後便睜眼西歸了。
等所有人醒來後,都對剛才發生的驚變感到害怕。
原來一直沒與八門的人接觸上,還以為那幾乎是個不存在的傳說,現在終於見到了,而且比想像中還要可怕。
當看到房東老太的屍體時,眾人紛紛低頭無語,要論感情有多深還談不上,但這一路來出生入死的相伴,現在她猛的去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古傲的心情就更複雜了,著實還真有點傷感,畢竟一口一個煙奶奶叫了這麽長時間,而且他能感覺得出,別看老太太重視朝歌,但感覺跟自己更靠近些。
雖說那些甜話,大部分都是古傲隨口說的,為的不過是老太太的諸多寶物,但時間一久,心裏竟有一塊是軟的。
古傲有時候很痛恨自己的這個缺點,因為他覺得自己很難成為一個真正的騙子,就是因為自己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總有一塊是軟的。
傷感之後,眾人又紛紛對老太太為何臨終時喊出小闖,進行了各種猜測與聯想。
他們一致覺得,小闖一定與老太太有什麽至親關係。
吳姨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們還記得當初要把小闖留在地室時,老太太給小闖準備的那個包袱嗎?那裏麵可以說是應有盡有。當時我還覺得奇怪,老太太對任何人都是冷得能出冰,對小闖怎麽卻這樣細心周到?”
小葉也緊接著:“對對,我也想起來了。剛進小樓的時候我還奇怪著呢,怎麽小闖每年寒、暑假都來這裏?我看比武隻是借口,來看老太太才是真的!”
梁庫不同意:“不對不對!憑我對小闖的了解程度,那孩子不會撒謊,而且據我知道,他真的就隻是來比武,沒提一句跟老太太有關的話。”
古傲不失時機冷嘲熱諷:“真是一對好兄弟,恐怕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
吳姨若有所思:“可能小闖這孩子,還並不知道老太太就是他的什麽至親,也許老太太不想再讓後輩人有涉足術界的了。隻有真正為人父母做了長輩才知道,他們最希望自己的後輩一世平安,而不是轟轟烈烈功成名就。”
吳姨說完不自覺看了一眼小葉,這又何嚐不是她的心願呢?
怎奈人活在世,很多事情自己做不了主,就像煉煙老太千方百計不讓後代涉足術界,但最終還是沒能避免。
老王更是認同,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做父母不知養兒心。
朝歌也想到以往一個細節,當初小樓中所有人,被煙自清的幻真丹逐一所迷時,他模糊記得自己最後陷入幻境前,房東老太好像在入幻中也說了句小闖。
總的來看,兩人的確關係非同一般。
如果照這樣說,老太太極力帶大家闖出去的確也隻有這一條路,另一個原因,恐怕就是希望自己這部分人的突圍會引開術人們的注意力,讓躲在地室裏的小闖更安全。
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從隱藏至深的老張可以看出,如果他真是死門中人,就說明八門的人對古鎮的滲透和隱藏,遠超乎朝歌想像。
很可能自己這幾個人的行動時刻,已在八門的監視之中。
至於為何他們現在還不出手,原來推斷八門是想利用雜界術人與朝歌鬥個兩敗俱傷,同時又可試探出朝歌的斤兩,現在看來,可能還有另外的什麽原因。
但不管如何,再這樣下去,小闖的藏身之地遲早也要被發現,這也是房東老太的擔心之處。
況且消失而去的老張不知道是死是活,殯儀館更是不能再留。
最後眾人一致決定,先回小樓探探情況。
出發時機還是選在晚上,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吳姨把門房老張剩下的一點米做了點稀飯配堿菜,眾人圍在一起,算是在殯儀館吃了最後一頓飯。
老王和蠍子眼通過這兩天的休養,恢複了許多,可以行動自如了。
梁庫就更不用說,除了幾條刀疤,幾乎跟往常沒什麽區別。
大夥不禁對遣夢丹的奇效紛紛驚歎,一直以來都感覺這些煙丸詭異恐怖,劇毒非常,沒想到竟然還可以治病,讚歎之餘又不免想到房東老太。
說也奇怪,老太太活著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覺得她陰陰冷冷難以接近;現在不在了,好多地方又覺得老太太像個嚴厲的長輩在嗬護他們。
