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美食快車來到了匈牙利,今天我們要欣賞一道匈牙利的國菜———Gulyás(Goulash)。從某種意義上說,Gulyás(Goulash)是匈牙利的象征,是一種帶有符號性質的象征,而這種符號學意義也跨越了美食和烹調。漢語大都翻譯為“匈牙利燉牛肉”,我們以下暫且以“匈牙利燉牛肉”來稱呼Gulyás(Goulash)。
在匈牙利,“匈牙利燉牛肉”的變種菜也不勝枚舉,然而每一個變種都有自己特有的名字,例如Szegedin Goulash (Székely Gulyás)等等。
而且受到“匈牙利燉牛肉”烹調風格影響的國家和地區也很多,受“匈牙利燉牛肉”影響的菜跨越了幾個洲。按照譜係學來看,可以列出一堆名單,例如American goulash就是典型的“匈牙利燉牛肉”後代。
正是由於這個緣故,“匈牙利燉牛肉”在匈牙利境外流傳時,已經嚴重變形,真實的“匈牙利燉牛肉”已經被隱匿了。
按照匈牙利人的說法,大多數外國人(以匈牙利國為參照)所知道的“匈牙利燉牛肉”和真正的“匈牙利燉牛肉”幾乎完全不是一回事。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是一個菜。
對於這種美食現象,我們華人秒懂。筆者略講兩次早早年在海外吃麻婆豆腐的經曆。一次在日本吃中華料理,點的麻婆豆腐是用醬汁淋在豆腐上,而且淋上的醬汁和麻和辣無關,雖然味道也確實不錯,但這不該叫麻婆豆腐,隨便叫什麽也可以稱上是一道不錯的豆腐菜,可惜它叫麻婆豆腐。另一次是在北美,一群來參加會議的朋友們,趕上飯口,進了一家當地的中餐館,我點了麻婆豆腐,也確實有著不錯的口味,這個豆腐是用番茄醬做的,紅紅的,酸酸的,也很好看,還是可惜它叫麻婆豆腐。
這也就是“匈牙利燉牛肉”的尷尬地位。雖然大多數人做的“匈牙利燉牛肉”非常好吃,但是我們不該叫它Gulyás(Goulash)。
Gulyás原意是牧人的意思,現在它已經有另一層意思了,就是“湯”。沒錯Gulyás(Goulash)是湯,不是燉菜,不但是湯,還是湯麵一體的豐盛菜飯,是一鍋出的菜飯一體。
這道菜在烹調技術上沒有太多彎彎繞繞,以下我們介紹正宗和傳統的Gulyás(Goulash)是什麽樣子的。
首先要說到的自然是paprika。早年土耳其人(要為地震中的土耳其人禱告)把paprika 帶到了歐洲,幾乎整個歐洲人不接受paprika 。奇怪的是,匈牙利人大為喜歡paprika,並奉為調味至寶。這個牧民在野外燉的一鍋出牛肉蔬菜湯也跟風加入了大量的paprika。這麽說吧,所有菜譜告訴你加paprika的量,你在做的時候翻倍準沒錯。如果你有匈牙利甜椒醬,酒更好了,色澤鮮紅,味道柔和。
幾個世紀下來,現在的國際香料市場上,匈牙利的paprika是品質最好、價格最高的paprika,我們稱其為“匈牙利甜椒粉”。
由於Gulyás(Goulash)是在大量的paprika 裏燉的菜湯。因此匈牙利境外流傳Gulyás(Goulash)時,就把所有加入了paprika 的燉牛肉統統叫做“匈牙利燉牛肉”,為此匈牙利人隻能苦笑一番了。這和麻婆豆腐的經曆何其相似,知其一,不知其二。
“匈牙利燉牛肉”的出處,是一道牧場冬季湯菜,對於肉的品種要求不高,Gulyás(Goulash)裏常常加入其它肉類,尤其是豬肉更為常見。豬油,雞油或者鴨油等爆香是常見的。
元蔥是必須的,西紅柿的量不要多。外麵誤傳版本之一:“匈牙利燉牛肉” —— 元蔥加西紅柿加一點paprika燉牛肉。
西紅柿醬可以不用,這道菜如果不是快餐和飯店版,在烹調過程中幾乎不加任何出自工廠的產品。
再一個就是大量的根莖類蔬菜,因為根莖類蔬菜好儲存,且營養豐富。幾乎必須加的有胡蘿卜,parsnips(歐洲防風),芹菜根,也可以加歐洲蘿卜,以及土豆。
調料除了鹽和胡椒之外,孜然粉是必須放的,其它如角墨蘭均屬選擇範圍,巴西利需要,最好放一些芹菜葉。我做Gulyás的時候,以為芹菜根上的葉還可以用,結果一看,已經有一些幹了,隻好放棄不用。
接下來就是Csipetke(手捏意大利麵),在匈牙利這是湯食中重要的一部分,大多數的湯中都漂浮著各種Csipetke,手法很多,有用漏勺漏的,有手擀麵等等,但最為傳統,也是我最喜歡的是手工捏,這種感覺好像掰托托饃(羊肉泡饃),隻是比掰托托饃(蠅頭小塊)大一點,幾乎兩三個蠅頭小塊大小。也可以用撥麵魚兒手法。注意Csipetke是雞蛋麵。在匈牙利Csipetke基本是孩子的專利,不需要考慮形狀,大小基本差不多就可以,也可以一次多做點,晾幹後裝瓶。
Gulyás(Goulash)是我個人很喜歡的美食,每次都用大量的根莖蔬菜,少量的肉。好吃極了,不愧風靡世界。
接下來,我們要回顧一下,Gulyás和中國特殊的關係。
古拉什(中文音譯)在那個荒唐的年代,在中國幾乎是家喻戶曉。這緣於毛澤東的一首詩詞,《念奴嬌·鳥兒問答》:“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許放屁,試看天地翻覆”。如果你對那個荒唐的時代有所了解,你一定知道Goulash Communism這個詞。對,在政治界叫匈牙利牛肉湯的共產主義。中文簡譯:“牛肉共產主義”。如果你是從那個時代走過了的人,你或許還記得,《時代雜誌—April 10, 1964 | Vol. 83 No. 15》———時代雜誌1964年4月版裏的這篇著名的文章“Communists: Goulash, Mr. Mao? Revolution, Mr. K”,對,標題是:《共產黨員:匈牙利牛肉湯,毛先生?革命,赫魯曉夫先生》。
那是一個充滿荒唐的時代,“中蘇兩黨論戰”,“九評”,“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許放屁”,“赫魯曉夫向世界提出了共產主義“牛肉湯”(goulash)理論”,以及1956年的匈牙利革命;還有就是赫魯曉夫留世的最著名的名言:“If we were to promise people nothing better than only revolution, they would scratch their heads and say: 'Is it not better to have good goulash?” 即,吃牛肉湯(goulash)不是更好嗎?
斯大林死後,赫魯曉夫秘密報告開啟了後斯大林時代的改革和解凍,去斯大林化,大量平反,經濟活化,文化解凍,引起1956年匈牙利事件。赫魯曉夫推動農業改革,支持民生,曾經在匈牙利訪問期間,多次談論什麽是共產主義等話題。
赫魯曉夫酷愛吃Gulyás(Goulash),在講話中常常以Gulyás(Goulash)做政治暗喻,認為共產主義的本質,是人人都可以吃上Gulyás(Goulash)。回到蘇聯也大講他認為的民生共產主義,就是他的目標是蘇聯人可以吃上Gulyás(Goulash)。
當他與毛澤東交惡後,也多次在公開或私下場合,批評毛氏共產主義。適逢毛氏領導大躍進與三麵紅旗,赫氏認為毛氏共產主義是白水煮白菜,他的共產主義是可以吃Gulyás(Goulash)的共產主義。
當赫氏的正式報告傳到中國,新華社的翻譯們為了方便,把Gulyás翻譯成“土豆燒牛肉“。 毛赫交惡到了極致,《念奴嬌·鳥兒問答》問世了,為了押韻,毛氏把程序做一個顛倒乾坤——“土豆燒熟後,再加進牛肉”。
美國與其它西方國家也湊趣談論Gulyás(Goulash)。
那是一個荒唐的時代,出現很多荒唐的故事,毛赫之間的食品故事還不止Gulyás(Goulash)這道菜。
我們吃地道的Gulyás(Goulash),簡單回顧那個荒唐的時代,但願中國永不再現那個時代。
Gulyás(Goulash)還是正宗的好吃。