尤其是煙術奇妙的老太太這一走,讓眾人頓時覺得缺了一個保護罩,一切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朝歌更感覺到責任的重大。
為了既安全又快速重返小樓,事先眾人聚在一處,對兩天前從小樓來的路徑加以回憶。
朝歌卻認為這樣更冒險,因為先前是從小樓到煙自熏家,後來才轉到這裏,如果按照這個路線走,被發現的機率更加大。
朝歌曾為了找到線索,剛到廣元古鎮的時候,幾乎走遍這裏的大街小巷,雖然因為這裏的建築風格大同小異,不熟悉的人如進了迷魂陣,但對於研究風水數術的人並不很難。
因為這裏的每條街、每個巷子、每處房屋,都嚴格按照一種規律建造。
朝歌憑記憶畫了一張全鎮風水圖,再標出殯儀館、煙自熏和小樓的位置,這樣一來就幾乎摸清了小鎮的基本構圖,很快找出了一條最快的捷徑。
但這畢竟是紙上談兵,不知道實際情況是否真的如此。
眾人商議好,路上盡量不要對話,一旦遇上術人,小股的就立刻合而擊之、就地解決,大股的立刻化整為零、分散突圍,所以這就要令大家對路線圖加以熟記,免得又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一切準備就緒,終於開始出發了,朝歌、梁庫、古傲、老王、蠍子眼、吳姨母女總共七個人,在那條雙眼泛著綠光的黑背巨犬注視下,靜悄悄摸出了大鐵門。
古鎮已經連續三天停水、停電、停止了一切運行,很多防範措施較弱的商鋪超市被搶掠一空,黑漆漆的遠處不斷傳來哭喊聲、叫罵聲。
各家各戶的大門都關得緊緊的,此時無論是術界中人還是非術界中人,都進行了全家緊急動員,進行家庭防衛,以防很多平時就暗藏禍心的陰險之輩趁火打劫。
所幸雜界術人並不像八門那樣組織嚴密,大多都是各自為政,並沒有對各個路口有組織的進行搜查及設防。
趕往小樓的一路上,偶爾遇到些零星術人,在夜色掩護下,都沒構成威脅,而且所走的實際路線,基本與朝歌構圖中一模一樣,沒費多少周折,七個人在事隔兩天後又重新站到小樓前。
眼前的小樓已經被燒成一片灰燼,除剩下一副磚牆外殼,其他都幾乎燒成黑炭。
原來橫七豎八的屍體大部分都不見了,剩下的隻是些不好辨認的殘肢斷臂,想來應該是同門或是家屬在燒毀小樓、大眾散去後上來收屍走的。
這樣也好,如此一來短時間內,很少有人再會注意到這塊死地。
七人像夜下狸貓一樣,屏息躡足進入焦黑一片的小樓,廚房裏所有木製的東西都燒盡了,那口大鐵鍋還在,梁庫剛要上前搬鍋,卻被朝歌拉住。
朝歌示意眾人一起豎起耳朵靜聽,直到好一會沒發現任何異常,這才示意梁庫和古傲把鍋搬開,自己則仍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著周圍。
現在也不在乎什麽灰不灰的了,大鍋搬開後,梁庫伸手就把鐵環拉門拽開,頓時感覺有一陣風,對流進黑洞洞的洞口。
梁庫把雙手攏成喇叭狀,壓著極小的聲音往洞內喊:“小闖,我是你大哥梁庫,我們又回來了。”
等了半天沒什麽動靜。
梁庫又喊了兩遍,還是沒回聲。
梁庫有點皺眉,回頭對眾人小聲道:“這小子不會是還沒睡醒吧?”
他說完就想往裏下,這回卻被老王拽住了。
老王有點擔心說:“已經過去兩天多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變化,還是探探再說吧。”
古傲就又故技重演,摸了兩塊碎磚往裏扔,碎磚塊發出輕微的落地聲。
就在準備扔完第三塊,梁庫就下去的時候,老王忽然咦了一聲:“奇怪,這第三塊落地怎麽好像慢了兩拍多?”
這一說,眾人也都注意到這個古怪。
老王也找了一塊碎磚,按古傲剛才扔的方向扔下去,仔細聽,碎磚落地仍是比先前慢了兩拍,而且落地聲還遠了許多。
身為老員警的老王皺起眉:“怎麽聽聲音好像這地室底下還有一層呢?”
梁庫著急了:“會不會是輕度地震把地室給震的下陷?那小闖……”下麵還沒說完就準備往裏下。
朝歌再一次拉住梁庫,他決定先下,他剛才就想好,現在七個人中自衛能力最強的就屬自己,如果洞內一旦有變也能有點把握,況且梁庫性急,搞不好會亂上加亂。
梁庫當然不同意,掙開朝歌就鑽了下去。
通下去的階梯很窄,沒走兩步,梁庫就跌了下去,一直滾落到底,剛要兩手撐地止住滾勢,忽然就覺得身體淩空下墜,先是碰到階梯樣的東西,然後轟的一聲,像是掉在一個坑裏。
上麵的眾人隻聽得一聲撞擊、一聲悶響,就沒了動靜,朝歌趕忙俯下身向洞口內急聲喊:“梁庫!梁庫!”
少頃,洞底傳來梁庫的怨罵聲:“他奶奶的,屁股都摔裂了!好痛!”
眾人詼笑中不禁籲出一口氣,又聽到洞底傳來梁庫的聲音:“咦,這底下還真多了一層,而且還好像有條暗道……”話音中,梁庫已經順著暗道往裏摸去,邊摸還邊喊著小闖。
多了一層地室已經夠奇怪,現在又多了條暗道,洞口眾人頗感意外。
朝歌沒再多想,雙手一撐,也鑽了下去。
因為有了梁庫的經驗,朝歌小心的多,一點點摸下去後,又小心摸到梁庫掉下去的那個坑口,位置就在地室中間,坑口也不大,跟上麵差不多,而且也有相同一個通下窄梯。
朝歌不禁想到兩天前第一次下來的情景,那時候眾人就覺得這個地室有點古怪,現在看來的確大有文章。
對著腳下洞口喊住梁庫,讓他原地停住,不可冒失摸進。
朝歌先繞著洞口在地室中轉了一圈,除一圈土渣就沒任何東西,小闖已經不在這裏。
難道這個洞口就是小闖醒來後無意中發現?隨即自己順著台階下到第二層地室中。
這一層地室明顯比上一層要窄許多,就像是一個橫向經過的長長地下管道,人立其中抬手可觸坑頂,左右不超過一米,但通風良好,顯然有巧妙的對流通風孔。
梁庫知道朝歌也下來了,便摸了回來,頗有趣道:“嗬嗬,我早就覺得這裏麵有問題……可小闖哪裏去了?”
通道是慢弧形的,有左右兩個方向,朝歌和梁庫先從左麵往裏摸,大概前行了五步左右,摸著坑道土壁,走在前麵的朝歌忽然就覺得手一空,坑道還沒有到盡頭,側壁上卻竟然出現一個門狀洞口。
隨後摸上來的梁庫也摸到了,壓著嗓子往裏喊:“有人嗎?小闖在嗎?”
沒回應有回音,感覺裏麵空間雖然頗大,但一定沒有其他通口,就像是隻開了一個門的房子。
兩人試探著走進去,怕迷失方向,就順著內壁往裏摸。
沒走幾步朝歌就摸到一塊平整的巨石。
朝歌就順著巨石摸,發現這不是巨石,而是由巨石剖割而成,高一米五、長寬各兩米的封蓋大石箱,順著內壁再往前走,又是一個相同的大石箱。
石箱四壁沒任何花紋雕飾,也沒文字。
封頂的石蓋足有兩寸厚,與底下的石麵吻合極嚴,不仔細感覺幾乎摸不出一絲縫隙,給人感覺就像是一整塊切割而成的石塊。
朝歌再摸下一個,他很想在石塊上摸到刻字或是其他什麽,能大概對這裏以及石箱有個猜測,結果還是一樣,相同的尺寸、相同的石料、相同的平整無字。
朝歌仔細摸著石箱的每一部位,當他的手一點點摸過封頂石蓋的壓縫,摸到石蓋上麵的時候,忽然摸到一個軟軟的物體。
朝歌下意識把手抽回,再試探著摸住,這一次摸清楚了,石蓋的上麵竟然躺著一個人。
這要是讓梁庫摸到,恐怕非得淒厲驚叫一聲,至於能不能昏過去就不好說。
如果換做古傲,那就不用說了,肯定昏死過去。
朝歌就不怕嗎?那是不可能,他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也是會出一手冷汗。
可還沒等朝歌在冷汗之中鎮定下來,就聽得一聲慘呼,比十隻貓一同踩到尾巴同時發出的尖叫慘呼還要刺耳。
這當然是梁庫發出的,因為就在朝歌把手,從那很像是人體的肉體上拿開的時候,他的手正好摸上去。
梁庫叫完一個高就蹦了起來:“朝歌,有……”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有什麽好了,有鬼?不像,鬼不應該能摸到的呀,而且手感上似乎還有點軟軟的;有人?有死人?可也都不太好判斷。
與諸多普通人的區別是,朝歌雖然驚訝,卻能很快鎮定下來。
他似乎感覺到手下的這個人體還有溫度,這就說明還是個活人。
朝歌再次試探著去觸碰那個人體,憑感覺現在摸到的部位好像是大腿,稍一用力,那條大腿猛地縮了起來,並且隨之發出一聲僅次於梁庫的尖叫。
梁庫立時兩眼一翻,有點半夢半醒腳底踩雲。
朝歌卻嘴角一翹,因為他很清楚的聽出,尖叫聲還帶著一點嫩音,高興問道:“你是小闖?”
驚叫者顫抖著聲:“你……你是誰?”
“朝歌。”
小闖再一次驚叫出聲,不過這次是驚喜的。
小樓的地室裏,意想不到出現了規模極為宏大的第二層地室,沒人知道它的始建年代和它的具體功用,更沒人知道那些巨大的石箱裏,裝著煉煙氏什麽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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